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葛竞舯叫来副寨主及寨中兄弟,说明原委,给众人分了银两细软。又嘱咐了几句,叫他们各自散了。
九龙寨虽是乌合之众,但这五十来名兄弟却颇讲义气,听说老大惹了大麻烦,倒有泰半数人不愿意独自离去。最后还是葛竞舯老牛脾气发了难,他们这才怏怏散去。
叫葛竞舯唯一挂念不下的,便只剩下大姐儿他们一群孤儿,大姐儿却颇识大体,说道:“爹爹,你放心,我们绝不拖累你。我这就领了弟弟妹妹下山去,等他们长大了,定要叫他们做像爹爹一样的好人。”
葛竞舯眼泪哗的流了下来,瞅着这一群的娃娃,抱抱这个,亲亲那个,满心的不舍。但终是狠下心肠,将孩子们托付给了副寨主,一同领下山去安顿。
六、娉娉婷婷
明霞山变成了座空山,南面的山道上,塔碉荒了下来。葛竞舯他们没做丝毫防范,每日每夜的只是空坐在北面悬崖上喝酒聊天,如此过了两天,到得第三日晚,九龙寨地窖里藏着的几十坛好酒全被二人喝得一干二净。
明月当空,骆韶卿举樽对月,葛竞舯微醺的躺在冰冷的山岩上,含糊道:“你说……他们今晚会不会来?”骆韶卿嗤的一笑,道:“他们……已经来了!”葛竞舯微吃一惊,爬起道:“来了?我怎么没看到?”骆韶卿道:“听!风声,来的好快……”他面色稍变,道:“这轻功……唉,实在已臻化境。”猛一回头,身后已站了位一身夜行劲衣的蒙面人。
葛竞舯认得那人手中的峨嵋分水刺,哦了一声,说道:“是你?”蒙面女哼道:“是我!”声音沙沙的,叫人听了很不舒服。
骆韶卿冷道:“怎么,就你一个?其余三个呢?干么不一起现身?”蒙面女蔑笑道:“就凭你们两个,有必要让四大金刚一起出手么?”分水刺凌空一点,竟是亮光闪闪的朝骆韶卿眼睛上刺来。骆韶卿吃得一惊,人快速的朝后疾退数丈。哪知那女子使得却是个虚招,她逼退骆韶卿,转身一绕,分水刺刺向葛竞舯。
葛竞舯的武功本就差了骆韶卿一大截,此刻更是有伤在身,转动时很不灵活。才眨眼间,刺尖已点上他左眼,只觉眼皮上刺辣辣的一阵疼,他将头一仰,那刺尖擦着他的下颚滑了过去,险些将他的头颈血管割破。那女子顺势用肘向下猛地一撞,正好撞中他腰上的伤口,葛竞舯闷哼一声,人重重的跌下,那女子对准他胸口又是一脚踩落。
这几招一气呵成,利落的紧,待到骆韶卿抢上救人,那蒙面女冷哼一声,玉手拢在袖里随手一挥,骆韶卿只觉有股大力猛的朝胸口压下,逼得他气都喘不过来,刚喊了声:“葛兄……”体内真气一窒,竟被那女子打飞出三丈。
葛竞舯更惨,他伤口被撞得迸裂,鲜血直流,才倒地,胸口又是落下一脚,只听喀嚓一声脆响,肋骨被生生踩断,他痛得撕心裂肺,只觉五脏六腑皆被踩得移了位,痛苦难当。
骆韶卿眼见葛竞舯双眼翻白,七孔里皆流出鲜血来,怒吼一声,飞身扑上,一把抱住那蒙面女子。他原没想过这般作为能制住那女子,只求能缓得一缓,救下葛竞舯,自身安危是全然不顾得了。却没想那女子被他抱住,浑身像是散了气似的,软绵绵的一点劲也没有,手中的分水刺更是当啷落地。骆韶卿不及想透原因,就地一滚,与那蒙面女抱着一同滚向悬崖。
直近崖沿,那女子嘤的声,似是方才觉醒,瞄眼一看身旁,骇了一跳,脱口道:“你做什么?”这声音异常清晰,如道闪电般划过骆韶卿耳畔,他心头一愣,惊道:“采婷……”话才脱口,两人已就势滚下悬崖。
两人身子直坠,危急中蒙面女一手攀住根松枝,一手抓住骆韶卿的手腕。松枝吃重,承受不住两人的冲力,啪的声断裂,两人又是笔直坠下。那女子也好生了得,脚尖在崖壁上一点,左手五指牢牢的钉在了崖壁上。
骆韶卿迷迷糊糊的仰起头,低声问道:“采婷……采婷,是你么?”那女子哽咽道:“是……是我。”身子一颤,两人直滑下一尺,她的手指沿着石壁拖了下来,鲜血直流,却又是硬生生的钉住石壁,不松手。
骆韶卿只觉面上一凉,一滴水珠溅到他脸上,睁眼一看,月光下却是江采婷在流泪。他心痛道:“为什么?采婷,为什么?”江采婷哭道:“你做错事了,知道么?当家的很是生气,是我……是我求了他好久,他才肯答应,只要你杀了葛竞舯,他就饶了你的性命。”骆韶卿苦涩的摇了摇头,江采婷哭道:“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所以……所以……啊!”随着她一声叫,却是又滑下数尺,骆韶卿眼见她左手指尖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十分骇人,心中大痛,喊道:“采婷,你松手,你放开我,以你的武功,你一个人能上去的!”江采婷摇头哽道:“我怎么……怎么舍得放开你!”深吸一口气,右手猛一用力,骆韶卿只觉身子腾空,被巨大的力量甩得老高,但他身子只拔高丈许,却因找不到落脚之处,又再次坠下。
江采婷喘了口气,本待运气爬上,陡见骆韶卿身子落下,秀眉一轩,右手推出,一掌击在骆韶卿腰上。骆韶卿只觉有股绵绵柔劲托住了他,将他向上弹起。
江采婷打出这一掌,自己却全无落脚着力之处,这一推更是耗尽她全部的体力,骆韶卿向上飞出的同时,她左手一滑,身子快速凌空坠下。
骆韶卿在高处瞧的真切,凄厉的高喊一声:“采婷——”只见她面上的黑纱一松,月光下露出一张花一般娇艳的面容。衣袂翻飞,她胸前的飘带翩飞舞动,宛若仙子。骆韶卿泪眼朦胧,睁大了眼,依稀见到妻子凄然一笑,高叫道:“卿哥——我求爹爹许了你,此生无悔——”
骆韶卿一回神,发觉自己已平安落到崖上,再回首望向悬崖,高崖烟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尽头,却哪里还有江采婷的半丝身影,一时神魂俱碎,惨然吼道:“采婷——采婷啊——”
直吼得嗓音嘶哑,他方停住,心头乱道:“下崖去,下崖去……采婷她不会死,她武功那么高,一定是在崖底等着我……”双膝颤抖着撑起,才回身,却见一人跪倒在葛竞舯身旁,捧着他的头哭道:“大哥!大哥……你醒醒啊!是我,是我回来啦……大哥啊!”骆韶卿眼睛一亮,惊叫道:“采婷!采婷!”连滚带爬的奔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激动不已。
那女子泪流满面,抬头道:“我……我是采娉,不是采婷!”骆韶卿一怔,犹如被雷劈中,全身动弹不得,脑子里嗡嗡嗡的响个不停,喃喃道:“不是……不是?什么不是?”江采娉深情的望着葛竞舯,但见他躺在她怀里,双目紧闭,满脸满身的血,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她凄楚的一笑,轻声说道:“大哥,你不用怕,我在你身边哪都不去啦!”葛竞舯紧紧拽住她的手,舍不得放下。
骆韶卿仰天长啸,叫道:“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采娉幽然道:“我是采婷的姐姐,我和采婷是一对孪生姊妹,我们俩都是星月斋的人。”语气凄迷,神情悠然,似是回想过去,她侧着头,替葛竞舯擦拭脸上的血污,说道:“采婷从小就要强,我俩的爹爹,也就是星月斋的当家,从没对人说过我俩的特殊身份。我们俩从小在星月斋里长大,为了要生存,靠的只有是自己的拼搏。采婷是爹爹最欣赏的好女儿,她不像我庸庸无碌的只做到了接线人的位置,她心气高,人又聪明,武艺学的最精,十年间便跻身做了四大金刚之一。”
骆韶卿心头一震,江采娉回眸望他一眼,淡笑道:“我原本以为她下嫁给你,是应了爹爹之命,奉命来监视于你——因为爹爹说过,你是个极佳的人才,好好培养,有可能成为星月斋下一任接班人。可是我猜错了,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我这个傻妹妹,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你……她为了要救你,甘愿挨爹爹的责骂,甚至不惜绑了我,冒充我而刺伤大哥。”说到这里,葛竞舯的身子轻轻挣了挣,握着她的手突然松了开去。江采娉也不哭叫,只轻轻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对骆韶卿淡淡一笑,道:“四大金刚除了我妹妹,其他三个今天都没来,因为她拼死求了爹爹,爹爹答应她,只要杀了大哥,对你便不再追究……我不能和你说下去啦,以前的事你好好想想,也就都明白了。大哥还在等着我,我要去陪他了!”
骆韶卿一怔,才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见她抱住了葛竞舯的尸身,纵身跳下悬崖。
骆韶卿摇摇晃晃的走近崖边,那雾一般的黑洞吞噬了一切,他的耳边仿佛犹响着妻子最后的喊声:“卿哥——我求爹爹许了你,此生无悔——”
此生无悔……
尾声
半年后。
秦淮河畔,袅袅响起缭人的歌声。一曲未罢,歌声骤停,只听一声惨叫,秦淮河上一艘画舫突然燃起熊熊大火。一道黑影从画舫里急速窜出,足下连点一艘艘河面上的舫顶,晃身跃到了岸上。河面上乱成一团,大批官兵四下奔走。
岸边,那黑衣人才拐过一道小街,那头官兵已大批奔来,为首的见江南小道甚多,正愁无处搜寻,迎面蹦蹦跳跳的跑来一个十来岁的女孩,高喊着:“卖花啦!卖花——”头头一把拽住她,喝问道:“小丫头,我来问你,你刚才可有见过一个黑衣人?”那女孩眼睛里满是害怕,结巴道:“长……长官大人,你……你是说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么?”头头心头一喜,喝道:“他去哪了?”女孩抖抖缩缩的伸手一指,说道:“那……他拐进了那里!”
头头一招手,喝道:“咱们走,别让那人跑了……他妈的,胆子忒大了,连当今的丞相爷也敢杀!兄弟们,卖力些啊,抓到了可是大功一件;抓不到,咱项上人头便都要交出去啦!”众官兵应了声,吆喝着朝西走了。
那小女孩见他们走远了,嘻嘻一笑,朝身后招了招手,低低喊道:“骆叔叔,他们走啦!”
拐角暗处走出一身黑衣的骆韶卿,他满目沧桑,两鬓竟已微微泛白,只见他弯腰抱起小女孩,柔声道:“大姐儿,咱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大姐儿应道:“好啊!”趴在他肩上忍不住咯咯一笑。
骆韶卿双足一顿,已纵出数丈,远远只听他说道:“大姐儿,你武功练得不错啊,方才是不是暗里对那人做了手脚?”大姐儿调皮道:“当家的,怎么我什么都瞒不了你呢?我只是轻轻点了他的穴道,叫他三天三夜不能睡觉罢啦……”
声音远去,终是没了半分声息。
青海残歌(上)
更新时间2003-9-23 16:14:00 字数:18160
一、昆仑来客
“得、得、得!”
急促的马蹄,踢起无数黄沙,滚滚尘土在蹄下翻滚。鞍上低伏了个灰色的人影,焦急的瞪着前方。脉脉的黄沙平原,一望无际,他猛地夹紧马肚,马鞭狠狠的朝马臀上抽了一鞭。马儿吃痛,咴的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狂奔。
半个时辰后,眼前出现一片青草绿色,马上那人心中一喜,更加死命催马而行。胯下坐骑在奔出数里后,突然马失前蹄,整个身子轰地向前倾塌。眼看便要摔下马来,那人忽地弹起数丈,身子快速一掠,纵到了一旁。
马摔倒在地,掀翻侧倒,那灰衣人眼见那马口吐白沫,鼻子哧哧的直喷粗气,再也站立不起。心下怜惜,用手拍了拍马首道:“老弟,对不住,你先歇歇吧,回头我再来接你。”将马鞍上挂着的一个长条包裹解了下来,系在了自己背上,鼓足一口气,朝西南方向发足狂奔。
片刻工夫,便接近营寨,早有放哨的士兵瞧见了,举枪齐声呼喝:“什么人,站住了!”灰衣人奔得急了,一时竟收不住脚,士兵们只见灰影在面前一晃而过,还没反应过来,那灰影已冲过长枪阵。
士兵们面面相觑,忍不住回头大叫道:“站住!”更有人执起号角,欲待吹响。灰衣人收住脚,忙道:“且慢,是自己人!”这么缓得一缓,随后追上的士兵早将他团团围住,数百柄亮闪闪的矛头对准了他。灰衣人急道:“是自己人!我是吕大帅派来的,烦劳请通禀少帅!”
百名士兵无一人应声,只冷冷的拿枪头对准了他,以防他有异动。这时人群后有个粗犷的声音洪亮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即有士兵应道:“向将军,抓到一名奸细!”灰衣人皱眉忖道:“我明明已说明身份,怎的还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将我说成是奸细?”
只见对面人群分开条道,有个身材高大,肩宽腰粗,身着盔甲的武将走了过来,不屑鄙夷的神情在满是蜎须的脸上一览无遗,他啐道:“奸细?嘿嘿,好小子,瞧你年纪不大,竟然有胆子做起奸细来?想是定有过人的本事啦?来来来,我向某人先来讨教几招!”大手一伸,当先朝他胸口抓来。
灰衣人灵光一闪,心道:“这人姓向,莫不是人称‘莽张飞’的向继?此人力大无脑,果然便是个莽张飞。”心下微恼,顺着向继抓来的大手滑啦开去,猛然欺到向继身前。向继没想他身法竟有如此之快,大吃一惊,待要回掌,心口盔甲已被一硬邦邦的东西顶住,啪的声,那坚硬的盔甲竟凹陷得破开个口子。耳畔,只听灰衣人冷冷的道:“向将军承让啦!”
向继面若死灰,他一时轻敌,原以为命不保矣,哪知灰衣人竟及时收手。呆了呆,醒悟道:“是了,他是想挟持了我,好以此要挟少帅。哼哼,这也未免小瞧了我姓向的。”正要命手下士兵进攻,那灰衣人忽然放脱了他,长臂一振,将抓在手里的包裹抖落开来,露出一张封有火漆金印的文牒通告。向继认得那火漆上的金印,正是吕大帅的,咦了声,才要开口询问,那灰衣人早朗声道:“在下阮绩韬,奉吕大帅之命,星夜赶至青海,助少帅一臂之力!”
向继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哎呀”一声叫道:“你……你、你,你便是阮绩韬?怎么这么年轻啊!辣块妈妈的,我还以为阮绩韬是个六七十岁,老得快掉牙的糟老头子呢!”见阮绩韬面有愠色,忙住了口,干笑道:“对不住,我向某人向来心直口快,阮先生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挥手推开围堵的士兵,嚷道:“走开,走开!都瞎了眼么?没见是吕大帅特特请来的军师到了么?”
阮绩韬淡淡一笑,托着那牒文抖了抖,道:“向将军,还是先验过真假再撤兵的好。”向继好不尴尬,笑道:“哪里的话。阮先生请,少帅在营帐内恭候多时啦!”阮绩韬微微一笑,将手中牒文扔了给他,大袖轻悠悠的一甩,转身朝营内走去。
向继接过牒文一看,只见那固定丝绢用的木制卷轴,一端已裂开一道细口子。想起方才阮绩韬用来刺穿他盔甲的物件,除了此物再别无其他,不由一阵心惊,冷汗渐渐沁湿了背心,忖道:“瞧这年轻人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却已身怀如此过人的本事,怪不得大帅千方百计的要请他来做军师,想来确有很大的道理。”
当下引了阮绩韬来到一个大营帐前。阮绩韬暗自打量,见这青海附近方圆一里多驻扎的前锋营帐篷大小不一,排列的却是密而不乱;四周巡逻的卫士手持长枪,威风凛凛,步伐整齐划一,不由暗暗点头:“传闻吕大帅独子年齿虽幼,却是个领兵打仗的将才,这次皇上亲自点兵,命他父子齐上战场,吕大帅更是大胆推荐儿子领为青海前锋,可见这年轻少帅不简单!”
正思量间,耳听身边有个小兵朗声道:“少帅有请阮先生!”说着掀开帷帘一角。
阮绩韬跨步走了进去,只见偌大个营帐内却是空无一物,地上简单的铺了层软席,软席的另一端,席地而坐了位身着青色战袍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皮肤晒成古铜色,鬓若刀裁,眉若墨画,一双眼眸炯炯有神,端的是气宇非凡,俊朗潇洒的人物。
才触到那青年犀利的眼神,阮绩韬便吃了一惊,他原没料少帅帐内的布置竟会如此空潇,更没想才见面,便看到这少帅眉宇间淡淡的有层黑气笼罩,不由蹙起眉头。
少帅起身道:“久闻先生大名,父帅几次上昆仑山相请,先生却都在闭关修行。这次得知先生肯出山相助,吕莆莫感荣幸!”说着深深对着阮绩韬一拜。阮绩韬忙伸手拦住,道:“少帅折煞草民了!草民一介山野闲人,得蒙吕大帅青睐,待为上礼,已是不知该如何相报了,又怎敢当此大礼?”他只随手轻轻一格,吕莆便再也拜不下去。他少年心性,一向争强好胜,便使足了力气强往下摁劲,这时阮绩韬只需骤然收劲,还不把他掀翻一个跟斗去?但如此一番作为,怕也大大削了这年轻少帅的面子,当场令他下不了台。
当下微微一笑,只当未知,口里说道:“少帅不必客气,请起!”
吕莆这才真正心服,挺腰站起,古铜色的脸上泛起一层微红,但随即便恢复常态。阮绩韬见席上铺了一张羊皮地图,图上绘制的正是青海至玉门关一带的边疆局势,微一沉吟,问道:“少帅已与吐蕃单于的兵马交过手了吧?”
吕莆吃得一惊,答道:“今早才与之有过一场小战,报讯的小兵此刻恐怕还未赶至凉州父帅那儿,先生怎会得知?”吕莆淡淡一笑道:“看少帅的气色便知。”顿了顿,又道:“依在下揣测,今晨必是双方兵马未及交火,只主帅出阵拼斗……看样子,是少帅胜了?”
吕莆嘴越张越大,惊讶道:“先生、先生怎会知晓的这般清楚?难道……你有卜卦之术?”阮绩韬呵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卜卦先知之能,只是依常理推论而已。”大袖一挥,手指点在羊皮一处,道:“交兵之地可在此处?”
吕莆又惊又喜,再无疑虑,扑通跪倒,拜道:“请教军师!”
阮绩韬跪倒席上,算是还了他这个礼,两人也不再站起,跪伏在羊皮地图旁。阮绩韬一只修长的手指不住的在图上指来点去,吕莆神色凝重,眼光随着阮绩韬所指之处流动,不住点头。
也不知过得多久,营帐门帷掀开一角,向继一颗硕大的头颅探了进来,才要开口叫唤,但见两人低语连连,神情肃然,硬又把话重咽了回去。咋咋嘴,才要退去,吕莆突然朗声唤道:“向将军!”向继一愣,应道:“在!”
吕莆已快速站起,奔出营帐去,脚步急促,扔下一句话来:“整军!备马!速命前锋营抽调八支冲锋队来!”向继吃了一惊,叫道:“八支?那不是去了大半?少帅……”欲喊吕莆回来问个清楚,却见他早去的远了,忙又回头用目光询视徐徐走来的阮绩韬。阮绩韬笑脸吟吟的道:“向将军,你只管照军令行事便是,少帅他自有主张!”
向继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讷讷的退出营帐,但听身后阮绩韬又一声叫唤,他困惑的转过身去。只见阮绩韬一脸淡淡的惆怅,欲言又止的表情。向继是个急性子,忍不住说道:“有话便快说,我向某人最受不了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人啦!”
阮绩韬淡淡一笑,最后才道:“也没什么了……只是,黄昏一战,无论战况如何,请向将军时刻守在少帅身侧,切记!切记!”
向继随口应了声,也没多加琢磨,径自去了。阮绩韬轻轻叹了口气,自语道:“且看这一仗鹿死谁手啦!”
二、反计突袭
黄沙卷天,黄云遮日。
一支近万人的队伍在落日的黄昏下,悄悄的行进着。领头骑马的是一位年青公子,二十五六岁,一脸的斯文,衣着甚为华丽,一眼便知是吐蕃贵族。只见他手持长鞭,得意的对身侧的老人笑道:“库伦达布,你的妙计果然使得好。咱们今早佯装败了,傍晚再悄悄的杀他个回马枪。他们正得意于早上的小小胜利,哪里会料到咱们会杀回来。哈……”笑声爽朗,走得近的数十名士兵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库伦达布将手横在胸口,谦道:“是杰瓒王子英明,不计个人荣辱!”杰瓒王子将手一摆,道:“诶,能不损一兵一卒的将妙计顺利施展,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等这一仗打胜了,我生擒了那吕莆,还有谁会再记得今晨的那一败?”库伦达布抚须点头,道:“杰瓒王子果然好胸襟,怪不得单于那么赏识你!”杰瓒王子听了也不骄傲,微微一笑,不语。
走的半个多时辰,突然风沙大起,风力竟比前陡然强了数十倍。沙子吹进人的眼里,迷得眼睛都睁不开,战马纷纷嘶鸣,躁动不安,不肯再向前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