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问:“那你的意思是?”
我伸手朝外面一直:“我们跟范大彪和钱鹞子他们一起去,这总行了吧。”
婀娜低头想了想,我扳起面孔一副没有商量的样子。
她忽然噗哧一笑,点头说道:“好,就带上他们。”我心下大喜,不想她话锋忽然一转:“大哥,你知道么,我们教主可能也在拉唛镇。”
我吃惊的反问:“你说唐情也在拉唛镇?”
婀娜点头:“最后一次我接到他的消息,说是他要往拉唛镇去一次,不过这次能不能看见,可真不好说了。"
我奇怪:“你是怎么跟他联系的?”她笑而不答。我且不去管这些,不过另有一个念头忽然在我心头涌起,如果,如果唐情能暗杀了北晋王,那么北晋的骑兵便可以不战而退,以唐情的武功,应该不是全然不能的事情。
我兴奋的拉着婀娜的手:“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唐大教主,这回我可真着急找他帮忙了。”
婀娜狡黠的眨眨眼睛:“要我帮你找我们教主不难,但你首先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89
我傻傻的问她:“你要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婀娜狡黠的挤了挤眼睛,但笑不语。
然后…
然后,我竟然呆呆的坐在桌前,任婀娜两只柔滑的小手在我脸上揉来按去。
我使劲板着脸,用力的把眉毛拧成麻绳状,婀娜见了微微一笑,反过毛笔,用笔杆轻轻在我眉心一敲,“别皱眉,小心花了脸人家笑你。”
我牙齿上下紧咬着,声音从齿缝中透出来:“现在人家就不笑了么?”
婀娜故做轻松的说:“啊哟,这可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的,你不高兴,我还不乐见伺候呢。”
她不提还好,提了我更火冒三丈,我跳起来说:“我是说答应你一个条件,可我没说答应你化妆成一个女人!”
婀娜不以为然,往后退了一步,抱起胳膊悠闲的说:“是你自己说要去拉唛镇探听消息的,要是改主意了你可趁早声明,我可懒得麻烦。”
我大声说:“这是什么道理,这许多人同时易容改装,范大彪他们就可以装扮成走江湖场子的镖师杂役,而我就只扮成女人?!你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婀娜听了我气急败坏的大叫不但不生气反而噗哧一笑,伸手在我肩膀处轻轻一推,借力将我按回到椅子上,“别乱动,还差最后几笔就完了。”伸手拿起,沾上不知什么东西,在我的鬓角处细细描绘,“这里有一块疤,一定要画上一朵芙蓉花盖上才好。”画完了,她站在那里仔细端详我,神态悠闲,仿佛在欣赏什么珍贵的玉器一般。
我挫败的问她:“婀娜,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办成女人,这样做我真的觉得难以忍受。就算我们要办成流浪艺人去拉唛镇,我也可以化妆成琴师或者脚夫什么的,不一定非要是女人吧。”
婀娜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我的心开始乱跳,这是她发火的前兆,果然,我听她用冰块一般的语调问:“你认为我在整你,我在不顾轻重的只为了好玩才这么做的吗?”
我不想摇头,又不敢点头,只能呆呆的看着她不语。
她用力把手中的笔抛到桌上,厉声说:“你爱去不去,你当拉唛镇是什么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流民、劫匪还有探子,一个不小心就满盘皆输。你当我们是去玩吗?我现在费尽心力,无非就是想把你安全的带出去,再安全的带回来,要不然我,要不然我就,我就…”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已经隐隐有水光泛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那句话说错了,我轻轻的按着她的肩膀,“婀娜,对不起,我…”
婀娜转过身去,用力的晃了晃头发,背对着我,沉声说:“也好,我把所有的原因都告诉你,如果你还是选择化装成马夫镖师之类的,那也由你。”不等我回答,她就飞快的说:“第一,我们此次假扮的是东齐来的流浪艺人,虽说琴师的性别并没有具体规定,不过东齐的琴师一向是女人任职。第二,一队艺人一般最少有三个组成歌伎、舞娘、琴师,我扮歌伎、篆儿扮舞娘、你扮琴师,如果你不做,就要别人来扮,你认为是范大彪合适还是钱鹞子合适?第三,在眼前这个时局多变的情况下,任何蛛丝马迹的线索都会被人怀疑,扮成流浪艺人去拉唛镇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女人太少就更让人觉得可疑。第四,你如今是那烈火中的热山芋,项上头颅已经叫价十万金,如果你不想被识破,这种身份比较好掩饰,因为很少有人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凤飞会乔装成女人。最后,万一我们不幸被识破,或者出现其他状况,女人总是比较被疏于防范的,我会尽可能的把你带走。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扮成女人的原因,如果你还是不同意,那就依你扮成马夫或者镖客。”
我静静的低着头,很久没有回话。我知道婀娜说的有道理,可是,可是这样盛装打扮成一个女子,红唇粉面,可让我今后怎么面对大家,怎么面对云霄,怎么面对苏放?
我悄悄叹了一口气,问婀娜:“我一直坚持要带范大彪他们去拉唛镇,现在想想也不妥,如果他们因为那十万金的赏金去告密,岂不是我连累了你。”
婀娜抱着肩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你现在才想起来?告诉你,自打我知道北晋把你的赏格提升到十万金后,就给他们吃了五毒幽冥散,如果他们敢去告发你,到时候我保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惊讶的看着婀娜:“你给范大彪他们吃了毒药?”
婀娜无所谓的说:“是啊,他们可是自愿吃的,愿意效忠于你,否则我哪敢让他们守护你啊,放心吧,等完事之后我会给他们解药的。”
我颓废的坐下,目前来说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在婀娜的办法中感觉到一丝邪气。要说留人,用心比用毒更重要,可是眼前这个状况又不容人放松,唉,我在心底叹息一声,“既然如此,就全都依你好了,只是请你不要再为难篆儿了,等我们从拉唛镇回来,就送她回维岳。”
婀娜赌气的说:“哥哥,你怎么反而对她这么好,倒像她是你亲妹子。”
我苦笑:“我也是当过人家奴才的人,个中辛苦不为外人道,你就当我物伤其类好了。”
婀娜侧过头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然后她又从桌子上捡起毛笔,开始细细的在我脸上描绘。过了好半天,她终于放下笔,拍拍手说:“好了好了,可算画完了。”
我正要拿起桌子上的铜镜,之间帐帘一挑,篆儿抱着一摞衣服进来,见到我,脸上露出一副错愕的表情。
我的手在那一瞬僵在半空中,然后缓缓收回在身侧,我死命的攥紧拳头,任指甲深深的陷入到手心之中,羞愧、难过、尴尬,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浓妆艳抹,在别人的眼中我又是怎样一种糜烂堕落的样子。
婀娜从篆儿手中抽出一套衣服扔给我:“换上吧,这套淡紫色的给你。”
我接过衣服,轻轻的放在腿上,心里很乱,我真的要穿上这套罗裙吗?
婀娜凑了过来,伏在我耳边说:“用不用我和篆儿帮你换啊?”
我一下子跳起来,“不,不用,我自己来!”
婀娜捂着嘴笑:“你会穿吗,别到时候穿了一半就穿不上了。”
我低头,脸上已经如火烧般滚烫:“我,我以前见姐姐换过衣服,我知道怎么穿。”
婀娜和篆儿头一次相视一笑,转身走了出去,婀娜说:“那你快点换,换好了告诉让我们,我们也去隔壁换衣服了。”
她们出去了。
我把那套罗裙平铺在床铺上,静静的看着它,脑子里不停的有东西跑进跑出,没有一刻安静,我想起姐姐把裙子反塞进腰带中,爬到树上捉我;母亲用那条锦绣的腰带自尽,在半空中飘荡;读书闲暇,盈袖喜欢用长长的水袖在院子中转圈;现在的簪瑛总是穿阔边的长裙,走动的时候说不出的摇曳生姿。
有的时候,我喜欢默默的看她们穿各式的裙子,能看出她们仔细的在头发上和裙角腰带上添置的细细花样,她们仿佛通过这些来展示内心最最渴望的情谊和心思,可是,可是我万没有想到的,有一天我会穿上这身罗裙。
咬着牙,我缓缓的退下中衣,拿起罗裙,一件,一件,一件,穿上。
解开缚在头顶的发簪,盘在头顶的头发流畅的滑在身后,帖服在背上,这种感觉好陌生,接下来,就该梳头了,我想。
望着桌子上的铜镜,我有片刻犹疑,可是,我,终,于,拿,起,了,它。
这是?!
这是?!!
这是?!!!!
姐姐,我轻声的唤着。
铜镜里没有我预料的那张妖异艳丽的脸庞,而是那个在梦中在记忆中无比熟悉渴望的容颜,那张清丽出尘、秀逸绝伦的面容。
我颤抖的伸手抚摸铜镜,眼前模糊,一滴眼泪落到铜镜上,模糊了镜中的佳人。姐姐,我说,我想念你。
“换好没有,我们可进来了。”婀娜在外面说。
我连忙把铜镜放回到桌子上,“好了。”
婀娜和篆儿走了进来,婀娜换了一身大红的舞衣,而篆儿则穿了一套浅绿的长裙,我这才发现,篆儿其实长的很美。
她们进来后就呆呆的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了身一样。
我知道她们不是被我震惊了,而是被姐姐震惊了,那个藏在我记忆深处的至亲,如今就像在我身边一样,我忽然感到很安心,也不再为这身罗裙难过。
我的嘴角轻轻上扬,转身坐到椅子上,把铜镜放在眼前立好,“篆儿,给我梳头,按照宫廷的样式梳。”
篆儿这才反应过来,轻轻答应一声,走到我身后,拿起梳子慢慢的理顺我的头发。
婀娜跑到我对面伏在桌子上,紧紧的盯着我看。我拿过桌子上的信拍到她面前,“我这个样子已经没有办法去前面大营,你悄悄去把这两封信给凤毛。第一封让他转交给云霄的,如果三日后我们不回来,务必依计行事;第二封让他连夜送回维岳苏放大世子处,切切,当面承交,万万不可耽误了。”
婀娜表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拿起斗篷裹在身上走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我和篆儿了,一时无语,只有她灵巧的手指在我头上不停的盘络着。
我在镜子里贪馋的看着姐姐,镜中的“她”也满是渴望的看着我,姐姐,你是在记挂我吗?当你病重的时候,他们都不许我再去见你,可是爹爹说你知道最后也惦记着我,叫着我的乳名,姐姐,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你现在告诉我好不好。
我感到眼中的潮气渐渐上涌,连忙别开眼睛望向别处。这才在镜中发现篆儿一直在盯着我看。我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似乎什么秘密被撞破一样,低头轻声说:“篆儿,你大概很鄙视我吧。”
篆儿轻轻摇头:“公子,你,你真美。”
这个吗,我伸手轻轻放在铜镜上,“镜子中的我,真像十年前的姐姐,那个时候她就是这么美,喜欢穿一身淡淡的蓝裙,远远望去,宛如仙子凌波。”
篆儿笑:“那公子的姐姐也是美女,公子现在也很美。”
我苦笑,“你不觉得这样的男人让人恶心吗,仅有肤浅的美,宛如优伶般自贱,现在我连女装都穿上了,难道你不讨厌吗?”
篆儿坚定的摇摇头:“公子是真正的男人,篆儿只惊讶于公子的美丽,让人心折。”
我回头,“你说什么?”
篆儿正色说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在篆儿心中,您就是真正的男子汉。也许您没有强健的身体,但您胸怀宽广,篆儿曾构陷公子,但蒙您不弃几次相救,以德报怨;也许您没有壮硕的体格,但您有仁慈的心地,而且您还很坚强、正义、勇敢、聪慧。公子,也许有的人大概会因为您的柔弱美丽的外表而轻视你,但您拥有这么多高贵的品质,篆儿认为公子是最最有男子气概的大人。甚至,甚至,比王上、比大世子都要有王者之气。以上全是篆儿真心所言,公子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体容颜而妄自菲薄,总有一天,天下儿郎会以公子为表率。”
我望着篆儿,“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你不恨我把你拉入这场纠纷中吗?”
篆儿轻轻摇头:“像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像浮萍一样,随时随地漂浮着,漂到哪里算哪里而已。”
我轻轻握着篆儿的手:“请放心,篆儿,我一定把你送回到维岳。”
篆儿看着我,“请公子以后不要叫我篆儿了,那个名字是瑾妃赐给我的。我的原名,叫做姬珠。”
姬珠?!我还要再说什么,婀娜匆忙的跑进来,“后面的马车已经全部秘密准备好了,我们可以马上出发。”
90
拉唛镇在恒澜关的东北部,是借由一条荒漠的废旧古道发展而来的,现在处于几国交兵的情况之下,它的存在就变得微妙而复杂了起来。
我们为了探听北晋和恒澜关的虚实,化装成来自东齐的流浪艺人,悄悄赶往拉唛镇。
遮掩的从军营的后面悄悄出来,绕过一条僻静的小道,我们换乘上婀娜偷偷准备的马车。但见婀娜从包裹里拿出四个紫红的铜玲挂在马车的四角,然后还把一个古旧的烫着朱文的竹牌挂在车门上,最后拿出一个看起来黑黝黝的奇怪的东西紧紧绑在车顶,开始我们都觉得奇怪,直到她绑完了,我们才知道那个东西是风哨一类的玩意,只要有风吹过,它就会呜呜的作响,听起来荒凉悠长。
不过婀娜虽然把那个东西绑在车顶,却又拿了一团棉花塞进一个眼中,让那东西沉寂了下来。
我和篆儿都面面相觑的看着婀娜不停忙碌着,最后,我只好由我问她:“婀娜,你这是在做什么?”
婀娜拍拍手,停下来说:“这个,就是东齐流浪艺人的标志啊,现在我们比较像了。不然真的要遇上流兵可就麻烦了。”
篆儿小心的轻声问:“姑娘说的标志就是指铜玲和车顶那个喇叭么?”
大概马上就要并肩作战了,婀娜并没有继续对篆儿恶声恶气,她微笑了一下,对我们解释道:“不是的,东齐流浪的艺人虽然在各国周游,但他们有个统一的名称,叫做‘由溪’,我们挂在马车前的朱文竹牌才是由溪的标识,是东齐天镜宫颁发的,上面有天镜宫篆文烙印,代代传承,不容遗失。至于车顶的那个东西,它的名字叫做‘召由’,大大的有用呢,无论白天夜晚,只要召由响起来的时候,就代表有由溪来了,大家可以前去观看表演或者应召由溪上门。只要我们进入一个城镇住宿,就要把车门上的竹牌挂到投宿客栈的大门上,告知地方有由溪前来。”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我和篆儿受教的点头,暗自牢记。
婀娜清了清喉咙继续告诉我们:“其实告诉你们这些也是必须的,否则一旦进入拉唛镇你们就会露出很多马脚来。比如说我们挂在马车四个角的风铃,其实就是表明我们自己的地位和层次。由溪分为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可以挂一只风铃,挂四个风铃的由溪一般属于专门进入官邸和富贵人家献艺的艺人,相对价格比较高,演艺的水平当然也是最高的。而铜铃的颜色又分为红、黄、白、青四种颜色,其中红铜铃表示这个由溪是由歌伎组成的,以曲赋见长;而黄铜铃则表示该由溪以舞伎为主;白铜铃表示她们擅长独幕饰戏;青铜铃则表示有杂耍博弈的由溪到了。”
啊,是这样啊,我和篆儿一起大张着嘴点头,以前还真不知道呢。
婀娜继续说道:“不过由溪的地位一直不是很高,即使现在,真正的王府内宅也是不召由溪前去献艺的,他们有专门的宫廷乐师来观赏。直到最近这几年,才有个别的王眷对由溪的表演好奇,在比较大的酒楼包场,请由溪进行表演观看,很多宫廷乐师也愿意同由溪进行交流,互相商议改进乐器或者音律方面的办法。”
篆儿挑起车外的帘子看了看,然后对婀娜说:“姑娘,那我们这次乔装的就是四铃铛歌伎由溪对吗?”
婀娜点点头,“不错,这次我们正是扮演红铜四铃由溪,溪首由我来担当,舞娘就由篆儿来假饰,哥哥你,就来扮演操琴好了。”
我问婀娜:“溪首、舞娘、操琴就是我们各自的角色名字了。”
婀娜耐心的解释:“一队由溪至少要由三个人组成,然而无论有多少人组成的由溪,他们的首领都成为溪首。为了以防万一,你就装哑巴好了,万事有我们来解释。”
我知道即使我的样子能瞒过去,可是声音一定会露馅,连连点头。
婀娜一笑,从身后的包裹中抽出三条精致的面纱出来,“把面纱都带上吧,我们是红铃由溪,身份比较矜持,除了表演之外轻易不以容颜见人的。”
我大喜,连忙让篆儿帮我把面纱缚在脑后,老实说,让我现在这样子出去见范大彪他们,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马车在僻静的山道上辚辚的驶着,饶了一个大大的圈子,避开北晋的驻营地往拉唛镇前去,耳畔只有轻轻的铜铃声间或的响着。
婀娜一直小心的注视着窗外,一路上她安排的钱鹞子和胡九在前面探路,范大彪与仇传音断后,如果有异常情况,钱鹞子会事先发出警报示意,让我们及时掉头。
望着眼前不断小心观察外面两名少女,我在心里虔诚的向上苍祈祷,请上天保佑我们,这次去拉唛镇一定要马到成功、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鉴于我不能开口这一点,打探消息的事情还是要全拜托给婀娜,不过分析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我相信我们一定不会空手而回。
前面突然响起一声尖锐急促的哨声,不待我问,婀娜已经一把推开车门跃了出去,打横飞来一枝狼牙箭,婀娜听风辨音的低头躲过,然而车夫却被另一枝箭射穿到马下,马匹嘶叫着向道外冲去,婀娜死命的拉着缰绳要把马儿拽回到正道上,然而车下忽然遇到一块石头,猛的一颠,婀娜的身子弹起,就向车外飞去。我大叫一声,伸手去拉婀娜,却同样因为惯力一起向外倒去,这个时候篆儿从车厢里冲出来,用力拽住我的脖子往回一扳,借力让我们几个一起跌回到车上。
来不及喘息,大家一起用力拉紧缰绳,马儿终于在长长的嘶叫中站住了。
就听后面有马匹跑来的声音,婀娜脸色煞白的转过头去,还好,来得人是范大彪和仇传音。范大彪一见到我们就问:“怎么回事,是流兵吗,来了多少人?”
婀娜从车厢里抽出长剑,沉声答:“现在还不清楚,看样子我们是遇到埋伏了。”
前面也传来马蹄声,范大彪和仇传音往前迎了两步,婀娜拉着我们缩回到车厢中去,我和篆儿也暗中攥紧了匕首,就听范大彪惊叫一声:“老三!”
是钱鹞子和胡九回来了,胡九的肩膀上别了一枝狼牙箭,半片身子上全是鲜血,整个人都昏迷着,伏在钱鹞子的马背上。
婀娜冲出去问:“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钱鹞子伸手在脸上擦了一下汗水,脸上横七竖八的沾了很多血迹,面目狰狞,“不是流兵,是山匪,不清楚有多少人,他们设下埋伏,我们被包围了。”
这个时候的婀娜反而冷静下来,沉声说:“把胡九先放到马车上来,山匪不会等太长的时间,待一会他们攻过来的时候我们再伺机逃走。钱鹞子,你的马术最强,你带着凤公子回去,其余人断后。”
他们几个齐齐点头,无语。
我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容不得儿女情长,可是,可是我还是不能抛下他们独自逃生。我没有多说话,先让篆儿帮着我把胡九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一下,将那支狼牙箭的尾雉去掉,然后用布条把剩余部分固定在那里,试图止住喷涌的鲜血。
远远的,几声呼哨接连传来,前面的马蹄声徐徐接近,我感到大家的呼吸声都粗重了几分。
前面是二十多个彪扞强壮的山匪,在我们面前一字排开。
打头的山匪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大汉,额上缚着一条黑巾,面目狰狞。他看到我们的马车和挡在车前的几个人,龇起牙笑了,“由溪?!”
婀娜整了整面上的面纱,推开门出去,我待要拦她,已然不及。只见婀娜对那个匪首躬身行礼,“天镜宫下属由溪,溪首婀娜见过大王,路过此地未曾上山拜会还望见谅。”我发现婀娜在行礼的时候,双手抱拳放在胸前,然后她的两只小指却紧紧贴在一起,支了起来。
那个大王摸着下巴打量着婀娜,“你是溪首?你到这里干什么?”
婀娜朗声说:“我们乃东齐的由溪,前往西蜀献艺,不想西蜀北晋天朝几国交兵,时局不稳。因此借道贵境,经由拉唛镇回归东齐,还望予以方便。”
那大王目光闪烁的看着婀娜不语,忽然眼中精光暴射:“撒谎!”
我们几个同时心中一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见那个匪首指着钱鹞子说:“我看见他的身手,根本不是由溪的功夫。”
婀娜解释说:“这些人是我在西蜀雇佣的镖师,我们是红铃由溪,请大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