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夙尧有些听下去了,抬头问他爹:“那您当初是怎么追求的我娘?”
提到光荣史,李烈挺了挺胸,一张粗狂的脸上现出一丝温柔的笑,连眼睛都带着光泽:“二十年前,你爹可以说是,小伙子长得相当……真是俊呆了。别说你娘了,当初哭着喊着要嫁你爹的贵女,可多了去了,崔照他娘,就是一个。”
崔照他娘长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比起自己娘,可差得远了,李夙尧暗暗想。
“所以说臭小子,你这样是不行的,让你爹好好教教你……”
第二日一早,婉娘被九王府的人送了回去,苏氏一夜未睡,竟是端端坐在屋子里等她。听得苏妈妈说三小姐回来了,她才睁开双眼,眼下一片乌青,一脸的疲惫之色。
外面还下着雪,婉娘退了狐皮袄子,带着一身寒气,不敢靠近母亲。
“娘,您怎么一夜都没睡?您现在可还怀着小弟弟呢,若是身子落了病根,可怎么是好?”婉娘一边跑去炭火边使劲烤手,一边皱着肉肉的小脸,不高兴道,“娘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不心疼,女儿可心疼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身子烤得热了,才跑去苏氏那里,一把将娘抱住,有些撒娇,更是心疼。
苏氏脸色不好,心情也不好,这个女儿打小就懂事,她最在意的就是她。
因为爱,所以她想将任何好的东西都给女儿,所以女儿的婚事,女儿未来的幸福,她必是要把关的。
她不求女儿嫁入豪门,不求女儿将来富贵,但必须得嫁个有能力护着她的健全之人。
那九王虽相貌品学都不错,但身体有残疾,只这一点,她便不能同意。
女儿还小,现在不觉得,可将来就会知道,那是会受苦的。
苏氏守了一夜,此番确实有些累了,只叫苏妈妈扶着进里屋躺会儿去,打算睡得一觉起来,再细细跟女儿说。
苏氏小产过两次,因此,稍一不顺心,就会动了胎气。婉娘知道母亲生气了,有些担心,便一直跟在母亲身后安慰她,并保证,自己以后一定听话。见母亲睡着后,她才松了口气,让春梅好好守着母亲,自己出去了。
时间还早,祖母她老人家一定还没有起床,婉娘便先去二姐姐曼娘那里。
曼娘自与张笙定亲后,除了早晚去向祖母跟母亲问安外,其它时间哪里都不去。再加上之前瑛列侯府无端被太子瞧中一事,她是有些怕了,所以,在跟张笙成亲前,她不打算出闺房。
之前为了避嫁听了韵娘的计谋,满满一桶水泼在了身子上,到现在,身上的病还未有完全好。
婉娘进来的时候,见姐姐手揪住帕子捂嘴使劲咳,心疼道:“姐姐,怎么吃了那么多药,就是不见好呢?是不是你怕苦,趁我们不在的时候都将药给倒了?”
曼娘瘦了一圈,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虚弱道:“怎么没喝?现在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得多了,再坚持着吃几味药,也就差不多了。”
婉娘让暗香去将屋子里再弄暖和些,又叫浮月去拿个暖手壶来,然后用自己的肉手紧紧抓住姐姐的手使劲搓,边搓边问:“这样暖和些了吗?”
曼娘再不似之前那般活力,勉强笑道:“暖和啊,我妹妹给我暖的手,怎会不暖和?”抿了抿唇,调侃道,“有你这双肉手在,就免了那暖手壶吧。”
婉娘不在乎,一边使劲往曼娘身上靠一边说:“听娘说了,原只是接张家二老来过新年的,却不知,他们一家子都过来了。”婉娘抬眸,顿了会儿又说,“姐姐,你以后嫁给张公子,孝敬公婆也是应该的,可是,张家的两个哥哥来了,算是怎么回事?”
曼娘脸上笑容渐渐有些淡去,良久道:“我们家这么大,以前也都是乡里乡亲的,来过个年,也不算什么事儿。再说了,年后他们就回去了,也没打算长住。”
“可张家两个哥哥都将杭州的官给辞了,杭州乡下的房子怕也只是留了个地契,屋子都租出去了,这还不明显么?”听说张笙那两个嫂子可厉害了,婉娘怕姐姐将来受气,嘟囔道,“听说张家,大嫂精明狡猾,二嫂威武彪悍,你身子还受着病,怕她们欺负你。”
“不会的,你瞧我是那种好欺负的人吗?”笑着去捏妹妹肉脸,妹妹的脸肉肉的软乎乎的,揉着真舒服,曼娘又捏了几下,方又说,“你不必担心姐姐,再怎么说,姐姐也不会叫自己吃亏的,可是你呢?婉娘,你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了啊。”
婉娘低头,装作听不懂:“我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曼娘撇嘴道,“你是我最亲爱的好妹妹,怎么,有心里话还不愿跟姐姐说?”
婉娘无声叹息道:“不是不愿意,只是,好为难。爹跟娘,好似都是希望我跟李世子定亲,可我,不愿意将来跟那样一个暴脾气的人生活。我跟他性格不合,若是勉强在一起,我会不开心的。”
“那九王呢?”曼娘自是听出了妹妹的意思,微微蹙眉道,“九王再怎么好,可他毕竟是……”之前九王住在云家时,曼娘没有见过他,后来倒是在瑛列侯府见过一次,确实容颜清丽,温润如玉,但他毕竟,“……是个行动不便的,婉娘,我们云家虽不是世族,可你打小也是被娘含在嘴里长大的,以后也必是要被娇养着,你若是一意孤行,纵使娘疼你顺你的意,她心里也会不开心的。”
婉娘闷着头不言语,又想到昨晚九王瞧着她时,那双清亮眸子里的点点光泽,她攥紧了双手。
他陪她雪里赏梅月下听风,他吹埙,她弹琴,她念诗词歌赋给他听,他给她说皇兄那里听来的各国趣事儿……九王不在乎她是个胖的,她也不在乎九王是个瘫的瞎的……
婉娘到底是没答姐姐的话,只默默走出了院子,今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得老高。婉娘闲着没事儿做,便拿着自九王那里借来的山河地志的书看。
李夙尧听了他爹的一番话后,吃了早饭便造访云府,见着云盎开口就叫老丈人,逮着张笙就叫人家二姐夫,叫得两人一愣一愣的,以为这李世子鬼上身呢。
“云三小姐呢?”李夙尧将给他老丈母娘带的补品递给府上小厮,吩咐道,“这是给我丈母娘带的,你拿去厨房看好火候,好好炖着去。”又问,“三小姐不在府上?”
“在,自然在,她一个姑娘家,不在府中好好呆着,又能在何处……”云盎心虚地咳了声,叫来一个婆子问,“三小姐现在在何处?”
婆子寻了一会儿,回来答:“三小姐在梅林里的亭子那边温书呢,不过小姐说了,温书需要心静,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她。”
“李世子来了,不算重要的事情么?”云盎暗怪女儿不懂事,又转头瞧李夙尧,笑道,“在梅林。”
李夙尧抓抓头发,然后甩手一撩袍子:“那我去看看。”想着他爹说的,又对着云盎微微弯身,恭敬行礼,“那小婿先行告退,姐夫,您陪着咱爹。”
张笙愣愣的,想说什么的,却是一字未吐,可心里却想,这李世子,嘴角粘着一粒芝麻粒呢,他不知道?
李夙尧早晨吃过饭后,才走了几步路便又饿了,来云府的路上,又自街边买了只芝麻酱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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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外面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李夙尧单手背负,迈着阔步,昂首挺胸。
穿过一片梅林,走到花海的尽头,前面带路的婆子忽然停住脚步,侧了侧身子,微微低头说,“世子爷,三小姐就在上面的亭子里呢,您上去,奴就不去了。”瞟李夙尧,给他提个醒,“三小姐温书的时候最不喜被人打扰,奴明白世子您的心思,所以,若是想要博得我家三小姐的好感,怕是也得带着一本书去。”
李夙尧听了婆子的话,微微点头,装着一副斯文人的样子:“有道理,那爷先在这里等着,你去我二姐夫那里借本书来。”那张笙是读书人,他那里必是有不少好书,向他借,该是没错的。
“是,那奴这就去。”婆子得了差遣,向着李夙尧行了一礼,然后又小跑着往回去。
婆子是刚刚入府的,对府里的路还不是太熟,又加上人矮腿短跑不快,偏偏又想着在主子面前立功,因此跑得很急,跟只兔子似的,滑稽得很。闷着头一路跑,就跑到了柳姨娘的院子外面,猛地撞在了刚刚出院子的柳姨娘身上。
自打苏氏有了身孕后,柳姨娘就相当倒霉,她吃块肉能塞着牙缝,喝口水也能被呛得咳半天。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韵娘,如今做了太子昭训,原该是自己跟着风光的,可偏偏好处都落到了苏氏头上。
韵娘自做了太子昭训后,很得太子的宠,刚刚进东宫没多久,便就有了身孕。那边太子妃元氏刚刚生得一女,这边新纳的云昭训又被诊出了喜脉,初为人父的太子很高兴,亲口许了云昭训一个心愿。
这云昭训也没旁的心愿,她在太子府也孤单,只希望娘家人能够常来看望自己。太子准了,对云昭训说,以后每月,云夫人都可以来太子府一次。
自己的女儿嫁了个好夫婿,却叫旁人来跟着捞好处,柳姨娘心里哪能好受?此番逮着机会就破口大骂,将那矮婆子骂得九死一生欲死不活,柳姨娘唾沫星子飞溅,跟下毛毛细雨似的。
桂妈妈立即将柳姨娘拉住,四下瞅了瞅,见没人,这才放了心。
桂妈妈将正生着气的柳姨娘拉到一旁,小声劝慰道:“姨娘,咱们现下,可是不同往日了。现在不但老爷再不偏着咱,甚至连一向待您最好的老太太,也不护着咱了。这不是姨娘您不好,而是,老爷现在是官儿了,他有他的顾虑,他就算心在您这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再继续宠着您。
这京城里,可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朝廷上,也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那些个世族大家,原就瞧不起我们,若是再叫他们抓到把柄,参老爷一本,那我们可又得回杭州去了。”
这桂妈妈虽一直跟着柳姨娘,可也还算是个明理的,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但柳姨娘就是想不通,就是不甘心,她一直认为,苏氏那正妻之位,原就是她的!那苏氏,根本就不得老爷喜爱,她抢了自己所有一切!这样想着,又想到了自己身世,若不是当初天下大乱,她还是一位官家小姐呢,怎会沦落街头被云家收养?现下又怎会过着这般仰人鼻息的苦日子?
她要的是名利,是威望,是身份,是地位,所以,自己这生得不到的,希望便就寄托在了小女画娘身上。但是画娘,她偏偏是庶出的啊,寒门嫡出之女与世族嫡子联姻,尚且要遭人非议,更何况是寒门庶出女了。
绕来绕去,矛盾又绕了回去,说到底,都是那苏蝶的错,若不是她抢了自己的正妻之位,那么画娘,现在就该是嫡出之女。而现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九王跟李世子争抢着要迎娶进府的寒门嫡女,就该是自己女儿,画娘了。
站在旁边的画娘,更是委屈,一张明丽的小脸挂满了泪水,细密的贝齿紧紧咬着红唇,垂着薄薄的眼皮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柳姨娘很疼画娘,见她哭了,心里跟刀绞似的,微微弯□子,半蹲在女儿身边,抽出丝帕给她擦泪。
“画儿不哭,娘给你想办法,好不好?”柳姨娘看着女儿这张如花似玉般的小脸蛋儿,心里明快了不少,“你上次去了侯府,可是见着了谢家公子?”见女儿微微点了头,继续含笑道,“画儿你在娘心中是最美的姑娘,是你爹最疼爱的女儿,一直都是,知道吗?”
画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着爹已经很久没来她们母女这儿了,又哭道:“可是爹都好久没来瞧我了,他现在只喜欢婉娘了,女儿什么都没有了。娘,女儿以后若是不能嫁得好,宁可削发做了姑子去,我才不要被那等粗俗的人欺辱了去。或许能像姐姐那样,嫁给个王爷做个姬妾,也好过那些寒门子。”
又是妾氏,柳姨娘心像是被刀刮了一下,竭力抑制住心内的怨气,继续劝女儿:“咱们画娘,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将来不入寒门,也比不做妾氏,更不做姑子,知道吗?”
女儿你一定会嫁得比婉娘好,也一定会嫁入高门,一定会做正室,会让万人看你的脸色听你的差遣。
柳姨娘起身,整理好妆容,敛了敛神色,这才对那婆子道:“做什么去呢?这般慌慌张张的,赶着投胎似的。”抚了抚衣服,淡然道,“起来吧,也别跪着了,你方才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没瞧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婆子人矮,可心眼儿多,她刚刚跪着,可是听出了些许门道,此番眼珠子一转,谢恩道:“奴是刚刚入府的,云府高门大户府邸又大,奴急着办事,一时撞晕了头,竟是冲撞了主子,亏得主子大人大量,不与奴计较。”不但未起身,边说还边磕了头。
一个又矮又丑的婆子而已,柳姨娘不想搭理,也没心情看雪看花儿了,只拉着画娘的手,准备进屋补觉去。
谁知婆子不依不饶,手一伸,便扯住了柳姨娘裙摆,继续说:“奴刚刚自三小姐那里来,唐国公世子来看三小姐,可三小姐在温书,世子爷便也差奴去拿了一本书去……三小姐在梅林”顿在此处,再未继续往下说。
柳姨娘却是回了头,微垂着眸子想了会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原先又是在谁那里当差?”
矮婆子说:“奴刚进府没两个月,府上管家见奴长得丑,也没安排什么事儿,奴就是个谁抓着便可吩咐差遣的打杂的。”
柳姨娘点头,微微俯身,准备伸手将婆子拉起来。此时婆子也刚好抬起头来,一脸的麻子,满口的黄牙,恶得柳姨娘差点扶树吐去。
“赶紧起来吧。”柳姨娘用手抚了抚胸口,方才没那么作恶,顺了口气又道,“你以后就留在我院子中做事吧,我会去跟管家说,你既做了我的奴才,此番就得听我的差遣。送书一事儿,就不必你去了,你听桂妈妈的差遣,做事儿去吧。”
矮婆子连连谢恩,又说:“奴姓薛,主子您以后可以叫奴薛婆子。”
柳姨娘不想再看她这张丑脸,只对着桂妈妈挥手说:“带她进去,找点事儿给她做,再去跟安管家说一声。”
桂妈妈应着,便领了薛婆子往院里走。
柳姨娘领着画娘回了屋子,打书架上找了本书,递给画娘:“你拿着这书给李世子送过去吧,女儿你记住,在李世子跟前,一定要说你三姐姐的好话,知道吗?”见画娘狠狠点了点头后,继续说,“别瞧这个李世子平日行事莽撞,可人也聪敏得很,上次弹琴一事被他识破,怕是他对你再没了好映象。不过没关系,男人的心没这么细,也没空记仇,你只要装作顺从着婉娘那丫头,表现得懂事,他也会知道你的好的。”
画娘只比婉娘小几天,也九岁多了,打小也是聪慧的,当然明白自己姨娘的意思,点头说:“女儿知道的,女儿这就给世子爷送去,女儿一定在三姐姐面前说他的好话。”
柳姨娘笑着捏了捏女儿柔嫩的小脸,笑道:“是娘的乖女儿,可真聪明。”
李夙尧站在雪里等了老半天,却还是不见那丑婆子带着书来,他脾气急,不想等了,转身便准备踏着石阶往高处亭子上去。
此时画娘却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世子爷,您久等了,刚刚那婆子被母亲叫去做旁的事了,我特地给您将书送了过来。”方才跑得急了,话说得也急,此番一口气说完,顿了一会儿才道,“我三姐姐喜看医书,您拿着这本去,一定没错。”
李夙尧见过这画娘两次,记得她,当然他也记得,以前在杭州,肉丸子的这个四妹妹嚣张得很,小小年纪一肚子鬼主意,竟是唆使着刘邕那王八羔子欺负肉丸子。
肉丸子那个时候又肥又矮又老实,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还手,可怜死了。
李夙尧心里疼了一下,对画娘没个好脸色,没搭理她,伸手拿过书,便往婉娘处去。
画娘紧紧跟在他身后,李夙尧回头训道:“你跟着来做什么?”
见他黑着一张脸,对自己还这么凶,画娘嘴一撇,差点就委屈得哭了。可到底是记得姨娘的话的,硬是将泪憋了回去,小声说:“我想去看看三姐姐。”
李夙尧这个人,不但脾气不大好,凶起人来,也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以前在杭州时,他觉得是肉丸子算计了自己,很生气,所以对她没个好脸色。此番他觉得肉丸子好了,自然不会叫曾经欺负过她的画娘再靠近她,于是手一挥,凶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走了几步又提醒,“不许跟来!”
画娘也识趣,便就没再跟了过去,但也没走。她双手提着群角,走到旁边一颗梅树下,一边跳着搓手,一边左右张望,没多久,一张白皙的小脸就冻得通红通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走,一直站在这里等着。
李夙尧拿着书,走到亭子里,长腿一迈,便在婉娘对面坐下,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
婉娘赶紧起身,规规矩矩地给李夙尧请安,又问:“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李夙尧未起身,只抬眸瞧了婉娘一眼,然后伸手示意她坐下,方道:“你额头的伤不是刚好么,我特地来瞧瞧你,也刚好来瞧瞧我岳母大人。”说完,眼睛虽还盯着书看,眉毛却是一抬一抬的,眼神一个劲往婉娘这边扫来。
婉娘坐了下来,小声嘀咕:“谁是你岳母大人……”又问,“您怎么也带着书来了?”
李夙尧白了她一眼,哼道:“只许你用功,不许我用功么?我告诉你肉丸子,我文武双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婉娘瞟了眼他捧着的书,抿唇一笑,问道:“那这书,您看得懂么?”
李夙尧立即将眼神又瞟到书上,挺直了背:“说什么笑话呢?这样的书我自然瞧得懂,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别吵,别影响了爷看书的心情。”说完微微蹙着眉,似是很认真在看,眼神却是早飘走了。
婉娘小声道:“书都拿倒了,竟还瞧得懂,可真厉害。”
李夙尧下巴差点磕在石桌上,仔细一瞧,可不是真拿倒了么,赶紧手忙脚乱地正了过来,随手翻了几页,根本一点兴趣没有。
索性将书合上,看着婉娘道:“这大冷天的,坐在这里看书,可真没意思。肉丸子,我教你骑马去,如何?”见婉娘摇头,李夙尧也觉得没意思,忽然想起了什么,坐不住了,站起身道,“后天我就要带兵打仗了。”
婉娘错愕道:“不是说等过完年再去打西夏的吗?怎么说走就走,这么急……我也没听爹说啊。”她也站了起来,直直盯着李夙尧看。
此次攻打西夏,不但唐国公父子前去,她爹云盎也得跟着去。
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得来,那镇南王父子,不就是在边境打了七八年么……爹不会也得七八年才回得来吧……婉娘有些舍不得爹,心里堵得慌,皱着肉肉的小脸,满面愁容。
李夙尧将婉娘神色瞧在眼里,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走呢,开心得差点没蹦达起来,好在努力克制住了,昂头说:“不是打西夏,是二圣让我带兵先跟镇南王世子杨彧打一仗。那杨彧不是在边境呆了那么多年嘛,肯定熟知西夏兵的作战之术,我若是赢了他,来年战西夏,肯定没问题。”狠狠拍胸脯,一脸得意之色。
“那若是您输给了镇南王世子呢?”婉娘不是打击他,只是习惯性地考虑周全,“世子爷,您有没有想过,二圣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您跟镇南王世子来这么一场虚假的战争?”
李夙尧只在乎有没有仗打,至于为什么,二圣的目的是什么,他确实没想过,估计老爹想过,但老爹没跟他说。
“我怎么会知道?”李夙尧蔫了,觉得在肉丸子面前丢人了,一屁股坐了下来,给自己找借口,“总之,不管怎样,我李夙尧是不会输的,你信不信我?”他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蓄满了光泽,像是天上的星子一般。
婉娘恭敬却又有些疏远,轻轻点头说:“我信您,您不但会赢了镇南王世子,并且来年,还会战败西夏,一定会早日凯旋还朝。”他早日战胜归来,便就是自己爹早日归来。
现在爹跟娘的感情好不易好了很多,她不希望娘刚刚日子好过些,却又要独守空房,默默垂泪。
李夙尧平日喜穿黑衣黑袍,常常都是一身玄色劲装,跟随他爹在军营里苦练。可今日为了挽回自己翩翩君子的形象,特地选择了一件素色的袍子,看起来特别的淡雅,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见婉娘为自己伤心了,激动得要死,立即承诺:“肉丸子,我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得来,不乐观的话,得有个三五七年。你在家一定要多吃饭多吃肉,一定要快点长高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刚好我回来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