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微笑颌首,并不多言,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娘这边请。”
我扶着香墨进了门,破落的院子里空无一人,整个留芳殿显得空空荡荡。
“自从娘娘吩咐后,奴婢就把所有的宫嫔转到后院居住了,这里只留良人娘娘一人。”婉儿在旁解释道。
“她人那?”我冷声问,心境莫名的萧条,就好像在这里住了近半年的不是王良人,而是我,废宫的寂寞又岂是常人能想象的。
“在这边,请娘娘跟奴婢来。”婉儿上前带路,脸上有说不尽的喜悦。
我的眸底浮现浅浅笑意,她当然高兴,当初承诺过,接王良人走的那天,也就是接她走的那天,终于可以摆脱这寂寥的留芳殿了,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谢谢你,给本宫找了这么个聪明伶俐又忠心的宫女。”我小声的道。
阵仲随侍一旁,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还得多亏娘娘指点,要不然奴才这么也想不到娘娘是想要这里的宫女,耽搁了那么久,娘娘不怪罪奴才就谢天谢地了。”
他的话引来我一阵轻笑,“谢天谢地?可惜天地无情。”
阵仲微微一怔,连同旁边的香墨都诧异的看着我,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眸中的笑意越来越冷,犹如冰封了千年。
婉儿带着我们来到一处门前,轻轻叩了三下,“良人娘娘,有人来访。”
灰黑 屋子,良久,里头才传来轻笑声,接着是王良人半疯半傻,将近嘶哑的声音:“是谁?是萧贵妃派人来送本宫上路来了吗?”
婉儿转身看看我,抱歉一笑:“自从上次娘娘受惊后,就一直担心萧贵妃娘娘来索命,整日疯疯癫癫的。”
我勉强一笑,命她开门。
婉儿推开门,铺面而来的是一阵阴冷的香味,劣质的檀香,烟呛熏人。
缭绕的烟雾中,朦朦胧胧坐着一位妇人,她宫装宫装拖遢,广袖垂落,长发分披两肩,白衣素人,看上去有些吓人。
她用灰蒙蒙的眼睛看着我,慢慢移过来,“皇后…”
他有些惊讶?不敢相信我真的来了,猛的扑到我身上,抓着我的衣袖惶惶跪到地上,“娘娘…娘娘…快救臣妾出去吧,臣妾真的受不了了。”
她凄厉的哭声让我心尖轻颤,一阵疼痛,冷宫寂寞,慢说她只是装疯,若再待上半年,怕就真的疯了。
“起来说话。”我亲手将她扶起来,婉儿已在榻上找了两块还算干净的垫子铺好,我拉着王良人就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她苦苦一笑,眸子里有种凄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能活着就好,臣妾还要谢娘娘救命之恩呢!要不是娘娘出此良策,让臣妾装疯卖傻,躲过一劫,臣妾现在怕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说着,她便起身再跪,被我伸手拦住,笑着道:“你忠心耿耿,本宫该赏才对。”
听了我的话,她突然又伤感起来,落寞的低下头,“臣妾从前被奸人利用,陷害娘娘,难道娘娘一点都不恨吗?为何还要救我。”
我看着她,突然无言以对,我根本不是她心目中那个善良的救世主,我只做对自己有益的事,就算救她,也是为了从她身上另谋好处,可是她却这样谢我,让我何颜以对?
我苦涩的笑笑,“都过去了。”
是呀,都过去了,娘的仇也报了,我心愿已了,再没有什么事能够让我乱了方寸,大声哭泣,娘一定也不喜欢看我软弱的样子,我要好好活着,生下君耀的嫡皇子,让她再天上看着也高兴高兴。
当天,刑部另人禀报上典,说查清了当初盅毒一事并非王良人所为,御用雕师唐某如供,那玉像乃是萧贵妃特制,后又嫁祸于王良人。
翌日,皇上酌情将王良人接出留芳殿,恢复嫔位。
自此,我宫里又多了一位宫女,婉儿换上崭新的宫装,在香墨的陪同下,羞怯怯的拽着衣角从里面走出来。
“外面的宫装就是鲜艳好看,不像留芳殿只能用暗色。”她感慨的道。
我放下茶盏,看着她焕然一新,笑着道:“打扮一下也是位美人呢?”
婉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谢娘娘夸奖,奴婢哪有什么姿色,只是香墨姐姐手巧,妆化的好,头发也梳得好。”
我点头笑着不语,吩咐陈仲将东西给她,“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收下罢。”
阵仲将一袋银子交给她,“还不快谢娘娘的赏赐?”
婉儿拿着那袋沉甸甸的银子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道,“这么多银子都是给奴婢的?”
我点头,“是,都是给你的,以后只要听话懂事,还会有更多的赏赐。”
她欣喜的看着我,屈身跪下,“奴婢谢娘娘赏赐。”
见她看到银子时两眼放光的表情,我不禁有些担心,这样一个爱财的人,怕是会因财而做傻事,给我惹上麻烦,但刚刚招来,又不好妄下定论,还是先看看再说。
我主意已定,也不再留她,“好了,你去忙罢?”
婉儿再次谢恩,躬身退下。
一朝获罪,株连九族,萧贵妃胆敢欺君瞒上,赎乱皇室血脉,自然难逃死罪,不光死罪难免,就连整个家族都要跟着获罪,皇上下旨,明日午时,将萧氏满门抄斩。
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孙。
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
灰暗的地牢内,只有案上一盏烛火照明,青灰色的石壁应户惨白的光,“哐…”随着一声金属碰撞声响,地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绰约人影立于门前,款款进来。
“娘娘,这边。”狱卒躬身带路,将一盏灯笼提的低低的。
周围散发浓烈而刺鼻的霉味,我缓缓走在狭窄的甬道里,香墨随在身后,小心的避开我长长的宫装后摆。
遥遥的,从地牢尽头传来凄厉的叫喊声,“皇后,这个妖妇,还我孩子,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同行三人,听到这些咒骂,脸上不禁露出尴尬的表情,只有我在笑着,浅浅笑意浮上眉梢眼底。
越离得近,萧贵妃的骂声便越清楚。
一束阳光从头顶打下来,照着跪坐在地上的落魄身影,萧贵妃宫装凌乱,长发散成一团,被铁链牢牢锁住脚踝,光洁的肌肤被钝器磨得血肉模糊。
狱卒回身,讪讪得对我一笑,“娘娘,到了。”
我淡淡的嗯一声,香墨将备好的银两递给他,“将牢门打开,娘娘要与贵妃娘娘说话。”
狱卒接过银子,喜笑颜开,连忙过去将牢门打开,“娘娘请进。”
她说完便躬身立在一旁,我睇了个眼色给香墨,香墨再次从袖子里掏出银子,“到门口守着,娘娘有悌己话要说。”
狱卒收了银子,自去不提。
萧贵妃从散乱的发丝中看着我,模糊的目光,隐隐约约的影像,她有些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人来看她。
当看清是我时,倏地坐起身来,瞳仁剧睁,喉咙深处呼噜噜翻滚着如野兽般气响,挣扎着向我扑来,“贱人,你还敢来看本宫。”
我轻笑,往后退了一步,她有锁链牵绊,定定的挣扎着,却再也迈不出分毫。
“当然也来看,本宫是个念情的人,还欠着贵妃娘娘往日‘恩情’本宫怎么还能不来还呢?”我笑着道,看看四周,染血的刑架木栏,到处都散发着死亡般另人作呕的霉味,萧贵妃***在外的肌肤染着浓黑污浊。
哪里还有当朝贵妃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将死的犯人。
“郁清尘,你别得意,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她恨恨得道,凌厉的目光恨不得吃了我。
我仰头一笑,“郁清尘,叫的好,既然知道本宫是郁清尘,你就不该去招惹郁家的妾室。“我眸峰化作凛冽,冷冷的看向她。
她笑,干裂的嘴唇,因牵扯而崩裂,涔出血痕,”你竟然顶着红泪的名字入宫,欺瞒上典,就该想到会有那样的下场,本宫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我眸中笑意愈发深邃,冷冷的钉到她脸上,“替天行道的人不是应该得到上天眷顾吗?怎么萧贵妃现在如此落魄,竟沦为阶下囚?”
我一语刺入她痛处,她脸上笑意瞬间湮没,瞪红了双眼看向我,“郁清尘,你别得意,本宫会在天上诅咒你。”
我冷笑,“诅咒要有用的话,你也早死了千百次了。”
地牢里的霉味让我一阵阵作呕,也不想再多待,从袖中抽出圣旨扔到她面前,“看看罢,上天眷佑你,早早得要招你萧氏一家上天相会呢?”
她盯着圣旨,良久才叫了一声,像是疯了一样,“郁清尘,你这个疯子,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好整以暇,慢慢踱步到她身后,“当初你杀死郁家满门,而今,本宫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而已,怎么,你受不了了?”
我轻笑,蹲下身子。
她得此机会,立刻便撑着手指抓过来。
她饿也饿了几天了,早就没力气了,被我一把挥开,狠狠地哐了她一掌,“这一掌是替我娘打的。”
她伏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良久才冷笑出声,“本宫真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没有把你冒名入宫的事说出来。”
我一阵冷笑,“是吗?易子昭不让你说罢?”
我眸中笑意冰凉,深深钉到她心里。
她骇然后退,睁大了眼睛,我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宫里人只知道孩子不是皇上的,却不知那皇子究竟是谁的,后宫并无男子,唯有易子昭,碍于太后,纵然大家心中有这个想法,也都不敢说出来,别说说出来,就是想想都不敢。
如果不是萧贵妃做事太绝,这个秘密我也永远都不会说出来,不为别的,只为易子昭曾经救过我。
然而,也正是因为她救过我,所以我才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那次盅毒,除我之外只有萧贵妃,王良人几人知道,而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还特地拦下太医做好交待?深夜到我宫中邀功?
这一切的一切,此时都有了答案。
大皇子是易子昭的野种,太后的另一条后路,即便到时候不能篡得帝位,只要能辅佐大皇子登基,江山就已不再姓夏侯,而姓韦了。
试想,若不是关系至亲,萧贵妃又怎么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觉得我一定都会以为他是从太后那里得到的消息,可是往细了想,就知太后并不知情,要不然,他也不会几次三番的催见王良人。
萧贵妃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气绪不宁,“你,你…”
她颤抖的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冷笑,缓身站起,“想问本宫是怎么知道的吗?”
她漠然无声,紧紧咬着唇。
我无比得意的轻笑一声,接着道:“易子昭若念旧情的话,应该会在你临走之前来看你,不过,他永远都不可能来了,宫里现在人人都在盯着他,看他是否会来天牢与你见最后一面,既便他想来,太后也决不答应。”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要听,不要听…”她受不了的喊道,拼命摇着头,不想再听下去。
冷眼看过她过激的反应,我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再说下去,转身出了牢房。
香墨从袖里掏出两个带银铃的小手镯放到她面前。
看到这两只再熟悉不过的手镯,萧贵妃颤抖着双手将它们拾起来,簌簌落下泪来,“麟儿,我的孩子…”
我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着,冷冷的丢下话:“这是本宫最后能为你做的,不是为你,单纯的只是为了孩子。”
那是她的孩子,也是易子昭的孩子,我救不了它,君曜下令赐死的时候是那样狠,笑容是那样痛快,他忍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将这个孽种杀死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他希望杀死的是易子昭。
出了天牢,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抑郁了良久,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香墨无声的跟出来,小声的道:“娘娘,怎么大仇己报,娘娘反而不开心?”
我苦涩的笑笑,慢慢的往前走着,“血债血偿而己,她输了,本宫也没有赢,我们都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她嘎然止步,惊诧的看着我,“娘娘…”
“走罢,一切不好的事都过去了。”我转身对她一笑,自欺欺人的道,我知道易子昭是不会放过我的。
他那么帮我,而我却亲手杀死了他的孩子。
当晚子夜,萧贵妃被白绫赐死,第二天,萧氏满门抄斩。
我心思不宁,每天都在等着易子昭来向我索命,可是,事情过了很久,都没看到他的身影,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来,我才知道,他自请上了战场。
南淮之战,蛮国入侵,死伤无数,两国实力不相上下,死伤无数,这场仗,持续了两年之久仍在打着,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默默祈祷着天朝得胜,但又不希望头功是易子昭的,我怕他太优秀了,风头超过夏侯君曜,在我心中,夏侯君曜才是世上最完美无暇的男人。
女人奇怪又自私的想法。
我轻笑,从梦中醒来,一阵奇香入喉,我脸上笑容愈深,轻唤,“君曜。”
那是只有他身上才会有的龙诞香昧。
他从身后抱住我,笑着问:“梦到什么了,笑得那么开心。”
我顺势将头靠在他肩上,笑着道:“你怎么现在来了,不怕被人看到吗?”
他将下巴搁到我肩上,无声的笑笑,用宠溺的口吻道:“是朕先问的,你先回答。”
我仰着头假装冥想了一会,“梦到我怀了你的孩子。”
我现在万分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后宫的日子太过孤寂、无聊,尽管君曜很爱我,时常相见,尽管红泪还活着,可我仍然觉得孤单,没有依靠,我缺乏亲情。
他一阵惊喜,抱着我坐到榻上,“可传御医瞧过了吗?如果真得怀上了,朕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有压力,黯然垂下眸,摇着头道:“还没有,君曜,你真得那么想要孩子吗?”
男人想要孩子是正常的,可是我总觉得他这份紧张与急切来得有些蹊跷,说不出是哪里,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这点我从不怀疑。
“你不想要吗?”他眸光黯了黯,勉强笑着,将我抱得更紧。
我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眸,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诞香味,“想要,可是…我有点担心,怕我会像萧贵妃那样,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无意间提到萧贵妃,夏候君曜脸色己变,沉下脸道:“不许你这样说,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的。”
看着他这么生气,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急忙安慰他,“好好…我不说,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将来做太子,做皇上。”
这是他曾给我的许诺,他说,我的孩子将来就是天朝的储君,若生公主,也是天下无双。
听我这样说,他方释怀,慢慢平静下来,在我额上吻了吻,“清尘最近朕没来看你,你想朕了吗?”
我低下头,悄悄得红了脸,口是心非的道:“不想。”
他怜惜的抬起我下巴,印上深吻。
“朕想你,清尘。”他含混不清的道,轻轻将我推倒,倾身压过来。
我安静得躺在他身下,用心感受他炽烈又深情的吻与爱抚,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无穷的力量,而有时候又觉得抓不牢,好像一不小心,他就会从我指缝中溜走,像空气一样从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
所有缱绻,缠绵,都是那么不真实,唯有他温暖的怀抱才是最真。
既便什么都不做,能被他这样抱着,也是一种幸福。
室内烛火黯了黯,宫人将屏风展开,挡住殿内满室春意,无声的退到门外。
“君曜…”我轻唤了一声,别过脸去,“我们谈谈罢?
他微一怔,坐起身来,“谈什么?”
我将褪至一半的宫装重新穿上,低着头道:“君曜,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的说过话,我们说说话好吗?我想…了解你。”
我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他想要的,他想做的,从前,我们不相往来,而后,我们之间只有床第之欢,我自恃聪明,其实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他冥冥中给我暗示,让我发现线索,一路走下去,然后达到他的目的。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让我觉得不安,他这样迫切的要我,让我觉得一阵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可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是什么事情?
头疼欲裂。
他沉吟了半晌,才突然发笑,黯然的道:“一直觉得你是世上最了解朕的人,现在你却说你不了解。”
他落漠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忍看。
“君曜,我不了解的是你的心,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要的是什么?真的是我吗?还是我的孩子。”我捧着他的脸问,目光怜惜。
我总觉得在他心目中,孩子比我更重要。
他再次苦笑,伸手将我揽进怀里,“你跟孩子朕都想要,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我们的孩子。”
他的目光是那样橘園黃橘子忧伤,看着他,让我无法呼吸。
这个男人,究竟能让我多心痛?十年来,碍于太后,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要,他怕保护不了它们,也怕眼睁睁看着它们死去,现在,他将大任寄托于我,沉沉的担子下,更让我担心的是…来不及了。
只怕来不及了,总觉得什么东西正在慢慢逝去,某种离别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与他相处时,那种味道便越重,他的眸光越来越忧伤,看着我时,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眷恋与不舍。
他在不舍什么?
他要离去了吗?
“君曜,答应我,永远都陪在我身边。”我不再追问什么,只是轻轻的偎进他怀里。
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还做那个听话又温柔的清尘,做那个在他怀里的微笑的弱小女子。
我想,只有在他面前时,我才会变回真正的女人,而不是狠心冷血的明诚皇后。
他疲惫一笑,轻轻拥着我,“朕答应你,永远陪在你身边。”
窗外的风声似乎大了些,乌云挡了月色,四月初春的夜里,起了雨意。
风卷雨丝过,檐下雨滴如织。
伴着渐渐沥沥的雨声,是他如痴如狂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我将所有思绪都放下,轻轻闭上眸。
他衣带渐宽,蚕丝织物划过我剧烈起伏的胸口,冷若冰绡,触肌冰凉。
“君曜,我们还有未来吗?”
“有。”黯夜中,是他简短而艰难的回答。
我不再说话,一滴晶莹的泪悄悄落下,顺着鬓角没入发中。
如果真得要发生,不能阻止,就让我当一个傻子,自欺欺人的活一回好了。
他无声无息,轻轻的进入我的身体,我沉沉叹息…气息如兰。
“清尘,永远不要恨我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伏在我耳边道,像是哀求。
我凄然一笑,用身体纠缠他,“不恨…”
不恨,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重复着,永远都不恨。
***
半个月后,宫里传出沈美人怀孕的捎息,太后大喜,连夜赶去看望。我做为正宫皇后,自然也得过去道一声贺。
香墨己备好了轿子,我妆罢,款款站起身,香墨碧月左右掺扶。
“娘娘,皇上己将空出来的凤鸣宫拨给沈美人住了,相信不久后提升为贵妃是迟早的事,听说明天晚上还要在歆月宫设宴庆祝。”碧月小声说道,语气中有种愤愤不平的意思。
“她怀得龙孕,为天朝立大功一件,自然当得起这样待遇。”我淡淡的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碧月撇撇嘴道:“她不过是一个美人,娘娘贵为皇后,等什么时候娘娘怀了龙孕那才是值得庆贺的事。”
我黯然一笑,不置可否。
一直沉默的香墨道:“娘娘端庄大方,仪态万千,可是在后宫不比寻常人家,也该学学别的嫔妃,偶尔在皇上面前撒撒娇什么的,也好让橘園黃橘子皇上怜爱呀!”
“就是就是。”碧月连忙附和着道。
我只是轻笑,依然没有答话。
沈美人果真怀孕了,太后真得高兴吗?那皇上呢?这一次,沈美人怀的可真得是他的孩子,他寄了厚望于我,可我的肚子却迟迟没有捎息,不免有些失望。
香墨看出我的落寞,转言安慰道:“不过,娘娘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得宠是必然的,不用太着急。”
她话里深意我岂会不懂?我转头看向她,笑着点头,正要说话时却一阵反胃,忍不住要吐,连忙推开她们,跑到廊檐下干呕。
香墨紧张的跟过来,“娘娘,你怎么了?”
我摆摆手,“没事,可能是这几天投好好吃饭,胃里不舒服。”
碧月呆呆的站在一旁,沉吟了半晌,自言自语的道:“娘娘是不是怀孕了?”
极小声的一句话却让我身子一震,脑子里瞬间空白,细想起来,这个月月信确实迟到了半个多月,我以为是气血虚弱,于是就没太在意,现在看来,也许真的有可能。
我直起身子,冷冷的看向碧月,眸峰如刀,“你胡说什么,本宫还未圆房哪来的身孕?”
觑得我眸中锋芒,碧月脸色惨白,扑通跪下,“娘娘恕罪,奴婢是无心的,只是随口一说,竟把娘娘还未圆房的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