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皇后总在搞事情/昏君养成手册
- 另类小说下一章:超级黄金左手
一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他,直到他会了为止。
朱瑄闭了闭眼睛,袖中的手握拳,线绳紧紧缠绕在指间,勒出淡淡的痕迹。
一点愁凝鹦鹉喙,十分春上牡丹芽。
她肯定没听懂,但脸色立马变正经了,想来听出了他的调笑之意。
十指纤纤,点点娇红,握在掌中,绵软柔嫩,当时念这句诗,确实是在调戏。
却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心境。
其实他想念的是: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就怕是做梦。
圆圆……我这些年过得好苦……好苦啊……
殚精竭虑,熬干心血,就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不再受人掣肘,为了变得强大。
如果你还在我身边,苦一点又算什么,我自甘之如饴,可你不在,你不在!
说好了和我同甘共苦,携手一生,如今我终于站稳了脚跟,可以护你周全,让你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万里河山,无边寂寞。
夜来幽梦,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两情缱绻,朝夕不离。
醒来却是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
我就在你眼前啊……圆圆……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过来亲亲我?
心口一阵绞痛。
朱瑄握紧线绳。
去留随卿?
她居然信了?
朱瑄薄唇轻挑。
去他的去留随卿!既然找到她了,他怎么可能放手让她自己选择?
她的人,她的心,她的骨和肉,她的全部,都必须完完全全属于他。
她孤苦的过去,他无法改变。
她的将来,朝朝暮暮,年年岁岁,喜怒哀乐,全是他的。
圆圆,这是你欠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的金兰:哈哈,知道你的底线是什么,我终于可以开始放飞自我了!
小猪微笑:我终于可以开始讨债了。
……………………
第二十三章 身世
杜岩跪倒在地, 抖如筛糠。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刚才还一脸淡淡笑容的朱瑄突然满身阴郁戾气, 幽黑的眸子里暗流涌动, 杀机隐伏。
离得近的他心头冰凉,都快冻僵了。
沉默片刻后,朱瑄忽然问:“刚才和尚说她的淤伤好了……那天是你命人放箭的?”
这听起来毫无关联的问句让杜岩不由得傻眼了。
半晌后,杜岩脑子里嗡的一下。
他想起来了!
那天在城外截住罗云瑾的时候, 他嘲笑了对方几句。
罗云瑾冷笑着回击。
“是你命人放箭的?”
“你等着罢!”
那天以后,太子拖着病体来回奔波,一心扑在册妃之事上, 中间还病了好几次,忙得连书都不读了, 哪还有空问放箭的事?
太子不问,杜岩自然也不会提, 早就把这事忘到爪哇国去了。
要不是因为一直对罗云瑾的那个警告耿耿于怀,他这会儿根本反应不过来!
太子妃身上怎么会有淤伤?
一半是因为罗云瑾, 一半是因为当时乱箭齐发……
杜岩冷汗涔涔。
太子爷这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吗?朝堂政事,东宫庶务,功课学业, 加上最近的东宫大婚, 东宫马上就要迎来一位娇滴滴的美人……这么多事都要他亲自操持,他居然还能想起这事?!
罗云瑾居然不是在吓唬他。
杜岩心里默默流泪, 磕头道:“殿下恕罪, 当时情境不由人, 罗统领武艺高强,敌阵当前可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他已经驰出百步之远,若是不及时拦下他,等他钻进林子里,小的实在追不上他。”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要不是小的机灵让人放箭,罗统领怎么可能因为顾忌太子妃而停下来,他要是不停下来,您今天怎么可能有机会拉着太子妃的手念诗调笑?
杜岩觉得自己劳苦功高,为太子爷娶妻之事操碎了心。别的不提,这些天他明知贺家出了不少变故,却得耐着性子冷眼旁观,只因为太子爷吩咐过不许插手贺家的事……他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太子妃有什么好歹,头发都急白了几根,这么忠心赤胆,可以将功补过吧?
想到将功补过,杜岩突然眼前一亮。
“千岁爷……”杜岩嘿嘿一笑,抬起头,“小的身上带了件物件,不知道该不该拿给爷看。”
朱瑄瞥他一眼,脸色依旧阴沉。
杜岩慌忙在袖子里一阵摸索,掏出一样东西,举到朱瑄面前。
朱瑄低头看去。
一顶网巾。
杜岩捧着网巾,道:“自从太后颁下赐婚懿旨,太子妃就时时刻刻针线不离手。四小姐归家后,日夜教导太子妃宫廷礼仪,太子妃白天学规矩,夜里挑灯读书,十分刻苦,忙成这个样子,还是没放下针线,前天总算赶出了这顶网巾。小的找贺家仆人打听,原来他们乡下有一种习俗……”
他话还没说完,朱瑄接了下去:“湖广的风俗,女子出阁前,当亲手为夫婿织一顶网巾,夫婿若还没到加冠的年纪,可在婚前提前举行加冠礼,冠礼上用的就是未婚妻子织的网巾。”
杜岩一呆,讪笑:“原来殿下也知道这个风俗。”
朱瑄拿起网巾。
杜岩谄笑:“太子妃这网巾一定是为千岁爷您做的,不过太子妃腼腆,觉得自己做得不好,羞于示人,让丫鬟收起来了。谁知丫鬟不小心,夜里点蜡烛的时候竟然烧着了网巾!万幸只留下指甲盖小的破洞,那丫鬟瞒着太子妃把网巾偷偷扔了,小的觉得不能让太子妃的心血白费,又怕太子妃瞧见了伤心,让人捡了回来,想找宫里针线灵巧的宫人给补补,等补好了再放回去。”
贺家有东宫的眼线,偷偷拿一顶网巾易如反掌。
朱瑄没说话,眼眸微垂,细细打量手中的网巾。
压迫得杜岩无法喘息的杀气终于慢慢消散。
朱瑄道:“下不为例。”
杜岩磕头道:“小的谨记在心,太子妃的安危是重中之重。”
朱瑄淡淡嗯一声。
杜岩心知放箭那事算是揭过去了,心底暗暗庆幸:多谢太子妃救命之恩!
朱瑄神色缓和了下来,问:“仁寿宫的女官还没有出宫?”
杜岩起身,摇头:“没有,仁寿宫、昭德宫、礼部、宗人府那边都没有动静。”
周太后和郑贵妃像是忘记了太子妃这个人,说好的派去教导太子妃礼仪规矩的女官迟迟没有出宫。宫中脾气最大的两位佛爷没开口,其他人噤若寒蝉,不敢催促。
眼看就要到大婚之日了。
杜岩道:“殿下,您看东宫要不要插手?贺家人毕竟是乡野出身,见识浅陋,贺家少爷骄纵任性,屡次轻慢太子妃……”
朱瑄摆摆手,“还不到时候。”
她曾经盼望而得不到的东西,他可以给她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她不必再束缚自己,压抑自己,她想读书就读书,想出门就出门,想逛庙会就逛庙会,那些欺侮过她的人,都该跪在她脚下。
在那之前,不妨让贺家人再犯点蠢。
他等着金兰和贺家彻底划清界限。
他讨厌任何其他人占据她的注意力。
她最重视的人,应该是他。
她最喜欢的人,也应该是他。
她日夜相伴的人,更应该是他。
其他人……就算是她血脉相连的弟弟妹妹,也是多余。
朱瑄低头收起网巾。
他知道,这网巾不是金兰为他织的。
网巾用了一块厚实鲜润的春罗,一看就是为天冷时节编的,而如今已近初夏,天气越来越热,文人士子早已经戴上疏朗透气的蝉翼罗头巾。金兰如果想送他网巾,不该送这么厚实的。
金兰原本的未婚夫是陈家少爷陈君山,他们的婚期定在年底,网巾是为陈君山所织。
她看着乖巧,其实懒散,想来这网巾本该在上京的路上编好,可她拖拖拉拉只编了一半,后来陈家退了婚,她翻出做了一半的网巾编完,算是做一个了结。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那时候看他身上衣饰单调,别人有的,他都没有,她就自己动手给他做茄袋。做了一半忘在那儿不管了,到过年的时候才想起来,忙又捡起来做,熬油费火,累得直打哈欠。他让她别做了,她不肯撒手:“做了一半呢,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做好了给你戴上。”
这网巾不是给他的。
朱瑄微微一哂。
那又如何?
陈贺两家再无婚约,金兰如今是他的太子妃。
不管这网巾原本是为谁准备的,既是她亲手所织,又辗转到了他手里,就是他的。
……
金兰在东宫内宦的护送下回到家中,却见门前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十几个身穿粗布短褐袍、风尘仆仆的仆从围在巷子里,肩扛手抬,搬的搬,背的背,正来来回回往府中运送货物箱笼。
马车直接进了院子,养娘搀扶金兰下车,道:“舅老爷来了。”
金兰一怔。
礼部和宗人府怕得罪周太后和郑贵妃,没有派女官教导金兰宫廷礼仪,但预备大婚典礼的内官已经入住贺府,内官循规蹈矩,手脚麻利,见了金兰就行国礼。而金兰在枝玉狂风暴雨般的摧折下慢慢熟悉宫中规矩,又不必小心翼翼看嫡母眼色,言谈举止已经和一个月前的她判若两人。贺府上下已经从当初得知金兰被册为太子妃的惊骇惶恐中反应过来,再不敢以之前的轻慢态度待她。
不等她开口问,养娘细细道来祝舅父上门的事:“去年咱们家上京的时候,舅老爷也想一起来,因为家里事多脱不开身,就给耽搁了。今年武昌府几位举子上京赴考,舅老爷想着正好顺路,就和他们一起坐船去了扬州,然后顺着运河北上。年初的时候动的身,舅老爷一开始以为选秀总要过了端午才有消息,就没急着赶路,后来怕赶不及,紧赶慢赶,赶在今天上午进的城。”
祝舅父是祝氏的亲哥哥,贺家只是豪富,祝家则是世世代代久居江夏的大户人家,虽说祖上没出什么有名望的人物,但也出了不少秀才,在当地很有名望。祝舅父有功名在身,乐善好施,时常接济家贫的读书人。县里学生读书进举,参加第一道童试前必须先请本地秀才保举推荐,请人写保书少说要一两银子润笔,一两银子对寻常人家来说不是小数目,加上其他花销,许多家境贫寒的学子只能举贷进学。祝舅父为人豪爽,与人作保从不收钱钞,不仅不收钱,他还送钱钞米粮给上门求助的读书人,谁家有烦难,只要朝他张口,他绝不会袖手不顾。
家乡举子进京赴考,坐船途经江夏,祝舅父必会率领乡贤出面设宴款待,送上盘缠仆从,请举子留下墨宝。落第举子归家,坐船经过江夏,羞惭不敢下船,他领着人拦在渡口,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一番苦口婆心的训斥勉励后,帮他们出谋划策,虽然考不上进士当不了大官,但费些钱钞疏通一二,补上小县令、长史、教授这样的缺不是难事。读书人最为清高,科场失意时得祝舅父雪中送炭,对他感激涕零,日后熬到升迁,自然对祝家照拂有加,甚至互为姻亲之好。
因此,祝家虽然没有子弟在朝中为官,但姻亲关系盘根错节,几乎和本地所有为官人家沾亲带故,有这些亲戚帮衬,祝家足可以富贵几代,屹立不倒。
祝舅父不是金兰的亲舅舅,她对祝舅父了解不深,但她知道祝舅父这个人看似仗义豪侠、胸无城府,实则心思缜密。
当年乔姐重病,祝舅父特意打发人送了几枝上好的人参给乔姐进补,还荐了郎中给乔姐看病,乔姐深受感动,嘱咐金兰以后不能忘了这份恩情。后来乔姐病逝,祝舅父又出了一笔钱钞帮着选了个风水宝地,而且以祝家家主的身份给乔姐赎了身,让她不必以奴婢之身下葬。
金兰领了这份情。
那时候她年纪小,不懂祝舅父为什么对自己和生母如此看重,直到长大以后读了史书,这才明白祝舅父的良苦用心。
养娘说到一半,压低了声音:“舅老爷一上门,茶都没吃一口,先要给您问安,知道您出门去了,就去见了太太。舅老爷好像动了气,屋里伺候的人全赶了出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太也发了火,摔摔打打的好一阵闹,大官人也不敢去劝。”
金兰立刻皱眉问:“枝玉和枝堂呢?”
养娘答:“舅老爷让他的随从守着枝玉小姐和枝堂少爷,让他们在外院看老家带来的箱笼,不许他们去正院。”
金兰松口气,叮嘱养娘:“再多派几个人去前院守着,不管枝玉和枝堂怎么闹,不许放他们进去。”
养娘恭敬应了。
金兰回家,家里仆从一窝蜂争相出来迎,里头祝舅父得到消息,马上不和祝氏吵了,整了整衣冠,满面带笑迎出屋。他五十上下的年纪,和祝氏生得有些像,方脸阔鼻,不笑的时候神情十分严厉,见了金兰,二话不说,先俯身行了个国礼。
虽说不日就要大婚,但到底还没入宫,而且祝舅父是自己名义上的舅舅,年纪又大,金兰侧身谦让了一下。
早有内官扶起祝舅父,舅甥俩进屋说话。
祝舅父年纪不轻,动作却利落,坚持行完礼,麻利地站起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再三给金兰赔不是,“外甥女大喜,本想早日进京帮衬,年纪大了,路上走得慢,这才给耽搁了。”
金兰不露声色,微笑着和祝舅父寒暄,问老家亲戚长辈们好。
祝舅父一一答了,态度谦恭,又不失亲切,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养娘奉上茶果,茶是木樨瓜仁泡茶,果子是糖薄脆、梅菜馅金华酥饼、蝴蝶卷丝酥、苏州松子糖,还有一盅解暑气的冰镇凉饮子,俱是家乡口味,祝舅父却立时变了脸色,眉头紧皱。
金兰知道祝舅父是聪明人,自己无需和他虚与委蛇,而且她马上就要入宫了,实在没有闲心和人打机锋,打发走其他人,直奔主题:“舅舅辛苦,外甥女正有一事托付舅舅。”
祝舅父一愣,心道这个外甥女果然深藏不露,放下雪泡缩脾饮,道:“外甥女如今贵为太子妃,尽管吩咐便是。”
金兰道:“我已经知会过阿爹,待我入宫,就让他带着枝玉和枝堂回乡。家乡有舅舅和族中亲戚帮衬照拂,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是枝堂顽劣,太太又太过溺爱,终究不是事,还望舅舅严加管教,让他懂得些道理,他若有不敬之处,舅舅只管教训,千万别因为心软就放纵他。再有枝玉性烈,太太和阿爹若管教太严,只会适得其反,望舅舅能从中调解……”
祝舅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听她像交代后事一样叮嘱自己,心中暗暗称奇,诧异过后,只余敬佩。
他当年果然没有看走眼。
“外甥女放心,我在县里也有几分薄面,我回乡后一定训诫族人,不许他们仗着外甥女为非作歹,给外甥女和太子殿下抹黑……”
金兰起身,敛容正色,朝祝舅父行了个后辈礼:“能者多劳,舅父为人端正,在乡里素有贤名,贺氏一族的荣辱,就托给舅父了。”
祝舅父忙站起身,连称不敢,犹豫了一会儿后,道:“枝玉在祝家养到四岁多才送回贺家,我视她如亲女,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只是枝堂的事……”
金兰一口剪断祝舅父的话,“您是枝堂嫡亲的舅舅,有您看着,枝堂必能长进。不求他出人头地,只望平平安安,做个本分之人。”
饶是祝舅父圆滑老成,听了金兰这话,也不由得惊诧地抬起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金兰。
他刚才和祝氏大吵了一架,为的就是贺枝堂的事。
金兰面色平静。
祝舅父到底是一家之主,见多识广,心眼灵活,很快恢复了正常,神态比之前更加恭敬,感叹道:“外甥女果然深明大义。”
接下来,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贺枝堂和贺枝玉,转而说起宗族的事。
杜岩说朱瑄已经派人去湖广了,金兰估摸着自己被册封为太子妃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湖广,她担心族人借着她的名头胡作非为、鱼肉乡里,奈何两地相隔千里之遥,没法管束,正愁着呢,可巧天上掉下一个长袖善舞的祝舅父,正好解了她的难题。
金兰再三叮嘱祝舅父:“若有人以太子妃亲族的名义作威作福,舅父无需顾忌亲戚情分,一律现清白处置。”
她这些天读了不少《外戚传》之类的书,外戚中飞扬跋扈以至于连累全族的不在少数,她可不想哪天自己也成了书上的反面事例。贺老爷耳根子软,根本管不住亲戚,祝氏眼界狭窄,又是个内宅妇,也管束不了族人,唯有像祝舅父这样经多见广、素有威望的人才能镇得住老家那群族人。
祝舅父仔细听金兰交待,面色如常,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
祝舅父和金兰长谈足足两个时辰。
内院,祝氏苍白着脸躺在窗下榻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錾刻寿桃长命锁,蓬头垢面,衣衫凌乱,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望着房顶,一语不发。
养娘进屋收拾了一地狼藉,坐在榻边,看着祝氏呆滞麻木的模样,唉声叹气。
不一会儿,祝舅父大踏步走进屋。
养娘忙退出去。
祝舅父走到榻前,看着祝氏,眉头皱得紧紧的。
祝氏和祝舅父大吵了一架,满屋子瓶瓶罐罐被她摔得稀碎,她手上满是划痕,鲜血淋漓,却不肯让人包扎,死死抓着长命锁,眼球突出,面色狰狞。
祝舅父又是气又是心疼,长叹一声,皱眉道:“你从此消停了罢!太子妃不会和他相认的。”
祝氏表情麻木,听到这句,喉咙里啊啊了几声。
祝舅父皱眉道:“你也是糊涂,她如今贵为太子妃,既然没有揭穿你,可见她心性忠厚纯良,没有报复之意,你还在这里疑神疑鬼,像什么样!”
祝氏一言不发,死死抓着长命锁,眼中流下泪来。
祝舅父叹口气。
“我看家中待客的果茶还是旧规矩,茶太子妃一口没喝,果子她也只动了一样,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家,怎么这么糊涂?如今家中应当事事以太子妃为贵,你不知道她的喜好,难道她房里的丫鬟不知道?你身为她的嫡母,养育她长大,怎么也有情分在,她心胸宽广,又是识大局的人,不计较你这些年的打压,你不趁着她入宫前解了这些年的疙瘩,只知道一味躲在屋里装病,如此蠢钝,枉为我祝氏女!”
被五十多岁的兄长当面厉声指责,祝氏心中难堪,泪珠滚落。
祝舅父摇头叹气:“你也别提心吊胆了,你家三小姐……”
他停顿了很久。
“不简单呐。”
……
当年祝氏为了生儿子几乎发了疯,为此差点摔死枝玉。祝舅父心疼外甥女,把枝玉抱回贺家养育。祝氏产后抑郁,吃了药也不见好,在贺家大吵大闹,但凡有一点不顺心就发作妾侍庶女。乔姐和另外一个妾都是从祝家陪嫁过去的,长年累月,消息瞒不住人。
那年过年,祝舅父放下手里的事亲自登门向贺老太太道歉。贺老太太倒是很体谅祝氏,毕竟祝家门第高于贺家,而且祝氏也是为生儿子才疯成那样的。
祝舅父安抚好祝氏,从屋里出来,无意间看到乔姐牵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站在廊下看落雪。
小女孩圆脸桃腮,五官清秀,眸子乌漆黑亮,眼神又清又透,让她看上一眼,祝舅父顿觉心头敞亮,仿佛喝了热羹一样,浑身上下暖烘烘的。
他素日喜欢孩子,情不自禁站在台阶上多看了一会儿。
乔姐冻得脸色发白,一边跺脚让脚底暖和些,一边教女孩儿念诗。
女孩很聪明,乔姐教了两遍她就会背了,嗓音脆生生的,清澈婉转,又脆又甜,一字字念诵:“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抑扬顿挫,声如银铃,断句清楚明白,一点都不结巴。
祝家老仆告诉祝舅父,女孩不认字,小小年纪由乔姐口授学会了几十首诗。
“作孽哟,今天是三小姐的生日。大雪天的,老太太让乔姐在这里立规矩,三小姐心疼她娘,非要陪着。”老仆小声说。
祝舅父不由得心生怜惜,不过乔姐只是他们家的一个丫鬟,金兰只是贺家的庶女,他不想多管,抬脚走了。
老仆送他出门,一路上和他说些贺家的闲话。
“大姐、二姐性子拐,不好管,成天吵嘴打架,吃顿饭的工夫,为了一块肉也能吵个天翻地覆,太太气得不行。三姐腼腆,和她娘一样,斯斯文文的,规矩不用教就会,听话乖巧,根本不用人操心。她年纪最小,却是家里最懂事的,还特别孝顺,每回得了什么好吃的,非要留着给乔姐吃。雪下得这么大,乔姐赶她走,她不肯走,撒娇说想看雪,乔姐拿她没办法。”
贺家人都说乔姐有福气。同样是妾侍生的女儿,大姐、二姐嫌弃母亲不争气,每天想着法儿催母亲争宠,三小姐却很体贴,从来没有轻看过乔姐,乔姐被罚的时候,她总待在乔姐身边,撒娇哄乔姐高兴。
祝舅父心道,贺家大姐、二姐脾气暴躁,在祝家长大的枝玉也是爆炭性子,这三小姐却温柔乖巧,倒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