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云收回视线,对何泷轻道:“妈上楼先睡,我有话要对今今说。”
宛今却抬眸,仿佛单独面对宛云要比面对何泷更为可怕似的:“有什么直说,不要假装你和妈之间还有秘密存在。”
何泷再度沉下脸,宛云略微探出手指让她止住。
“今今,我理解你心情不好,也有生气的权力。”她淡淡说,“但足够了。即使你要跟我发难,行为作风也不要总像孩子。我不会和小孩讨论问题。”
宛今捏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欲张口说话,眼泪却先顺着脸颊流下,随后呜咽一片。
何泷在旁厌恶又怜悯地看着,片刻后叹气,坐到宛今边,用手绢帮她轻擦眼泪。“好了,今今。”何泷柔声道,“你不该怨宛云,你也不该怨我,你谁都没法怨。如今事已成舟,你——”
“我讨厌姐姐,”宛今泪眼朦胧,“最初整个家族对她寄予厚望,宛云却为了男人全部抛弃;如今家族落败,她也袖手旁观…”
何泷淡淡截断她道:“若是最初由宛云掌门,李氏辉煌,也不会让你嫁给冯简。但宛云十八岁就脱离李氏,经济独立,而我们这多年把你白养在李家,还真是让你受苦受罪。但今今,你为李家做过什么?让你联姻,你却落跑,如今再回来哭诉自己多可怜。”
宛今恨恨道:“我只是…冯简原本该娶我!”
何泷收回为她擦拭眼泪的手,往后坐直身体:“你当时在哪里?”
宛云在旁边听着,少许厌倦。
冯简当时在车中静坐,似乎在思量什么。她看着他,不知为何没有走上去。他自然听到了宛今的话,但他问她原委了吗?根本没有,冯简决心走了,他很怕麻烦。宛云想,他也根本不在乎。
宛云淡淡对宛今道:“是不是虹影跟你说什么?”
宛今不由语塞,过了片刻方低道:“她说,我的所有生活费和学费,都是冯简所出。她还说…冯简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他。我,我给他打过电话。”
何泷的细眉倏然挑上去,但故作轻松:“冯简如今是你姐夫,看在宛云面上,自然会照顾你。”
宛今却鼓起勇气看向宛云:“姐姐,你没有告诉冯简你之前的事情是不是?”
宛云无声地看她,宛今把唇咬到没有血色,再轻道:“姐姐,你没有总做正确的选择。”
那些陈年旧事,宛今并不特别知情。
年纪太小,只记得宛云某天深夜出了严重车祸,何泷披头散发地赶过去,接着大姊住过很长时间医院。
期间,不少人探望宛云,她却谁都不见。护士每日将鲜花成捧地往外扔的间隙,宛今溜进去。她走到病床前,望着各种仪器后的陌生大姊,迟疑停下脚步。
宛云睁开眼,看到是她后吃力地伸出手来。宛今犹豫片刻,怯怯地握住了姐姐被纱布包裹的手,却看到对方在隐忍挑眉。
“姊姊疼吗?”
宛云便笑了笑:“不会。”
后来宛云出院,何泷指挥佣人把客厅钢琴搬走,家中再无悠扬钢琴声。宛灵从此开始意气风发,整日出入各种商业场合。而曾经圈子中心人物的大姊,半点痕迹不留地淡出别人视线。
向来恨不得把全城名媛鞋底都挖出来的媒体,对这件事全体缄默。而整个圈子可以接受一事无成的闺秀,却不能接受终身大事低就而又一无所获的名媛,因此暗中议论纷纷,不足为外人道也。
宛今从虹影口中得知大姊的往事,震惊之余,倒隐隐带了些窃喜。她只给冯简打过一次电话,对方的态度生硬客气,随后就转给秘书。
其实也不是想夺回什么,从宛云手上夺男人,似乎太过不自量力。然而…溺水的人,总会随手抓住身边的东西,即使稻草也好…如果稻草还连着池子的堵塞口,那更好…
宛今看着摆在膝头上的双手,阴郁道:“姐姐和妈妈真狡猾——姐姐从我这里夺走冯简,是因为看不上比冯简条件更差的。但条件更好的,姐姐已经没资格再嫁进。而妈妈…妈妈不过是想借冯简,让姐姐重新入主李家。”
何泷冷漠地打量宛今,照顾小女儿虽然没有宛云用心,但自问尽心尽力。而如今,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那么,今今以后可以凭借自己本事,嫁给比冯简条件好千万倍的男人,而来踩扁我们。”何泷淡淡说,“宛云说的对,今晚已经很足够,其他的话没有谈的必要。”
宛今喘了口气,艰难道:“姐姐,她是能够嫁给任何人的…已经,她已经不可能再落得更差。嫁给随意一人,她都不可能比之前跟那个小流氓更差。”
伤人的话,伴随娇脆的声音,和源源不断的水——不仅仅只是宛今止不住的眼泪。
宛云拿着空玻璃杯,看着惊慌而的宛今。
她说:“因为你是我妹妹,所以这次只是清水。以后在外不要这么无礼,不然杯子里可能是任何液体。”
何泷冷眼旁观,半声劝阻也无。
“我能嫁给任何人。但你忘记的前提是,我能掌控自己的生活。”宛云弯腰把杯子放回茶几,蜿蜒的黑发垂下,“再按照你说的,我其实应该嫁入周家。”
她淡淡道:“打听事情至少要清楚。今今,不要像个孩子般冒失,出口伤人。我曾经喜欢的那个人,他是周愈。”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过往的事情,即使被自己提起,想起来会觉得难过。且比起难过,满股的疲惫厌倦感从心头涌上。
但仍然可以克制,不算什么问题。
那个人,十年前让她坠入谷底的人,周愈。
圈子中的人和媒体集体对宛云失声和宽容的原因,实在太过明显。
何泷猛地站起来,似乎也想泼宛云一被子冷水:“谁?周愈?十年前?小流氓?他?”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凑合看吧。。。周四大概会三更,嗯嗯。不让我放空章,我要争气些。但对编辑的惩罚已经有了隐隐期盼的感觉,这样能歇两周。
59 10.6
冯简两日都睡在公司套间。
沙发床太软、太窄,空调太冷、太干。这些细节都堪堪忍受,但从宛云手里接过的厚西服,居然崭新一件,连袖口都被特殊的线缠住,不能解开。
冯简想动手剪,但那缠绕的线格外坚硬,一时各种工具都割舍不断。试过几次后,冯简便交给秘书处理。然而秘书拿笔捅、拿针扎,同样无果。
两个大男人对着西服犯愁。
冯简挥手示意秘书走出,随后在走廊把宛灵叫住。
她看了一眼,便道:“哦,这种西服的扣子必须自己拆线。姐姐没帮你?”随后欣然揽下差事。
冯简回到办公室,坐了半晌后让秘书接通半山别墅的电话。
等待的时候沉默,直到对面听珍妈喂了一声。冯简只来得及说半句话,珍妈便大声通报:“太太,姑爷的电话。”
现在挂电话已经为时太晚,何泷的声音也随即响起:“小冯?”
冯简皱眉把电话拿远些。
今日何女士的嗓音略怪。
不同于以往混合暗刺、讥嘲和不耐烦而压抑成的矫揉。此刻何泷的声音紧巴巴,又掺杂着古怪的温和与无奈。
“小冯?你找宛云?她此刻不在家。”
冯简剩下的半句话咽在口中。
“什么?你要去接她,当然好。但你现在总在工作,不要总放心思在风花雪月上。”何泷假笑,“有我在,你还怕谁欺负去宛云?”
冯简在何泷的独角戏中,了然问:“宛今是还没离去?”
“什么,你和云云今晚有约,不回家和我们吃饭?啊,你俩自然不用顾忌我们这等外人,反而是我们给你添麻烦。”
什么跟什么,冯简皱皱眉,随手就要挂电话。
何泷却再次叫住他,犹豫着措辞。
此刻何泷的心情,用复杂或纠结这种词汇来形容,简直侮辱世界上所有悲观和不甘的形容词。她保养得体的指甲轻轻握住话筒,在幻想中第无数次地掐死了冯简。
何泷喘了口气,轻声道:“小冯,你可一直都是真心对我家宛云的?”
冯简便愣了愣。
这问题只在最初被何泷追问过几次,然后何泷自己作出回答。如今旧事重提,她终于有耐心听他,他却不能再敷衍的对待。
冯简沉默片刻,反问道:“什么是真心?”
这个答案显然非何泷预期,连口头安慰都谈不上。在幻想中,冯简已经被她掐死。但现实中,何泷得掩饰自己的忧伤和不忿,去面对那个臭小子。
何泷对上宛今远远投来的目光,富丽堂皇的笑一笑,再转过身子背对宛今,对话筒森然道:“什么叫真心?冯简,你要记住把自己拎拎清,若是再惹上什么烂摊子拖累宛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结果冯简冷笑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宛云这几日同样被何泷折磨。
当晚只说了名字,何泷便霍然站起来,丢下宛今而盘问宛云。
最后宛云带宛今去洗澡,何泷站在门外,依旧在用“如何…”“怎能…”“到底…”“还是说…”的句型,一直唠唠叨叨。
宛云帮宛今拿来换洗衣服:“今天和姐姐一起睡?”
宛今犹豫地摇了摇头,却依旧用充满泪水的眼睛望着她。
宛云苦笑:“冯简并非玩具,你若现在叫我把他让给你,很不现实。而且,我并不会把他让给你。”
宛今便低垂下眼睛,掩饰情绪:“那个周愈,是圈子里的周家周少?”
宛云收拾宛今的衣服,随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宛今仍然半信半疑:“若真是他,姐姐当时为何不嫁给他?周家条件那么好,比冯简什么都强,当初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宛云关了卧室的灯,轻轻道:“一晚上只回答一个问题,晚安。”
疲倦地回自己房间前,宛云顿住脚步,随后先转身,将对面冯简卧室的门推开。
亮起灯,冯简卧室除了书桌略微凌乱,整体和他刚搬进来时毫无两样。冯简似乎把这里当成高级酒店,暂住此处,他的私人用品只限摆在盥洗室。
宛云长久凝视着这房间,不确定自己在想什么。等再熄了灯,回身发现何泷正带有深意地看着她。
“我养出的怎么都是傻女。”
何泷摇头离去。
馆长给宛云来电,罕见地底气不足。
宛云开口相询,总算问出来,馆长想走宛云的后门。
“你把我家小克安排到冯简的公司吧,不用太好的职位,前台也行。”馆长大手一挥。
宛云没什么兴趣:“那个洋人都会干什么?”
馆长咳嗽声:“我问过小克,他高中第四年,读的是理工科方向。冯简公司不是正需要理工科人才?看看,专业多对口!”
“他高中读了四年?”宛云不由皱眉。
馆长窒了下,怏怏道:“总之你要帮我。”
宛云可不确定此事。冯简首先不会亲收简历,其次,她确定他不是在公事上会通融的人。。
馆长撺掇她:“怎么不行?试试嘛。上次我家小克不是很讨他欢心?”
宛云奇道:“为什么舍得把他送到冯简的办公室?两个行当,他当模特不是很有前途?”
馆长满脸正气:“声色犬马之地,谈何前途?这圈子,男模比女模更新换代更快。我还是看好冯简这类型,虽然嘴贱人渣自私变态无聊加性格一板一眼不可救药,然而冯简心正。别看他心硬的跟石头似的,不过对于认同的人,办事还是很大方。”
宛云微笑打断馆长的话:“找我办事,总要说些实话,我才肯信你。”
“这就是实话。”
馆长斩钉截铁的目光在宛云的沉默中略微犹疑。
他终于道:“好吧,我之所以想把小克送到冯简公司,因为冯简公司薪水很高。我打听过,业界里同一档次的公司,宏森自控的薪水可媲美大型企业。啧,冯简还真会留住人才。”
宛云含蓄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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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长顽强地坚持一会,终于投降。
“我最近对这关系腻了,想好聚好散,但那个小子不上道,死活不愿意。”馆长皱眉,“后来么,我便随口说他有本事能应聘成功冯简公司的职位,我们就继续——小云云,我是早知冯简是什么样的人,我负责走后门,你负责把简历给他,如果冯简拒绝,那皆大欢喜。”
宛云瞥他眼:“馆长又腻了?”
“女人懂什么?我这一生是献给艺术,区区感情,无足挂齿,当舍即舍。再说,冯简不也是这种人?”
宛云淡淡道:“哪种人?冯简可比你干净良多。”
“废话,他没有我这般富有魅力。再说,鬼也看得出,冯简把公事看的比私事更重。若有一天他在家庭和公司里选择,谁都知道冯简会择谁!”
逞完口头之快的馆长想起面对的是谁,尴尬地搓手。
“哎哎哎,我也就这么一说。冯简呐,他,咳,他其实有点死心眼。所以,若是冯简最初认定什么人,必定到死都不变。你放心,小云云,他不会抛弃你——”
宛云沉默片刻,随后淡淡道:“冯简最初认定的人,好像是今今。”
之后忘记馆长又闲扯什么,反正他很快地把这话题略过不谈,连应聘这事都掠过不提。
宛云则顺着这半路而来的思绪推下去,如果宛今定要“抢回冯简”,会如何?从冯简的角度,娶宛今比娶宛云自然要更省事,但离婚绝对是件天大麻烦事。
宛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冯简眼中已得的清净,抑或永久的麻烦。只是突然回忆起冯简知道他和自己结婚,男人瞬间的皱眉,以及满脸惊吓厌恶的神色。
印象很深刻。
宛云生活的环境,以及曾经的经历,那些隐瞒、谎言、虚与委蛇从没有停止过。如今,终于有人和她同样讨厌这点,唯一遗憾的,似乎只是她自己也在他那份嗤之以鼻的虚伪名单里。
和馆长下楼传真的时候,看到大厅有意想不到的两人在攀谈。
冯简斜靠在沙发上。他手中握着份简历,正若有所思打量眼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德里,里雅安.呃,呃,德.克莱恩。”
“外文名字?”
呃,不对,应该是e,klyein。”对方思筹,“应该这么拼写。”
“那以后,我叫你阿德里——”
“阿,阿德里雅安.德,德.克莱恩。”
“还是叫你Adrien——”
对方结结巴巴地说出来,再真诚而富有感情地说,“其实叫什么名字,都随便冯先生啦。像馆长样,亲切地叫我小克也可以。”
“那我还是叫你阿德里——”
“呃,阿德里,里,雅安.德.克,克莱恩。我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太长…”
馆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他们奔过去。
洋人看到他们,蓝眼珠子闪闪发亮,布满金色汗毛的胳膊搂住馆长:“胡!好消息!冯先生收下我了!以后,我要向你证明我的工作能力!”
馆长被搂得眼珠子凸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洋人想继续行贴面礼时,馆长一脚踹开他,质问冯简:“你怎么真雇他?”
冯简不以为意:“你男朋友说半年不要分毫工资,权当实习锻炼。我便答应,正好当还你赠票的人情。”
馆长瞪他半晌,突然道:“你为何来回问小克的名字?”
冯简随意道:“难得碰到个名字这么长,却连自己名字也说不清楚的人,我就让他把能说的都说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宛云缓慢走到近处,不靠近,也不搭话。
馆长转头,不由生气:“李宛云,我忍受你多年,为何如今还要忍受你的丈夫?”
力道刚好的推她过去。
宛云重心失衡,向前倾倒,冯简顺手把她扶稳,皱眉看了馆长一眼。
“你怎么来了?”宛云轻声道。
冯简道:“你母亲在餐馆订好座位,嘱咐我接你一起,今晚不需回家吃饭。”
宛云沉默片刻,随后道:“等我片刻,我再取个东西。”
冯简点点头:“你方便吗?我正好有话同你讲,找个安静地方。”
馆长看着这两人自顾自地离去,转头对洋人皱眉说:“每次在这两人面前,我便觉得自己累赘。”
小克摇晃他的手:“人家感情融洽,正似我们一般颐养天年。”
馆长呵呵冷笑,忧伤道:“你除了这张脸和床上技术好以外,到底还有甚优点?”
对方自信道:“…一颗爱你的心!”
馆长极不耐烦道:“我最不需要别人爱我。”
已经走远的宛云好像听到这话,不由转过头来朝馆长笑笑。她那笑容不同平时的淡漠冷寂,极其的美丽清澈。
身后两人不由都愣住,呆呆地看着她。
“真应该带相机。”职业习惯使然,洋人双手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方框,遗憾道,“应该照下来,李小姐真美。”
馆长没搭腔。
过了片刻,他突然道:“你说,冯简收你进公司,真的是买我人情?几面之缘而已,我能有这么大人情?”
洋人不解地看他。
馆长沉静地说:“我觉得,冯简他是…爱上我了。”
顺着蜿蜒走廊,冯简陪着宛云来到艺术馆高层。在攀沿过程中,他一直慢吞吞跟着宛云,并不想并肩而行。
宛云收拾桌上杂物,突然听对方开口:“你这几日也熬夜?”
她看过去,桌旁边的咖啡机一直亮灯,咖啡渣没来及扔。
冯简不耐烦地说:“你居然不敢回家?李宛云,现在你才是半山别墅的女主人,不要这么懦弱,任人反客为主、鸠占鹊巢。”
宛云第一次听别人如此形容自己,不由笑道:“别墅的男主人自己都逃走,我哪里敢独自做重大决定。”
冯简冷哼:“我根本不在乎。但如果我做主轰人,定然会把你妈你妹妹你保姆你的狗统统撵走,到时你又阴阳怪气。”
宛云再笑道:“过于无情。到时别墅里只剩下你我两人,更相看成厌。”
冯简方才话出口,其实并没多想。此刻宛云这般随口玩笑,他倒突然沉默,脸色表情都看不出想什么。
宛云在他的沉默里抬起头,发现冯简也正望着她。
“宛今为什么突然回来?”他淡淡说,“她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天终于来了。
宛云微微苦笑,并不是惧怕承认,她还不至于软弱到逃避过去,只是不想破坏两人已经如履薄冰的关系。况且,该从哪里讲起——
冯简皱眉,继续冷道:“她抓到你和周愈的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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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云不由地抬起眼睛,说实话那一秒内心十分震惊,双手微微颤抖又握住,但面无表情——脸上还没反应过来。
冯简正紧紧盯着她,等几秒后,移开视线,暗骂声:“果然。”
并非得意洋洋或知情不报的口吻,男人的语气还算平静,倒像石头落在深井里,沉闷一声,咚得坠下去,不知深浅。
他也就这么平淡对她问了一句,随后一直皱眉,并没有继续追问下文。
宛云这种性格,居然都开始被他弄得心神不宁。
她摆了摆手,打破沉默:“别乱猜。没有什么,早就断干净。”犹豫片刻,她再补充一句,“十年以前,就没有任何联系。”
收拾好东西,两人并肩离去、共同上车、坐在餐厅桌前看菜谱。
宛云渐渐镇静下来。
冯简怎么发现的?可能是之前自己的什么举动露了马脚?抑或是宛灵那边露了口风——反正都是一些蛛丝马迹之类的东西。
最后没能瞒过冯简的眼睛,他居然准确猜出前缘和周愈。
宛云放下刀叉:“你不想问我什么?”她坦白说,“如果你好奇,可以向我问任何问题。至少前三个问题,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回答。”
冯简便在对面冷笑三声,似乎嘲笑她此刻的负隅抵抗和虚伪依旧。他想了会,便先问:“既然当初翻墙都想见面的人是周愈,为什么最后会分手?”
沉默片刻,宛云淡淡道:“看过那本着名的武侠小说?其中有个情节,有个男人,他没有关注盛装打扮的女人,激怒对方,她便让他家破人亡?”
很不幸的,自己也碰到这种人。
天生容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似乎都带着股盲目自大,不允许别人轻易忽略。
宛云甚至忘记之前是否曾见过周愈,她总是尝试回忆,然而无果。周家自矜地位,本来参加社交活动就稀少。而宛云由于家室和容颜,自小身边就围绕太多尝试讨好的面孔。少女眼高于顶,遗忘林林总总,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无形猎物。
衣着低调的周氏父子站在宴会角落,惯来的优良家风,并不习惯引任何人注目,只有几名知情的当权人士走来和他们小声攀谈,事毕后随之离去。
与之相反的场中,李氏众人正如鱼得水的跟众人说话。华衣亮服,俊男美女,走到哪里都已经是惹眼。而在其中,宛云更是翘楚。她当时初绽头角,又样样拔萃,无论任何场合都追捧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