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十二仰起头来,啐道:“呸!就凭你?你还不配叫我正眼瞧你呢!你对吕莆都做了些什么,将他弄成这副模样,别以为我不知道!”杰瓒怒道:“你以为他是谁?是大英雄,大豪杰?呸,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个胆小懦弱的小男人!我实话告诉你,他早就降了我吐蕃,在我抓他回来的那天,他就已经求饶投降啦!”
冯十二乜着眼,木然的看着他,目光却渐渐的黯淡下去,最后,眼眸中那点期翼之光终于闪灭了。
突然,她感到有股甜腥之气自胸腔中直涌而上,“哇”地声,喷出一口鲜血。杰瓒见她面色雪白,身子微微的颤抖,心中一痛,忙过来搀扶,说道:“你怎么啦?是我刚才用太大力,伤到你了么?”
冯十二勉力挣开他的手,说道:“走开,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自己挣扎着站起,摇摇晃晃道:“吕莆是我丈夫,你开个价吧,要我长门怎么做,你才肯放人?”杰瓒又是错愕又是心痛,大叫道:“他都已经不要你了,你还要他做什么?”冯十二淡淡道:“他是我丈夫,胆小也好,懦弱也好,总是我自己选的丈夫。他既然归降了你,对你的用处也就不大了,我不信驻守凉州的吕大帅还会在乎一个背叛国家的儿子。而你借他将我胁持了来,其实也是不过是想在长门上动点脑筋吧。不必废话了,开门见山说吧,把他交给我,长门自会替你完成一个心愿。”
杰瓒气极,唰地拔出随身弯刀,刀尖明晃晃的对准她的喉头,说道:“你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冯十二摇头傲然道:“你不会,你也不敢!长门的厉害你不是不清楚,杀了我换来什么样的代价,实在很划不来。不如达成这笔交易,对你大有好处。”杰瓒道:“他对你都那样了,你为什么还要他?”冯十二冷冷的答道:“你没必要知道!”
杰瓒回身一刀劈在护栏上,刀锋凌厉,竟将护栏劈成两段,恨道:“那好,我这就将吕莆一刀宰了,反正你也没说要死还是要活的,杀了他,把他的尸体交给你也是一样!”冯十二厉声道:“你敢!就算要他死,也只能死在我冯十二的手里,轮不到你来杀他!”
杰瓒愤怒的瞪向她,一字一句道:“那好!如果我提出的交换要求,便是要你呢?”冯十二怔住,杰瓒接道:“我要你!我的心愿便是要你——拿你跟吕莆换,他走,你留下,我要你做我的王妃!”
冯十二呆住半晌,忽而笑了,雪白雪白的脸,白色的唇角下映着诡异的鲜血,显得格外的刺眼。她笑道:“你很聪明!你真的很聪明……有了我,长门能替你做的事就远远不只一件而已了。呵,好个聪明的选择……”
她轻轻的笑,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凄楚与无奈。抬头仰望星空,冯十二终于幽幽的说道:“放了他,让他回中原吧,以后……都别再回青海来啦。”
冯十二与杰瓒才离开,别院内有个黑影一晃,闪进个人来。那人轻手轻脚的四下探望,避过了守夜巡逻的士兵,直接蹿进大厅里去了。
厅里残香尤存,灯光昏暗,桌上杯盏狼籍,丫鬟们尽散去,内屋的大床上,横起竖八的躺着三四名赤裸裸的男女。
那人见了,面上微红,羞涩的转过目光。这时床上有个女子呻吟一声,翻了个身,竟扑通跌下床来。她醉眼朦胧的爬起,突然颈背上一痛,嘤地声倒地昏死。
那人敲昏女子后,轻轻嘘了口气,伸出一双白玉般的小手,去推床上的男子,低唤道:“吕大哥,吕大哥……醒醒,吕大哥……”那床上的吕莆喝醉了,感觉有双柔滑无比的小手推他,顺手抓住,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了句什么梦话。
那女子被他一拉,踉跄着竟跌进他怀里,脸颊贴在男子赤裸的胸膛上,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她羞的耳根子通红,慌忙爬起,叫道:“吕大哥,快醒醒,我带你去找冯姐姐啊。”
怎奈吕莆烂醉如泥,她根本拉他不动,急道:“哎呀,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嘛。你、你……”吕莆一个翻身,抱住身旁一名女妓,闭着眼不住的亲吻。
她站在床边,看得又羞又气,嗔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你这般……这般无耻,怎么对得起冯姐姐!”抬起一只手,欲狠狠扇他一巴掌,终是不忍下手,只气得跺脚,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吕莆从温柔香里一把拉起,背在了背上。
才走到门口,忽然脚下一绊,她“哎哟”低呼,扑通摔在了地上,背上的吕莆更是被她甩出去老远,脑袋狠狠砸在了门槛上。
吕莆“啊”地声惨叫,痛醒过来,骂道:“他娘的,哪个烦老子睡觉!”说的竟是一口流利的吐蕃话。她吃了一惊,叫道:“你,你怎么……”月光下仔细一端详,她忽然尖叫道:“你不是吕莆!”
吕莆的惨叫声引来巡逻的士兵,门外一阵“喀喀”的靴响,当先一人跨了进来,说道:“半夜三更偷摸进男人的房间,你是下贱的连自己的身份也不顾了么?”
士兵们高举火把,顿时将房间照的灯火通明,只见一个貌美少女缩在地上,眉目如画,秀丽动人,正是吐蕃郡主卓玛。
杰瓒冷眼一扫,只见卓玛指着那地上摔得不断呓语的男子,激动道:“他不是!他不是!他根本就不是吕大哥!”
杰瓒喝道:“不要脸的贱货!”一把将她从地上抓起,劈手就是一巴掌,骂道:“若不是看在你我从小一块长大的份上,我才懒得将你养在府里吃白食!”
卓玛被打得嘴角沁血,梳好的辫子也给打散了。她却兀自喃喃道:“不是,他不是……”杰瓒道:“什么是与不是?哼,我知道你想找吕莆。但我有说他是么?”卓玛哭喊道:“你好卑鄙,你找人假冒吕莆欺骗冯十二!”
杰瓒突然翻手一掌打在她胸口。卓玛连退三步,砰地撞在了石柱上,痛彻心肺,她闷哼一声,吐出口鲜血来。
杰瓒怒道:“让你体体面面的去突厥和亲你不去,现在却连累得我硬要接收你这个破烂货!你爹仰仗着是宗室皇亲,逼我娶了你,我正憋着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发呢。进了我四王府,却不乖乖的呆在房里做好你的四王妃,多管闲事,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右手飞快向前一探,五指卡住卓玛的脖子,竟将她叉离地面。
卓玛双脚腾空,不住的踢腾。双眼翻白,舌头都露在了外面,喉咙里格格作响,整张脸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危急关头,人群里抢出一人,急叫道:“手下留情啊!”
一人砰地跪倒在杰瓒面前,磕头道:“王子,手下留情啊!你若一时愤怒杀了卓玛郡主,怕是在宝胜亲王面前不好交代啊!”杰瓒道:“好啊,又是你。库伦达布,你胆子也越来越大啦,三番四次的顶撞我,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库伦达布脸色苍白,磕头道:“属下不敢。请王子三思,属下确实是为王子着想啊。”
杰瓒也知卓玛不能杀,所以一直忍着,但心里的怨恨却是越积越多,加上方才一片真心被冯十二断然拒绝,他憋着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这时听库伦达布言辞恳切,脑子里渐渐恢复冷静,他放下卓玛,说道:“把她关进死牢!三天三夜不准给她饭吃,连水也不给!”
卓玛气奄奄的瘫在地上,任由两名士兵一左一右的将她架起。杰瓒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冷笑道:“你不是想见吕莆么?我这就送你去见他!带走——”
十三、地牢酷刑
“当啷!”牢门重重的落下枷锁,卓玛一跤跌在冰冷刺骨的湿地上。
这是个昏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的尽是潮湿阴冷的霉臭味。卓玛揉了揉发疼的胸口,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双手抓住儿臂粗的铁栅栏,叫道:“杰瓒,你放我出去!你私设地牢,你可知道犯了什么罪,爹爹若知道了,绝不能饶你……”叫得片刻,左侧出口的大铁门上“哗啦”拉开扇小窗,有个人脸凑了过来,骂道:“叫鬼呢?半夜三更还让不让人睡?进了这里,就好比进了阎王殿啦,你还想着出去,做梦去罢!再吵,老子拿大家伙伺候你!”
“咣当”声小窗又给关上了,卓玛浑身酸痛,又惊又怕,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铁栅栏坚若磐石,哪里是她纤弱身子撼动得了的?
四周黑漆漆一片,偶尔门缝里有风吹过,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身旁不时有“叽叽咯咯”的异响,听起来充满恐怖。卓玛越听越害怕,浑身抖瑟不停,拿手捂了耳朵,闭了眼睛缩在墙角,动也不敢动。
过得许久,也不知打哪传来一声诡异痛楚的呻吟,那声音低而缓,如同鬼蜮里的亡魂在向世人道诉不平。卓玛骇怕得“啊”的一声尖叫:“不要,不要过来!”
那呻吟声近得如同在耳畔,一声接着一声,最后竟低沉嘶哑的喊道:“呃……水……水……”
卓玛愣住了,这分明就是人声。她循声望去,黑暗里只瞧出个模糊的轮廓,有个十字似的架子搁在右边,依稀辨认,那十字架倒又像是个张开了双臂的人,声音却是从那里发出的。
卓玛此时稍稍却减了害怕之心,小声问道:“谁?谁在哪里?”那人闷哼了下,仍旧喊道:“水……”卓玛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杰瓒最后对她说的的话来,惊叫道:“是吕大哥!你是吕大哥……吕莆!吕莆!你是吕莆吗?”
那人却不回答,只是一声弱似一声的呻吟,卓玛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跑到最接近他的地方,隔着栅栏将手伸了出去,却差了一大截,够不着。她哭道:“吕大哥……吕大哥……”
她走得近了,又看清楚几分,只见一个男子光着上身,披头散发的被吊绑在一根十字木架上,脑袋无力的耷拉着。若不是听到他呻吟,还以为已是具不会动的死尸了。卓玛虽然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却也知道他被动了刑,是被活活折磨成这样的。
卓玛伤心哭道:“吕大哥,你怎么了……他们,他们对你都做了些什么呀?”
杰瓒言出必行,这三日内果然没人往牢里送过滴水,卓玛实在饿得不行,瘫软在地上,身子歪靠着栅栏,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吕莆。
三天了,外头没给她送给吃的,同样也没给吕莆喝过一口水。他一开始还有不断发出呻吟声,这半日,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卓玛也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清醒时,她舔着干裂的嘴唇,忍不住想:“他们是要把吕大哥活活饿死在这里了,冯姐姐只以为他变了心,自然也就不会再找他……我、我……我却能在这里陪着他同赴黄泉,实在是件叫人欣慰的事。冯姐姐不能做到的事,偏给我遇到了,这是不是也是上天怜悯我,给我的造化呢?”
想到这里,不由挣扎着将手伸了出去,凌空虚抚着吕莆的脸颊,眼中充满无限痴恋,心道:“等等我,吕大哥……这辈子你是属于冯姐姐的,那下辈子由我陪你,好不好?好不好?”痴痴的想着,眼泪不觉自腮边滑落,脸上却露出欣慰甜蜜的笑容。
她与吕莆的接触不多,唯一的一次也就是吕莆乱箭阵中救了冯十二。那一次,她坐在冯十二的怀里,望着身旁侧马奔驰的少年将军,那样的英姿勃发,那样的深情厚意,那样的英勇神武,她那颗充满少女情怀的心,不知怎的,就被深深牵绊住了。明知他已是救命恩人的心上人,又是敌我对立,这辈子不管天地怎生改变,也是与他无缘,但那颗心就是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卓玛望着心意所属的男人,视线却在不断的模糊,心底叹了口气,满是欢喜,静静的阖上眼。
忽然,牢门“咣”地声竟被打开了,刺眼的光线射了进来,即便是闭着眼,也能感觉得到炫耀的光芒。卓玛皱起了眉头,为有人肆意的闯入她与吕莆的二人天地而不悦,但不管她愿不愿意听,杰瓒那尖锐的声音就是传进她的耳朵里来,叫道:“卓玛,感觉如何啊?这里环境不错啊,有成群的老鼠蟑螂陪伴……啊,对了,对了,还有个你最最想见的男人!”
卓玛睁开眼,也不看他,只是把目光转向吕莆。但这一眼,却把她看得心魂俱碎,失声痛哭道:“啊——”
吕莆满身血污,身上几乎已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来。血肉外翻,带出累累白骨,凝血的伤口处密密麻麻的遍布着黑压压的成群蚂蚁……
卓玛瞠目,眼睛瞪得滚圆,嗓子里憋着气,不停的啊啊尖叫,恐怖至极。她被吓坏了,出生至今,她也没看过如此血淋淋的可怕场面。
杰瓒穿了件崭新的青稠袍子,阴鸷的脸上不带一丝笑容,他捏着鼻子,吩咐一名手下道:“打盆盐水给我泼醒他,是开饭时间啦!”手下应了。
不一会儿,一盆盐水从吕莆头上淋下。盐水渗进凝结了血块的伤口,登时撕心裂肺的剧痛将他激醒了。吕莆连声惨叫,挣扎着扭动起身子,手脚上的铁链“当啷当啷”互相撞击。
卓玛捂住了耳朵,泪流满面,哭喊道:“你饶了他吧!”
杰瓒冷笑:“怎么?这就心疼啦?好戏还在后头呢,你睁大眼好好给我看着!”伸手一挥,立即有数名士兵走上前来。卓玛见他们个个动作熟练,才一会儿工夫,地牢内便架起了火盆,马粪在盆里烧得劈啪响,温暖的火光却让卓玛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叫道:“你要做什么?”杰瓒笑道:“你不是三天没吃饭了么?我给你做好吃的呀!”
两名士兵上前摁住了吕莆,另有一人拿了把亮闪闪的刀子朝他走去。卓玛尖叫道:“不要!不要!不要!”
吕莆的头被扳正了,他一脸的血肉模糊,基本上从容貌上看,已完全认不出他就是原来那个英俊潇洒的少年了。那名士兵拿了刀子,在他身上比划了几下,似在考虑在哪里下手。
卓玛叫的嗓子都哑了。
手起刀落,吕莆身子一颤,惨叫一声,胸口的一块肉被割了下来,鲜血直流。那名士兵驾轻就熟的在他伤口上抹了一层蜂蜜,蜂蜜粘稠,竟将伤口汩汩流淌的血止住了大半。
割下的肉被放在了火盆上烤,火苗高窜,烤得滋滋直响。卓玛突然明白杰瓒要做什么了,一阵恶心反胃,“呃”地声,捧着胃大吐起酸水来。
杰瓒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不饿的了?”吩咐那名士兵,道:“拿去给吕少帅吃罢!”
吕莆浮肿着眼,微微睁开一线,满是鄙夷的看着杰瓒。那烤焦的肉递送到吕莆嘴前,他想也不想,张口一叼,竟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下,杰瓒反倒吃了一惊,愣了半天,“哈”地拍掌笑道:“疯子!当真是疯子!还说什么礼仪之邦,文明之国,原来不过是个禽兽也不如的疯子!哈……哈……味道怎么样啊,吕少帅?我的烹饪手段还不错吧?”
卓玛大吐特吐,只把胃里的一点酸水全吐尽了。吕莆却是大口嚼肉,最后脖子一伸,把肉全部咽下了肚,沙哑着嗓音,傲然道:“忠臣的肉又怎会不好吃!”杰瓒面色大变,眼中闪过疯狂的狠戾,他随手在一旁的刑具架上抓了根鞭子,“啪”地下抽在了吕莆的身上。那鞭子上生满了倒刺,一鞭下去,勾起无数血肉。卓玛只觉面上一热,伸手一抹,竟是吕莆的鲜血飞溅到了她的脸上,不由放声大哭:“杰瓒,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啊!”
杰瓒死命狠抽了十来下,吕莆气息奄奄,险些昏死了过去。杰瓒一把抓住了他的下巴,用力捏住了,瞪着他叫道:“你想当英雄?呸!”一口唾沫吐到了吕莆脸上,吕莆挣扎了下,却是徒劳。
杰瓒继续叫嚣道:“我要让你遗臭万年!遗臭万年!我要叫世人鄙视你,唾弃你,憎恶你,叫你死也不得安生!”吕莆双目憎恨的瞪视他,杰瓒哈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得意。
卓玛想到杰瓒叫人假冒吕莆,散布吕莆投降吐蕃的消息,心内一寒,知道他所言非虚,而他所施毒计,当真叫人发指,哪里还有一点光明磊落的侠义存在。她自小许配于他,虽谈不上男女之情,但至少甚敬重他少年英雄,是个了不起的汉子。今日所见,全然称不上英雄二字,竟是个卑鄙无耻,下流狠毒的小人。
杰瓒狞笑道:“你是想死的痛快些,还是要我慢慢的陪你玩?”他一招手,立即有人抬了张案几过来,案上摆有笔墨纸砚,还有一只白玉小瓷瓶。卓玛弄不懂杰瓒要搞什么花样,只以为他又想出什么毒辣法子来折磨吕莆,不禁失声尖叫。
杰瓒命令道:“把他放下来!”
手脚镣铐一解,吕莆支撑不住,软软的瘫倒在地。杰瓒将案几推到他面前,冷道:“只要你写封信,这瓶鹤顶红就是你的啦!”吕莆缓缓抬起头来,斩钉截铁道:“要我写降书,你做梦!”
杰瓒嘿嘿冷笑,道:“我不要你写什么降书,我只要你写封休书!”
“休书”二字一出口,吕莆浑身一颤,早有两名士兵将他拖起,把他血肉模糊的双手摁在了案几上,威吓道:“快写!”杰瓒蹲下身子,冷冷说道:“只要你肯写下与冯十二的休书,我就让你痛痛快快的当你的英雄!否则……!”
卓玛的心扑腾扑腾的猛烈跳着,不知吕莆会如何作答。谁知,过了好半晌,吕莆嗤地一声蔑笑,沙哑道:“我与她尚未拜堂,说什么写休书?何况……像十二那般烈性的女子,会把薄薄一纸休书放在眼里么?”
杰瓒闻言大喜,笑道:“果然?原来你们……你们尚未成亲,哈,哈,太好啦!”吕莆嘿嘿冷笑:“好什么?你开心个什么劲?十二虽未与我行礼,但是……但是在我心里,她早就是我的妻子了!别说是写休书,就是要我不承认她是我妻子,我也不答应!”
杰瓒勃然大怒,一脚踹在吕莆背心,只听“咯咯”的骨头响,吕莆的肋骨生生被踩断了两根,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面前的白纸。杰瓒叫道:“我不允许!我不允许!十二是我的,她是属于我的!你算什么东西,你哪里配得起她?”
卓玛见吕莆受尽折磨,饱受ling辱,忍不住哭道:“你……你就写了吧!冯姐姐……冯姐姐她是不会怪你的!”吕莆睁开眼,口里吐着血,虚弱道:“别……别这么说。不只我心里把她……当作是唯一的妻子,她……她心里也是这般……把我……当作唯一的……啊——”
杰瓒一脚重重踩下,最后“丈夫”二字终是没能说出口。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红着眼狂叫道:“不是!不是!不是!总有一天,她会爱上我,她会爱上我!她只会恨你,恨你一辈子!”吕莆忍痛大声道:“你……你痴心妄想……可笑、可怜……啊——”
杰瓒抡起皮鞭,狠命的抽打,吕莆支持不住,神智渐渐昏迷。卓玛大叫道:“别打了,住手!住手啊!你就算打死他,冯十二也不会喜欢你!你是个魔鬼!”
杰瓒顿住,恶狠狠的向她瞪过去,卓玛骇怕的打了个冷颤,连退三大步,直退到牢房墙角。隔着栅栏,杰瓒疯狂道:“你是在吃醋,你是在嫉妒我对十二那么好。我就是喜欢她,不喜欢你这个贱货,我就是要她当我的王妃,我就是要她做我的妻子!哈……哈……我这就去找她,你尽管待在这里陪着这个死人吧!”
卓玛看着他如阵风般冲出了地牢,反倒大大松了口气,回头见吕莆动也不动的倒在血泊中,又惊又怕,放声大哭起来。
十四、姊妹情重
脚步声急促、错乱。火光四起。
冯十二静静的坐在房里,手里专心的缝制一件新衣,抿拢的嘴角上挂着一丝温馨一丝酸楚。门外嘈杂声四起,她只作未闻,神情专著的做着手里的针黹。
砰地声,门被撞开了,丫鬟茗雁喘吁吁的闯了进来,急叫道:“哎呀,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呢?快些逃罢!”冯十二眼皮也未掀一下,问道:“怎么啦?”茗雁叫道:“宝胜亲王叛变啦,他手下的六万精兵围住了咱们王府,你若再不逃,可就没命啦!”
冯十二轻轻“哦”了声,问道:“那你们王子呢?”茗雁答道:“四王子被赞普叫进宫去了,单于要他负责守卫,怕亲王带兵攻进皇宫里去!”
冯十二笑道:“好哇,他不在那可就更好了!”针线一挑,打了个结,她用牙咬断了线头,举起完成的新衣,回眸嫣然笑道:“你瞧我做的袍子,可好看?”
茗雁瞥了眼,见是件崭新的湖蓝色男人袍子,笑道:“姑娘的手好巧,王子见了肯定欢喜……”冯十二脸孔一板,愠道:“他欢不欢喜关我什么事?谁说这是给他做的!”手里的细针轻拈,弹指对准茗雁疾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