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娘手执锦帕,掩面而笑:“郡王说得容易,我们醉春楼解闷的乐子,怎么能用在这里?你不怕你的皇姑和嫂嫂一会儿教训你?”
众人哗然,瞻墉撇了撇嘴,瞪着瞻基:“每一次来秦淮河,都带着她们两个,真是碍事的很,下次咱们定要自己来!”
瞻基也笑了:“休要胡说!”
乐声又起,湖面上又换了舞蹈,浸身在这样的氛围中,恬静惬意,极为舒心,若微看着静静的水面,突然有了主意,她拉着咸宁公主的手说道:“不如我们来投壶吧!”
“投壶,好极了!”公主拍手称道。
瞻墉皱着眉头:“何为投壶?”
瞻基刚待开口解释,若微已经抢先开口了:“‘分朋闲坐赌樱桃,收却投壶玉腕劳。’殿下,这首诗都没读过吗?”
瞻墉摇了摇头:“没有,或者读过,我忘记了,我读过的诗词太多,怎能一一记住?”
宋瑛微微一笑,给瞻墉夹了一箸桂花鸭片,缓缓说道:“投壶,就是以盛酒的壶口作标,在一定的距离间投矢,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负者罚酒。始行于唐时宴会,以助酒兴。刚才若微姑娘所说的正是王建的《宫词》,说的便是宫女们分成两组,以樱桃为注,玩投壶这种游戏玩得手腕酸疼。”
“有意思!”瞻墉连连应声。
羽娘立即下去准备。
羽娘心思巧妙,居然根据当下的环境,将这个游戏改了,把那用作湖上舞台的筏子划至湖心中央,距离湖心亭数米之遥。
然后摆上些造型各异的坛坛罐罐,并以笔为矢,让人来投。
“我来先投!”刚刚布置妥当,瞻墉便迫不及待。咸宁公主瞪了他一眼:“自然是若微先投,点子是若微想出来的,今儿又是为了替她庆生,你抢什么?”
瞻墉憨然一笑,又缩了回去。
若微站起身,倚在亭子的栏杆之上,从侍女手中挑了一只笔,瞄准了位置,手腕一抖,那笔便飘了出去,缥缥缈缈,晃晃悠悠,离目标一尺左右,终于还是坠入水中。
众人皆笑,若微回转过身,娇俏地露出笑颜:“这笔一出手,便知道无望了!”
瞻基轻声相慰:“以笔相投,笔头较轻,下次你反过来,以笔杆向前,定可击中!”
“瞻基!”咸宁公主倒了一杯酒,一面端给若微,一面啧道,“愿赌服输,哪有你这样公开帮衬的,心也太偏了!”
“就是,大哥也要罚酒一杯!”瞻墉也在一旁起哄。
凭栏相望,瞻基与若微四目相对,笑而不语,各自饮下杯中酒。
接下来便是瞻墉,瞻墉选了一只用来做写意泼墨山水画的大狼毫,“砰”的一声,笔入罐中,众人皆击掌相贺。
虽没人让他罚酒,瞻墉却自己吵着喝了一杯。
接下来就是瞻基、宋瑛、许彬和咸宁公主,最后是羽娘。
瞻基与宋瑛击中,而咸宁和羽娘自然是不中。几轮下来,咸宁和若微输的最多,若微此时已经有些醉意。而咸宁更是一脸的不服气,她说道:“男人的臂力自然要强过我们,这样的比法,自然是我们要吃亏些!”
若微倚着亭栏,一直低头不语,此时忽然说道:“那我们便给他们增加难度好了!”
“增加难度?”咸宁公主不解,众人的目光均投向了若微。
若微冲羽娘招了招手,凑在她耳边,寥寥数语,话未讲完,羽娘频频点头,并笑着拉起若微下去准备,游戏再开始时,已经换了玩法。
竹筏已然游向一边,而一叶小船载着一名蒙纱的少女渐渐驶入湖中。
绿衣掩衬着白色的抹胸,如碧荷莲衣一般含苞于水中。
手持陶罐,她先是坐在船边以手试水,湖水清净明澈,被她的玉手溅起纷乱的水花;轻盈的旋转像雪花飘舞,垂下的双手似柳丝那样娇柔,舞裙斜着飘起,仿佛白云升起。舞袖迎风带出万种风情。
双手持陶罐,时而置于胸前,时而捧于头顶,时而翻向背后,舞姿翩翩,亭上的众人看得有些痴了,忘记了投笔,忘记了赌注,只有许彬一人,不为所动,仍旧静静地独自品酌着杯中之物。
羽娘如银铃般的声音瞬间响起,惊醒了众人:“皇太孙殿下、各位大人,你们要投的壶在若微姑娘手中,这次,看看谁还能投中?”
此语一出,咸宁立即拍手称快:“妙哉,妙哉,这个若微丫头,亏她想得出来!”
瞻墉立即垮了脸:“这也太难了吧?”说着便将盛着笔的盘子递到瞻基面前,“还是大哥先来吧!”
瞻基从中选了一只用做工笔花鸟的细杆“小白云”,站在亭畔,静静地注视着小舟上那个舞动的精灵,唇边抑制不住地浮起一丝笑容,是的,他知道她跳的舞蹈,他也知道她的心意。“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怜,浴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这一支舞原本应该是边唱边跳的,那词便是汉唐时期著名的《踏歌》词。她虽然没有唱,但是那舞动的广袖,婆娑的舞姿,流转的美目,就仿佛莺燕娇啼,处处渗透、蔓延出的情思,柔媚万千,息息相通。
瞻基怎能不懂,他脸上笑意更浓,伸出手,稍稍用力,“叭”的一声,掷地有声,偏就在此时,她双手捧壶在胸前,松膝、拧腰、倾胯,以婀娜之态定格,含笑而望,身形优美。
只此一投一中,众人都如虚无一般,他和她的眼中,只有彼此。
第160节:情愫(1)
情愫
池中花间饮夜宴,原本就会酒不醉人人自醉。
咸宁公主看着瞻基与若微的心心相映,与情义和睦,心中不免有些凄然。不经意间,已然有了七分醉意。
而夜风轻袭,不禁打了个寒战。
宋瑛见了,立即开口说道:“天晚了,更深露重,恐公主和若微姑娘受寒,今日宴席大家也算尽兴,不如就散了吧!”
本是一句体贴入微的好言,可是此时在咸宁公主听来,分外地刺耳,她笑了,凤目微挑:“散了?你道是跟我们在一起,没有在妓舫自在开心吗?早早地就要散了吗?”
此语一出,不仅是宋瑛,就是若微、瞻基也微微一愣。若微轻轻拉了一下咸宁公主的袖子:“公主,再晚了,宫里四处落锁,咱们便是想回去也难了,明日圣上和王贵妃面前,该如何应对?宋大人是好意相劝,公主莫要会错了意,误会了宋大人!”
宋瑛看了一眼若微,眼神中带着感激,微笑着颔首示意。
“如此,便回去吧!”咸宁公主面染流霞,人比桃花艳,醉意醺然的眼神与往日的高贵、华美不同。今晚,她流转的眼波中将她的美丽,她的鲜活,她的悲伤和生机表露得那样淋漓尽致,手执酒杯的宋瑛看得有些痴了,公主无疑是美丽的,可是在她那双美目之中为何要闪过悲伤呢?
宋瑛不懂,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一下,不知为何,这一刻便从心底怜惜起她来,说来不会有人相信,是的,高高在上的嫡公主,此时在他的眼中,只是觉得形同落花,惹人堪怜。
咸宁公主猛地站起身,转身走向通往岸边的长廊,然而仿佛是走得太急了,一阵头晕失重,显些摔倒,坐在下首的宋瑛立即起身相扶,而倔强的她眼神一凛,冷冷说道:“宋大人不怕又被本宫撞倒,压在身下?”
此话本来不过是一句玩笑,可是此时说出来,没有人发笑。
宋瑛讪讪地缩回了扶住她的那只手。
若微立即上前扶住了咸宁:“公主怕是醉了!”
第161节:情愫(2)
咸宁笑了:“是醉了!”
突然,她甩开若微的手,伏在栏杆之上,不顾及形象地吐了起来,若微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这可怎么好?这样回宫,莫不是把大家都惊动了!”
整个晚上一直极为安静的许彬唤过羽娘,低语道:“去煮些酸枣葛花汤来,让公主服下!”
羽娘微微皱眉:“常用的醒酒汤不行吗?厨房里是现成的材料!”
许彬又道:“葛花一钱、鸡具子一钱,豆蔻半钱,砂仁半钱,生姜四片,与酸枣数粒,相煮,去吧,从我之嘱!”
羽娘点了点头,立即下去安排。
许彬冲着瞻基一揖手:“皇太孙殿下,不如请公主殿下移驾室内,暂做休息,醒酒之后再回去?”
瞻基点了点头:“有劳许大人了,原本就是借你的园子,扰了一晚上,如今更要有劳了!”
许彬微微颔首,头前引路。
这是靠近月牙池最近的房间,一道月亮门将池水挡在外面,门内便是小小的一处苗圃,只一排正房,并无厢房,然而下实上虚,雕栏镂空的围墙与正房联在一起,隔出一个闹中取静的佳所。
正中的匾额上是三个草草地提字“妙音斋”。
许彬止步在外:“既然公主要在此处休息,我等便不进去了!”又对身后侧立的两名侍女说道:“绿腰,你们在此处小心服侍,有事便去诒燕堂找我们!”
“是!”被唤作“绿腰”的侍女与另外一人点头称是。
瞻基等人也随着许彬离去,若微这才扶着咸宁公主步入室内。
正中为厅,侍女领着若微直接进了东侧的房间。
这间显然是卧房。
碧纱窗下的香炉中升腾着沉香的袅袅轻烟。碧纱白烟相衬,不仅形美,且暗香可闻,十分的幽静闲雅。
若微与丫头们一起将咸宁扶至轻纱幔帐低垂的镂空雕花大床上,然后透过跳动的烛火,环视四周。这分明是一个兰心惠质的女子的闺房。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华美绚丽。梳妆台两边的墙上分别挂着四幅刺绣丝帛,梅兰竹菊,四君子,更显出尘绝伦。
第162节:情愫(3)
另外一侧是紫檀木棂架格,里面都是一些精巧的小摆设,还有几本书,若微一眼望去,不由笑了,原来竟是同道中人。
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来到西间,这西小间是书房和琴室,一眼望去,这屋子极为简单,一排紫檀木书架,摆得满满的书。房间四角是立式的花架子,上面摆着合果芋、绿萝、竹柏等绿色盆栽,正中是琴桌和琴椅,上面是一张古琴,墙上还挂着琵琶,不远处的条案上,还放着几只笛子。
若微看着那张古琴,不由心思微转,用手轻轻一拨,低音浑厚,高音具金石之声,松透圆润,没有杂音。
看那琴上的花纹便知是一把好琴,而以手试音,九德兼优,更是罕见的珍品。
正在暗自纳闷之时,侍女绿腰手奉香茶:“姑娘,请用茶!”
若微接过茶盏,看着那名侍女,不由一时好奇问道:“刚刚听许大人唤你‘绿腰’,你的名字可是取自汉时宫廷舞名?”
绿腰点头称是,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另外一名侍女:“姑娘可知她的名字?”
那名女子长得也十分出众,身材更是婀娜,若微摇了摇头:“难不成也是舞名?”
绿腰笑了:“她的名字便在姑娘今晚所跳的那支舞中。”
“啊?”若微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可是唤作‘踏歌’?”
“正是呢!”绿腰一面应着,一面紧走几步到厅里,挑开帘子,原来是羽娘走了进来。踏歌也立即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汤盅,闪身进入东里间,若微便也跟了进去。
“我来!”从踏歌手里接药汤盅,眼神交错之间,踏歌微微一笑,有些发窘,立即闪身站在一旁。
“公主,喝点醒酒汤吧!”若微扶起咸宁,小心翼翼地将一勺汤水送到她口中,哪知咸宁只说了句:“何须那样麻烦!”随即接过来,端着汤盅一饮而尽,喝得着实有些急了,汤水还洒了一些溅到衣襟上面,她也不顾,又歪在一边睡下。
守在身边的踏歌与绿腰见状都忍不住抿着嘴偷乐,羽娘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又冲若微使了个眼色,若微会意,随她走出房间,置身院中。
第163节:情愫(4)
静夜朗月当空,繁星点点。
“羽娘,你的名字可是源于霓裳羽衣?”若微仿佛有些明白了,那些侍女若说是羽娘自秦淮河上的醉春楼里带来的,似乎说的通。可是她们,以及羽娘自己,对许彬的恭敬与尊重,不是主仆胜似主仆,难到包括羽娘,都是属于许彬的吗?
这房子里显然只是许彬临时下榻之所,没有家人,没有老仆。只有清一色,才色俱佳的女子。
于是她随即又陷入到一种混沌的情绪当中,许彬不过是刚刚入朝为官,可是从这所宅院,到府内的装饰、器具,侍女,甚至是他的举止做派,绝非一般的官宦子弟可比,不仅富,而且贵。
仰头遥望星空,羽娘笑了:“是啊,若微妹妹真是聪慧!”
“那么,绿腰、踏歌还有那些舞娘,都是你从醉春楼带来的?”若微还是太过好奇,索性问了出来。
羽娘摇了摇头:“不是,她们原本都在这里的!”
若微糊涂了:“许公子怎么会收留这么多绝色美姝在府里?他的夫人都不管吗?”
“夫人?”羽娘转而看着若微,突然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下,“妹妹还小,问这么多做什么?”
若微脸一红,便不再说话。
“若微妹妹,看你与皇太孙殿下的情形,你是注定要留在宫中为妃了?”羽娘从苗圃中随意揪了一片叶子放在嘴里轻轻咀嚼,若微认得,那是“白英”,清热解毒的良药。
“姐姐可是风热头痛、内湿腹胀?”若微关切地问道。
羽娘眼中似有深意,仔细打量着若微:“妹妹懂医?”
若微点了点头。
羽娘脸上笑意正浓,刚待开口,只见踏歌出来回话:“羽娘,公主醒了,说要回宫去!”
羽娘点了点头,看着踏歌突然说道:“你该改个名字,从明天起,就叫白■吧!”
踏歌面上神情一僵,怔在那里,并未答话。
若微见状则开口问道:“姐姐为何如此?踏歌这名字叫得好好的,为何要改?”
羽娘看了她一眼,又盯着踏歌问道:“你可服气?”
踏歌点了点头。
羽娘又对上若微的眼睛:“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小苦练舞技歌喉的,名字便代表着我们立世的绝艺。踏歌当初便是以此舞傲立于众姐妹之上的,所以才会称她为踏歌,今晚若微妹妹跳的这支踏歌,是在摆动不定的小舟之上完成的,比之我们平时在舞台上,不知要难上多少,更难得是那样的灵动传神,令我们唯有汗颜。所以便不能再以此名自称!”
若微似懂非懂,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些女子虽然表面上为奴为婢,但骨子里都极为清高,如果自己刻意自谦,只会让她们觉得更加难堪。
她喃喃低语:“白■?这个舞蹈常是在宫廷夜宴中表演的,要求布景和服饰方面都极尽奢华。舞娘身穿轻罗雾般的洁白舞衣,长宽舞袖,身佩玉缨瑶■,脚踏珠靴,腰系翠带,舞尽艳姿,容似娥婉。舞袖技巧和轻盈步态以及眉目神情的运用,对舞娘要求极高。”
她笑了,看着羽娘,又看了看踏歌:“你应该谢谢羽娘,就舞艺而言,白■比踏歌更难,而名字也更美妙。”
踏歌注视着若微,眼中渐渐有了些暖意。
谁说这世上只是男人间的争斗,女人的较量往往在不经意间,就刀光剑影了。
坐在马车上,与咸宁公主肩并着肩,忽然觉得很冷很冷,她悄悄伸出手,紧紧地握着咸宁,咸宁公主冲她展开笑颜,目光中带着关切,还好,在深宫禁苑中,还有你相伴。
第164节:暗流(1)
暗流
静静地跪在东宫太子妃的寝殿中,四下无人,寂静极了。
只有香炉里的熏香,袅袅升腾起来的轻烟,带着些许的温柔和关心,渐渐地飘散开来,若微腰身挺直,一动不动,回想着刚刚太子妃的教诲,心中不仅仅是难过,更有些自责与愧疚。
“昨日出宫,子时才归,咸宁是公主,你名为她的伴读,实为侍婢,怎么能如此不分轻重?”这不是第一次被太子妃训诫,但却是最为严厉的一次。
“你自小在东宫长大,虽然名分未定,但众人皆知你是未来的皇太孙妃,这名号意味着什么?”一向沉静贤淑的太子妃大为动怒:“如今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之位尚岌岌可危,更何况基儿?多少年的小心翼翼,多少次的随驾北巡,小小年纪就代父出征,这才换来了朝堂内外的一片称颂之词,也才让陛下认为虽然太子不济,好在有个贤孙可倚。可是你呢?居然引着他夜游秦淮。”
第165节:暗流(2)
太子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气极了,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
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光是瞻基、瞻墉他们兄弟也就罢了,居然还去见了外臣,就算是基儿的至交好友,那也是成年男子,你都不知道避讳吗?”
若微面上微烫,是的,太子妃的话她没有半分可以相辩的,太子妃说的都对。
昨日送咸宁回宫之时,与瞻基悄然惜别,悄悄回到静雅轩时,便看到跪在屋里的湘汀和紫烟,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又一次坏了规矩,连累了下人。
忐忑不安地挨到天明,早早来到东宫给太子妃请安,便被训斥到现在。
不敢去看太子妃的神色,低着头,只能看到她明黄色的裙子下摆。过了半晌,太子妃仿佛是说累了,又好像她已不屑再说,太子妃丢下一句话:“你好好想想吧!若是以后再犯,我就把你送出宫去!”
当时不觉得什么,如今静下心来,细细地品味这句话,若微不禁浮想联联:“要把我送出宫去?是什么意思呢?是送我回家吗?”
要是能送我回家,倒也不错,若微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就那样荡漾在她的脸上,以至于刚刚走进殿内的瞻基不由大感意外。
轻呼了几声“若微”,她都恍然不闻。
瞻基蹲下身子,凑到她眼前,伸手晃了晃:“妹妹,可是跪得久了,头晕得厉害?”
若微收回思绪,也收回了脸上的笑容,低唤了一声:“你来了?”
瞻基伸手要将她扶起来:“快起来吧,跪得久了,膝盖上又要青紫起来!”
若微摇了摇头:“娘娘还没让我起来!”
瞻基皱着眉头:“母妃不是那样狠心的人,不过是一时生气,小惩而已,不然你还想跪到何时?”
说罢,便伸手用力将若微拉了起来。
“哎哟!”跪得久了,腿脚都麻了,一时无力,便靠在瞻基身上,瞻基脸一红,扶着她走到边上的罗汉床上:“先坐会儿,我再送你回去!”
若微低着头,若有所思,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什么心事,瞻基在一旁看了,不免好奇:“你在想什么?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也是一副痴痴的模样。”
第166节:暗流(3)
若微看了看大殿之内,并无他人在侧,于是说道:“刚刚娘娘说,如果我再犯错,就把我送出宫去!”
若微说着,不由自主地又笑了起来。
瞻基腾地一下站起来,双眉紧皱:“母妃真是这样说的?”
若微仰着脸,点了点头,一脸欢喜地说道:“娘娘的意思,就是放我回家吧?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应该好好想想,再犯个错,这样,我就能回家了!”
瞻基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突然蹲下身子,拉起若微的手,目光凝重,表情十分的郑重:“若微,你还是那样想回家,是吗?”
若微看着瞻基紧张的神情,与眼中的不舍,心里立即就犹豫了,她想了想,才低语道:“回去看看也好呀!我娘,我爹,继宗还有我小弟弟…”说着说着,眼圈突然红了,她扭过脸去,从瞻基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瞻基见她如此,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一个坐在罗汉床上默默垂泪,一个蹲在床边静静相守。
躲在大殿拐角处的太子妃与彭城伯夫人看了,心思各异。
来到偏殿,相对品茗。
太子妃似怨非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看吧,这就是青梅竹马,自小长在一处的情分,如今连我这个母妃都靠后了!”
彭城伯夫人日益发福,耳边也有了几根白发,然而性情依旧爽朗大度,她深深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着太子妃:“娘娘在担心什么?感情好不正是娘娘希望的吗?况且若微这孩子一向乖巧伶俐,对你也恭敬孝顺,这几年,不仅与公主情同姐妹,就是王贵妃和六宫妃嫔,哪个对她不是交口称赞,我冷眼瞅着,就连咱们当今万岁,也是对她另眼相待的。”
说到这儿,彭城伯夫人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咱们东宫那几位,郭氏、黄氏、谭氏,素来与娘娘争风弄宠,可是他们的腾王、梁王和几位小郡主,哪个不是跟在若微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跟她玩在一处,这样的情义,以后对咱们可是大大的有利呢!”
第167节:暗流(4)
“母亲!”太子妃明显不悦了,秀眉一跳,将茶杯“叭”地一声放在案上,“这种话也能随便讲出口,母亲真当这是自家的彭城伯府了吗?”
彭城伯夫人挨了女儿一通抢白,不但不恼,反而笑了。这一笑,倒让太子妃张妍有几分糊涂:“母亲为何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