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塬却再发来七、八张照片。都是车。
他说:“我最近想换新车。”
中年男人三大乐趣, 据说是换房换车换老婆。周津塬在短暂一年内, 雷厉风行地达成所有目标,他可以直接迈过中年,进入晚年, 直接去世了。
周津塬挑的车, 都是百万级别的豪车。高调奢华,属于生意人开的,不符合人民医生的身份。
赵想容还正鄙视他,周津塬发了第三条短信:“我还挺喜欢和你做朋友。”
他们在开会, 司姐正笑眯眯地告诉他们,慈善舞会出了岔子,她就要他们提头来见自己。赵想容的脸从青到白到黑,最后,啪得放下手机。
离婚,也是对智商的重新洗牌。
赵想容如今对自己,对周津塬, 都有了全新认知。但等她看着周津塬发来的五颜六色新车照片,又觉得多虑。难道,周津塬之前的反常,不是他无意地露出暴力阴暗的一面?就纯属中老年男人和白莲少女恋爱的日常?
一想到这里,她对周津塬的隐约惧怕和担忧,暂时抛在脑后,就剩鄙夷。
司姐说:“豆豆,你发什么呆?”
赵想容笑了笑,她没有回复周津塬,甚至没有再费心拉黑他。
第二天,周津塬又更新朋友圈,照片是给爷爷磕头祝寿,以及,他和爷爷的合影。
赵想容在下面点了一个赞。
她暗自决定,将前夫当成生活中的一个消遣,静静地围观周津塬作死的全过程。毕竟,她和她那些狐朋狗友一样,最喜欢拿这种小丑取乐。
周津塬并不是危险人物。
他唯一的危险地方,就是即将从原先深藏不露的医生,变成最浮夸的中年大叔。赵想容酸溜溜地想,这满腹心事的老房子,终于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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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霆和赵想容的恋情没有公开,但时间一长,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赵家父母对女儿的新男友装聋作哑,暗自希望赵想容赶紧分手。而涂霆则找了个机会,把赵想容介绍给他的母亲。
涂霆母亲知道她的婚史和岁数,表情平淡。这种平淡不是豁达,仅仅是冷漠。他们母子的关系很一般。
涂霆解释,他和父亲长年累月地不说话。“他们谁也不愿意要我,从小把我扔到各种艺术班里。”涂霆淡淡地说,“我跟他们都不熟。”
涂霆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公职人员,离婚后,各自组件新家庭,又有了新的子女。
赵想容攀上他手臂:“可怜的小朋友。”
涂霆倒是一笑:“也不可怜。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
涂霆身上有一点,赵想容特别的欣赏,那就是涂霆完全不刻薄。
赵想容岁数比他大,但经常得理不饶人,周津塬以前懒得管她,只会冷处理和无条件地容忍,情况越来越糟。
如今她在涂霆身边,两人的互动增多,偶尔也闹不快,但赵想容的脾气反而柔和不少。
身为艺人,涂霆的睡眠时间少得惊人。
赵想容起床时,经常看到一夜没睡的涂霆正坐在沙发打盹,上面全部写着歌词,以及他之后要参加工作的内容大纲。
她蹲到他面前。
头一次,粉红豹居然有点自卑。她想着自己离过一次婚,再次恋爱时居然找了艺人,长得那么出众,又比自己岁数小。她该怎么对涂霆好呢?
涂霆的睫毛眨了眨,他醒了,睁开眼睛,目光与赵想容相对。
一瞬间,涂霆露出了偶像在镜子前千百次训练后那种魅力的目光。他忘记她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以及他在哪里,只是下意识地摆出对粉丝最人畜无害又最英俊的表情。
涂霆回过神,嘟囔一声:“几点了?”
赵想容眼波一转:“午夜十二点了,灰姑娘,你该回自己家了。”
涂霆就地一滚,在浅绿色的毛毯上打转,像个小孩子。赵想容迈过涂霆走过去,私底下的时候,涂霆就像弱智儿童,会对着她不停地撒娇。
过了会,赵想容怒气冲冲地从盥洗室跑出来,她发现,自己长发被梳成了两条歪扭的麻花辫。
涂霆已经笑得喘不过气,他半夜无聊,坐在床边给她编辫子,赵想容就一直没醒,他就又编了另一条。
赵想容气笑了,她掐着他脖子:“你是不是弱智?你说你是不是?”
涂霆哈哈笑着,搂住她。他已经穿上她买的衣服,不过,赵想容嘱咐了好几次,千万别出街。
涂霆深觉赵想容体贴,以为她在为两人的恋情保密。
赵想容是怕涂霆那堆火眼金睛的粉丝,他们肯定能认出偶像穿得都是打折品。
她准备,哪天正正经经地为涂霆选一份礼物。先等等,等忙完了司姐的那个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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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这几天跑去市郊参加国际脊椎学习班,回来后帮老大做ppt,又要准备4台颈椎手术。
他最近收的脊髓型脊椎病的患者,有术前体征非常典型。周津塬在手术前,特意拍了影像,旁边的同事嘲笑了他相机附带的流苏长带。
周津塬随口说了句,这是媳妇以前用的。骨科同事听了还没反应,但免疫科的同事又贱兮兮地问是哪个媳妇。
他沉默片刻:“是原来的那一个。”
周津塬让二手车行的经纪人检查旧车,对方拆下行车记录仪还给他。周津塬一摆弄,发现行车记录仪里,连接着另一台移动设备。
那是赵想容的手机。
也就是这一件小事,让周津塬迅速决定和苏昕有一个了断。
周津塬如今想到赵想容,心情会有点…恐惧,但同时也有一种隐约的兴奋和渴望。他只是想看着赵想容,不思考需不需要复合,就想看着她。
这种心情,要怎么说出口。老土且伪善,没有力气像年轻时那样坦率地承认。
令人困惑的的,不是认错了爱的人,也不是不了解和自己生活多年的妻子,而是周津塬不想承认,他活到这个岁数,他依旧不完全了解自己。
赵想容没再拉黑周津塬的联系方式,但是,她的朋友圈依旧屏蔽着他,不许他看自己的动态。
即使如此,周津塬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
司姐的山寨慈善舞会,玩得路子非常野,她不仅抄纽约的Met Ga,还直接抄了巴黎名媛舞会的模式。
司姐邀请了国内15名未婚的企业家子女,和明星共同走秀。而今年慈善晚会的服装主题,是牡丹亭的“游园惊梦”。
他们租了一个宽敞的场地,除了有常规的舞台和观众席,里面的布景就像一个微缩中式园林,还专门请了业内专门的舞美老师布置,有竹子,有小桥,有石子地,还有一道人工瀑布。
100多人的活动策划团队来专门布置。赵想容只负责这晚宴的一部分,她提前到场地里走了几遍,惊叹各个场景的精美。
活动当晚,娱乐圈来了60多位明星。
男明星还好,大部分都是西服和温莎结,也有穿着改良中山装和大褂。女明星则花枝招展得多,有穿着月白色的旗袍的,有穿着暴露的,还有穿着她们服装师所理解的“游园惊梦”意境的新潮大花裙子,更有人就像祥云一样直接飘过来。
白色和粉色,通常是国内慈善晚会的主打颜色。司姐也不敢用特别狂野的主题,来刺激媒体。
衣香鬓影,闪光灯不断,还有人举着自己偶像的灯箱站在外场。
赵想容猜,今晚的微博都会被她们社请来的明星刷屏。司姐很得意,她告诉赵想容不用猜,市场部直接买了今晚黄金时段,以及明天早上八点到九点的微博热搜。
“做事,就要做到位。”
司姐是主编,仪态万方地签完名后,在内场里和来宾social。Patrol旁边站着,两人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什么。
赵想容则抽空和新媒体组的小孩,挤在红毯的旁边。
等了没一会,涂霆就穿着一身浅桃色的西服走来,灯光招摇下,桃色西服是淡淡的白,仿佛披着层光。他绅士地弯着手臂,和一位女歌星一起出场。
涂霆的目光,往赵想容这里倾斜了下,他想往前走,又被对方拉回来,女歌星还没照够相,正在红毯上摆pose。
摄影师不停地喊:“涂帅,看这边!涂帅,看这边!”
赵想容弯起眼睛,很不厚道地想,这个男人,自己睡过。
想完后,又觉得不好。赵想容敛起表情,翩然地走了。
明星们今晚出席,都穿着华服,但又心照不宣地不会戴过分贵重的首饰,一来场合不对,二来生怕被杂志和围观者当作冤大头,现场要求捐钱。
但在他们身后,企业家的子女站在另一边。每一个女孩子的脖子上都戴着耀眼珠宝,每一个男孩子的手腕都戴着全球限量名表。他们的衣着皮鞋和明星一样的昂贵,走红地毯时,步态都带着略微僵硬。
嘉宾通道口,陆续还有别的散客持邀请函走进来。
赵想容从中发现了熟人,孟黄黄穿了身不太合体的v领晚礼服,身后没跟着苏秦这个跟屁虫。孟黄黄在场内左顾右盼着,拉住工作人员,问了好几句话。
赵想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她觉得,孟黄黄是在找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孟黄黄就带给自己一种很麻烦的感觉。
她一转身准备走,又怔住。
周津塬居然也从嘉宾入口处走进来。依旧是自带冷静气场的脸,黑衣黑裤,腰非常瘦,但他的黑发变得乱七八糟的,脸上又留了点胡茬,有点雅痞大叔的劲头。
他目光往场内一扫,赵想容早把自己隐藏好。他们中间,隔着从四川拉来的竹林。
赵想容看着周津塬的背影,掩饰不住吃惊。这感觉太奇怪了,就像秦始皇误入了百老汇的剧场,周津塬没走错?他今晚来这里做什么?他难道和苏昕谈恋爱,真的就谈傻了?
慈善晚会从下午四点,开到晚上八点半。
四个半小时,有明星的才艺表演,有花式拍品牌和赞助商爸爸的马屁,有司姐的励志演讲,有杂志社其他领导的感言,有年轻才俊的商业模式介绍,有慈善项目的列表,还有奖励杂志社社内优秀员工的嘉奖时间——司姐终于想到,山寨慈善晚会的目的,最初是庆祝她们杂志社成立的。
赵想容也出现在杂志社的十大优秀员工名单里,这是司姐给她没能升职的补偿。
司姐念到她名字,底下有三个人同时抬起头,包括一直打瞌睡的周津塬。
激越的音乐中,赵想容没有上台,她手下的小编辑代领的水晶奖杯。
司姐表面含笑,实则咬牙地按下话筒,无声地问:“豆豆呢?”
孟黄黄隔着很多桌,拼命地想看涂霆的表情。涂霆一晚上都没玩手机,但他现在撑不住了,给赵想容发短信:“你在哪儿?”
周津塬垂下目光。
他确定,赵想容肯定在某个地方看到自己。这也就意味着,他今晚绝对不可能见到赵想容。她在躲他。
但这种想法…只是让他的心砰砰跳,他忘记自己多久没有产生这种感觉,好像是第一次动手术时,他平静地看到那些血,他知道自己就想要这个。
比什么都想。
周津塬推了下椅子,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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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想容就是擅离职守了。
她跑回父母家,探望赵奉阳。
以往这时候,赵奉阳也会出现在这种华丽风格的晚宴,他会穿着外骨骼机器人,带着他的模特女友齐齐亮相,忽视旁人的震惊目光。
但是自从车祸,赵奉阳的身体更为脆弱,也无心进行社交。他的身体,限制了他的思考和行动。
赵奉阳现在不在他的独楼,每天都要去医院缓慢地进行康复训练。
而也是在医院里,苏昕陪她母亲。
她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总是会无缘无故,突然间就泪流满面。
苏秦在半夜被母亲的电话吵醒,母亲要他安慰姐姐。如果在以往,苏秦会烦得要命,他根本不关心苏昕的感情生活。
但是,苏秦让母亲把电话给姐姐,他坐在淋浴间的外面,听苏昕的啜泣。
苏秦想说,他也有一个喜欢的人,只不过,那个女孩不喜欢他,还把他送来当艺人,而该死的是,他确实也很喜欢当艺人这件事。
“姐,你别难过。”苏秦安慰苏昕,他说,“当我有钱了,妈我来养,你我也一起养。到时候,你喜欢哪个男人都行,再也没有人看不起我们。什么赵想容,什么周津塬,我们弄死他!”
苏昕轻声问:“你最近怎么样,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
苏秦却把头缩在膝盖里:“姐,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我真的知道,你至少还和周医生分手了,但是我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她总是说我年纪小,她还总是在骂我,呜呜呜呜呜…”
苏昕被弟弟哭得毛骨悚然,她擦了把眼泪:“你说的是孟小姐吗?”
也就在这时候,苏秦的手机上冒出来孟黄黄的来电。
苏秦立刻暂停了和姐姐的对话,大男孩竭力压住自己沙哑的声音。
孟黄黄却怒气冲冲地说:“苏秦,你是故意不告诉我,涂霆和赵想容在交往吗!?”
苏秦一愣,他说:“赵想容和涂霆?但我怎么能知道?我一直关在这里跳舞!对了,我今天的排名又上升了五位!”
孟黄黄哼了声:“好。我告诉你,我打算这几天跟涂霆的车,看他是不是开到赵想容家!哼,涂霆居然恋爱,他明明说自己不会恋爱,只发展事业的!真是打脸。”
苏秦觉得,孟黄黄对涂霆的感情发展得有点病态。他吼道:“孟黄黄,你他妈别提涂霆了,你他妈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孟黄黄愣住了:“你发什么疯?”
“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打算微博宣布,你是我女朋友。”苏秦本质上是个不管不顾的小痞子,他发狠说,“你等着,我现在就编辑微博。”
孟黄黄炸了:“你敢!”
苏昕等候良久,苏秦还没有转线。
她心里隐约猜到,孟黄黄和苏秦这对小冤家有什么状况,苦笑关上手机,母亲难得担忧地看着她。她笑了笑,回到房间先睡下。
黑暗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样流到枕头里。
苏昕还是不能够相信,周津塬就这么说了分手。
他就像什么黑白电影里的屠户,粗暴地当着她的面,把她的骨头从血肉里挖出来,碾碎她,再耸耸肩说金钱可以补偿。
还有…那个更傲慢的赵想容。
chapter.56
涂霆为慈善舞会捐了25万, 他随后有个变动的工作行程, 要飞泰国, 拍个保护海洋的公益广告。
他今年每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不是慈善就是电影宣传。刻意减少了很多商业站台。
赵想容对两人的分别依依不舍,想问涂霆能否再给她补写两封信。但,不太好意思跟涂霆说。
两人是情侣,但, 彼此防范。防范不是基于人品或金钱, 他们刻意控制节奏,不想让这段恋情发展得更快, 不想触到更深层的东西。
至少, 赵想容还不想。
临行前, 涂霆把赵想容拉到浴缸, 在烛光里,给她唱了一首艾米纳姆的《Lose Yourself》。
“浴缸里是四面环音, 收音效果好。”涂霆理所当然地说。
赵想容笑吟吟地把下巴搁到他膝盖上, 像只被驯服的猫。
她觉得, 恋爱真是人生的礼物。婚姻是什么, 婚姻是一张纸。
赵想容的前夫这几天告诉她,周老太爷知道孙子孙媳妇离婚,痛骂孙子。还有,周津塬在“收拾”他房间时,“不小心”找到两封信,“有可能”是涂霆的信。
赵想容任他自说自话, 直到周津塬真的发来照片,她在渣像素里辨认了几次,好像确实是涂霆的信。
迟疑了会,她让周津塬把信寄过来。到付。
把家里地址报给他后,赵想容立刻醒悟上当,二十秒内就撤回消息。
周津塬的回复随后而来:“已看到地址。”
赵想容握着手机,后悔自己的马虎。
她不想让周津塬知道现在的家庭地址,周津塬会不会给她家寄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让他把信寄到杂志社。
周津塬却回复:“我不习惯给别人的工作单位寄私人物品。”又冷酷地补充,“还记得吗,有人之前往医院寄的我和苏昕的照片?”
赵想容愣是半天没接上话。
有一个男人,坐稳全世界头一号把冷酷无情的交椅。且,极端厚颜无耻。
离婚后,周津塬动不动地就提起苏昕的名字。赵想容真是齿冷,什么他当初深爱许晗,什么日夜看许晗的信,难道都是一场假象?
男人都是会上树的猪,涂霆和她爸爸除外。
周津塬又说:“你觉得我忘了许晗?那不如我们见一面。最后聊聊她的事情。”
两人约在周津塬家附近的垂凤楼见面,这是一家港式酒楼。
“先生,你要点什么?”服务员问。
周津塬翻了翻菜单,他对粤菜没有偏好,赵想容喜欢吃而已。他让对方先等等。
他的心情显然很好。
晚上八点多,另一位客人姗姗来迟。对方敲了下包厢门,还没等应声就出现在门口。
赵想容轻描淡写地打招呼:“嗨,土豪。”讽刺的是他买车的事情。
赵想容依旧是老样子,精心搭配的服装,眉毛画得非常漂亮,红唇撑着明丽的五官。
周津塬一言不发,先指了指门最近座位,搁着的一沓厚厚资料。那是外骨骼机器人的最新研究资料。周津塬在天津开会遇到一位教授,国内骨骼机器人的领军人物,和伯克利实验室有合作,赵奉阳目前装的是以色列的机器人,但是史教授对他的情况很感兴趣,想让他试试新产品。
赵想容一挑眉。“你有这么好心?”话虽然这么说,她把资料仔细收好,又沉着脸说:“信。”
周津塬利索地把两封信推到桌面,赵想容想当场拆开验货,但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又忍住了。
她迅速地收了起来。
这一次见面,堪称史上最顺利。
两人没有扯皮和互相争吵,半分钟内,她就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部拿到手,
赵想容心情放松,终于多看了他一眼。
周津塬居然还留着胡子,也说不上适合不适合他,但总觉得,平白无故老了几岁,就像面对他二叔之类的人物。
她再仔细地打量着周津塬,他的从头发到外套到鞋,非常随意。她也知道医生的工作辛苦,尤其是手术日,但问题是,周津塬并不是一个对仪表邋遢的人。总觉得这幅样子有点像心灰意懒。
赵想容越发讨厌苏昕,抢了自己男人,还不珍惜。只不过,苏昕如果珍惜了,赵想容觉得她只会更生气。唉…
她发愣的功夫,周津塬示意服务员上菜。
他很谨慎地控制节奏,如果此刻太热情,就会把猫科动物激得提高警惕,如果太冷淡,他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这顿饭吃得安静且不自在。
赵想容边吃边平静地跟周津塬说了一些旧事。
“我当初在病房,医生说我以后会变成聋子,我的脾气就变得…有点古怪。后来有一天,许晗突然给我拿来一封情书,她说,她们学校有个特别优秀的男孩子喜欢我,要和我当笔友…”
周津塬扬起眉毛:“这故事似曾相识。”
赵想容看着眼前不知实情的男人,她淡淡说:“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信是许晗自己写的。许晗假装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她想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人喜欢我,她想让我振作。而我假装相信了。因为,我当时确实需要有人开解我 ,我以为这是游戏,我也想逗她玩…”
赵想容没有想到,许晗真的把她的信递给了现实中的一个人物。而许晗恐怕也没有想到,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周津塬,真的回应了她的信。
他们三人,就以这样古怪的方式当了笔友。
许晗的身份是信使。她会把赵想容的信,原封不动地交给周津塬。许晗的身份也是笔友。当周津塬回信,她会在原信基础上再添加新内容,写成一篇长长的,新的信件,寄给自己的好友。
许晗成功了,她让周津塬以为自己是安静清冷的女孩,她也让赵想容对男孩的审美变成清冷安静的类型。
她从中收获到了什么?也许是虚荣,也许是无聊,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又温暖又黑暗花园,想帮助别人,想扮演上帝,想找一个人来戏弄,想丧失一点自我,很病态可是又很享受。也许,这只是青春少女间互相倾轧但又密切相关的友谊。
繁复的游戏,越往后越和许晗预期的完全不同。
她为了维持笔友这个谎言,答应和周津塬交往。但在赵奉阳介入后,许晗有了两个“男朋友”。一个对她表示,他最爱的只有赵想容。而另一个也是把她当作赵想容。
许晗大概崩溃了,跑去对赵想容说绝交。每一件事都错位得离谱。两个女孩的绝交,斩断了这一场畸形关系。直到许晗出国前,拿着生日礼物去找赵想容,她出了车祸,又打下来一个荒唐的逗号。
“我很长时间内,都不知道你是真正存在的人。”赵想容告诉他,“因为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你的回信。我所有收到的信,都是许晗亲笔写给我的。我很肯定。但是,许晗这个小婊.子太懒了,她把我的信直接拿给你。”
周津塬沉默地听,他缓慢玩着自己的茶杯,看不出喜怒。他无法说话,一说话,就有什么东西碎掉。
赵想容把这一切平淡地说出来,越说越难受。
不是心理上的难受,赵想容觉得,她在离婚后已经百毒不侵。纯粹是生理上的问题,她的大姨妈提前来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