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明朝小官人
- 另类小说下一章:皇后总在搞事情/昏君养成手册
九宁嗯一声,和周嘉暄一起吃饭。
席间说起田里的事。
周嘉暄听九宁一笔一笔算账目,道:“你比阿兄有钱。”
家族子弟不能拥有私产,一旦脱离家族便身无分文,这是为了家族的延续和凝聚力而定下的族规,所有世家都是如此。
周嘉暄作为周家儿郎,吃穿不愁,衣食住行样样都出自周家。
但他不能置办私产,不能私买田地,如果哪天他要脱离宗族,那么周家给予他的一切都要收回去。
周都督和周刺史分家了,周都督这一房的家财随他自己支配,规矩不像族规那么严苛,不过周嘉暄成亲之前还是不能瞒着家人在外面置产。
九宁就不一样了,周都督早就说过崔氏的嫁妆周家一文不要,全部留给她,而且她不是郎君,不管私下里怎么闹都不会影响分家,所以反而比周嘉暄要更自由一点。
当然,她是特例。
九宁挺起胸膛,顺着周嘉暄的话开玩笑:“阿兄,你缺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帮你买!我有钱!”
周嘉暄笑得咳嗽起来,“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等他睡下,九宁去正院见周都督。
周都督刚刚和幕僚们议完事,正独自坐着吃饭,见她来了,招手让她上榻,“吃过了?”
“在三哥那儿吃的。”九宁挨着周都督坐下,看一眼食案上的菜,“我再陪阿翁喝碗白龙汤。”
“就知道你爱这个。”
周都督笑着道,让侍婢添了一副碗筷。
吃完饭,周都督命人展开舆图,嘴里念念有声,不知在演算什么。
九宁留下没走,赶侍婢们出去,亲自给周都督倒茶端水,往火盆里添炭,在一旁拿东递西,不论周都督想要什么,她总能立马领会,巴巴地把东西送到周都督手上,乖巧至极。
周都督早就看出她过来时有话和自己说,而且一定是要求自己办什么事,故意不点破,心安理得地享受孙女服侍。
九宁任劳任怨,跑腿传话,一点也不心急。
最后还是周都督自己等不下去了,丢开炭笔,拉刚刚出去传话回来、气喘吁吁的九宁坐下,拿起锦帕给她擦汗,笑道:“好了,想找阿翁讨什么?说罢,阿翁答应你。”
九宁抿嘴轻笑,直起身跪坐,指一指墙上挂的舆图,“阿翁,我可以提前找您求明年的生辰礼物吗?”
周都督浓眉一挑:了不得,连生辰礼物都抬出来了,看来这次观音奴想要的东西不简单呐!
“想要什么?”
九宁双手平举,郑重稽首:“阿翁,您为孙女求来永寿县主的封号时,还为孙女争取了食邑,孙女没记错的话,这食邑就在襄州南边。”
说完,她嘿嘿一笑,梨涡轻皱,双瞳澄澈如水,仿佛很憨厚。
周都督却眼皮直跳,差点没蹦起来。
他知道观音奴不是天真无邪的娇小姐,但没想到自己孙女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县主只是个虚名,听着好听,其实没多大用处,有食邑就不一样了,那代表县主每年可以拿到封地的税收。
周都督为九宁争取封地时,小皇帝和朝臣们商量过后,随便指了襄州几个州县指给九宁。反正朝廷早就名存实亡,地方根本不理睬朝廷,别说税收上缴朝廷,他们不找朝廷伸手就算好了,所以指哪儿都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封地也只是虚的。
现在,九宁想把这个虚的变成实的。
她要把封地抢到手里!
周都督低头,仔细审视九宁。
九宁坐姿端正,笑出一对梨涡,理直气壮地道:“阿翁,既然是您为我争取来的东西,我就一定要拿到手!不能便宜别人。”
沉默片刻后,周都督朗声大笑,“好!”
他最近正在琢磨怎么偷偷摸摸从别人嘴里撕块肥肉,东边鄂州绝对不能打,但可以利用襄州、潭州、徐州派兵围攻鄂州时占一点便宜。他选的正好就是襄州,连出发的日子都定下来了。
本来只打算抢点东西就跑,如今孙女点醒他,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再妙不过了,师出有名能堵住周围节镇的嘴不说,先大捞一笔,然后正好能顺路把九宁的几块封地抢回来!
周都督激动地站起身,围着舆图转了几圈,抚掌大笑:“来人,请裴先生!”
裴望之很快赶到,其他幕僚也来了,得知周都督要提前偷袭襄州,他们举双手赞成:不怕周都督没野心,就怕周都督一心发财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鄂州不能碰,襄州四分五裂,如今又倾巢出动去打鄂州,他们不趁机抢点地盘回来,简直对不起周都督一直以来的坏名声!之前他们已经计划好了,不过周都督还有些犹豫,幕僚们怕说多了反而让周都督厌烦,没敢多劝。
周都督自己想通了,他们自然没有二话。
长辈们议事,九宁没走,挪到侧间去喝茶。
她敢向周都督提要求,自然是有依仗的。
书中襄州刺史不久后就会因病去世,他的几个儿子和李元宗的义子一样不和已久,没等老父下葬就急着分家。庶子被几个嫡子联合打压,心中不服:我得不到,也让你们得不到!
于是干脆打开城门,将祖辈基业拱手让人。
襄州不到十天就被其他节镇瓜分了。
周都督得知襄州败得这么轻易,叹惋了好久。
襄州的地理位置同样很重要,舍弃鄂州抢占襄州,江州可进可退,如虎添翼。
有孙女的提醒,周都督想起自己能够打着讨要封地的旗号出兵,吩咐裴望之赶紧写几篇弹劾襄州刺史的檄文,“做戏要做足了!”
裴望之笑道:“都督放心,檄文早就备下了。”
打仗之前先打嘴仗,这些年各路军阀混战,檄文满天飞,幕僚们都是写檄文的高手。潭州、徐州围攻鄂州,周刺史早就以周都督的名义上表朝廷,痛骂其他节镇贪婪狡诈。
还别说,真有被檄文骗到的文士公开夸周都督,因为他没有趁鄂州失去庇护时朝袁家下手。
计划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先确定下大概,幕僚们告退出去。
周都督留下裴望之说了会儿话,转身时看到侍婢们捧着一簇红艳梅枝走过长廊,长眉挑了挑,拐过屏风,走进侧间。
九宁站在窗前摆弄供花,梳双螺髻,遍饰珠翠,怕冷,没穿罗衫襦裙,一袭翻领锦袍,束发的彩绦垂到腰际,嵌宝革带垂双玉佩,还像模像样挂了算袋、磨石、小刀之类的挂饰,光看背影就有股勃勃英气。
周都督觉得她好像长高了点,还好没有瘦。
听到脚步声,九宁扭头,轻笑,“阿翁的房间单调了一点,我让他们放瓶花在这里,阿翁觉得好看吗?”
“好看。”
周都督站在高几前,左右端详一阵,点点头。
其实他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之前他按照自己的审美布置院子,裴望之每次路过都露出不忍多看的表情。后来九宁开始过来祸害他院子里的花,今天拔这个,明天采那个,后天让人搬一块丑不拉几的大石头放在石台上,看起来好像在捣乱,结果院子变了大样,裴望之他们开始主动夸院子的景致好,构造好,别具匠心。
九宁的眼光肯定比自己的好,周都督坚信这一点,所以房里的摆设随孙女挪动。
“阿翁……”九宁捧茶给周都督,眉眼弯弯,“我听三哥说,您让十一郎他们开始学带兵了?”
周都督喝口茶,点点头,“他们也该长点本事了,等你三哥的伤养好,他也得去。”
九宁低头绞手指,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我也可以去吗?”
“嗯?”周都督动作一顿。
九宁叹口气,道:“阿翁,上次我被朱鹄他们抓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不是运气好碰到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出来……”
周都督眉头紧皱。
九宁接着道:“虽然阿大他们可以保护我,可我还是害怕。我听家里的老仆说我娘当年逃出长安的时候,身边有部曲保护,我想着我要是也有自己的部曲就好了,这样以后出门我就能带上他们,阿翁就不用怕我再被人劫走啦!”
周都督怔了许久,眯了眯眼睛,摇头失笑,刮刮九宁的鼻尖:“小滑头!”
什么生辰礼物,还有攻打襄州的事,不过是个幌子,她今天真正要求的,是能和周嘉言、十一郎他们一样挑选自己的私兵。
封地和几十个私兵比起来,当然是封地更诱人,一边是数座繁华城池,一边是几十个私兵,不管给谁选,大概都会选封地。
但挑选自己的部下、拥有练兵权力,才能真正拥有自保的能力,现在只是几十个私兵,以后可以扩大到几百个,几千个,甚至接管江州兵!
十一郎他们养尊处优,这些天被扔进军队,据说整天叫苦。
孙女却得费尽心思才敢试探性地提出练兵的要求。
周都督看着一脸期待的孙女,有些骄傲,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疼。
骄傲孙女的懂事。
愧疚没能照顾好孙女,她才会吓成这样,畏惧将来再被人掳走。
心疼她小小年纪就得自己操心自己的将来,如果百药能够顶门立户、护好妻女,她何必这么小心翼翼?
周都督想起儿媳妇崔氏,当年乱兵攻进长安,崔氏仓皇出逃,落难的世家贵女,孤苦无依,身陷绝境,却能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
观音奴像她的母亲,这很好。
他老了,没法护观音奴一辈子,观音奴只有自己刚强起来,才能在乱世之中求得安稳。
九宁知道被周都督看破了,也不掩饰,笑道:“阿翁疼我,我才敢告诉阿翁。”
周都督笑了笑,拍拍九宁的发顶,“阿翁之前答应过你,十一郎他们可以做什么,你也可以做什么,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他神色陡然变得冷厉起来:“谁敢多嘴,家法处置!”
九宁其实也拿不准周都督会不会同意,毕竟练兵和其他事不一样,这可是关乎家族继承的根本,没想到周都督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张开双臂抱住周都督。
“阿翁,你真好!”
周都督轻笑,得意地捋一捋须:“有多好?”
九宁抱着他撒娇:“我的阿翁是世上最好的阿翁!最最好的!”
周都督大笑。
闹了一会儿,九宁正经起来,“阿翁,二哥上次救了我,我还没有谢他,如果我请他帮我的忙,您允许吗?”
周都督没多想,摆摆手:“是你父亲对不住他,他要是愿意回来,我和疼你三哥一样疼他。”
话说出口,忽然觉得不对劲,眉峰一皱。
九宁心虚地收回手,嘿嘿轻笑。
周都督抬起头,脸色微沉。
他刚才让孙女给哄傻了,原来什么封地、练兵全都是铺垫,这最后一个请求才是孙女真正的目的!
九宁低眉顺眼,做出谦恭状,道:“阿翁,您可是世上最好的阿翁,我知道您最偏心我了!”
话尾拖得长长的,洋洋自得。
听她用这种趾高气扬的语气说他最疼爱她,周都督就好像被挠到痒处,心里熨帖得不得了,不过脸上还是摆出严肃模样,道:“下回不许绕来绕去了,想要什么直接告诉阿翁,记住了没有?”
九宁点头如捣蒜,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我记住了!”
……
从周都督正院出来,九宁回房给周嘉行写信。
鄂州这么乱,周嘉行他们肯定还没离开太远,她记得他说过会派人上门拿信。
信里先说正事,告诉他自己回到周家以后身边发生的事,强调外边世道太乱,然后问他下一步的打算。
写好信,她吹干墨迹,封好,锁进匣子里。
衔蝉进来回话,说阿大他们过来了。
九宁嗯一声,收拾好,让衔蝉把阿大他们四人领进厅堂。
厅堂里烧了火盆,设卧榻几案,墙角供鲜花,鎏金香炉喷出一股股袅袅青烟。
阿大几人不敢坐下,等九宁出来,忙抱拳请安。
九宁走到外间来,朝阿大几人行了个礼。
阿大几人吓了一跳,忙跪下:“九娘折煞我们了。”
九宁微笑,示意衔蝉和多弟扶几人起来,走到榻前,举起酒盏,道:“冬日天寒,我先饮一杯。”
她一口饮尽盏中的甜酒。
阿大几人手忙脚乱,跟着端起酒杯,仰脖一口喝了,大声道:“九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们四人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九宁笑道:“确实有事要托付你们,不过赴汤蹈火就不必了。”
她摆摆手。
阿大几人各自落座。
九宁道:“我已经获得祖父的允许,可以从军中挑五十人为部曲。”
阿大几人张大嘴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最近周家子弟全都在为这事摩拳擦掌,九娘说的应该是这事,她是女子,竟然也可以有自己的私兵?
九宁等阿大他们意会。
“你们以前在军中待过,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说着一笑,坦然道:“我不懂练兵的事,以后还要仰仗你们。”
阿大几人对视一眼,起身跪下道:“九娘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九宁点点头。
从今天起,以后不能叫他们阿大、阿二、阿三、阿四了。
以前曾数次被莫名其妙就叛变的小弟们气得倒仰,所以她这一世不想记住阿大他们的名字,名字记住了,难免就会有感情,再被背叛的时候,也就更生气。
还不如都一样对待,这样就不用为他们负责,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倒戈而有什么触动。
但现在既然要重用他们,就不能再这么随便。
九宁皱眉斟酌。
这时,长廊外传来脚步声,护卫在外面道:“九娘,有几名胡人在府门外逗留,他们说是奉郞主的命令来的。”
周嘉行的人?
还真是凑巧,她刚刚写好给他的信。
第61章 招人
九宁让管事把人请进府。
管事道:“他们先去见都督了。”
九宁怔了怔。
管事说:“他们抬了几口大箱子,说是有宝物进献给都督。”
九宁会意,料这肯定是周嘉行吩咐的。以前家里做主的是周百药,他不想理会周百药,派人来都是直接来见她。现在周都督回来了,他要先探探周都督的口风,算是给周都督打一声招呼,表明他没有恶意,免得徒增是非,让她夹在中间受气。
他的心细体贴处还真是面面俱到。
不愧是将来事无巨细全部一手抓的贤明皇帝,全都会也就罢了,他还身体健壮精力旺盛,换成别人像他那样勤政早就累死了,他却精力旺盛,一面抓民生经济,一面带兵出征,几年之内平定南方,几乎是百战百胜。
小小地嫉妒了一会儿,九宁接着吩咐阿大几人:“我和十一郎他们一样,都是先招五十人,你们今天回去想好怎么挑人,明天和十一郎他们一起去军营竖牌子。”
阿大应喏。
九宁嘱咐完,特意强调:“你们只管挑好的,那些偷奸耍滑、混日子的一个都不要。我是女子,想来肯应召的人不多,你们用不着心急,宁可少招,不要凑人数。我可不是闹着玩的。”
宁缺毋滥,要是为了凑齐五十人招来一堆不服管的骄兵,头疼的是她。
“我们明白。”阿大几人点头。
九宁示意婢女拿来事先准备好的赏赐,说起让四人恢复原名的事。
没想到四个人坚决反对,表示他们就喜欢阿大、阿二、阿三、阿四这么叫,说到让他们改名,一个个都老大不乐意,阿四更是跪下磕头,表达自己的强烈抗拒。
九宁一头雾水,让小僮仆送四人出去,叫来衔蝉,问她知不知道其中缘由。
衔蝉是九宁最倚重的侍婢,在府里的地位和一般婢女不同,府中其他人常常到她跟前传递消息,因此她知道很多府中奴仆的事。
“还不是为了抢一个名头!他们是最先过来伺候九娘的,这几个名号代表他们是九娘跟前最体面的护卫。”
听九宁问阿大几人为什么不愿改名,衔蝉笑弯了腰,道。
九宁摇头失笑。
原来不止侍婢们会为了她的宠爱争风吃醋,连阿大他们那些五大三粗的护卫们也要为“第一”、“第二”这种名头争来争去。
算了,反正护卫们平时私底下还是以原名互相称呼,阿大、阿二只有她能叫。
铜盆里赤红的火炭烧得滋滋响,衔蝉跪下往香炉里添了块香饼,道:“九娘,多弟说她明天想去寺里上香。”
九宁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衔蝉悄悄看她一眼,道:“其实这事也是多弟多心了。”
九宁挑眉:“谁欺负她了?”
衔蝉道:“倒也没人欺负她,金瑶她们碎嘴罢了。”
多弟胳膊上的箭伤已经好全了,她和衔蝉她们相处得还算融洽。不过小娘子们正是情绪多变、敏感多思的年纪,又都巴望着能长长久久服侍九宁,看别人比自己更得九宁喜欢,难免发酸。每天一个院子待着,免不了有些口角摩擦。多弟卖力奉承九宁,日子久了,另外几个侍婢看不惯她的做派:同样都是伺候九娘的,人人尽心尽力,九娘也不偏不倚,一样看重。可这个多弟却处处要显示她比别人更忠心,做什么都非要争一个第一,好让九娘看见她的不一般,她当天底下只有她这么一个忠仆吗?还有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简单来说,多弟太突出、太急于表现自己,一下子把其他侍婢衬托得好像在敷衍了事一样,引起其他侍婢的不满。她又不屑和一帮侍女说好话,两边时有口角。以金瑶为首的侍婢背地里说多弟不要脸皮,不巧让多弟撞见了,差点打起来。
刚才多弟来找衔蝉说想告假去寺里上香,衔蝉想着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答应了。
听衔蝉说完来龙去脉,九宁啧啧了几声,金瑶胆子不小,竟然敢和多弟吵嘴。
她挥挥手:“姐姐们尽心照顾我,我都一样喜欢!让金瑶大度些,别为了些芝麻小事争闲气,我要恼的。”
衔蝉笑着应了。
九娘待侍婢很好。只要侍婢尽好自己的本分,不坑害别人,哪怕拔尖要强、拈酸吃醋,她都不会往心里去。
用九娘的话说,都是花骨朵一样年轻漂亮的好姐姐,各有各的性子,用不着成天死气沉沉、老气横秋,大家尽管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不过都得守规矩,绝对不许勾心斗角害自己人。
上次九娘被掳走,蓬莱阁的侍女失察,全被罚去浆洗房、织房、马厩。九娘回来后,立即把她们召回蓬莱阁。
管事犹豫着不敢答应。
九宁含笑道:“侍女不懂武艺,就是照料我生活起居的,难道还能指望她们打退歹人?而且朱鹄闯进蓬莱阁时她们都被药倒了,算不得失察,还让她们回来跟着我。”
于是侍女们又回来继续伺候九娘。
能够重新回到九娘身边,她们感恩戴德。
金瑶也是急于回报九娘,却处处让多弟抢了风头,才会和多弟起争执。
衔蝉已经骂过她了。
九宁取来刚才写给周嘉行的信,放好,问:“你打听清楚了没有?多弟她家是哪个乡里的?”
衔蝉摇摇头,道:“我问过她好多次,她说她是被家人卖的,已经记不得家在哪儿了。”
算起来,多弟是大前年被卖的,五娘刚好路过买下她。那时候多弟都十多岁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掉家里人?不过不管别人怎么问,多弟都坚持说自己忘了。
衔蝉也是做奴婢的,能够猜得出多弟在想什么:“我看多弟一定是还在怨她家里人,所以假装把家人都忘了,其实她肯定还记得家在哪儿。”
府里很多侍女四五岁就被卖了,就这样她们还记得家大概在哪个地方——她们不敢忘,忘了自己的出身,这辈子就真的一点念想都没了。虽然她们是被亲人卖掉的,平时开玩笑时都说恨家里人无情,将来就算家人讨饭到跟前也不搭理他们,可心里其实还是期盼有朝一日能和亲人相认。
金瑶每次说起她的父母都骂骂咧咧,说她爷娘是老不死,成天只知道打她骂她,要是老不死翘脚走了,她绝对不会掉一滴眼泪。逢年过节却捧着攒的钱哭,盼着她爷娘哪天忽然发财了要来赎她。
九宁点点头,她总觉得多弟不会突发奇想去上香——多弟不信佛。
也许多弟是想回家找她的家人?
逢年过节人会格外思乡,兴许多弟想家了。
书里多弟的名字是高绛仙,没有多提及她的家人,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落难的世家女。
现在九宁知道高绛仙这个名字是多弟为了体面自己取的,自然也明白她不是什么世家女,要么她冒充了高家小娘子的身份,要么这个高家也是她随便捏造的。
不知道多弟是不是和其他婢女那样一边恨着卖掉她的家人,一边还是想和家人团聚。
九宁正琢磨着要不要派人跟踪多弟,阿大去而复返,领着胡人进来拜见。
几名胡人都戴毡帽,穿彩锦袍,为首的一人满脸络腮胡子,正是怀朗。
他们刚才给周都督送了礼物,等见过九宁立刻就要走。
九宁在商队待了几天,和怀朗已经混熟,见他来了,立刻让衔蝉去烫酒:“上次你说的那个剑南酒,我好奇让人寻了些来,不过不是剑南的酒,是江州这边的酒坊酿的,你尝尝,看看能不能和剑南的比一比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