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云依旧不说话,看不出表情。
馆长再不怀好意,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小郑刚才是不是提到什么周先生?唔,旧爱什么的?不是我说你,小云云啊,你虽然脑子和样貌不错——嗯,你幸亏脑子和样貌不错,但你个性还是过于木讷和死板,对于人生、感情,以及各种社交,实在是不太擅长啊,你听我说——”
宛云拿起自己的包:“我会小心。我要先走。”
馆长在她背后嘟囔道:“今天你真的很怪,是不是冯简不行了?”
8.2
回到半山别墅,天色已晚。晚餐和平常的任何一天一样。两人分坐桌两侧,珍妈指挥佣人来来去去。
宛云吃的很少,半碗粥没有喝完,堂而皇之的发呆,连对面某人观察自己良久都毫无察觉。
冯简几经明显暗示,对方依旧无所表示。而冯简不是那么好的忍耐力在几天之内达到边缘,挑女人没眼光的结局他二话不说就担了,但这不代表这女人能为所欲为。
冯简终于丢了餐具,皱眉道:“李宛云,我不是犯人。”
对面的女人才闻声抬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略微疑惑。
冯简已经挥手让珍妈和佣人退下,沉下脸:“80巴仙。”
“…什么?”
冯简双手交叉,冷笑道:“我只承担80巴仙的责任。不错,那天晚上我是喝了点酒,但那天晚上,也是你主动蹭到我身上来。我问过你行不行——我当时问了你一次,两次——不,我问过整整三次!你一直说可以。”
宛云不感兴趣地点了点头,依旧没有搭话的意思。
冯简想自己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态度?”他皱眉道,“跟我耍性子?”再冷笑,“别以为你和你妈似的,用那些女人的小计俩就能算计男人。”
宛云平静道:“我对你耍什么性子了?”
冯简怔了两秒,他那套商场上的敏锐直觉对宛云时似乎总不管用,但随后也就立刻换了话题:“我现在只是想对你讲清楚一件事情,我们都是成年人,所以那天晚上,也不过是成年人一晚上的事情而已,如果你以为…”
宛云依旧歪头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冯简抑制住抹汗的冲动,他敲敲桌子,一字一顿道:“——我并不是想否认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说那天晚上会对我们关系造成影响——但从今以后,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那件事,至于其他的——我希望一切如常。”
宛云扬眉盯着眼前的男人,沉默片刻,她道:“我懂了,待会上楼,我会把那天晚上的钱付给你——”
“李宛云,我想说的就是这句——”冯简脸色终于变得非常不好,“永、远、不、要、再、提、这、件、事、情!”
宛云说:“可是…”
冯简一字一顿道:“我说:永、远、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
宛云略微蹙眉:“你觉得我会主动对别人说?”
“我已经不确定你会做出什么事情。”
宛云依旧用那双清澈过分的眼睛望着他。这家伙可真美,冯简绝望地想,仿佛任何人对她尖酸或刻薄都是犯罪,因此家暴似乎不是好主意。
过了会,她突然就笑笑:“我今天开始戒烟了。”
冯简一时没有消化,瞪着她,过会才反应过来也许这是他之前那句“你在跟我耍什么性子”的回应。
至少从乐观的部分分析,冯简想,自己说的话,她至少还能听进去那最不重要的一部分。
宛云的表情依旧纹丝不动:“以后我大概会开始吃糖。”她低头搅动碗里的粥,“下次你出去吃外卖,可以叫我。”
冯简再三提醒自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深吸一口气:“…李宛云,你到底想说什么?”
宛云抬起头:“你说刚才的话题不准再提,所以我就换了个话题。”
冯简嘴里的回击分别有“和你谈话,你似乎每句话都能转变话题”和“那你为什么就不能闭嘴,把自己的粥喝完?”
可惜,不管怎么懊丧和回避,那一夜不可能对他没有影响。决定准备负80巴仙责任的冯简不那么神清气爽的选择闭上嘴,不耐烦地摸摸自己的喉咙。这是宛云曾经在特殊时间里咬过他的位置,这几天总感觉隐隐发痒。
对面的宛云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脸也不由微微一热。
两人都食不知其味地把饭吃完,只剩珍妈希望她的小姐永远有那样的好胃口。
回到自己房间,宛云在床头柜上发现两个信封。一张是烫金请帖,邀请冯简夫妇大后天去参加一个商业party;而另一张则是支票,也许该称为过夜费。
她坐在床上盯着支票的数字,随后给冯简打去电话:“最下面的minus50是什么意思?”
冯简解释:“之前打牌,你还欠我五十。”
宛云盯着那张支票十几秒,随后没形象的拿着话筒,伏在床上笑,直到冯简在那一方脸色再变,开始不快的连声咳嗽。
大笑的时候,就突然忍不住想到今天在艺术馆遇见的男人。
第一次见面,他扮作小流氓,胁持自己坐上他的摩托,她唯一惧怕的就是顶在自己腰上冰凉的刀,强作镇定说:“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
对方的脸在头盔下仿佛闷闷地笑,随后温和道:”我不需要钱。“
到达目的地,发现只是海边。对方英俊的脸在月光下格外欠扁和无辜:“刀,哪里有刀?我怎么舍得对你用刀?”
打开手心,她才发现那威胁自己一路的,根本是块银色打火机。
少女直接冷声说:“送我回去。现在。马上。”
他自然拒绝,她也不强求,独自步行五公里,自己从海边走回家,脚磨出血泡,一步没停,绝不回头。开始他还在她身后悠闲地骑摩托,接着便让她坐上车,到最后推着摩托车默默地陪她步行到家。
戏剧性的相逢,引火烧身的开始。原本配上他和她的背景,搞不好能写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白头偕老,金童玉女,只可惜女主角是宛云。
如果自己——
冯简的声音突然自她忽略的电话筒里传来,很不耐烦的一声冷笑,吓得宛云抖了下,回到现实。
“你笑够没有?怎么还不放电话?”
宛云用指尖捏着支票,过了会若有所思地说:“你不是说好给我三万?”
“明明是两万,三万是你当时开给我的价——李宛云,我说过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现在放下你的混帐电话!”
8.3
和那日的行为相比,周愈没有大肆张扬的在她的生活里出现。
宛云隐隐不安几天,让自己释怀。他是聪明到狡猾的人,比自己还不会回头,也不过嘴上官司,如此而已。诚然她偶尔还会想到那天周愈手上拿着的那支玫瑰,香气扑鼻,似乎总是提醒回忆多么闪亮。
哪怕一场游戏一场梦。
人终究没法彻底推翻自己的过去,如何“不留恋”是难题。幸好某人的存在转移她大部分注意力。
新婚夫妻在社交场合里的首次公开露面十分重要。作为风头劲起的商业新秀,冯简被邀请去台上发表演讲,有十分钟的时间向诸多高管介绍他本人,他本人建立的企业,妻子家的企业。
冯简第三次让秘书修改演讲稿的同时,何泷给宛云打来电话。
此刻她在瑞士度假,有了冯简这种出头鸟,丈母娘开始逐渐淡出企业,准备享受生活。何女士对冯简的工作能力还是大体赞同,别的不提,单单只嘱咐宛云不要让他穿着那套农耕色彩的衣服上台。
平心而论,冯简的品味远没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他的西服以黑灰蓝为主,都是好料子,唯独衬衫和领带可用难以言喻这词来形容。
宛云问冯简:“你最喜欢的男装品牌是什么?”
冯简一边盯着秘书为他写的演讲稿,一边对着镜子打领带,敷衍道:“没有。”
宛云公正的建议:“你应该有一个。”又皱眉道说,“这领带和西服好像不配。”
冯简皱眉看她一眼,倒也依言解下,随手换了另一条。
颜色太暗、花纹老气、不配衬衫、土黄色吗?诸多的评价被宛云用完,冯简最后摊摊手,表示弹尽粮绝。
尽管有预料,宛云仍有些惊奇:“你就那么点领带?”再思考着之前对冯简衣柜的惊鸿一瞥,“那你最下面层抽屉里卷成一团,装的都是——”
他干脆道:“那是袜子。”
冯简重新拿起最初选中的领带,娴熟地打上,再指着满床凌乱的领带:“你让我换了那么多领带,所以待会你要把这些叠好重放到抽屉里。十分钟后我在楼下等你。”
随后擦肩而过,拒绝再说闲话。
珍妈在为宛云整理裙摆,来回嘟囔冯简的不体贴。宛云想着冯简的衣柜,随后把之前他开的支票留下,让珍妈去联系三叔的私人西装裁缝。
到达会场前,她再拉住冯简。
“你待会忙完你那边,记得要陪我去和那群太太们打招呼。”
冯简向来怕烦扰,也向来对那些权贵的太太夫人小姐的女流敬而远之,不由皱眉:“为什么要我去?”
“基本的礼节而已。”顿了顿,她道,“对了,你懂得如何自然而然的恭维女人么?”
冯简冷笑:“自然懂得。”
宛云便说:“可不可以向我示范一下?”
冯简字斟句酌道:“…小姐,你好。”
宛云再等待冯简片刻,随后道:“好吧,其实恭维也不是如何重要。”
在让保安在会场前台签下冯氏夫妇的名字,宛云还在他耳边传授一些基本的礼仪。
“如果你想赞扬她们,但一时找不到词语和话题,只需要微笑看着对方。等对方有些不好意思,便要立刻问她们的名字——问完后表示感兴趣的样子。”
“主动表示很感兴趣的样子?”
“如果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不要拒绝,更不要说不想回答,你可以问她:需要我帮你拿酒吗?然后拿完酒后不再回来。”
“还要主动帮别人拿酒?”
“你并不需要格外讨好她们,但记得不要得罪她们。如果她们拿八卦周刊上的话题问你——”
冯简顿住脚步:“她们怎么还看那些垃圾杂志?”
“嗯,有人看,有人不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许那个来源里就有八卦杂志。”宛云道,“冯简,你今天对女客的态度,会直接影响到明天杂志怎么写你,对你的态度。相信我,女客都是隐形小料提供者和——”
冯简皱眉,他私以为贵圈实在太乱,挣开宛云挽着他胳膊的手:“我做不到。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全部做不到。哪位夫人因此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或者明天报纸怎么写我,敬请随意,我不在乎。”
“冯简——”
冯简却若有所思:“李宛云,你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些虚礼的人。所以现在为什么要主动拉着我去见那些女人?”
宛云沉默片刻,苦笑:“今天这里是你的圈子、你的天下。老实说,我自己已经很久都没参加过这种社交活动。女人的社交通常都是紧密建立在男人的态度和地位上,而为了防止自己太过尴尬,我的社交活动,必须由你先来露面——”
“懂了,原来和‘你的社交’有关。”冯简望着她,过了片刻,他放缓声音,低道,“我根本没有想到这点,我根本没想到我会影响你——我自然会陪你去见那些女人。如果我圈子里的某些女人让你感受到难堪和尴尬,我感到非常抱歉,并由衷——”
宛云不由蹙眉:“这是在讽刺吧?”
“你还越来越了解我,该奖励你什么好?”冯简不耐烦地冷笑,“李宛云,我觉得很有必要再提醒你我为什么想结婚——我需要有人帮我处理社交,而不是找人继续拿这事给我添乱。我很忙,没空总和你说这些闲话。你不是很擅长这些吗?即使我不去,你应该能编出好理由去糊弄那些女人,这次照本宣科就可以。”
这时,华锋已经看到冯简,快步朝他走过来。冯简看了宛云一眼,转身离去。
酒会如期开始,冯简和宛云自然是焦点,不,实际依旧是宛云。她穿墨绿丝绸长裙,肌肤如雪,没佩戴任何首饰,洁净的如同清晨竹茂。满庭的女客,数她最出色。冯简挽着她在诸多男性隐晦或明显的嫉妒目光中穿行,不得不说极大程度上的满足男性虚荣心。
其实一个美女如果需要男人出面帮她解决问题,已经是至大殊荣,任何男人都难以抗拒。然而曾经的资深侍者冯简,内心却对那种轻而易举就差遣别人的作风异常反感。他没有兴趣做任何人的救世主,随手相帮视他心情。但再过分的事情,冯简认为没有必要。
酒宴到中途,还有五分钟就到演讲时间,冯简嘱咐秘书再核对演讲时要播放的影视前屏。他自己则端着酒杯,听属下重复新的财务数据。
直到一抹墨绿色的长裙飘到眼前,轻柔的声音:“冯简?”
“我现在在忙,有话待会。”男人头也不抬。
宛云淡淡说:“你刚才走的太快,连我叫你都没有听见。”
“我还有两分钟就要上台去演讲,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当着外人面,冯简加重语气,“云云,先去一边等我。”
“不需要很长时间,两分钟足够我说重点。”
冯简已经对她视若不闻,对下属说:“接着说你的数据——”
“我没有忘记我们为什么结婚,实际上,我觉得我比你还清楚我们为什么结婚——”
冯简对目瞪口呆的下属冷声说:“接着汇报数据。”
“你以为我只是因为自己才拉你去应酬?我想你大概不懂结婚的意义,结婚以后,夫妻就是共同体。出门在外,我的形象代表你,你的地位影响我,而我们之间因为联姻的特殊性,互相也会影响两家企业。你希望我帮你改善社交困境,我会做到,所以我会逼着自己认识那些女客,所以我自己不能先有社交困境。我真正需要你和我一同应酬。三年的时间,如果你真的想靠我改变社交处境,你就不能只做自己——在社交上,你必须要听我的意见,考虑我的处境。不然你就狠下心,做一个整天得罪人但相对自由的家伙——不管如何,待会你必须陪我去那边,和那些太太小姐聊天,我说过,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冯简终于转过头,目光冰冷:“你的礼仪对我没有束缚力。”
宛云略微蹙眉:“什么?”
“你们圈子的礼仪对我没有约束力。”冯简内心从一数到十,再轻声道:“李宛…咳,云云,你能否安静一会?”
下属颤颤悠悠道:“总裁,还有1分钟你要上台。”
宛云淡淡道:“冯简,你真的不肯作出点改变?这并不困难,你要融入这个圈子,就不能这么自以为是——”
“我会改变,在我认为自己有必要改变的时候。但现在,李宛云,你能不能试着去浪费别人的时间?”
宛云抿着嘴注视他,终于放弃似的:“很好,你看看台上的屏幕。”
冯简根本不屑一顾,同样冷笑迎视着她。然而下属却哆嗦地说:“…老板,屏幕上…”
冯简便随意一瞥,随后不可置信般,再把视线重新落到台上,黑色眸子收紧。
大屏幕上的幻灯片原本应该写有冯简的名字,右上角有宏森自控的商标。然而此刻,洪森自控的英文缩写被改成:househusband。
这称呼飘在冯简上方,似乎彰显他的新身份。
大厅里的管弦乐已经停奏,原本分散的人群渐渐地准备往中央聚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但片刻后等大厅的灯暗下来,屏幕上的红白字体就会更加显眼。
——这个女人又在开拙劣的玩笑,但该死的,行之有效,具有侮辱的代表性。
冯简猛地看着宛云:“你捣的鬼?”
宛云轻声说:“冯太太的身份,能做不少事情。”
冯简厉声道:“关掉它!!!”
宛云平静道:“说你听懂了我刚才说的话。”
冯简转头对下属说:“你现在跑过去到台上把屏幕直接关了。”口气平淡,然而语调和目光都透着强烈寒意。
下属是财务出身,思维缜密原本为最大特点,但在这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夫妻面前,他显然忘记思维这回事:“冯总,还有三十秒您就准备上台演讲…老板娘她,这可怎么办——”
宛云对冯简道:“我有遥控开关。现在,你只要跟我说你会陪我去应酬,其实很简单的事情,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乘客。”
冯简怒极反笑:“真庆幸场内没有人会拍下这张图,再即时发到网络——这样,你和我又能沦为全城共同的笑柄和愚弄对象。这不就是你最喜欢的出名方式吗?”
宛云颔首:“现在科技没那么发达吧。”
控制不住的脏话用控制不住的语速从冯简口中涌出:“推特!推特!你他妈的知道什么叫推特吗?赶紧给我关了!!!这一点也不有趣!”
下属说:“…十五秒,十秒——”
宛云平淡说:“你只要对我说,你已经听明白我方才的话——”
天地良心,手里握着的水晶玻璃杯居然还没被捏碎,冯简想真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我听明白了,我明白了,李宛云,我太他妈的明白了!不就是陪你见客吗?!”
交易成功。
宛云掏出遥控器,预备屏幕翻到下一页。而与此同时,大厅的灯光突暗,唯独宏森自控的h英文商标正确地显现在冯简名字旁边,预示该是他主动走上前台开始演讲的时刻。
暗光中,冯简脸色狰狞,呼吸急促。他夺过宛云端着的酒杯,将红酒一饮而尽,随后粗暴地把杯子塞给她,抿着唇大步走上台去。
已经冷汗淋漓的下属突然回过神:“…冯总,没带演讲稿——”
宛云安慰道:“他已经准备完善,即兴演讲不是问题。”
两人身后传来轻轻的鼓掌声,周愈挑眉道:“我好像错过一场好戏?”
8.4
方才的唇枪剑舌中,无人注意他的来临。
此刻下属回头,愕然道:“周先生?”再看了眼美若桃李毒若蛇蝎的老板娘,仍有些发怔。而见两人似乎有话说的模样,下属思维终于回炉,识趣地转身离去。
周愈走到她身边,带些惊奇玩味:“云云,你还真是半点没变。”
半点没变。
从不假辞色都能美到惊人的面孔,再配上淡漠刁钻而不留余地的性子——那日宛云倚花而站,乍动容颜,玫瑰彻底沦为陪衬。看人时却只肯看一眼,懒得再看,随后轻轻移开视线。
男女关系,风月□,周愈多年来不过处理的低调,也算识人良多。然而他见过样貌更美的、个性更冷淡的、品行更傲慢的,却再也找不到比宛云更衬得上“大小姐”这三字评语的人。
宛云依旧看着台上已经开始演讲的冯简,只在最初略微蹙眉,随后又恢复面无表情。
周愈望了她半晌:“刚才你说什么三年时间?”
宛云终于转头,冷淡:“看来你没有错过好戏,那在观众席上保持安静,想必也不是难事。”
热烈的掌声骤然在两人身边响起,打断了冯简的演讲。台上的男人礼貌地停顿片刻,接着说他的宏图。
在气氛又安静时,周愈温言道:“上次权当我说错。云云,我并非想追求你,我只是想让你回来。”
宛云对此的反应,只是举高了另一只手里的勃根地杯。红酒如珠,被她全部泼到光滑的地板上。
在引起更多注意前,她把两个空的酒杯并排放到桌面,提裙离去。
宴会上的暗涌对主讲人来说向来难以捕捉。
那晚对冯简来说的唯一意义,就是在他一直置若罔闻的社交路程中,收获第一个辉煌的里程碑。
他的即兴演讲很精彩,甚至在宴会没结束前,就被多事人发到网络,好评不断。而在陪同宛云去应酬那些名贵女流的过程里,冯简惊奇发现身为已婚男人,他在高端中老年女性市场里获得了广泛欢迎。
寡言被当成稳重,尴尬被当成害羞,不善言辞被当成可靠,生硬态度被轻而易举地忽略——冯简不确定自己是否更想念何泷女士。而就在诸多妇女来回追问他是如何因为暗恋宛云而发奋工作时的路程,冯简已经无名火起。他忘记宛云的嘱咐,很生硬地拒绝回答问题。
偏偏部长夫人看着他笑,感慨:“瞧我们小冯,每次说到宛云,脸都红了。郎情妾意,有什么不好意思?这多好啊,嫁人当嫁你这样的小伙。以后给自己女儿挑女婿,我也得挑这样的——”
在中老年妇女无用且愚蠢的高涨热情再次淹没他前,冯简明智地效仿汉高祖行径。然而这样也不清闲,公用盥洗间外侧,有名丽装女郎来到他身侧,扑鼻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