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卓然又补了一句:“比如做这个方案最基本的,我要知道您公司近三年的运营情况,销售数据和利润率,您现在会告诉我吗?”
这是潘浩儒第一次觉得面试会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男人的面子让他说了一句有些冲动的话:“入职以后再写,如果觉得不合适,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损失和遗憾。”
许卓然心底的那把无明火又烧了起来,有些冲动地说:“这就像两个人谈恋爱,男的说咱们先试婚吧,要不我不知道咱们合不合得来,省得结了再离。我想会有人认同这种方式,只是可惜不是我。”说完就站了起来。
潘浩儒仔细地盯着对面的女孩,这个女孩真的很特别,如果换成公司的员工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他一定会发火。然而现在,他一点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觉得现在的许卓然比刚刚一直维持着职业笑容和淑女仪态的样子更可爱,因为她很真实。
站起来的许卓然看着潘浩儒依旧保持着风度和笑容,自己才觉得有些过了,她刚刚歉意地笑笑,忽然透过书柜的玻璃门看到了身后那一排电视墙,是监视器。她转过身,虽然有些近视但是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屏幕上的影像,有大厅、有办公区,各个位置不同的角度,整个三层办公楼的情景尽收眼底。她有些难以置信,刚刚的一点点歉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重新回过头,对着潘浩儒说:“潘总,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贵公司,我告辞了。”
潘浩儒没有意外,但是他很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于是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
“很简单,我不喜欢在监视下工作,这种手段对于有惰性的员工比较适合,但是我不是。我是那种给我一点空间,士为知己者死的人,不用别人看着也会全力以赴我需要的是信任和尊重。”许卓然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是郑重之色,看得潘浩儒有些心悸。
他点了点头,收起了笑容,沉重又有些肃穆地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以前也这么想,直到为此我损失了三百万,钱也许不算什么,但是我不能让别人践踏我的信任。当然这也是珠宝行业的特殊性,因为三楼有库房,所以在出事以后安了监控设备,这也是公安局的建议。如果没有起码的保障措施,出了事公司还要接受行政处罚。”
这话听起来居然有几分解释的意思,其实他没有必要说的。许卓然想了想,这个老板着实有点古怪,而且今天谈得也说不上愉快。作为市场部经理,基本上属于老板的军机处,如果跟老板都沟通不好,以后这活也没法干,想明白了也就放轻松了,于是说道:“谢谢潘总,感谢您给我的面试机会。”
潘浩儒打断了她,从桌上的木制名片盒里拿起自己的一张名片,“这个职位为你保留一个月,如果你考虑好了,可以打我电话,上面有MSN,也可以通过它联络。”
这样的结果让许卓然多少有些意外,她只得说了一句:“谢谢。”就离开了。
站在阳台上,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走出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消失在视线里。潘浩儒有些怅然,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小丫头而已。他摇了摇头,又点燃了那只烟斗。
坐在出租车上的许卓然用力地甩了甩头,想想自己跟面试的老板较什么劲呀?还是火候不够,欠修炼。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刚刚一直在震动,也不知道是谁。打开一看,原来是董琦发过来的:“卓卓,还回来不?公司出事了,何总被炒了,交接时间一周。”
许卓然一阵心跳加快,这是怎么回事?前一阵的风云变色还不够,还要来个彻底洗盘吗?连通过猎头公司高薪请来的老何都给开了,公司这是想干什么呀?不禁心里又暗暗怪自己,刚才应该表现得好一点才是,这下想找个下家都没落实。唉,心里真的很不踏实,于是又给董琦发了一个短信:“我不回去了,晚上打电话吧。”

第九章歌者不苦
安定门内的重庆饭馆巴国老爹,丁丁网站的整个营销团队在这里为老何送行。曾经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没有觉得他有多特别,然而在突然被解聘的那一刻,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份职业经理人特有的镇定与从容,真的很让人尊重。
老何第一次主动举起酒杯,他笑着对大家说:“虽然以前我对大家非常严苛,但是我很清楚,无论是专业素质、还是业务能力大家都很出色,在你们的身上我也学到了很多,我敬大家!”
一饮而尽。
整个晚上,气氛都有些凝重。谁说拿着高薪的职业经理人不怕失业,越是高薪,风险越大,年初因为又续签了两年的合同,所以老何刚刚买了房子,并把在沈阳的妻子、儿子接了过来。如今一个大浪打来,忽然被告之失业了,虽然公司给了他两个月的赔偿金,然而这跟他所面临的压力和窘境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饭局结束以后,董琦和许卓然一路相伴,边走边聊,想着这几天公司的人事变动,心里就一阵阵发寒。许卓然幽幽地说:“小迪走了,王亮走了,老何走了。下一个会是谁?董琦,你怎么想的?”
董琦稍加停顿,看着桥下混浊的河水,若有所思地说:“我也会走,这种政策挣不着钱,瞎耗什么。不过我不能像王亮和老何那样被动,说走就走了,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这话里似乎另有深意,许卓然停下步子对上董琦的目光:“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该给我的,一分不少我都要拿到。”董琦很是肯定地说。
许卓然看着董琦,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自己有些陌生,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隐隐地有些摸不着头绪。
董琦又恢复了往日轻松的神态,拍了一下有些发呆的卓然:“行了,别费脑子了,反正你也想不明白。”
夜色中,星光点点,衬着各自无尽的心事。
许卓然突然想起白天接到的那个电话,元亨珠宝公司的潘总。初看到这个陌生的号码她还有几分犹豫,电话接通以后,第一句是一个低沉的略带调侃语调的声音:“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许卓然心中一动,这是自己在MSN上刚刚更换的签名,因为公司最近的氛围多少有些伤感和压抑,所以这是自己有感而发的一种宣泄。
此时被一个陌生人提及,思绪恰有一时的停滞。
但是很快,对方就切入正题:“我是潘浩儒,我想跟你约个时间再聊聊。”
许卓然有些意外,本来以为自己的冲动和直爽不会给这位老板留下什么好印象,至于面试结束时说的什么留着位子的话,她也以为是对方礼貌的应酬,没想到还真有了下文。
许卓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拒绝还是应该接受,就在思忖的瞬间,潘浩儒又说了一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怎么才能做到歌者不苦、知音不稀。”
看似有些玩笑,其实这诗句背后的意境是虚位以待和诚心相邀,心中的好感一时大增。于是许卓然说:“好的,您什么时间方便?”
“周六下午,地点我发你手机吧。”
“好的。”许卓然应着,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感触。
对于跳槽,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年轻而有能力的人不安于现状的一种表现,通过每一次更换公司,职位高了,收入多了,然而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这其中又包含着一种怎样的无奈呢。对于一个全新的环境,面对一个揣摸不清的老板和一群亦敌亦友的新同事,在三个月乃至更长的一段时间里,要如履薄冰、全力以赴地努力工作,谁又愿意老是接受这样动荡的生活呢。
地点约在安定门桥西青年湖公园里的胜蓝轩茶艺苑。许卓然走进公园大门,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在水那边的“胜蓝轩”。它三面环水,旁有垂柳相伴,远远看去就像是长在水边一样,与水和垂柳融为一体。
许卓然心想,起名“胜蓝轩”应该是茶香之透,甚于湖水之蓝的意思。约在这个地方,对于潘浩儒的品位心中暗暗称赞。
进入室内,满眼望去,窗、纱、棱、案、桌、椅均是明清两朝的式样,看做工不是一般茶艺馆里粗糙的仿制品,都是有些年代和历史痕迹的。
一个穿着蓝色印花布旗袍的服务员前来指引,带着她穿过通幽的曲径,一扇古色古香的木门,推开之后的情景让许卓然有些想笑。潘浩儒已经到了,白色立领的衬衫、悠闲的长裤,不似在办公室里那样沉闷和严肃,然而在许卓然进来的那一刻,潘浩儒正对着花梨圆桌上放着的那台白色苹果笔记本电脑认真地看着。在这样一个雅致之所让许卓然仿佛置身古代,然而就是这台时尚的笔记本电脑让人觉得与环境那么格格不入。
“来了,很准时。”潘浩儒笑着说,“喝点什么?”
许卓然坐在他的对面,微微点头示意:“随意吧,我对茶没什么研究。”
潘浩儒点了洞庭碧螺春和几样茶点,很快茶具都摆上了。潘浩儒说了句“我们自己来”,示意服务员下去,然后熟练地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最后把一杯茶放在许卓然的面前。许卓然知道这是敬茶,虽然自己不能时常在这样高档的茶馆里消费,但是作为一名职场女性,必要的知识和礼节自己还是做足了功课的。于是她手执茶杯,轻轻闻香,这是客人品茶的第一道工序。所谓闻香就是在品茶之前,需要先观其色,闻其香,方可品其味,然后就是品茶。“品”字三个口,一杯茶需分三口品尝,且在品茶之前,目光需注视泡茶师一至两秒,稍带微笑,以示感谢。
当许卓然微笑着注视潘浩儒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滑稽,所以本应浅笑的她,笑得有些诡异、又有些嫣然。
“平时喜欢喝茶吗?”潘浩儒看了一眼许卓然,然后有些随意地打开了旁边的一面窗子,他望着窗外的垂柳和平静的湖面,自己的心境也变得很清静了。
“喝点吧,不过我喝茶是属于牛饮的,没什么技术含量。”许卓然丝毫没有夸张,很写实的话一下子把潘浩儒逗乐了。
“喝茶的艺术在于清、静、活、闲,人的心境通过这种领悟的过程,会变得空灵而飘逸。工夫茶讲究的就是一个火候,当茶喝到恰到好处时,自然也就会体味出其真谛。在这儿开茶社的人,真是慧心独具。”许卓然品着杯里的碧螺春,悠悠地说。
潘浩儒忽然有些滞住了,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看似不经意间的话语往往流露出来的却是蕴有深意的人生感悟,只是这一切于她的年纪是那么不相符,难道是她曾经有过的经历吗?
他有意想考考她,于是说道:“茶道中的‘清、静、闲’都好理解,至于这个‘活’字,你怎么看?”
调书袋吗?许卓然暗想,撞到我的枪口上来了:“书中记载,苏东坡汲江水煎茶,注重活水、活火。这个活字,就是饮茶之道中的关键。生活要活,要有生气,不是那种马不停蹄式的疲累。人要时常有生气,就需要回气,因此暂时放下手里的事,一啜余香,这就是活。”
许卓然看了一眼潘浩儒,镇定如常的表情中难掩的是一丝惊讶。许卓然有些小得意,又继续卖弄:“茶道代表着一种文人雅士的生活习惯与悠闲自在的生活状态,又吸收了儒、佛、道三家的思想精华,在茶中体味苦寂的同时,最能修身养性。”
潘浩儒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真的有些摸不透了,看着一个小鸟依人的模样,然而所表现出来的职业素质和文化修为却是那么与众不同。这番话即便是刻意背诵准备的,而那份怡然的神态又怎么能装得出来。
许卓然手执茶壶,为潘浩儒面前的杯子里添了茶水:“胜蓝轩真是远离尘嚣的好地方。选择碧螺春,在这个季节不仅清热解暑,而且沏好的碧螺春与窗外的湖水相对,更显清透。潘总也是有心人。”
潘浩儒笑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在她的面前有些难以隐藏,整个人都变得透彻了。“你看得真清楚,常在茶馆喝茶吧?”
许卓然笑了,随后收敛了笑容:“上小学的时候有一篇课文,纪念周总理,说的是总理晚上办公经常到深夜,然后警卫员就会为他沏上一杯绿茶、就着一小碟花生米,充作夜宵。那是中国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当时我就想总理真令人尊敬。等到自己长大了,才忽然发现这社会果然都是物质的,一杯清茶、一本好书、片刻的安宁与小憩,都不是没有代价的,只是这代价多少有别罢了,所以对我而言茶馆太奢侈了,我很少来。”
潘浩儒是双重性格的人,外表刚强有着男子汉的气概,在困难面前不低头,生意场上很多时候难免会虚与委蛇,但是在他刚毅的外表下面却藏着一颗柔软的心,而此时的许卓然就像是在不经意间轻轻拨动着他心底那根柔软的琴弦。他忽然觉得应该终止这种苗头,于是结束序曲切入正题:“我仔细看了你的简历,通过上次的沟通我对你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还想进一步了解一下你以前的工作经历。”
许卓然爽快地点点头:“可以。”
“你今年才二十四岁,但是已经有了五年的工作经历。你刚步入社会就获得了北京最大的眼镜连锁公司市场部经理的职位,我很惊讶。”潘浩儒直言不讳。
有人说过破译女人的内心世界不需要字典,全凭男人的一双慧眼。而此时,潘浩儒就希望自己能看穿面前这个女子。
许卓然的眼神很明媚,犹如窗外的景致。“不错,我当时的年纪和资历应聘那个职位,对于我自己而言是一种赌博,对于雇用我的老板来说也是有风险。他是退役的水球运动员,学历只相当于初中程度,以一百元和几副太阳镜起家,短短几年就发展到拥有过亿的资产,也是非常之人,所以他有着过人的胆识和判断力。记得当时面试的时候抱了一叠我上学期间给广告公司兼职做的各种方案,他从中随意抽出了三本,从最微小的细节考问我,因为一切都是出自我自己的创意,所以我对答如流,他说能在学生期间就接了这么多市场方案,他相信我能够在他的平台上有更好的发展,就把这个工作机会给了我。”
对于自己第一个老板,许卓然一直心存感激,所以很自然地流露出这种情绪。打工打到这种程度,离开几年之后还这么有感情,这让潘浩然觉得很难得。他点了点头,又问道:“既然老板如此看重你,而你的工作成绩也很出色,为什么在三年后离开了?”
对于每一次面试都会被问到的这个问题,许卓然显然已经习惯了,极其坦白地说:“如果他一直是这个企业的老板,我会一直做下去。但是所有民营企业都要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家族式管理所带来的弊病,面对妻子一家人的逼宫,他选择退让,带着妻子儿子去加拿大移民了。出于对他的尊重,我不会留下来为那些狭隘的逼宫人打工。”
一席话说得潘浩儒有些胸闷。逼宫,她用的这个词还真精准,把企业内部旷日持久的内耗形象地比喻了。是呀,这是每一个民营企业所不能回避的问题,他的元亨珠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潘浩儒拿出自己那只形影相随的烟斗,装好烟丝径自点燃,一时轻烟袅袅。
“你的学历?”也许是潜意识里他想找出许卓然的不足,他想让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优秀,因为她的神态太骄傲了。
许卓然明白他所指:“国贸和法学两个学位都是工作以后学的。”
“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升学?”潘浩儒一直是学校里的好孩子,学业优秀的他从国内到国外一直保持着骄人的成绩,所以对于员工的学历他一向是很在意的。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固执地认为,作为学生学习不好,那综合能力也好不到哪儿去。
许卓然轻轻咬着下唇,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终于一笑释然了。
“我父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是母亲把我和姐姐带大的。我们姐妹都坚持母亲对我们的责任终止到十八岁,以后一切都靠自己,也许因此我们会多走一些弯路,但是我们甘之如饴。”
其实真实的情况哪有嘴上说得那般洒脱呢。一模成绩年级第一的许卓然放弃正规大学,直接上了一所成人大学,这让老师和同学们大跌眼镜,而自己的决定在今天看来也不知算不算正确,因为它是每一次面试都会成为障碍的一个问题。
如果一切如她所说,那么坐在自己对面那个娇娇小小的她,真的是很令人敬佩和尊重,这是潘浩儒的第一反应。
潘浩儒递给许卓然两份文件:“这是合同,我们先签一年,月薪八千,奖金另计。你看看,有什么意见可以再沟通。”
许卓然多少有些意外。她打开合同草草一看,福利保障比较齐全,权利与义务也算得上对等,于是说:“没有问题。”
潘浩儒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你在民营企业和外企都做过,所以我就不多说了。元亨也是一家民营企业,虽然有一部分外资,也有几个股东,但是操作方式和管理还是比较落后的。很多中层干部都是跟着我打天下的老人,对于他们,可能在合作起来不是那么顺畅,但是对公司他们都是很有感情的,我希望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你能和大家相处好。”
许卓然点点头。
于是这样一次别具特色的面试结束了,许卓然先行告辞,而潘浩儒留在茶舍里陷入深深的思考中,不知道这一次的决定会给自己和元亨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


第十章缘去随缘
阜成门的麦当劳里,宋萱一口气将面前的三个巨无霸吃光,很没有形象地拿起桌上有些皱皱巴巴的餐巾纸胡乱地抹了抹嘴,然而在她精致的唇边还留着一块没有打扫干净的奶酪。都说失恋的女人会疯吃,原来真的是这样的。
坐在斜对面的一个戴着半拉丝纯钛眼镜的中年人,正肆无忌惮地盯着宋萱看。他是一个内科医生,职业习惯让他不得不想,这个在转瞬间吃掉三个巨无霸的女人是不是甲亢。
宋萱又猛灌了一气儿可乐,她的心里此时正燃烧着一把火。匆匆走进店里的许卓然看到这一幕,她有些不可置信般地眨了眨眼睛,以便她再次确定这个一改往日温婉可人形象的有些疯狂的女人就是宋萱,她知道情形似乎又有些不妙。
“怎么了?又吵架了?经过上次以后不是合好了吗?”连珠炮式的一串发问。许卓然记得在安贞医院走廊里陈东辉那追悔懊恼的样子,相信他们应该可以复合的。
“离了。”宋萱的眼睛冷得怕人,在初夏时节让许卓然打了一个寒战。“2002年6月8日,就是今天上午,红证变绿证了。”宋萱的神情极为惨淡,她从那个CUCCI的包里拿出离婚证,在许卓然眼前晃动,“离婚证。卓然,你知道他们管这个叫什么吗?叫解放证书。”宋萱居然笑了出来。
许卓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也许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过了半晌,看着宋萱脸上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这才问起:“没想到你们真的离了,本来上次的事情我以为他良心发现,会跟你好好过日子。”
“是呀,我也没想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宋萱长长的睫毛下面那一双美丽的眼中终于闪过点点泪花,“他执意要离,他说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上次他不了解我,提出离婚是出于自己的自私,而这一次他是真正想跟我一起好好过,但是全面了解我以后,他更觉得我们不合适。”
原来如此,也许陈东辉是对的。从小经历家庭变故的宋萱需要一个体贴、呵护自己的老公,需要一个稳定安乐的家园,而这些都不是陈东辉给得起的,一切受惠于岳父,所以跟宋萱在一起他只会觉得压抑,于是就想要逃避。
“缘在惜缘,缘去随缘。”许卓然轻轻地劝道。
宋萱头也未抬,接了句:“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两个人都沉默了,此时一切的话语都是多余。
坐在不远处的那个中年人将卓然和宋萱的对话尽收眼底,看得明明白白,听得真真切切。心中暗叹,一个情字困住了这世上有多少痴情男女。想想自己的经历,他苦涩地笑了,说来有谁会信堂堂三级医院的主任医师,自己的老婆竟然跟楼下开饭馆的好上了。如果不是一次临时调整的夜班,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家那张印尼风情的大床上还会躺着另外一个男人。红本、绿本,自己也是一个手握绿本的人。
“你现在住在哪儿?”许卓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点,她希望宋萱能够尽快从低谷中走出来。
“就在楼上,租的房子。我是净身出户,除了那套婚妙照,这段婚姻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终究还是那个善良柔弱的宋萱。
“其实你可以回你爸爸那儿。”话一出口,许卓然就有些后悔,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宋萱,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那样做。
“我已经成年了,早晚都要独立,这样也好。”
许卓然的手机响了,接通以后,是财务超群的声音:“许卓然,你在哪儿呢?董琦有没有跟你在一块?”
“没有呀,怎么了?我都交接了,还有事找我?”许卓然有些不悦,想着自己前几天精心准备的交接报告,各种事项写得那么清楚,就连新来的副总都赞道可以作为交接报告的范本了,可偏偏接替自己的那个新任经理什么都不懂,一天打好几个电话问东问西的,叫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