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虽然沒受伤,却也撞晕了,人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谷佳珲和巴布海一边一个,撑着她的腋窝,把她从地上架了起來,往炕上拖。
巴布泰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揉着胸口,气不打一处來:“你这是作死给谁看呀,你这么闹腾,不就是为了个党奇吗?罢罢罢,我去找他,看党奇那小子怎么说,好歹让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还是那句话,阿玛做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穆库什扶着嘉穆瑚觉罗氏在炕沿边坐下,嘉穆瑚觉罗氏看着炕上躺着的木槿,伸手颤巍巍地拂去遮挡在女儿脸颊上的乱发,泪水涟涟:“是额涅沒用……木槿,你就认了吧。你要恨,只恨你托生在了爱新觉罗家,却只是个格格,不是阿哥的命。”
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不论嫡庶,婚姻大事,从來都是身不由己的。无论是大格格东果,二格格嫩哲,三格格莽古济,这三个出嫁了的格格,个个都是嫡出,却半点儿沒有因为自己身份高人一等而能对自己的婚姻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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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嫲嫲:也写作妈妈,满语发音mama,祖母、父之母辈、老妪的意思。
[2]布雅福晋:满语发音buya fujin,是比小福晋(ajige fujin)还要低一等的外室妾。

第二十二章 同气连根(2)

其实何止是她们,就算是现在尊贵如阿巴亥,出嫁前身为乌拉前首领贝勒满泰的女儿,她嫁给努尔哈赤时又何尝是自己愿意的?
女儿家就是这个命!这是身为格格的宿命!
木槿人已经醒转过來了,只是伏在枕边哭泣不止,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她的眼角滚落,尽数湮灭于发丛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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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库什有些犹疑地站在门口,许是來回踌躇走动久了,那两条面目凶狠的猎犬警觉起來,冲她不是太友善地龇起了牙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听到动静后的敦达里开门出來,见到门口红着眼泫然欲泣的少女后不禁一愣。
穆库什手指扭着帕子:“敦达里……”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來,自己來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四格格又是來找八阿哥的?真不凑巧,八阿哥又不在家。”
穆库什摇了摇头,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惆怅,她眼神迷茫地看着敦达里,讷讷地说:“也不是……八哥不在,我找……我找你,我是找你的……敦达里。”
“四格格有什么吩咐?”敦达里的声音是和悦的,虽然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少年期即将变声的低沉,然而与巴布海的粗犷沙哑相比,敦达里此刻的声音里凝聚着让人心定的东西。似乎不论什么事,只要说出來给他听,他就都有办法去解决。
穆库什茫然地想,敦达里就是这样神奇的人,从他六岁來到木栅,五年來他无所不能地替她解决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烦恼。比起活泼好动的安达里,敦达里更像是个安静理智的兄长,虽然他其实比她还小两岁。
“敦达里……”话到嘴边,她突然情怯起來,她跑來询问他,是否代表自己其实很在意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她不清楚,有种懵懵懂懂的情感堵在她的胸口,疏导不出來,也令她无法纾解。
“是,奴才在。”
敦达里的笑容永远是那么体贴温柔,多一分觉得太过虚假,少一分觉得太过薄情。
“木槿喜欢党奇……”她终于艰涩地开口。
“嗯。”他沒有任何惊讶或者质疑的表情,只是淡淡的,一如既往地作为一个忠实的聆听着。
“阿玛想和乌拉联姻,乌拉的首领贝勒向阿玛求了亲……木槿宁死不嫁。她真傻……婚姻这种事岂能由着自己的心意來?她真傻,是不是?且不说党奇喜不喜欢她,即便是喜欢的,两情相悦……那又如何?党奇今年二十一岁了,家中有妻有子,这样嫁过去便能得到了圆满吗?”
敦达里不置可否,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穆库什,示意她擦拭眼泪。
穆库什接过帕子,有些愣忡:“我想不通这些……看了那么多的夫妻,唯一令人羡慕的只有萨木哈尔。七哥是嫡子,却肯守着萨木哈尔一个人过日子,身边连个妾都沒有。去年辉发和建州关系交恶,七哥也一如既往地维护她……从小到大,除了二姐,大概沒人觉得七哥聪明,和八哥的早慧相比,七哥更是才智平平。可是……作为女人,我还是觉得羡慕萨木哈尔。我不知道怎么去评定一个男人的好坏,也许在别人眼里,巴图鲁那般的男子才是好的,可我……”她抽了抽鼻子,哂笑,“瞧我,说的语无伦次的,我沒别的意思,你就当我随口唠叨……”
敦达里点点头,目光柔和:“格格向來是个有主意的。”
穆库什垂下眼睑,日渐西沉的晚霞投射在她身上,那单薄的双肩似乎肩负着她无法承受的重量。她垮着肩,眼神木讷地看着敦达里脚上的靴子,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老长。
“也许……”她喃喃地开口,眼睫如蝶翅般扑扇了两下,待眼睑抬起时,眸底的那点星光却很快被掩藏住。她幽幽地一笑,笑容空洞,说不出的落寞,“这就是命。再见……敦达里。”
敦达里低头行礼:“格格好走,奴才恭送格格。”
穆库什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慢慢恢复,眼里又有了神采。
她最后看了敦达里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十三章 姐代妹嫁(1)

戊申,明万历三十六年,春末。
自褚英、阿敏讨伐乌拉边界,功克宜罕山城之后,乌拉贝勒布占膛下身段,以求取淑勒贝勒亲女为由,向建州求和。
令阿巴亥沒有想到的是,努尔哈赤非但沒有同意四格格与郭络罗家的亲事,反将四格格穆库什许给了布占泰。这门亲事定的仓促,从下聘到纳娶仅短短数日,之后穆库什便在七阿哥阿巴泰的护送下,远嫁乌拉。
穆库什出嫁后沒几日,五格格木槿又下嫁额亦都的次子党奇。
很多人都还沒搞清楚状况,五格格就这么嫁了出去。党奇虽然是额亦都与努尔哈赤堂妹的儿子,但比起前四位格格的夫婿,实在平平无奇,许多人都在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股风直到五格格的婚礼之后,才渐渐淡了下去。
噶禄代沒能给郭络罗家讨回一个格格,不禁有些埋怨阿巴亥收了她的礼却沒用心办事,以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阿木沙礼倒是无限欢喜的,四姨的婚礼在乌拉,她沒法参加,但五姨的婚礼就在赫图阿拉城里,她央着额涅带她去婚宴,好话说了一箩筐,最终莽古济才勉强答应了。
额亦都共有四位妻子,十五个儿子十一个女儿。这四位妻子,除已故的元福晋和现在的大福晋爱新觉罗扎剌玢,还有两位大小通殷氏,是对姐妹花。
在额亦都十五个儿子里,有九个是扎剌玢所出,一个是元福晋所出,两个是大通殷氏所生,一个小通殷氏所生,还有一个妾生庶子。
嫡长子班席与党奇同岁,是已故的元福晋所出,也曾有传闻说额亦都的元福晋是因为扎剌玢强势进门后,抑郁而死。当然这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阿木沙礼当然不可能知道那么详尽的流言蜚语,也不可能关心这些事。她只是听着酒席上几个耳语的老嬷嬷闲聊了几句,突然想起高热退后,勉强把伤养了几天就回家去的岳托。
听乌吉嬷嬷和色尔敏姑[1]趁她午睡闲聊时谈起,岳托的额涅就是被现在的二舅母给气死的,岳托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比他小一岁,打小兄弟俩就不受继母待见,继母自己生了三个儿子,更是不把岳托兄弟俩当回事了。
乌吉嬷嬷欷歔说岳托在家过的极苦,冬天虽然过了,可早晚天气还是很冷,孝子的身子骨又经不住冻,可二舅的那个大福晋愣是停了两兄弟的火墙暖炕。岳托是怕弟弟受冻,所以才独自上山砍柴回去烧炕的。
“说是生了九个……”
“真以为自己是母猪呀,儿子就生九个?外头听得风光,谁知道是不是从妾生子里抱过來养在跟前的?额亦都倒是艳福不浅……”
“是呀,大福晋身份不低,又是个贤惠能容人的。”
阿木沙礼听得不耐烦了,跑回莽古济身边,发现莽古济正在跟女眷们聊的话題更无趣,而且,这个话題对她而言,是弊大于利。她想逃跑,却被莽古济一把拽住。
[1]姑:满语发音gu,姑姑的意思。

第二十三章 姐代妹嫁(2)

“听到沒?你郭罗玛法召了达海去木栅,设了个司文翰给他住……你不是求着我让你去木栅吗?以后每日吃完早膳就让乌吉送你去……”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阿木沙礼大叫,挣扎不止,试图逃跑。
莽古济两只手用力,把女儿重新拉回怀里:“这又是闹个什么呀?不是你说想去木栅……”
“四姨五姨都不在木栅了,我还去了做什么?”阿木沙礼气哼哼地,“你这是想诓我去学那劳什子的字。”
边上有人哧哧地掩唇笑,却是五阿哥莽古尔泰的大福晋、阿木沙礼的姑姑莫雅绮。
“阿木沙礼,你六岁,是时候该了,虽是个女孩子,但我们女真人不论男女皆能征善战,你既骑得了马,拉得开弓,怎么就识不了字,读不了书了呢?”
阿木沙礼眼珠微微一转,眼圈已是微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莫雅绮:“姑姑,我还沒学好骑射,等我骑射学好了,我就……”
“不行。骑射不能丢,但是这字,你也得给我去学。”莽古济一口否决。
阿木沙礼啪嗒啪嗒开始掉金豆子,满脸委屈。
莫雅绮正要安慰,一旁经过的大格格东果突然驻步,笑问道:“阿木沙礼这是怎么了?”
“德赫么。”一边哭着,她一边还不忘行礼。
东果笑道:“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摸了摸她的头,“快别哭了,你看你都类哥哥都在笑你了。”
跟在东果后头的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少年一愣,两眼瞪得溜圆:“额涅,你可别冤枉我,我哪有笑阿木沙礼妹妹。”
莽古济沒什么反应,倒是莫雅绮笑着起身和东果亲亲热热地行了个执手礼:“我好像有两年沒见着都类了,个子蹿起不少啊。”
阿木沙礼用手揉着眼睛,从指缝里偷觑都类,两下比较后,心里有了结论都类和岳托同岁,可他那身高,根本不及岳托。这样也好意思说个子蹿起不少?
阿木沙礼有些不屑,加上都类长相比较类父,浓眉大眼,面皮白净,未长开的五官已隐隐透出清俊。但是阿木沙礼觉得都类有点比下有余,比上不足,说他斯文儒雅吧,她觉得不如国欢生得好看,且举手投足自有股不是人间烟火的仙气,说他温柔体,好像又及不上杜度……
这实在是一个不怎么样的表哥,大概、也许……玩不到一起去吧。
阿木沙礼在心里才给都类归好类,却不想东果突然冒出一句话:“三妹妹,我看阿木沙礼越看越喜欢,不如这样,把她给了我们家吧。”
阿木沙礼心想,这应该是在开玩笑吧。我额涅只生了我一个,怎么会把我送给别人家?
果然,莫雅绮开口了,只不过她嘴里说出來的话却是:“那哪成呀?给了你们家,那我家的迈达礼岂不是得跟我天天闹腾,拿我当仇人呀?”
“哎呀,你家迈达礼才多大个人呀,他哪懂那些?三妹妹,你觉得姐姐的主意怎样?不如我们就此亲上加亲……”
阿木沙礼不想听大人们在那玩笑式的调侃逗乐,她只想离开酒宴,最好是能有什么事,让额涅忘记那什么读书识字的事。

第二十三章 姐代妹嫁(3)

“妹妹,你可还记得我?”正心烦着,都类挨到她身边來,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妹妹你长得真好看,小脸和苹果一样红……”
阿木沙礼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心里不自觉地拿他和岳托比较,越发觉得都类傻兮兮的,很讨人厌。她索性假装沒听见,只是扯了额涅的手,想偷偷挣脱开去。
莽古济察觉后,反而拽紧了手,低头说道:“让你都类哥哥陪你一道儿去司文翰如何?”
东果笑道:“达海是个有才的,九岁便通女真、汉文的要义,要不然你们郭罗玛法也不会待他如此亲厚,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三岁,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你们去了,与他好好相处。”
都类满是不悦,悄悄对阿木沙礼说:“我才不想去学什么字,妹妹你别怕,那个达海如果敢装腔作势欺负人,我帮你揍他。”
也是,虽然额涅让去司文翰学文,但是她去了木栅可以偷溜出去找别人玩啊。心里这么一想,她不禁又高兴了起來,笑靥如花。
“听说三叔家的孙带也在木栅,她跟达海学了不少汉文,如今愈发出息了,居然在看《关雎》。”东果笑问。
“她那是装样子讨阿玛欢喜,能看懂字就不错了,这么大了都不出嫁,这还真是要跟那个老女一样,在木栅里养老不成?”
莽古济一出口就是毒舌,言辞犀利得东果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笑了笑,又说了两句寒暄的话,这才带着恋恋不舍的都类走了。
“额涅,国欢哥哥读书也很厉害,他去不去司文翰?”
莽古济忙着和同系的女眷说话,对女儿敷衍道:“你国欢哥哥身子不好,出不得门,偶尔去一两次还行,天天去,那不可能的。”
阿木沙礼不禁又撅起了嘴。
这一桌的女眷主位坐的是莽古济,主家陪席的是额亦都和大通殷氏生的第五子阿达海福晋瓜尔佳氏。瓜尔佳氏是费英东的女儿,费英东和额亦都一样,都是年轻时和努尔哈赤一起征战,立下汗马功劳,特别受倚重的老将。
莽古济评价布喜娅玛拉的时候,瓜尔佳氏坐在一旁笑得十分尴尬,显然才十四五岁的她还不擅长在这个圈子打交道,可与各家女眷交际相处是当家主母的必修功课,沒法逃避,只能努力适应。
“五嫂子原來在这,让我们好找。”一个清丽的声音传來,让阿木沙礼眼前为之一亮,只见一群打扮得红艳艳的小姑娘手持酒杯酒壶,盈盈然地向她们走來。为首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看装扮竟仍是未嫁的少女,亭亭玉立,穿一身湖绿色的长袍,绛色坎肩,鬓角上压着一朵小小的绒花,耳垂坠着两颗米粒大小的东珠,蹁跹走动时,那东珠随之晃动,说不出的摇曳生姿。
阿木沙礼先是被她身后那一群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所吸引,待看到那少女时,不知为何目光竟移不开了似的,两只眼黏在她那饱满圆润的耳垂上。
瓜尔佳氏站了起來,笑着向在座的诸位介绍:“这是我的小姑子,七妹娥尔赫,后面的是八妹胡图礼,九妹琥巴,十妹……”

第二十三章 姐代妹嫁(4)

娥尔赫今年十五岁,胡图礼九岁,后面三个女孩年纪更小,都是同一年的,才五岁。
这姐妹五个站在一块儿,后面三个小的脸蛋身材都还沒长开,一个个稚气中显得木讷,和阿木沙礼一比,那种大家子出來的格格与庶出小妾养出來的小姑娘,通身的气派看起來差异就显得很大。
倒是那个娥尔赫,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站在一堆姐妹里犹如鹤立鸡群,显得格外标致,只是好奇怪,这么个长相不差的姑娘,居然到现在也沒有婚配出去?
莽古济和莫雅绮都在打量着娥尔赫,娥尔赫倒也不羞怯,大大方方地站着,端着酒杯敬了上來:“各位嫂子可得给我几分薄面,喝了这杯,要不然我可要在妹妹们跟前丢人丢大了去。”
瓜尔佳氏笑啐:“你这是管谁叫嫂嫂呢?这可是淑勒贝勒的三格格,这是五阿哥的福晋……”
娥尔赫笑道:“那算我高攀了一门亲,都管诸位叫声嫂嫂吧!嫂嫂们可得成全了我!”
瓜尔佳氏嗔道:“愈说愈不像话了。”
莫雅绮饮了杯中酒,算了受了娥尔赫的礼,将空了的酒杯微微倾倒示意,口中笑道:“管我叫嫂子倒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家九阿哥可不还沒娶媳妇么?不如嫁给我们家來,往后可不就真成了你嫂子了?”
娥尔赫笑容一顿,眼角瞥向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急忙打圆场道:“看你还敢满嘴胡喊不,臊不死你,可不给妹妹们看笑话了?快罚酒三杯,给福晋赔罪。”
娥尔赫这会儿笑容已添了几分勉强,用酒壶倒了酒,饮了三杯权当赔罪。
这边桌面上大人们在说笑,桌边上的孝子也围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儿。
那三个五岁大的小姑娘虽然长相有差别,但因为穿的都差不多,打扮得跟福娃娃似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三胞胎。这会儿那个叫琥巴的正扯着阿木沙礼的袖子,嘴巴贴着她耳朵小声地说着:“告诉你个秘密,我知道七姐姐为什么不高兴了,因为她看上的是八阿哥,不是九阿哥……”
胡图礼把琥巴拉到一边:“你不要胡说,小心七姐姐打你。”
另外两个小的也随即附和:“是啊,你忘拉,七姐姐不让说。”两人一起拿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阿木沙礼乖觉地也用手指竖在唇边:“嘘……我不告诉别人。”
琥巴说:“拉钩。”
“好,拉钩。”
拉完钩琥巴笑了,两个小的抢先说:“七姐姐是通殷福晋生的,她说她是嫡出,不会嫁给庶出的。”
“对,九阿哥是小福晋生的,是庶出的,就跟我们一样。”
“你们不懂……”琥巴觉得两个妹妹沒说清楚,补充道:“七姐姐说,八阿哥长得比九阿哥好看。”
阿木沙礼想了想,不禁把皇太极和巴布泰做了一番比较,果然发觉皇太极要比巴布踏得好看些,但是……
“我八舅也不是最好看的呀,都沒有那个叫敦达里的哥哥好看。”
“敦达里是谁?有多好看?”琥巴好奇地问。
“敦达里就是敦达里呀,长得就是好看,比谁都好看……嗯,不过我国欢哥哥说了,他将來长大了,肯定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一个,让我将來长大了等着瞧。”
“全天下吗?这么好看?”琥巴惊讶地张大了嘴,“那得赶紧藏起來,不要给七姐姐看到。”
两个小的连连点头:“对,不能给七姐姐看到,她看到了更好的,就又要抢了去的。”
阿木沙礼特别得意:“国欢哥哥是我的,谁抢也不给。”

第二十四章 八爷析户(1)

孝子心里的美和成年人的理解有所不同,但阿木沙礼从來都觉得自己认为长得好看的,不外乎就是诸如国欢哥哥、诸如敦达里那样的,却沒有想到,原來有一种人,也许长得不是最好看的,但笑起來却是最吸引人的。
达海的笑容就是如此。
许是读书的关系,达海和国欢一样,身上少了粗犷之气,多了份从容的书卷气。阿木沙礼听不懂他口中的“关关雎鸠”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与孙带一吟一唱的互动,偶尔回眸间唇角带起了一缕笑意,都是那么的引人入胜。
因为喜爱达海的关系,阿木沙礼爱上了读书写字,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搞不明白达海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他说汉语的时候,抑扬顿挫的嗓音配合上他的笑容,真是说不出的迷人。
“国欢哥哥,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达海。”说起达海,小人儿两眼都是绽放着奇异的光芒的。
国欢很是头疼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将手中的毛笔搁下,捡起桌上那张因为她贸然闯入而写歪了字的宣纸,揉成团,然后丢进纸篓里。
“国欢哥哥,你有沒有在听?”
“有,好的,我知道了。”国欢表示听见了。
阿木沙礼兴奋地举起手中的书:“你看。”
国欢瞥了一眼,发现是本崭新的书,还是汉文写的,封面上书就三个大字《大乘经》。
“哪來的?”
“我看到司文翰书架上有这么一本,达海爱若至宝,碰都不让人碰一下,我就偷偷把书名画了下來,让额涅找人去天朝给我买的。”她得意洋洋地炫耀着,把那本书宝贝似的捧在怀里。
国欢再次无奈地叹气:“你能看懂?这个太深奥了,你不如先看看《百家姓》。”说着,从书架子上找寻一番,抽出其中一本,递了给她。
阿木沙礼随手翻了翻页面,她连女真文字都是新学的,才勉强认得几个字,更遑论这些汉字,一看这些四四方方、横平竖直的字,脑袋就开始胀痛,把书丢回书桌道:“《百家姓》有什么好看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姓哈达那拉,你姓爱新觉罗,我额涅也姓爱新觉罗……我还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呢。”
国欢掩唇,眼底泄出暖暖的笑意,却沒敢当面表露出來,只轻声说:“达海的学问是极好的,你好好跟他学,若有什么不懂的,想來问我也可以。不过,你那么聪慧,想來做了达海的高徒是不需要我指点的。”
阿木沙礼对外或许还有些虚情讨好,但对国欢从來都是真性情流露,听得国欢如此称赞,不免得意道:“那是,等我学好了,我回來再教你,你以后再看那些天朝的书,有什么不懂的,也不用去请教额尔德尼巴克什,來问我就好了。”
“是。”国欢忍笑应了。
便是这会儿门外传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沒等屋内的两人反应过來,那门就被人推开了。这时欣月的声音还在远远地传來:“大阿哥,二阿哥在读书呢。”

第二十四章 八爷析户(2)

杜度一脚跨进门槛,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外袍,头上戴着瓜皮小帽,帽子上镶嵌着一颗莹绿的宝石,这副装扮倒是要出去见客方穿的。
杜度一见到阿木沙礼就笑了:“你來了,怎的也不知会我一声?”
阿木沙礼惊讶道:“门房的奴才不是说你出去了吗?”
“是要出去。前几日八叔新收了个通房,甚得玛法的欢喜,恩赐了宅邸,择日就要分府搬出來。我阿玛抽不开身,就让我去给八叔送乔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