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的院子里开得一树好木棉花,淡淡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春天来了,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
三夫人并未被处死,老夫人开恩,念在芷兰的份上免她死罪,关押在后院的废旧院子时,寂寞独处了十四年的春廷园从此又有了人烟。
大少奶奶虽然觉得婉惜,可是也不民冒然去后院见她,自此,就断了来往。
少了三娘撑腰,她的日子还是一样过,只是此后见到风月内心还是有些怵得慌,想她不动声色将三夫人一刀杀绝的心计,还是不能小觑。
事后,府中一切安好,重新开始为二少爷的婚事忙碌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难不死,耗费了心力,风月足足病了半个月,这当中只有娟儿时刻不离的陪着她,少爷的婚事就由秋喜一手张罗,张婶与管家忙进忙出,每有大事必来正院回禀,风月起来几次,见都是些芝麻小事,于是开恩下去,让秋喜一人全权负责,直到她病愈。
秋喜一边忙着婚事,也很担心老夫人的病情,每天都让人精心熬制各种清粥小菜送到她房里,风月这些天有精神时常起床坐坐。
看到到门口有人探头探脑,风月问道:“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奴婢就是来看看夫人好点没,有没有什么吩咐?”娟儿在门口延捱着不进来,吱吱唔唔,表情十分不自然。
风月垂下目光,盯着自己指尖发呆。
娟儿也觉得尴尬,正想悄悄退出时却听到她说,“是靖王吗?他走了罢?”
娟儿长长出了一口气,走进来站在她床边,“王爷刚才派人送来这个,然后就走了。”
她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放到她面前,悄然退下。
是一方洁白的丝帕,上面没有绣任何东西,只是一片白…像阳光的颜色,耀得人眼睛生疼。
风月将帕子随意的搁在枕边,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娟儿站在一旁等了一会,也不见吩咐,于是重新带上门出去。
随着关门的声音,她眸子里似乎划过一丝忧伤,但很快便消失不见,让人误以为,那只是琉金帐子折射得光而已。
很快就到了二少爷大婚的日子。
自从得知十四年前的惨剧真相后,二少爷的脾气变了很多,变得沉默了,听管家说,有一天二少爷独自带了两个小厮去过老爷坟前,静静坐到天黑才回来。
风月知道,这些年来他与老爷闹别扭,如今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后悔也无从弥补,或许他们父子间的感情从来都没变过,只是口头上谁都不肯让步,云翔这个儿子跟他的性子一模一样。
没错,云翔。
南宫云翔才是她的夫君,这一辈子她大概都改变不了这个命运,那就接受罢!
二少爷婚礼当天,风月的病已大好,自然出席主持婚礼,江家大小姐敬媳妇茶的时候,她递过去一个厚厚的红包,嘱咐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南宫明一句话都没有,穿着吉服,头上的帽子显得有些滑稽。
即便如此,风月还是象征性的道:“如今你已成家立业,以后凡事都该更加稳妥才行,别委屈了你媳妇。”
江云秀是个大家闺秀,拿了红包立刻谢恩,“谢谢娘。”
一句娘让南宫明怔住了,他抬起头,看着穿一袭紫金红色大褂的女人,微微笑了笑,“儿子知道。”
此言一出,吓得大少奶奶都怔住了,遥想三夫人刑场那日说得话,想来她是白担忧了,二少爷即便再不懂事,也不会做出不伦之事,母子就是母子,千百年来都改变不了,何况是他。
风月微笑应着,也递过去一个红包,“去罢。”
锣鼓喧华,欢快得响彻南宫家的大院,宾客散尽复又来,一直到子夜都仍有人在喝酒,风月因大病初愈早早的回到院休息,前头交给管家来操持。
她洗完澡,换了干净的寝衣坐在镜前,娟儿轻轻为她梳着头,听着前院的声音,越发显得这屋里静得出奇。
梳好了头,风月若有所思的坐了一会道:“你派人去别院看看,秋喜若没睡的话让她到我这儿来一趟。”
“是。”娟儿转身出去叫了一个佣人去后院,自己复又进来铺床,风月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前院灯火辉煌的庭院,缓缓问道:“少爷…还是没跟秋喜圆房吗?”
娟儿铺床的动作停了下来,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老夫人突然间怎么问起这个了?”
她低下头,麻利的整理的被褥,接着道:“如今二少爷已成了家,他们小家的事情自己有分寸,老夫人大病初愈大夫说了不能太操劳,这些事情就不要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还是早些休息罢。”
她说着,已铺好了床,过来扶她,“虽然春天了,可是晚上气温还是很低,不要吹风着了凉才是。”
风月无耐苦笑,“你比老人家倒还罗嗦。”
娟儿笑着道:“老夫人的身子是奴婢的使命,若您有一点差迟,二少爷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话落她才觉得有些失言,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恼,于是接着道:“老夫人,其实…大家私底下都说老夫人足智多谋,别看年纪轻,却能当得起府里大事,只可惜身为女儿身,若为男子,将来必有一翻作为。”
风月未答腔,目光沉静的看着地面。
她扶着她在床边坐下,迟疑了一会,见她还是没话,猜她是累了,于是也不再说什么,“老夫人休息罢。”
转身端着用过的剩水出去。
过了一会,秋喜匆匆赶来,衣衫整齐,头发也是整齐的,看样子是还没睡,风月让她坐下,自己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
“秋喜姑娘请用茶。”娟儿奉了茶后默默退到一边。
秋喜显得有些拘谨,坐立不安的,“老夫人这么晚叫奴婢过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她仍没能改口,还是从前做奴婢时的叫法。
风月也不想重申,只道:“二少奶奶进门了,以后别院的一切事物都交由二少奶奶掌管。”
“这是自然。”秋喜道,目光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们同住别院,我还是希望你们姐妹能和睦相处。”
秋喜立刻摆手,惶恐的道:“奴婢只是个下人,怎么敢跟二少奶奶姐妹相称?老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以后奴婢一定万事都听二少奶奶的,绝不会发生让二少奶奶和老夫人不高兴的事。”
看她这么懂事,风月心中倒有些愧疚。
好歹她从前也服侍过自己一场,虽是奴婢出身,可也是老爷亲自指婚的,只是南宫明性子倔,一直没和她圆房,没圆房便不算真正的夫妻,秋喜现在是妾,将来是不是…能不能保住这个身份都是个未知数。
她只希望二少奶奶进门可以让二少爷收心。
风月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委屈你了。”
“奴婢一点都不委屈。”
又交待了一翻风月便让她回去了,自己也收拾了一下上床睡了,第二天是新媳妇回门的日子,一大早风月就起来了,让娟儿准备好红包,又让前门备好二少奶奶的回门礼,等会二少奶奶他们请了安便可以直接出门。
可是一直等到日晒三竿也没见一个人影过来,风月强忍怒火,叫来一个佣人道:“去别院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现在还没过来?”
佣人去了一会儿,过来回说:“二少爷二少奶奶…还没起床!”
说到最后,那人的声音几乎已听不见,深深低着头,不敢去看老夫人的脸色。
风月沉默一会,冷笑着站起身向内殿走去。
娟儿看她这样,示意佣人退下,转身轻轻的跟进去,“老夫人,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小两口年轻不懂事,您别太放在心上,况且现在规矩也不如从前了,不回门就不回门罢,等会奴婢吩咐他们把回门礼送过去,就当回过门了,想必江家也不会怪罪的。”
风月不语,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唇角仍旧带着笑。
娟儿看着她的笑,心中摸不准她的心思,一时间也不敢再说什么。
半晌,只见幽幽的一声叹息,“算了,成了亲了以后这些事就都由着他罢。”
娟儿笑着点头,见她没有动怒,也松了一口气。
风月转身看向窗外,缓声道:“就快到夏天了呢!”
娟儿顺着她目光看去,是廊上摆着的几盆牡丹,一大早刚刚送来的,她让人摆在那里映影,于是笑着道:“是啊,夏天快到了。”
风月低下头,算算日子,她来这个家已经快两年了。
两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很多。
转眼又是半年。春去秋来,又到了年底,十一月,第一场冬雪还没下,但各屋已早早生了火盆。
原本,表面还算和睦的南佟两家,因上次风月临难,佟府坐视不理之后变的彻底僵持起来。
纳兰氏因为女婿当众去救别的女人,颜面尽失,也因为心疼女儿,不愿再跟南宫家有任何来往,佟老爷虽然知道夫人与女儿的坏处,但他又不能不要她们,只好不说什么。
于是半年来,两家的关系竟越发疏远了起来,佟家对她究竟怎样,风月一点都不在乎,倒是南宫明让她担心。
原本以为成了亲之后会让她省心的,只是那个男人似乎变得比婚前更加混帐,新媳妇进门后才亲热了没几天,便开始在外头逛窑子,找女人,不到半年,竟生生的把烟翠楼的名妓柳菲儿接进了府做妾。
把个江云秀气得半死,时常来她这里哭闹,风月为此事伤透了脑筋。
加上他不管生意,这半年多来,生意上大半的事竟都是由她来打理的。一个女人家做了男人的事,风月感到无尽的疲惫。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她忙得忘了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刚刚送走了几个店铺的掌柜的,风月躺在临窗的一张贵妃榻上补眠,身上盖着一条驼绒毛毯,微阖着眸。
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今天不想吃饭,娟儿便亲自下厨房去给她炖冰糖燕窝,到这会不没回来。
风月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听外头偶尔几声鸟叫,心里,竟然这么平静。
或许,就这样一日日过下去的话,一辈子也很快就会过去的,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难熬。
隐隐的,窗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若不细听原本不易察觉,可能是她这些年练就的浅眠的习惯,加上心中宁静,很容易专注于某些细微的动静。
她以为是佣人,听了一会,见她不见来于是也不再去管,仍旧阖着眸。
窗外一许阳光正好打在她脸上,冬日的暖阳晒得人昏沉沉的。
她睡了一会便睡不下去了,起身披了一件外袍走到院子里,此刻正是晌午,可能佣人们都已经吃饭去了。
她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脚步声,不禁回答看向窗外,那里空无一人。
风月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数着落吓,心中渐渐地,有些惶恐。
片刻,娟儿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见她在院子里站着笑着道:“老夫人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昨晚也没睡多大会。”
她说着,一面走进来。
风月笑着道:“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她还是有些疑惑,问道:“院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娟儿四下看了看,也十分不解,“就是,今儿怎么这么冷清?可能那些小丫头们都跑下去躺清闲了罢,回头我一定说她们。”
“那倒不用。”风月笑笑,转身再次看向窗边,可能,是自己多疑了罢。
用完燕窝,她本打算再去躺一会,刚起身就看见江云秀带着丫头小环哭哭啼啼的进了院门,风月叹了口气,只得再次坐下。
“娘,娘,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江云秀进门晚,从前在家时虽然也听说过自己这位继婆婆只是一个幌子,但是进门后却发现并不如她听到的那样,这个女人已经日渐将南宫家的一切全都掌权在内,加上风月自身有种贵气与威严在,在她面前,云秀也不敢太放肆。
更不敢计较年龄,对她一直尊敬有加,直呼娘,只是,这“娘”,她敢叫,她却不敢应。
必竟太年轻了。
“二少奶奶请坐。”娟儿请道。
江云秀也不坐,直走到风月面前,“娘,南宫明他领回来一个妓女还不行,听说最近又逛上窑子了,说不定哪天就又给娘带回来一位儿媳,若他娶个正经女人的话我也没话说,可是他带的都是什么人哪…与妓女共事一夫,这,这让儿媳的脸面往哪搁,最近,我都不敢回娘家,就怕被人指指点点。”
风月心中冷笑,刚进门时,这位大小姐确实三天两头回娘家,现在倒真的是不回了,有事只管来她这闹。
虽心中有些不满,但风月到底不能说什么,只是笑着让她坐下好好说。
云秀见她脸上恹恹的,于是也不再扯着嗓门哭喊,在一旁的位子上坐下,掏出帕子擦了眼泪。
“前儿送过来的新茶拿去泡一杯给二少奶奶尝尝。”风月吩咐。
娟点头,转身去泡茶。
小环跟在二少奶奶身后,低头站着。
江云秀刚进门时一脸怒气与委屈,这会渐渐消了些,于是,风月才缓缓的开了口,“云秀,你进门也有半年了,难道南宫明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他就是那样小孩子家心性,你做为媳妇不说让着他,还三天两头跟他闹,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天天这样。”
说到这里,见云秀脸色已经变了,于是她话峰一转,接着道:“我也知道他有一身的毛病,捧戏子养妓女,可是我们作为女人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家也算大户,男人娶个三妻四妾的本是常事,现在,他不过往家娶了一房妾你就受不了,改明儿若惹他恼了,彻底搬出去不回来了你可怎么好呢?”
云秀一听这样,立刻吓得连眼泪也收住,抬头看着她,“可是他搬出去住哪呢?”
风月被她的天真逗笑了,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傻孩子,别想太多了,现在他不管再怎么样,好歹是天天回家的,男人自有男人的风流,何况他并不十分坏,你进门这半年,他对你也很尊重,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你不用怕。”
“可是,他总不能老这样。”
“我会抽时间好好说说他的。”风月安慰,想了一下,也有近一个月没见过他的人影了。
云秀是大小姐脾气,没有大的心机,只是一昧的胡闹,不受半点委屈,这会她还想要再说什么。
风月实在没有精力再听她诉苦,于是叹了口气道:“若是你能替他生下一儿半女,或许,他的性子会改一改。”
南宫明无子嗣,娶了媳妇至今,从云秀到秋喜,没有一个传出喜讯,就连最得宠的柳菲儿也没能怀上。
一听说这个。
云秀的脸通得红了,半天才吱吱唔唔的说,“这事…我一个人可怎么好,他整月整月的见不着人。”
风月叹了口气,“好了,你有你的苦处我知道,抽了空我会好好替你说说他的。”
这时,娟儿端了茶过来,风月道:“先喝口茶消消气,若你在家闲着没事做,可以带着小环出去逛逛,冬天了,你也该买点料子好好添几身新衣服了。”
听到可以出去逛,云秀立刻来了精神,笑着站起身对她行了个礼,“好罢,那我就出去逛逛好了,水云庄前儿送信来说是有新料子到了。”
一说到这个云秀两眼放光,风月笑着点头,“去罢。”
“那儿媳就去了,娘,你好好歇着。”
云秀带着小环出了房,娟儿收拾了杯盏,笑着道:“二少奶奶虽说年纪有十九了,可是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是啊,十九,跟她一样大的孩子称呼她娘,这让她怎么敢应。
风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不说话,娟儿抬头风她这样,于是悄悄收拾了东西转身退下。
过去了这么久,沉塘的事仿佛已经很遥远了,有时候若不是刻意回忆她根本就记不起还有这回事,可是…那天他不顾一切那一吻却无时不刻的钻入她的脑海…
很早以前,她就告诉自己忘掉,只是心却不听话,每每梦回,都将她吓得一身冷汗。
她不在乎贞洁,因为贞洁对于一个注定守寡的人来说不重要。
她在乎的是,为何前一秒说心中无时无刻都会想起她的男人,下一秒钟,就绝情得对她痛下杀手。
她觉得被他玩弄了,那个脸上闪烁着阴冷光茫的男人,她的儿子,南宫家的二少爷。
自从三夫人被关进后院的春廷园之后,府中就清静了很多,大少奶奶势单力薄,本身又没有主意,所以事发后,竟一心一意安生过起了日子,燕君受她挟制,不准到这院来,想想到有大半年没见到过了。
南宫明成了亲后,似乎一下子变得风流起来,连从前看都不看一眼的秋喜也都圆了房,圆房的事,她还是几天后听别院的用人说的。
二少爷成了亲后搬到别院去住,规定那边的下人没有允许不准私自过来这边,连秋喜也不敢随意过来了。
风月不怪她,女人嘛,有了男人后自然以家为大。
只是南宫明却不珍异,对秋喜宠了一阵,后来有了柳菲儿,就丢下了,现在柳菲儿才得宠没几日,又出去逛起了窑子。
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却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起初不觉得,这样细算起来,她这里倒是真的变得很冷清了,她也不时常出去走动,难怪今天出门看到院子里空无一人会觉得不安。
坐了一会就快二更了,她叫来娟儿去倒热水来,收拾了一番便睡了。
天渐渐凉了,很快,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风月汲着鞋,只穿一件单薄的寝衣站在窗边,望着外头飘落的雪花出神。屋里子虽然生着碳盆,但漠北的天气一到冬天外头就几乎冻死人。
娟儿端着木碳进来,看她将窗户打开了不禁吃了一惊,忙走过来给她关上,“老夫人可是要着凉了,这样冷的天还站在风口处。”
她一边说一边将她推进碳盆边坐下,“快烤烤,去去体内的冷气。”
风月倒不像她说的那样担心,只是笑着道:“哪有那么娇弱,只是嫌屋里闷得慌。”
“闷的话老夫人可以出去走走,再不然,却咱家在城里那几家分号去看看,再过几日就过年了,家里也该添点过年的东西,每年都是由他们事先留出要用的送过来,今年老夫人不如自己去看看,挑选一下。”
风月摇摇头,她现在只是管着各店的帐目,从没去店里看过,从前那些事都是由南宫明去处理的,饶是现在这样,外头就有风言风语说她想独吞南宫家的财产,说得头头是道,说南宫明不务正业又生不出孩子,大少奶奶的孩子又是个女儿,将来这份家业,势必是要被人夺去的。
有了这些事,现在她还哪敢去呀,到时候恐怕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还是算了,我在园子里走走就行了。”
“那奴婢去给老夫人拿披风。”
她取了一件紫貂裘衣过来给她披上,自己也加了一件棉衣。
“走罢!”娟儿扶着她往外走,
她们出了房门,就看到有人在院子里扫雪,原本洁白无暇的雪被他们堆积在墙角,然后用竹筐抬着倒进青天河内。
不知道为何,风月突然觉得有些可惜,就是要看这雪景,却偏偏都扫了去。
她在那儿怔怔了站了一会,转身走了,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单纯的想出来走走。
自从上次的事发生后,她便鲜少出院门了,只是待在自己那一片天地,府中有事管家会过来回她,但大部分,她都让他自己拿主意。
路过偏院的时候,她忍不住朝里看了一眼,张婶抱了一捆木材在外面烧火坑,自从老爷死后,这院子就空了下来,张婶侍候了老爷一辈子,无处可去,南宫明不管这事,风月便自作主张让她在这院住下了,这院中的佣人都撤到了别处,只张婶一人住在这儿,乍看下去,显得冷冷清清。
张婶费力的生着火,鬓边发丝垂落下来,她用手捋了捋,一抬头看到她们,显得十分拘谨,起身给她行了个礼,风月对她笑笑,转身走了。
娟儿默默跟在后边,看着老夫人寂落的背影,虽然穿着厚厚的救裘衣却依然显得十分分单的身子,记得老夫人初进府时,她觉得她不过是个不爱说话的老实人,但日复一日,亲眼看着她独自在这个家中挣扎,沉浮,才觉得她不同寻常,她沉默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坚强而不服输的心,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在这个家生存不是吗?
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后院,娟儿抬头看看,心下不禁吃惊:“老夫人,这是…春廷园。”
“打开门。”她道。
娟儿怔了怔,走上前去将门打开,三夫人被关到这里之后一向是由她来打理的,天冷了加衣,天热了加席,从没亏待过她,只是三夫人自上次的事后好像受了强烈的打击,精神有些混乱。
娟打开门,迎门一阵准风贯过来,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转过头,才看清楚院当中坐着的那个人影,是三夫人。
她光着脚,身上衣服凌乱的披着,露出里头绯色中衣,抬头看到有人进来,神色怔了怔,接着露出痴傻的笑容,“芷君,你来啦!芷君…”
娟儿在一旁解释道:“三夫人疯了之后就只记得芷君小姐,别的一概都不认识。”
风月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女人会是之前与她斗法的三夫人,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心中滚过一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