威严古刹,各佛像或慈眉或冷肃,还有些吹鼻子瞪眼,梁笑笑昂着脖子看着,不得不承认很多人有宗教信仰还是可以能理解的,进了这个地方,好像万事万物都被阻隔在了这威严的佛门之外,唯有这些香火之后高耸矗立的佛陀门执掌这一方天地。
人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再高远的心似乎都逃脱不了这一方小小的古刹之地,好像如来的五指山一般,凡人如何都逃脱不开去;于是进了这里,便只能收起自己所有的凡尘之心,虔诚的跪拜祈福,将自己当成世间最卑微的生命或者蝼蚁。
梁笑笑和叶兆只是看看也不跪拜,四方院落着一游览后,终于从大雄宝殿走出来,来到了后面燃香的地方,因为香火旺盛,寺院在后面山边上弄个大火炉子,烧香的人直接把自己的香火朝火炉里一人,跪拜完之后,这次虔诚的祈福就算结束,只等心想事成之后再来还愿。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虽然是夏天,但山顶处依旧是凉风瑟瑟,梁笑笑出来之后和叶兆一起靠在白色大理石栏杆边上吹山风,不知道为什么,逛过一圈之后,她心里有了一种挥散不开的沉淀下的安静,他靠在石栏上,转头对身边的男人道:“你怎么会想起来带我来这里?”
梁笑笑已经做好男人说出一堆富有哲理性的大白话了,结果叶兆一开口,彻底幻灭了:“我帮你想了个后路,要是实在考不上,还能来庙里出嫁家个尼姑。”
梁笑笑:“…”
叶兆朝远处深绿色的树林看了一眼,道:“走吧,快下雨了。”
梁笑笑跟着转身,刚好一阵山风吹过,把远处燃香的大炉子里的香火味道吹了过来,梁笑笑抬手捂住鼻子,然而那浓烈的檀香味道还是传了过来,梁笑笑脚步一顿,朝着香炉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香味好像勾起了她脑子里什么记忆,她觉得熟悉又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
从山上回来之后,梁笑笑也没有去G大直接在房间看书,她鼻尖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檀香味道,但这趟小庙之行倒让她心里平静了很多。
进庙之后她不仅见到了各种形态神色的佛陀,也看到了各色各样的人,两鬓白色的老人、衣着考究的中年、穿着大号花衬衫踩着布鞋的普通中年妇人,甚至是有钱的没钱的,中产阶层的无产阶层的,梁笑笑回想起那些人,跪拜的人表情几乎如出一辙的虔诚,可就算如此,离开了那寺庙古刹从山下下来了,他们却有着各自不同的人生。
选择了什么路,以后就是什么样的人,梁笑笑看书看得晕头转向的,有时候确实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书考研了,好像只是为了考而考。
五指转了转笔杆,梁笑笑翻开书本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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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茂苑的这套公寓只有一个卫生间,梁笑笑和叶兆共用,虽然孤男寡女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梁笑笑每天都在看书,等她晚上临睡前洗漱的时候叶兆基本都已经洗完了,所以两人基本没有像电影和小说里那种,一个人脱了衣服准备洗澡又忘记了锁门另外一个突然跑进来的尴尬。
但基本没有,不等于完全没有。
叶兆守着梁笑笑就好像园丁守着花园里的进行栽培的小花,实在得不行,他为人如此,趁虚而入他会,但趁火打劫他还真的不会这么干,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只要没有应酬,他晚上基本早早洗漱回房间休息。
他这天晚上十点准时拿了睡衣去浴室,刚脱了坎肩,那边梁笑笑迷迷糊糊的推门进来,看了他一眼,道:“我洗个手。”说完跨步进来,在水池边洗手。
公寓这间浴室是内外两间的,中间有个磨砂的玻璃门,叶兆相当自觉得把门拉上,洗手的梁笑笑朝门上看了一眼,嗤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我一个女的,我都没避嫌,你避什么?”
叶兆在里面没吭声,梁笑笑洗完手甩了甩出去,合上门的时候视线随意朝前看了一眼,透过磨砂玻璃看到叶兆后背上似乎有一刀疤,那疤痕也不知道是太深了还是最近这一年才有的,总之印在玻璃上还挺明显的,但梁笑笑也没在意就关上门出去了,叶兆以前混黑的,身上有点伤疤也是正常的。
但梁笑笑这天晚上做了个梦,她鼻尖一直残存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在睡梦中一直牵引着她的思绪,朝着记忆最深处游荡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37.38
当年梁笑笑把白铮从顾家那个“黑暗的牢笼”里救出来其实并没有那么顺利,顾家这个盘盈H市多年的老黑窝,也不可能放走好不容易才抓住的白家大公子。
但顾茗的父亲顾良经营着的黑道势力,当时确实是不行了,H市本地联合周边城市一起打击黑道势力,大陆又不是香港,像顾良这种大蛇头的存在只会是政/府心里一个必须出去的疤,政/府盯着顾良这里已经很多年了,线人打入内部多年,计划正是收尾的时刻,正打算在年末的时候把顾良和他手底下的那帮子人一锅端掉。
但顾良不愧是这么多年侵/淫在当地的头目,他花了不少钱笼络人心,政/府、公/安内部当然都有他熟悉的人,蛇窝容易断掉,老蛇却是不容易铲除的,顾良也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经营的事业恐怕是保不住了,便打算去国外躲一阵子,带着他的女儿和他养了多年的几个养子,甚至包括了白铮。
他要带走白铮,白铮和白家是他东山再起的倚靠,他觉得白老爷子那种重情重义的人,是绝对不会放着自己孙子不管的,他利用住了这一点,便能乖乖让白家就范。
只是各人有各人心理的算盘,顾良心里算得精准,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提前出逃的事情竟然被人捅了出来。
那天H市的码头上上演了一出电影里才会有的警匪两拨势力的对抗,一边是顾良的人,一边是端蛇窝的警察,港口码头禁严,两拨人拔枪相向。
梁笑笑那时候想救白铮已经想得疯魔了,她求了叶兆带她过来,她就想把白铮带出来,她从初三开始就喜欢白铮,一直喜欢到大学,喜欢到现在,她为白铮做了那么多,根本就不能放弃也没办法放弃。
她求叶兆带他过来,甚至没有通知周明非,没人知道那天禁严的港口码头上,梁笑笑竟然去了那里。
叶兆那时候是不说话的,梁笑笑求他的时候,他阴沉的黑眸晦暗不明的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孩子,最后终于点了点头,答应带她把白铮从顾良那里捞出来,但有个条件,他在便签上写到--事成之后,答应我一个条件。
梁笑笑惊喜得狂点头,抓住便签本道:“可以可以,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叶兆是趁着两拨人开枪之前带梁笑笑上了码头,除了存在国外银行的钱,顾良那时候只带走了女儿、养子、白铮,其他什么都没有带。
叶兆把梁笑笑安置在码头一个安全的地方,让自己的人看着梁笑笑,带人偷偷摸摸上了船,虽然花了点时间,但还是成功把昏沉的白铮从船上捞了出来。
但捞出了船,却没有顺利的从岸边回来。
枪声想起的时候梁笑笑在码头的集装箱后面听着,整个人都蒙了,看着她的人里有一个女人,当时一直按着她的肩膀,听到枪声响起来但叶兆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便按照之前说的,当机立断要带着梁笑笑折身躲起来,懵掉的梁笑笑被人抓着跑躲了起来,除了那个女人,其他人在把她送开混战圈之后便齐齐跑了出去接应叶兆。
没人知道警察是怎么会出现的,更没人料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两方开枪的地步。
梁笑笑在枪声中过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等她反应过来朝四周看的,发现人都没了,叶兆手下的人全都跑了出去接应他。
一开始还是很少的几声枪声,似乎只是简单的警告,接着梁笑笑听到了“轰”的一声巨响,她探出身体张望着,惊愕颤抖中,瞳孔中印着一大片火海,有人炸掉了港口的一个集装箱,接着场面便一片混乱一发不可收拾,港口警报和警车鸣笛声还有枪声汇聚在了一起,梁笑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刚刚二十出头,根本没有胆子跑出去,可她那时候想白铮呢?叶兆呢?他们人呢?难道他们都死了么?
不行啊,这么下去他们都会死的,梁笑笑转头,昏眩的黑暗和远处刺亮的灯光中看到了蓝红两色接替的警示,视线落在那里,她看到了警车--她是根正苗红的官三代,这也不是电影,她不可能傻兮兮的跑出去,她这个时候只有一个选择,跑过去向警察求助,她爸曾经教过她的,如何用一些手势让警察相信你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
梁笑笑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四周,朝着警车的方向跑过去,她已经足够冷静了,却依旧缺少警惕,不知道身后顾良喊过来接应的人已经看到了她。
梁笑笑心里对着颤,这个时候已经极度后悔没有通知周明非,她躬身小心翼翼朝着警车的方向走去,余光一瞥,却突然看到了叶兆。
梁笑笑顿住脚步,因为刚刚的爆炸声她的耳膜已经被轰得有点耳鸣听不见了,她转头有点愕然地看着叶兆,叶兆身后是刚刚燃起的集装箱,一片火光的背景之下,男人如同天降的黑暗战神,他身后跟着一个壮汉扛着白铮,肃杀的面孔静静看着前方。
那一刻梁笑笑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她扶着集装箱瘫坐下来,看着叶兆和白铮的方向,可突然的,叶兆瞪眼朝着她挥手,大喊了一声什么,只可惜那时候梁笑笑耳膜争鸣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她皱眉盯着叶兆的唇形,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她缓缓地想,他到底在说什么?他为什么要挥手?
就在这个时候,梁笑笑感觉到自己耳边有风,她下意识回头靠后,看到一只手从自己眼前划了过去,梁笑笑警觉之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同时跳开了大半米。
而视线之中,几个陌生男人手里或拿着砍刀或拿着枪站在了很近的地方,手划到她眼前的男人站在她刚刚蹲下的位子,而同一秒,叶兆已经抓着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叶兆这边除了他自己就只有那个扛着白铮的壮汉,可对面却有七八的男的,大部分手里都拿着刀,梁笑笑那个时候格外佩服自己,都这个时候她还能目光胶着在刀身上--真是亏得她高中那会儿兴趣广泛,她竟然发现那些人手里的到都不是普通的看到,那些刀刀身弯曲、刀尖极锐,特别像是雁翎刀的缩小版,看刀身和刀刃就知道是兼顾了刺和砍,是一种非常适合近身打斗且相当残忍的道具,在梁笑笑的认知里,这种刀就是用来的杀人,比那种直接的砍刀要凶狠得多。
而几乎是对峙的几秒间,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带刀?用枪不是更能保命么?梁笑笑的瞳孔一缩,她想到了自己之前看都的警车,能从这里远远看到警车,难道这些人根本就是想去直接杀警察的么?
梁笑笑的腿哆嗦了一下,这些人是亡命徒,他们根本不怕死。
对方打头的人眯了眯眼,他手里没有道具,跨前一步,看了看叶兆又看了看被扛在肩头的白铮,他冷笑道:“叶兆,是你通知了警察?”
叶兆倒是十分冷静,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这拨人是做什么的,顾良养着这拨亡命徒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等着这些人为他死在关键时刻,他道:“你让开,我把人送走就回来。”
那人冷笑,冰冷的如同毒蛇一般的眸子在梁笑笑脸上扫过,他道:“多少年了都没再开过口,今天竟然开口说话了?呵,你不是不近女色的么,装得倒挺像那么回事的。”
叶兆没理睬那人,只道:“让开。”
男人勾唇冷笑了一下,朝后退了一步,侧了侧头,他身边的人都后退让开了路,男人嘴边的笑意转成了玩味,慢吞吞后退了小半步,把路彻底让了出来。
扛着白铮的壮汉什么话都没说,抬步先走,那些人朝他看了看,倒也没说什么,叶兆把梁笑笑从自己身后拽出来,让她走在前面。
梁笑笑腿肚子打哆嗦,慢慢朝前走,叶兆前身贴着她的后背,抓着她一条胳膊,在她耳边道:“别怕。”
那低沉的坚定的话像是给了梁笑笑巨大的勇气,她终于迈开一大步朝前走了过去。
男人继续玩味的打量梁笑笑,盯着她的脸,梁笑笑没看那人,径直朝前走。她感觉到后紧贴自己后背的胸膛,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不要怕不要怕,梁笑笑告诉自己,不要怕,你看有叶兆在,不要怕。
梁笑笑成功从那几人眼皮子下面走了过去,她正要加快了脚步,却突然听到耳边叶兆一声极低的压抑闷哼声,抓着她手臂的五指用力,似乎要嵌进她骨头里。
“别回头,走!”叶兆的命令在她耳边响起,梁笑笑提着嗓子,她感觉不对劲,空气中鼻尖下突然弥散出一股血腥味道,但她还是听从了叶兆的话,朝前快步继续走去。
警察来得很突然,似乎并不是之前蓄意就已经安排好的,而是突然得到了消息临时感到的,码头还没有完全被封锁住,警车也是陆续赶到,叶兆梁笑笑和那个壮汉便从码头一个荒废的角落跑了出去,叶兆安排来的车刚好等在那里。
梁笑笑一直在跑,她是拉着叶兆跑,深一脚浅一脚,却一直跑一直跑,她心里特别害怕,陇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她想着如果她不跑,也许叶兆就要倒下,他会死的…
最后不出意料的,叶兆没跑得很远,便自己松开了梁笑笑的手,摔在了地上。
手上一空的时候,梁笑笑还愣了好一下,这才停住转头跑回去,她蹲下来扶起叶兆,看到了他身后从胳肢窝下方到侧腰一道深深的伤口,砍下来那人似乎找准了位子,伤口其实很深,却避开了血管多的地方。
梁笑笑脑子里一空,眼泪直接夺眶而出,她一边搬着叶兆的身体想要把人扶起来,一边道:“叶兆叶兆,你怎么样?你坚持一下,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最后那一遍遍重复的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叶兆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叶兆顺着梁笑笑手臂的力气自己撑了起来,他坐起来,两手抓住梁笑笑的肩膀,黑漆漆的眸子抬起,看着眼前哭得不成样子的女孩儿,在他眼里她一直格外坚强,一副昂着下巴骄傲的样子,从来没有哭过,可现在她哭了。
他竟然有些欣慰,可更多的确实心疼。
他道:“车会送你们离开,我现在不能走。”
梁笑笑哭着,狂摇头,她觉得叶兆现在需要去看医生,要不然他会死的他肯定会死的,她边哭边摇头两手抓着叶兆的胳膊。
叶兆手臂用力晃了她一下,喝道:“别哭,听我说。”他单手擦掉了梁笑笑的眼睛,梁笑笑竟然真的就没有在哭,只是这么直直看着他。
叶兆道:“人带出来了,你说过答应我一件事情的。”
梁笑笑又狂点头。
叶兆捧着梁笑笑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到她瞳孔中:“答应我,别那么早结婚,等两年,可以么?”
梁笑笑想也不想,慌忙应下,一边哭一边答应,说:“好,好,我不结婚,我不会结婚的。”
车子已经开了过来,那壮汉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叶兆朝他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便轻松握着梁笑笑的手臂将人提了起来。
梁笑笑抬眼有点茫然地看着叶兆,突然又哭了出来,害怕恐惧都及不上此刻心中盘旋的难受,她抬眼,视线在空中最后和叶兆对了一下,便被紧接着拉上的车门生生斩断。
那是当年她看他的最后一眼。
泡沫般,一刹火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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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笑笑从梦中平静的醒来。
她蜷缩起身体,脸埋进空调毯里,默声哭了出来。
那段过往,她竟然,全都忘了。
她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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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铮这两天眼皮子总是跳个不停,忙于工作也无暇顾及太多,只是空余时间总忍不住抬手按下眼睛。
最近他焦头烂额,在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上周旋,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知道有些麻烦事是谁给他找来的。
想轻松点,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不想空闲,因为闲着他会情不自禁地响起梁笑笑,想起过去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像上次在医院挂水一样。
一个会议结束,白铮坐电梯上楼,中间电梯停了一层,白宁走了进来。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左一右站着。
白铮眼皮子又是一跳,抬手按了按。
旁边白宁侧眸看了他一眼,回过头,目视前方,道:“觉得累,可以休息一下。”
白铮放下手,口气很懒散:“不用。”
又是沉默。
这兄弟两人以前的关系其实不错,从小在白家大院里一起长大,小时候还一起玩过泥巴,长大后也能一起潇洒,只不过现在很多东西横在中间。
白宁开口说:“白铮,你觉得我在抢你的东西么?”进公司,入要职,抢事业,争资源,而这些,原本就是白铮要继承的,只是一次离婚,改变了一切。
白铮疲于回答这个问题,他眼皮子总跳,人又很累,于是开口说:“没有。”
白宁苦笑了一下,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白铮不在乎的,他总放在眼里,白铮觉得无所谓的,他都觉得很重要。现在他继承人之位岌岌可危,别人虎视眈眈,他看上去还是那么不在乎。
白宁心中的感觉很怪异,像是咽着一口苦水,只能自己咽下。电梯抵达楼层,他快速走出去,没有半刻的停留。
他想没关系,很多事情快要结束了,不用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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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白铮接到了老爷子亲自打过来的电话。
他一下子警觉起来,觉得肯定有事在等着自己。
老爷子在电话那头道:“你回来一趟。”
白铮僵硬着背,警觉问道:“爷爷,出了什么事?”
老爷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先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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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铮回到白家,直接去了老爷子住的那套独立的小院子。
走进院子的时候他有些晃神,刚刚他还穿梭在钢筋水泥大厦之间,此刻已步入亭台小楼,院子里还有一弯小水池,池里种着莲花。
白家老爷子坐在在堂屋门口的廊下,见白铮进来,扬声道:“白铮,过来。”
白铮走过去,见旁边摆着个小方椅,矮身坐了下去,说:“爷爷,你找我?”
白老爷子最近嗓子不好,咳了咳,但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你最近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白铮一愣,心里琢摩着这番话,缓缓回道:“没有。”
白老爷子又说:“那一定是谁丢了东西。”
一米八的男人坐在矮凳上,曲不起腿,只得伸长,白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裤,沉默地咀嚼这句话。
最后,他听到老爷子说:“应该是笑笑丢的吧。”
白铮心里咯噔一跳,他没有和家里商量,私自决定和梁笑笑离婚,虽然事情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但有件事其实一直横在他心里,那就是老爷子竟然也没多问,从知道顾茗、孩子的存在,到他离婚,正式签署离婚协议,除了那天和梁父单独聊了一会儿,老爷子从来没多问过半句。
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现在爷爷突然提起梁笑笑,白铮心中警铃大作。
老爷子年岁已大,很多事情都不管了,但他是白家最年长的男人,依旧是白家的权威。
他独自住在这方院子里,看似与世无争,但白家依旧捏在他手心。
老爷子提了一句梁笑笑,半响没有说话,看着廊外的小池子,盯着水面瞧了会儿,才又说道:“阿铮,知道当初为什么挑你做继承人么?”
白铮平静地说:“因为笑笑。”顿了顿,又道:“因为她家里。”
老爷子笑起来,喉咙里发出沙哑的音调,摇了摇头:“自作聪明。”
白铮看向老爷子。
白老爷子依旧看着水面,说道:“我有两个儿子,有封和有宁,一个急功近利,为了目的可以降低原则底线,一个能力有限,却又喜欢争强好胜。两个儿子我都喜欢,因为都是我的儿子。可他们不能掌管白家,这些我心里明白。我还有两个孙子,和他们父亲不同,他们从小天资聪颖,都很优秀。我想在两个孙子里挑继承人,所以我观察了很久,最后我挑了你,白铮。”
老爷子说着,侧眸,望向白铮的方向,但没有看他,只说:“你和白宁,我觉得都很合适,但最后偏向你,却是因为梁笑笑。”
白铮静静听着。
“我的孙媳妇,出生、背景、她父母是谁,都没有那么重要。如果这些梁笑笑都没有,当初继承人也同样是你。知道为什么么?”
白铮默默坐了许久,好似一直在等那最后一句,他同样喃喃道:“为什么?”
老爷子说:“因为她是梁笑笑,她你一心一意对你,她见过你最荒诞的样子,也没有放弃你。你有这样的老婆,我曾经觉得很满意,有她在,我更放心你,所以我放弃了让白宁当继承人的想法。”
白铮愕然抬眸,最荒诞的样子,最荒诞…他膝盖后一条经绷着,绷得他腿脚酸麻。
老爷子从旁边茶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叠东西,递到白铮面前:“不是你,那就是笑笑的了。她保存了很多年,也负担了这么多年,现在她不必再承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