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涂霆勉强地跟着她来到酒店,却不进她房间,宁愿等在大厅一隅。赵想容挑了下眉,这个世道,漂亮的男人比漂亮的女人更怕失身。
赵想容带了不少欧元,但钱包里总共就三张卡,一张是自己的工资储蓄卡和visa,还有一张周津塬master信用卡的副卡。两人婚后都是各赚各花,不干涉彼此财务。偶尔的时候,赵想容忘记还信用卡,她喊一声,周津塬会帮着还。
涂霆接过赵想容手里的一百欧,他略微错愕,很迅速地看了她一眼,沉吟说:“如果不麻烦的话,您能多借我一点钱吗?一百欧…有点不够用。”
赵想容又被逗笑,自己已经算是大手大脚的主儿,小鲜肉偶像比她更过分。但她就不明白,涂霆整天吃的都是十欧的pizza,一百欧作为日常消费,应该够用两天了吧。
“我身上也没那么多现金。这一百块,是给你今晚和明天早上应急用的,等明天早上十点,你再来酒店找我,我们一起去银行取钱。哦,你要写好欠条。”
涂霆眸光一闪,他显然不想再见她,但人在屋檐下也只是点点头。他拿着备用手机,迅速消失在夜晚的湿气里。
赵想容起床后下楼吃早饭,赶上自助餐最后一拨。
冰牛奶和羊角包,她惯例地喝了杯卡布基诺。昨晚回来后和司姐通话,打算今晚就坐夜航,飞去威尼斯,而剩下最后一个白天的空闲,她包了车,到罗马附近玩。
涂霆早早站在酒店门口等她,鸭舌帽压得很低,翘着腿。这位偶像目前被分到流行的“奶凶奶凶的小奶狗”这种小鲜肉分类,但私下里,他话少,看什么都有点怀疑,可能是“小狼狗”。
街角处有个中国工商银行的海外分行,赵想容在柜台,取了一笔款。她又递来两张支票:“这是旅行支票,我已经签好名。大额消费的话可以用它,嗯,支票不能折叠,你要收好。”
涂霆则沉默地递过来早就签好他大名的欠条。
“你今天白天是工作还是出去玩?”涂霆问,他这次没有急着走,也没有露出昨天被冒犯的表情,除了声音压得很低,“你一个人来出差的,没有其他同事?”
赵想容淡淡地说:“我今晚会离开罗马,找我同事,所以打算白天出去玩玩儿。”
涂霆得知她的短途旅行计划,主动提出,想要一起前去。赵想容很吃惊,这位昨晚还生怕被她拉入房间内性侵偶像,今天怎么如此放心她。涂霆却像什么都明白:“我跟我大姨联系上了,她说她也认识你,对你印象很深…”
赵想容郁闷地说:“什么鬼?”林大姨和自己惟一的交集,就是留下的那烂摊子吧。
“嗯,我是第一次一个人出国玩,很多事情不熟练。之前住在威尼斯一个小岛上,每天在家坐着练歌,已经半个月都没怎么跟人说话了。”涂霆欠欠身,“我因为自己的私事,对您的态度很不好。您要觉得不方便,我立刻走。但是,出来玩儿么,多一个人也多一个伴儿么,再有小偷出现,咱俩也能互相提醒点。”
赵想容足足盯了涂霆两分钟,为他此刻的无耻而折服。
但是少女偶像,不仅脸要长得英俊,脸皮太薄的人当不了娱乐明星。涂霆不怵地看着她。
“行吧。”她终于噗嗤笑了,很无奈,“你在这里等我。你今天跟着我,我就不能让那地陪小姑娘去了。”
路上的时候,涂霆主动告诉赵想容,他已经五年内疯狂工作,没有任何休假。这次来意大利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缩在宫殿般的民宿里玩switch,每天疯狂地吃pizza。“要感谢那个孟黄黄,她一直跟踪我,逼停了我的车。”他阴沉说,“让我终于有个难得的喘息时间。”
赵想容心不在焉地应着,她对八卦没有兴趣,出神地看着窗外。
她的私人手机很静,没有任何人联系,就像暴雨前最难熬的那几秒。她寄给周津塬的照片,他收到没有?他为什么没有反应?她往他父母家也寄了一份照片,怎么也没有动静。国内现在是什么状况?周津塬和苏昕上床了吗?正在上床吗?
涂霆看她不说话,就刷了会社交网站,随手自拍了一张,查看的时候点进相册。
他用的是赵想容的旧手机,理所当然的看到几张她的旧照片。照片里,赵想容浓黑眉毛,俏丽鼻子,毫无顾忌地戴着一枚巨大的钻戒,淡金色珍珠耳环与长项链,垂在胸口。任何衣服在她身上都像战袍,带着刮骨刀般的美艳。
涂霆再看了眼赵想容的手,在罗马终于出来的阳光中,她的手指光秃秃,只戴着一块钻石手表。
赵奉阳傍晚前去周家,因为一个合同问题和周津塬父亲详谈。
赵奉阳的机械腿,比常人需要更大的坐姿与空间,他们就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距离很近,近到老爷子可以清楚看到赵奉阳冷若冰霜的眼睛。
两人的话里一直有些绵里藏针。这几年,军队内部的政策不断地调整,又出现第四军种。周老爷子的战友去世得不少,还有几个军长直接撤职,送上军事法庭。他学生和提拔的下属满天下,但也还有三年就退了。
从高位平稳落地是门学问。
他们聊到半截,周老爷子看到茶几上有个快件,他每日的文件太多,看都看不过来,顺手戴上老花镜,用精致的剪裁刀把信封割开。
最初看到照片,不明所以,直到往后翻看到儿子和那女孩亲密携行,和亲吻的场景。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把照片推回去,继续和赵奉阳聊工程。
等事情聊完了,赵奉阳握了握老爷子的手,起身告辞,秘书前去送他。
周老爷子坐在位置上不动,瞪着那信封,突然间,拿起幽涼如玉的茶杯往桌面一扔,只砸了个四分五裂,刚才两人用过的杯子洒了,地面都是滚水和茶叶。
秘书走回书房,看到这一幕都傻了。
“把周津塬给我叫过来。”周父冷冷地说,但他已经等不及,站起来就要用座话拨打儿子的手机。
chapter.12
他们去的是布拉恰诺(Lago Bracciano ),一个临近罗马的古堡小镇。
“如果再有时间,我们可以再去塔斯特别墅(Villa d’Este)。”赵想容取出她戴着的围巾,把整张脸裹上,是怕紫外线再把自己晒黑。
涂霆则是左右看了看,见方圆一公里没有东亚面孔,才轻捷地跳下车。司机是位华人大叔,独自留在一个咖啡厅里。
涂霆说:“还是找没人的小道走吧。”
赵想容无可无不可地跟着他往上坡走,老城所有的都通往城堡。冬天不是旅游旺季,沿路亚洲游人很少,四周非常安静,有一些最有名的就是奥德思卡尔的中世纪古堡,是很多好莱坞名流举行婚礼的地方。
因为连续下雨,站在高处往下看,布拉恰诺湖非常美,但湖面呈现一种灰鸦的羽毛色。赵想容在冷风中,望着湖水远处起伏的山峦,心想,夏天跳到湖里游泳,肯定会很愉快。
在她身边,涂霆凝视着湖面。这位当红偶像比她想象中安静,全程插兜走路,但嘴里喜欢哼着歌。
“这里让我想到一个地方,”涂霆冷不丁地扭头说,“乌镇。”
“乌镇?国内的那个乌镇?”赵想容不明白,意大利火山小镇和中国小城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她疑惑地说,“这是湖,乌镇挨着的那是河吧。地势也不一样吧。”
涂霆解释:“不是水的问题,这两个地方的建筑看起来都很对称,而且都很老。”
赵想容沉默片刻,她问:“你多大岁数?”
涂霆背靠着古老墙壁,他随手捡起块石头,远远地扔过去,那姿势有点像罗马城里正在投标的人体塑像。“马上就要23岁了。”他说,“年纪大了。”
赵想容横过一眼,转身就走。
古堡门口是小吃街。他们走进tripadvisor点评里很不错的一家,两人一口气把烤野猪肘肉,萨拉米拼盘,尼斯沙拉等招牌菜都点了,又各自要了杯酒。
“照张相呗?”赵想容提议。
涂霆默默地把她手机接过来,他伸长手臂,打算调整表情,赵想容已经取下围巾,笑靥如花,在远处摆出一个pose。
哦,“主编”赵女士不是想和他合影,而是要他为她拍照。
赵想容加深脸颊的梨涡,装出很快乐的样子,等接过手机一看,她终于不悦:“给我重拍!主要是拍脸!”
涂霆实诚地把她身后教堂照得很完整,但是照片的主角,她的脸在阴天背光下灰得看不见。
涂霆连连道歉:“我拍照技术不好。我自拍都拍不好,不信,你看网上那些人怎么骂我…”
这时候有几名东亚面孔的人走过来,胸前挂着单反。涂霆面部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后来他们走过,虚惊一场。
两个人重新在餐桌前落座,赵想容一哂。
“现在的偶像好无聊,一个个都要树立三好学生的沉闷人设。你看看好莱坞明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平时喝喝酒,撞撞车,约约炮,偶尔被偷拍一下,打造个坏小子形象,不是也很自然吗?”
他们点的午餐已经上来前盘,侍者对这两个漂亮人物都眨了眨眼。
涂霆却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样子,无论是侍者还是她的话。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抬起头说:“我和好莱坞明星不同,我现在没有很过硬的作品,维持一种好孩子人设,虽然缺乏个性,对我更为安全。”
赵想容终于收起长久的轻慢心,仔细打量了一下偶像。
涂霆正用橄榄油沾着面包吃,他吃东西很认真,不是狼吞虎咽,就是真正的享受美食。这小男孩身上,有着娱乐明星长期被追捧所形成的天真却又世故的矛盾性格,但他不令人讨厌,而且有种很罕见地沉稳。
吃完饭,涂霆用眼神对赵想容表示,他也想要和古堡来一张旅客标准合照。
唉,她收回前言,这些娱乐圈的小孔雀们!
赵想容很敬业地蹲下,让他往别的方向看,让他把毛衣露出来,拍出十几张精心打造地“抓拍”。低头看成片,也觉得这小孩有得天独厚的镜头感,随便一拍,都像海报。
涂霆却皱皱眉。他突然说:“我脸怎么肿了。”
不是肿,是单纯的胖。
赵想容不吭声,依旧笑容满面。
涂霆多年都活在镜头下,对形象问题可能比其他人更敏感。“我是不是胖了?”他终于疑惑地问。
赵想容感激他先说起这话题,她忍他很久了:“可能因为时差,和吃多了高糖高碳水化合物的关系。”
涂霆却说:“我还挺喜欢自己现在这种样子,很舒服。”言语有种讨打的自信。
大男孩再把手机塞给她,在古堡前认真地做了个天真地伸臂向天的动作。动作蠢,偏偏因为那种爽朗又显得潇洒。
“多拍我胖的样子!”他朝她微微一笑,“这很罕见的!”
小镇很小,他俩都不是那种对人文历史有兴趣的个性,很快就逛无可逛。
等他们坐上车。涂霆显然觉得今天行程很沉闷,试探地问比起参观那些名胜古迹,她喜不喜欢购物。
赵想容闻言缓慢地转过头。涂霆看到眼前这个长相艳丽,但总是心事重重的女人命令道:“带我走!”
车开到罗马,涂霆带她来到一家隐藏在小巷子里买手店,这家店的很多衣服是直接从米兰秀场扒下来的,适合高个子穿,他说自己总在这里买男装。
赵想容远远地看到一条黑色鱼尾裙,她把包和手上的东西直接扔给涂霆,欢天喜地跑到试衣间。
周津塬一觉睡到下午,随后被一位患者的家属电话叫起来。
“周医生,我父亲三年前在您这里做的脊椎侧弯手术,今年要做磁核共振,您帮我查一下当时器械行,是钛合金吗?”
周津塬的领导又电话催着做椎体成形术的幻灯片,他重新回医院,先到了科管资料查了旧病例,又到自己办公室找影像资料,又在医院蹲到快十点多。
他的停车位在L2,挨着电梯,非常方便的位置,这自然也是周津塬动用了一点点小心思的结果。
旁边停着一辆银白色的保时捷,这是国际部牙科穆主任刚提的新车。
反观周津塬的车,因为忙,已经一个多月没洗,脏兮兮的,年末该去车检了。他一手搭着椅背,一手转方向盘,想晚饭怎么解决,看到一个灰色大衣的女孩正躲在柱子后面,脸颊因为寒冷而通红。
chapter.13
苏昕坐上周津塬的副驾驶座,她还没有在暖气中缓神,掏出五百块钱:“我会把您给我的钱,每个月分期付款,慢慢还给你。”
周津塬将车开出停车位,随口说:“我第一次就给了你五十万。不算通货膨胀率和时间成本,你每个月还我五百块,按中国女人八十四的平均寿命算,啧,你和你的子孙需要活很久才可以。”
他的目光往后视镜瞥了一眼,是看有没有人跟着自己。赵奉阳偷拍他们的照片吗?周津塬随口问:“最近有没有人到学校找你?”
苏昕窘迫地把头发折到耳后,她的脸已经为他刚才的讽刺涨得通红。
周津塬也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看到苏昕主动来找自己,才回想起清晨发的那条短信。
“如果有人跟踪你,或者,你有任何觉得不对的事情,我给你一个名片,你到时候给这个号码打过去。我很忙,没空接你电话。”周津塬口吻很淡,“哦,这五百块就收回去。”
今夜起雾,车前黄蒙蒙的一片。周津塬开车很稳,他判断了会路况,决定把远光灯拧开,又再看她一眼:“刚刚等我很久了吧?一起吃顿饭,你想吃什么?”
苏昕做了一个深呼吸,她按下心里的忧虑,轻声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津塬随口问:“做到什么?”
“所有的事情,就是给我钱,让我总是等着您,带我去那些地方…您在我身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您是耍我吗?我以为,您答应借我钱,是因为您是个特别优秀善良的好人。我说过了,我肯定会还您…”
周津塬没有回答,苏昕抬头的时候,男人才转过那张白皙得如同象牙般的脸,微微弯了弯嘴角。
他现在的神情,早就没有出诊时的任何温和耐心,就像乍暖还寒后地面蒸腾的雾气,不浓不淡的腹黑和恶意。只因为,苏昕的那种无来由的小市民女孩计较和自尊,让周津塬觉得好笑且新鲜。他确实喜欢无来由地刺激下苏昕,看她露出窘迫的样子。
因为这些话,对百毒不侵的赵想容和他自己,几乎没有意义。
但随后,周津塬调转视线,把车停在路边。他递过纸巾,苏昕这才知道她又流泪。
“我宁愿再去’韶光’卖酒…”她说,“那并不是一个违法的职业,对不对?”
但是苏昕知道,她讨厌夜总会,讨厌那些色眯眯盯着女人的男人。可是她也对即将和周津塬卷入的关系感到害怕,因为周津塬结婚了,他肯定会很早就结婚,在大学里,但凡有点人样的大学同学早就有了女友。
她看得出周津塬在犹豫,他伸手过来,想握住她的手。
苏昕却坚决抗拒:“我会力所能及地还您钱,我也会照您所说的,每周去看望那位奶奶。”她随后的声音放轻,几乎是自嘲说,“但是,我只想要有个普通的人生,我现在唯一有的,就是这么点尊严。我请您放过我,可以吗?”
周津塬微微斜了斜身体,凝视着她,仿佛要把她的一切看穿。这眼神很不单纯,“好吧,那我非常欣赏这样的品质,苏昕。”
“不是…”苏昕哑口无言,她讲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苏昕想和周津塬拉开距离,但问题是越来越像撒娇。
周津塬身上有种难以预测的东西,寒冷得能冻住一切,尤其他披着那身白大褂,俊俏脸显得很出尘,令人难以靠近。但周津塬放松的时候,他底子里又有种狼心狗肺的迷人,好像随时能在你胸口捅上一刀,转身就走。
“我现在不会碰你。”周津塬重新启动了车,他说,“你很漂亮。但是我的岁数,早过了为了性就急吼吼的年纪。而且我碰了你,你的小命儿就没了。我很喜欢你,不想伤害你。我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苏昕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了,她轻声说:“许晗…”
周津塬“嗯”了声,把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前方丁字路口绿灯跳跃几秒,变成红灯。
他语调平平地说:“我打算去向她求婚的那天,路上堵了车,我让出租车停在路边,自己坐地铁。但她不在。第二天同学告诉我,许晗出了车祸。而我堵车的地点,正好是她出车祸的地方。”
苏昕沉默了很久,她克制住自己想按住周津塬手的强烈冲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右手,懒洋洋地搭在手刹。
“我很抱歉…”
“你不需要。”
这时候,周津塬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依旧没动,专注地盯着前方。苏昕却在窄小空间里觉得胆战心惊,她小声地提醒了句:“周大夫,您的电话。”
周津塬望了她一眼,他把车平稳地驶过路口,随后又停靠在路边,接了电话。
对方急促说话的过程中,周津塬没有答应,但那笼罩寒气的脸色也开始凝重。最后他说:“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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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在普罗大众里是不出错的颜色。但是,粉红豹几乎很少穿黑色,她嫌这颜色很压迫。
至少碰上非常漂亮非常或独特的设计,小黑裙子也可以买一条随便穿穿。赵想容在试衣间的镜子里一转,裙摆以令人舒畅的温柔幅度一摆,美极了。
结账的时候,涂霆拎着双五彩的运动鞋走过来。“这裙子,也让我一起结账。”他低头看着赵想容,说,“再次谢谢您借我钱。”
这小偶像说话还真客气。
赵想容笑吟吟地说:“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涂霆目光扫过她,最后轻轻一抬。他猜到她要说什么,无非是,他拿着借她的钱充大款,或者,他真的应该减肥了等等。
但是,赵想容的话更恶毒,她说:“我想了想,你之前丢的那钱包,里面不止2000欧吧?我总觉得,抛开那钱包本身的价值,里面至少得有四、五千欧。我那晚看到里面好几张500欧的。”
涂霆沉默片刻:“真的太扎心了,赵姐。”
两个花孔雀般的男女,不约而同都笑了。也就在这时候,她包里的手机响了几声。
欧洲下午时间五点三十三分,屏幕上显示的是“老公”。
涂霆看到眼前这两天虽然光彩逼人,却总是一味沉默的女人,眼睛里荡满了笑意。“我老公,”赵想容说,那种养尊处优,得意非凡的劲头又冒出来,“估计是查岗来了。”
涂霆随口说:“你接啊。”
她嘴上在笑,心里有非常不详的念头。收银台结完账,退税信递回来,涂霆拿着大包小包走到远处,给赵想容留下私人空间。
赵想容却紧张地连手机都拿不稳,她拐到安静的地方,对面依旧是熟悉的男声,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周津塬顿了顿,问她现在在哪里。
赵想容嘻嘻哈哈地说她在购物,下午飞威尼斯。“老公,你想我了吗?”她轻声问。
周津塬缓慢地说:“我现在帮你联系回国的机票。”
“哦,有…什么事吗?”?
赵想容把自己戴着的墨镜摘下来,旁边的橱窗上,映着她逐渐灰暗下来的面孔。赵想容感到天晕地旋,不得不伸手扶住一下玻璃。
周津塬收到他和苏昕的合照,他毫不在乎,他想和她摊牌了,他想离婚了,他们的关系终于彻底结束,她的美梦也结束了。这场婚姻总归是她失败了。
一万种猜想在赵想容脑海里盘旋,每一个都是真的,
“是你大哥。”
赵想容咬着红唇,她甚至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津塬站在急诊大厅前,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自己妻子好像就隔着广袤的大陆,近距离地站在自己面前,每一个表情,都非常生动。
他慢慢地说:“容容,你别着急,我正在陪着你父母,你先回国——你大哥,赵奉阳,刚刚出了车祸。”
chapter.14
赵想容把身上所有能掏出的欧元,都留给涂霆,顺便把自己的行李疯狂往箱子里扔。
涂霆跟着她回到酒店,问了很多次她怎么样,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赵想容跪在床上,她的手在哆嗦。她想起赵奉阳当初进赵家的时候,他们父母在书房里关门争吵。
阴郁的跛腿少年低头看着地板,一言不发,她和二哥都吃惊地看着他的断腿。
涂霆把房间里的暖气加大,他说:“你冷吗?”
赵想容摇头。“不是冷。”她低声说,“我就是,就是有点着急。”她全身都在发抖。
涂霆同情地看着她,却暗自思考贸然出国多日,也没和自己的父母打招呼。也不知道他们看到新闻有什么感想,不过,涂霆的父母从不乐意儿子当艺人,全家上下,只有他下岗的大姨最支持他,还亲自当了他经纪人。
林大姨的做事风格,涂霆早有耳闻,也知道她得罪不少人。不过,每当他遇到事情,就像这次出了车祸,林大姨比起担心商业影响和资源流失,第一反应是像老母鸡一样把他呵护在翅膀下,先行送他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