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云目光越过他,对走来的经理说:“我要订这款项链。”
他怔住。
经理笑容满面,连连点头,随即带着保安戴了手套取了珠宝,快步离去到里间包装。
冯简回忆着项链的价钱,只觉得大脑里的血流得异常欢快。他也许会想到宛云会给自己下马威,但没想到那么快速迅疾,一击中的。
“你想买它?”冯简尽量心平气和,“你也看到那项链的价钱,我恐怕难以负…”
宛云漫不经心地截断他:“哦,我付钱,送给冯先生你当礼物好了。”迎着冯简震惊的目光,她微笑道,“真品自然是买不起的,更不会出现在这里。但这仿品价格合适,也很漂亮,既然你喜欢,便摆回去搁我们的家里吧。能时刻欣赏。”
冯简沉默半天才咬牙说:“谢了,我不需要。”
宛云眼也不眨:”白来的礼物,收下又怎么样呢?“
冯简瞪着她。十年过去,这女人不能说没有成长,显然她此刻的作风比曾经的跳墙少女又恶劣了几分。偏偏言行淡淡,说话口气惯来轻柔,再配上她那容颜,谁也不会反感,只惹人怜惜。
可惜冯先生除了蟑螂外,至少十年没养过宠物,缺乏发现美的眼睛和心。他随后只是深吸气,出于商人的本性,瞬间作了收下这项链的决定。
何泷听到拍卖声急忙忙地走出来,皱眉问冯简:“戒指挑好了吗?哪一款?”
宛云微笑说:“冯先生很喜欢这个‘鹅掌’的项链,恰好我同样觉得好看,索性就把它买下来。”
何泷没见着项链,她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残留的标签价钱,便淡淡地笑成前仰后合的模样:“哎呀,云云你先挑戒指嘛!怎么净买些没用的,让小冯这么破费!一件仿品而已,不值得呀。”
拿着项链盒子复杂走出去的时候,冯简觉得伴随着婚姻的展开,自己的视野和胸怀都走入了新的境界。
比如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那么花哨的男装,这辈子第一次付钱买了那么昂贵的钻戒,这辈子…第一次被人送了女士项链。而在娶到宛云之前,他从来没思考自己是更需要个失踪了的未婚妻,还是需要个大脑发疯的妻子。
下车前,冯简皱眉对宛云说:“你…”
托下午项链的福气,何泷只在旁边微笑说:“云云,你下去跟小冯说完话再上来。”
冯简下意识觉得自己尽量不要和她有任何独处机会。“不用,我就想你什么有空间时间?”简略解释道,“我觉得有必要再和你谈谈。”
宛云挑眉说:“你不是已经知道我们家的地址?”
冯简表情像是又吃了什么过咸的东西。
宛云便忍住笑,轻轻推他下车,关上车门。
那条鹅掌项链价值不菲,储蓄被划走一大半,相当不值。但至少在随后挑戒指的过程中,冯简面对何泷和她对戒指的意见,谨慎到再也没有发表任何不同政见。她不得不说面对冯简那张脸,也是非常有乐趣的事情。
宛云微笑着撑着头,看车窗外景色,想到冯简说的话:她和十年前没有改变。
应该是有些生气,有些在意的。对这句话。
还有,这些眼泪这些年。
鹅掌。
4.2
何泷打算借着宛云的婚事,转移大部分私人财产到女儿头下去避风头。
她曾经在李氏企业捞过的好处不要太多。但何泷为人谨慎,拿到利益后立刻换成稳妥地长线投资,安全是安全,但若发生现金紧张的情况,也不好公然更售。冯简已经开始接触李氏企业,宛灵也蠢蠢欲动地查清财务,何泷觉得自己有必要从那浑水里先泽清自己。
宛云随手翻了翻何泷那一堆古董首饰和旁边的一沓房产证明:“三辆车全转到我名下?还有旺铺若干、房产若干…”笑着说,“我何时那么有钱?任何人都能看出猫腻。”
自十八岁开始,宛云在李氏企业中没有得到任何股份和分红,论起私财,她在三姐妹算最瘠。
何泷早有对策:“一般人都发现不了。若有人怀疑你,到时候我们就说那是冯简赠与你的聘礼。”
宛云拎起盒子一条珠光宝气地手镯欣赏,玩笑道:“妈妈那么有钱,还要把我嫁出去!”
何泷顺手给她戴上,佯怒:“我这都是为谁啊?以后这些东西还不都是你的!”
宛云的手腕很细,在古董手镯的映衬下,指上的婚戒便显得越发平淡。
尽管那戒指是自己监管而选,但何泷看见后又开始不乐意:“钻石还是挑小了,连指节都盖不住。”再皱眉,“明明是买自己妻子的婚戒,冯简那小子当初付账时怎么仍然苦着脸。”
宛云把过于夸张的手镯取下:“我觉得这戒指很好,妈妈太苛刻。”
何泷哼一声,再把手镯戴到宛云另一支手上:“我可没有歧视冯简,我只是不喜欢穷人。”
宛云忍不住再笑:“李家如今也不会很富。”
何泷坚持:“但我们从未当过穷人。”
——诸如此类的话,比如门当户对,财富分配,生活高低,向来自诩贵妇作风的何泷就算心里计较得再紧。但她自矜身份,在女儿面前也很少公然吐露这些。
一般何泷在说这种话后,宛云会知道她后面真正想跟着得是什么。
果不其然,何泷淡淡说:“冯简再不好,也会比那个人好。”
何泷冷笑:“若不是那个人,云云你十年前也不会…”顿了顿,以肯定语句说,“如果没有他,以云云你的头脑,李家的企业板上钉钉全都是你的,宛灵算什么!”
宛云看着自己的戒指。
冯简看向她时压抑下的略微讽刺,对她生活作风所表现地强烈不赞同,想改变她但又懒得计较的表情——不同的人,相似的表情。和冯简在一起,很容易让宛云回忆起十年前她曾经爱过的那个少年。
不,应该是十一年前。
初次见面,他对自己笑着说:“我没有太多钱,但我会给你世界上最大的快乐。”
如果现在听了这话,宛云毫不怀疑自己一定会给出更精彩的回复,至少不会是十年前,少女微微皱眉:“你脑子进水了?“
后来他带她翻墙到游乐场入座高耸的摩天轮之上。当摩天轮滑行到最高点时,那个人笑着对她说,他之所以喜欢这里,是因为这是他能靠近云的最近距离。
——无聊的初恋情愿,老土的亲近手法,酸腐的表白,最最真挚的内心感动。
老实说,宛云记得自己当时和他在一起,她唯一的遗憾就真的只是那个人什么都拥有,为什么没有太多钱。
再后来,宛云庆幸又从那个人身上懂得,原来钱真的可以买来一切的开始与结束。
何泷连连叫了她几次,宛云才回过神来。
何泷怀疑地盯着女儿,七分玩笑三分认真:“云云,你不会还喜欢十年前那个穷光蛋吧?”
宛云沉默片刻:“总有一天,我会全部都忘记他。”
何泷听后面如冷霜:“忘记他?云云,你当初可是为了那个混蛋放弃李氏经营权,差点从族谱除名!你全身而出从李家企业而出去要嫁他,结果呢?他最后居然还——”
宛云托着腮:“其实当初要是硬嫁,我也是能嫁成他的——”
何泷厉声说:“硬嫁?你敢!”她撇着嘴角,根本不想提起害宛云落得那么惨的穷光蛋和势利鬼。何泷探身握住女儿的手,嘱咐道:“对了,以前的这些事情,千万别主动向冯简坦白,男人么,表面说不在乎,内心却都能纠结到死。”补充句,“尤其是冯简那种斤斤计较地类型。”
宛云想起冯简的个性,笑说:“他应该都不会主动问。”
何泷不以为然,连连嘱咐她:“大概能听到些风声。但如果他问了,你便说:往事不可再提。”直到宛云回屋,她还追着宛云的身后说:“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你要对他说,往事不可再提,不可再提!“
冯简暂时是没抽出时间来和宛云去详细讨论他们的相处之道,或者再闲到去打听宛云各种往事。
他很忙,公司里的公事有许多,总是需要加班加点地处理。而至于私事,冯简必须要让自己去适应手上新多的那枚刺眼戒指,以及生活里骤然多出来的账单。
前者经常被他丢在床头柜里、轿车的卡槽边,盥洗间的肥皂架子上;后者则通常稳定地出现在他办公室的桌面,而一旦他拆开信封,里面的内容通常能影响冯简至少十分钟的心情。
今天的账单显示了宛云去了家居馆。
冯简盯着那张纸上一连串的数字,希望宛云至少买了足够两人用到死的床单和被褥,不然这个价钱的确难以解释一切。
忍无可忍,冯简拿起电话准备给宛云打过去。
秘书敲门进来:“总裁,您准备好…”
看到冯简黑成化石的脸,他生生地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冯简只好放下拨了一半的电话,想起来今天要开宏森自动和李氏企业的联合发布会,宣布两家企业的合作事宜,以及——公布他和李家大小姐的婚事。
走入发言厅的时候,冯简一眼就看见了宛云也来旁听。
她坐在角落里,安静聆听坐在她旁边的某个男人眉飞色舞地讲什么。没有任何动作,穿着也并不妖艳,只无端地就吸引人的目光。
冯简目光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摆在宛云脚下一堆五颜六色地购物袋。他皱眉,原本的脸色更黑黝几分。
在冯简内心稳定而冗长的鄙夷着这个女人时,新闻发布会终于开始。
没什么特别新鲜的地方。惯例地介绍公司现状和展望前景后,惯例地双方签署合同后,惯例地让人拍照握手后,发布会也到了惯例的记者提问时间。
明明是财经企业媒体主导,但仍然有不和谐地八卦之声。
冯简听到宛灵用平稳的声音在他身边回答:“…没错,家姐已经嫁给宏森自动总裁冯简冯先生。”她干巴巴地答,”公事上我们是同僚,而私事上,冯先生已经是我姐夫。“
尽管之前已经有风声走路,但真真假假地,台下各人倒抽一口冷气。
冯简面对台下闪烁地照相机,表面一贯地平静,内心很不耐烦。他一直用余光瞥着表,希望他们能问出点更有意义的问题,或者赶紧结束这新闻发布会放他回去工作。
他的希望总是破灭。
“下一个问题,我想问冯总裁——”
记者举起话筒伸到一直沉默地当事者面前。
“听说冯先生十年前就认识李宛云小姐?而原本冯先生的结婚对象是其妹宛今小姐?”
原本略有嘈杂和低语声的大厅立刻安静下来,只听见西服的摩擦声以及摄像机器的运作声。
记者借机问:“冯先生娶宛今时,曾严厉警告李家不要过于贪婪,并要妻子和李家决裂——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冯简表情还好,旁边李家人立时尴尬起来。
宛灵沉下脸,替冯简回答:“无稽之谈。”
“为了现在能和李大小姐顺利成婚,冯总裁又亲自违背之前的诺言,心甘情愿地又签署了李家对您很苛刻地婚前协议,请问这件事情属实吗?”
冯简皱眉:“我不会回答你假设地问题。”
“那您有签署婚前协议吗?”
冯简再冷漠说:“我不回答任何私人问题。”
场面被冯先生弄得有些尴尬。
那记者强笑坐下,内心在骂冯简。
何泷头一次觉得冯简的说话风格不那么讨厌,但和媒体交恶也不是她的作风,咳嗽一声,就要亲自出面——但另一名记者站起来把下一个问题抛出来,将何泷的话堵在当场。
“冯先生有自己的企业,如今又接手李氏,两家并进,您是怎么保证自己公私分明?毕竟一个是自己创立的企业,另一个是爱妻的家族企业,您有特别偏向吗?经过可靠消息,我知道宛云小姐的陪嫁十分丰富,在此之前,她没有这些收入来源,这是否证明这些都是冯先生送给未来妻子的陪嫁?那这些财产的来源是什么?您又怎么打算和自己的股东解释?”
冯简从不知“陪嫁”此事,刚想皱眉否认,瞬间却看到旁边何泷用她保养得体的手抓紧了合同。
…所以这对该死的母女又背着自己做什么了?冯简终于感到大厅里有些闷热。
尽管很想按照他的作风张嘴反驳,但手上的婚戒提醒冯简该闭嘴。他现在已经结婚了,和台上愚蠢的李家人是利益共同体,一言一行代表两个企业。
一小段沉默后,冯简回答道:“换别的问题。”
4.2下
冯简作为合格的商业新秀,曾经出席过几次发布会。冯大总裁说话次数不多,但毫无疑问给记者们留下深刻印象。
现下,记者们都对他的回避非常感兴趣。
眼前的记者扶了扶眼镜,以周围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您对我们这种小人物,怎么也‘见人只说三分话’?”
冯简得忍着才没把尖锐地讽刺之话漏出:“换个问题。”
这一位记者倒面不改色。他比上一位更有职业道德,但显然也更难应付。
“冯总裁之前声称,您和李氏的联姻是出自双方情感和利益的最大考虑。但据婚姻注册处的工作人员透露,你和李小姐曾在登记那天发生过强烈争执。当时有一方是本不打算签结婚文件,另一方却强行逼迫——“
爆料过于独家,连何泷都暂时忘记自己的事情,微微地侧过脸来瞪他。“怎么回事?”她用只有冯简一个人听见的声音嘶嘶地问,“你还逼云云?”
冯简面无表情,他内心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曾经猪一样的路人,如今分别变成他的丈母娘和妻子——何泷难道还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而到底是谁,每次害他在大庭广众下变成一个必须承担自己没做过事情的蠢货?
“您和李大小姐的婚姻,是否是在双方自愿原则,尤其是女方自愿的情况下结成?”
冯简恶毒地想,如果爆料,为什么不索性爆得彻底些。他很想看看如果别人知道真相后的嘴脸。
在场的媒体虽大多是财经记者,都见过宛云的照片。在宛云完全不输明星样貌的美丽下,任何人都找不出她有任何向冯简逼婚的理由,于是怀疑和鄙夷地目光就落到某人脸上。
冯简又是一片沉默。
“再换一个问题。”他说,阴沉的脸在外人看来是格外的恼羞成怒。
“李大小姐签完结婚文件后就大病一场。而这几天,您新购入了李府的旧豪宅,还入手了一昂贵项链。这表明您的投资方向和兴趣发生转移,还只是——您为了讨李小姐欢心而作出补偿——”
“换问题。”冯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调。
那记者脸终于挂不住了,强笑道:“我还没有问完——”
冯简冷冷说:“问个正常问题。”
“什么才算正常的问题?如果冯先生不想回答…”
“换问题。”冯简厉声截断他,“如果我能回答,就会回答。”
戴着墨镜的宛云坐在台下微微挑眉。
还真是非常简单干脆的处事态度啊,直接打断,全盘否定。很势利也很强硬,然而也是当不能说实话就不屑撒谎的男人。
几次被冯简用“换问题”打发后,不能完整问问题的记者有再好的心理素质也终于色变:“您总得我回答一个问题,不然——“
“鹅掌。”
“什么?”
冯简的耐心同样快被耗尽,要是他的内心有表面的一半平静,冯简的嘴就不会因为厌恶而扭曲。“那条项链叫鹅掌。”他厉声说,“你刚才不是问它的名字?我回答了。”
第二名记者坐下时显然充满了怨恨和愤怒,但已经有第三名和第四名的记者纷纷站起来准备提问。而在情况发展到更糟前,见识到新姑爷犀利作风的李家人迅速结束了这场新闻发布会。
台下嗡嗡嗡地声音仍然响起,何泷正思虑怎么对宛灵怀疑地目光作出合理的解释,宛云正眯着眼睛端详之前提问为难冯简的那几位记者。而冯简的眼睛如果能喷射毒汁,他正在看那两个根本不在看自己的女人。
4.3
又是非常不愉快的一天。
在让人印象深刻的新闻发布会后,冯简推掉江森自动的例会,把自己和何泷关在会议室。
谁也不知道他们讨论了什么,而等冯简和何泷走出来,两人的面色虽然都异常难看,但至少达成一定程度的和解。
随后和李家其他人讨论的东西依旧非冯简所喜。
经过无数打击、抗打击、讲道理、假装不懂、绕圈子,一言中的——真正有关经营和治理方面的话题在讨论时间中占得比例可怜。
不同发布会上的憋屈,有了何泷的隐隐支持,冯简获得了全面胜利。但李家显然也没全面吃亏就是。
等终于回到办公室时,外面的天已经擦黑。
冯简没开灯直接走进来,第一个动作是先撸下戒指,随后抛到桌面。小小金属圈在打着溜的旋转,最后触到什么才停下来。
其实何泷的眼光极好,挑得男士戒指简洁低调,尺寸合适。可惜冯简每次戴着那破戒指,只觉得那金属在紧紧箍着自己。
冯简揉着自己的手指,刚从豺狼虎豹群中脱身,到独自一人时才吐出口浊气,随后感到腹中空空。
饥饿是习惯的。早些年独自拼搏时不至于吃不上饭,但忙着忙着就会忘记饭点。这也很像孤独,刚开始是不得已的只想凑合,时间久了便成了麻木。到如今荷包也不是没钱,但一个人
坐在高级餐厅里用餐怎么想怎么傻。
早知如此,还不如娶个寻常家的女子,擅长做饭,会做家务,笑时温柔,不添麻烦,安静写意——只可惜拥有此类特质的良家女子每次都要先和自己谈场恋爱,真是麻烦。
冯简十分厌倦地皱眉。
在把自己婚姻都当成前进道路上的筹码时,他从不觉得会错过什么。年少打工,冯简曾听女工描述陷入爱情中的感觉,用的词语是“只需看他一眼,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顷刻间便被改变”。
——简直太棒了,冯简现在也同样体会到那种人生被瞬时改变的感觉。
黑暗中想到宛云的脸,冯简的脸很难不扭曲。他低低咒骂一声,就要把自己扔到老板椅里,接触到得却是柔软——
趴在桌上睡觉的宛云被巨大的响声惊动。她睡眼朦胧地顺手打开桌灯,眼前却无人。
冯简不察屋内有人,颇为吃惊,连番退后时被宛云带来的那些购物袋绊倒,随后失去平衡在黑暗中摔倒。当看到宛云无辜美艳的脸在灯下亮起,冯简不知道杀妻是不是犯法,但这个念头从下午开始便格外诱人。
宛云眼睛适应了光线也看清来人,如果男人不是坐在地上,那他的样子堪称阴沉。
她忍住笑。“我吓到你了?”伸出手来要拉冯简起来,“还好吗?”
冯简自己站起来,拼命压着气道:“你怎么来我办公——”
后知后觉想起新闻发布会结束,他曾经厉声让宛云在办公室里等自己。然而和何泷谈完话又想着去应付李家长辈,自己居然把这茬忘记。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宛云已经干等自己数个小时。
冯简立马闭嘴。
表面上,他只是再朝宛云厌恶地挑眉,随后不动声色地越过她,自顾自坐回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收拾桌面文件。
…但其实冯简内心略怕。
也可能是歉意,但可能真是说不出来的更多东西,下意识里,冯简总想尽量先离这个女人远些。
面对忽视,宛云也没动怒。她温和对冯简道:“现在才回来?”
冯简绷着脸点头,不确定这女人目前准备生气还是已经生气,便尽量用平常的口吻道:“抱歉,让你久等。”
宛云淡淡说:“我有些饿了。”
冯简驱车带宛云去餐厅。
他客气地说:“你有什么喜好?”
真的只是客气地问问,宛云随后给他报得几个餐厅大名如雷贯耳而且距离十分之遥远。见冯简一时无语,蹙眉看她。宛云便笑着让他自己拿主意。
冯简从唇边对她露出假笑,然后直接把宛云拉到街边熟悉的茶餐厅。
味道尚可、整洁尚可、清洁尚可,价格尚可。
都是尚可尚可尚可尚可,绝非顶级场所。
冯简实在饿得紧了,只想吃完饭然后赶紧把李大小姐送回去。
进门时,冯简的脸由于下午之事依旧阴沉,还勉强像个疲倦平凡来吃夜宵的下班族,并不引人注目。但茶餐厅里面的人目光越过冯简,都去瞥了眼跟在他身后的某人,而那一瞥完后再以遗憾的目光又仔细地看了眼冯简。
冯简依旧十分不习惯这种注视,再次觉得隐隐胃疼。
肇事者捻着手里油腻腻的菜单,笑道:“我好久都没来这种地方吃饭。”
冯简掂量了下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又感觉讽刺太轻没掂量出来。随后也就懒得理会,自己要了碗素炒牛河和凉菜。
宛云只点碗醪糟蛋。
冯简面无表情,心想果真是大小姐,大概吃不惯这些食物,也不再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