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两人差了十岁,他到了娶妻的年纪,她还只是个女童。
他在京师娶王妃的时候她哭过,也偷偷央求着丫鬟带她出去看。不看还好,一看就看病倒了。那么好的男人,娶的却是别的女人,她越想越觉得难受。
她想,珠玉在前,这辈子她再不会爱上别的男人。到底老天垂怜,最终她还是跟他做了夫妻。
给他生儿育女,陪他白首偕老。得到他的人,得到他的心,她想跟他好好将日子过下去。所以,不管他最终会做出什么决定来,她哪怕是背负着背叛家族的名声,也会一直支持他。
她这么的深爱着一个男人,她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曹王妃亲自端着大厨房炖好的汤羹去前头鹤荣堂的时候,沈禄正手握书卷坐在书房里看书。沈禄惊才绝艳,冠盖满京华,才高八斗,生出来的几个儿女都是随了他性子,喜欢读书。
便是沈浥,空闲下来的时候,也总是喜欢握着卷书看。
外面小厮说是王妃来了,沈禄搁下书卷,扬声道:“让她进来。”
曹王妃端着汤羹进去,轻言细语道:“王爷一路劳累了,妾身命人炖了汤,本来以为您会去含芳院的。”曹王妃走到沈禄身边去,将汤羹搁在案上,她则绕去他身后,轻轻按压着他太阳穴,“王爷可是累了?”
沈禄端起汤羹喝了几口道:“有一些。”
曹王妃说:“累了就歇着吧,书是怎么看都看不完的。”
沈禄轻轻捏住她纤柔的小手,拉她在身边坐下说:“浥儿跟徐家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曹王妃点头:“这在王府不是秘密,妾身听说,三媒六娉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王府下了聘礼,双方庚帖也换了。”
沈禄望了曹王妃一眼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曹王妃时刻牢记着自己是谁的人,她也明白自己的心,所以自然是站在王府这边的。
“太后让二爷娶曹家的女子,就是认为妾身这颗棋子废掉了,所以她想安排一颗新的。妾身不知道王爷跟诸位爷将来有什么打算,只是就目前来说,太后的旨意还是不能轻易违抗。”曹王妃认真皱着脸,“其实只要二爷肯的话,娶就娶了,不是大事。二爷不喜欢,晾着就是了,不必跟太后对着干。”
“有句话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王爷养精蓄锐多年,实不该让这样的小事毁了前程。”曹王妃言尽于此,也不敢多加妄言。
沈禄叹说:“你懂,可惜雪蓉不懂。”
曹王妃听他喊冯侧妃闺名,不由得心神晃了下。想了想,她又说:“既然二爷这边说不通,不若就这两日妾身去一趟徐家吧?或许从徐家那边,能够说得通。自古以来,结亲都是结个好,徐家、或者徐姑娘若是不愿意,想退亲,二爷也是不能强逼的。”
“那就劳烦你了。”沈禄也觉得此举可行。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妾身了。”曹王妃挺开心的,美眸转了转,又说,“王爷今儿真要宿在这里吗?”
沈禄重新又拿起书卷来,目光落在书页上道:“这书有趣,本王有些爱不释手,王妃先回去吧。”
“是。”曹王妃素来乖巧懂事,见王爷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会赖着不走。
……
徐嫣舟车劳顿,奔波一趟回来,本来就累着了。又听说母亲不但认了甜珠做义女,而且甜珠还要嫁给二王子了,徐嫣一时急火攻心,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徐嫣从小身子就弱,平时常常吃药。这会儿吐血,着实吓着了冯夫人,一时间,整个徐家都乱成一锅粥。
徐嫣跟甜珠都住在徐夫人的院子里,甜珠住在西厢,徐嫣住东厢房,两人房间门对门,甜珠想去看徐嫣,但又怕她瞧见自己会病得更厉害,就不敢去了。
从昨儿晚上到现在,甜珠也是一整夜未合眼,精神差得很。
徐家于她有恩,徐夫人母女都待她好,若是徐四小姐为了她的事情而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叫她良心怎么安得了?黄杉跟绿萝是沈浥的人,所以纵然也关心徐四,但是到底更在乎自家小姐身子。
黄杉说:“小姐,你都一夜没睡了,怎么也得休息一下。”
甜珠睡不着,摇摇头,脑袋不时往外面探去,见东厢那边人进人出的,甜珠皱着眉头说:“不知道四小姐怎么样了。”
黄杉道:“不管四小姐怎么样,这事情也跟小姐无关的。四小姐自己藏了私心,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到底是因为我。”甜珠心里担心,“听说她身子素来不好,都是在吃药,真怕她会出事。”
黄杉不知道怎么安慰甜珠,外头来了个丫鬟,是徐四身边的大丫头芬儿。
芬儿意思着朝甜珠行了下礼,然后说:“我们小姐要我来请齐小姐去东厢。”
“四小姐醒了吗?”甜珠面上不自觉带着喜色。
芬儿却态度冷淡:“醒了,齐小姐,请跟我来吧。”


第41章
芬儿喊甜珠齐小姐,脸色也不好,明显对甜珠有些敌意。绿萝看不过去,要跟芬儿理论,被黄杉拦住了。
“四小姐醒了,太好了。”甜珠听说徐嫣没事,暂时放下心来,“我过去看看四小姐。”
徐嫣屋里,不但徐夫人在,就连徐老爷跟徐公子徐迦也在。徐夫人在内室,徐老爷跟徐迦则是候在外间,看到了甜珠,父子两个目光都朝甜珠投落来。
徐知府徐仲山,一身褐色的锦袍,浓眉白面,生得俊朗无双。旁边徐迦貌似父亲,比起父亲的斯文儒雅,他身上更多了几分少年儿郎的狂傲之气,负着手,看到甜珠也只拿余光扫视,嘴角微扯,露出个轻蔑的笑容来。
甜珠走过去,给两人请安。
徐仲山态度还好,轻声说:“起来吧,好好跟她娘在屋里。”
“我去看看四小姐。”甜珠有些拘谨,总觉得头上有两道火辣辣的目光,她也不敢抬头去看谁。
等甜珠进内室后,徐迦一拳捶在旁边的案几上:“沈浥什么意思!”
“住口。”徐仲山冷声斥责儿子,“二王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又说,“我问过你娘了,这件事情是二王子亲自找过来的,就是想给这个姑娘一个好点的身份。就算不找咱们家,他也会有别的法子。”徐仲山比儿子多吃二十年的饭,自然看得更透彻些,“这件事情,也不怪这姑娘。就算没有她,或许也有别人。”
徐迦其实只是心疼妹妹,虽然也晓得妹妹不该存有那样的心思,但是看到妹妹因为此事生病,他又不可能一点不生气。再说,这个女子之前可是在徐府呆过的,妹妹对她印象不错,现在却弄成这样,徒叫人伤心了。
内室,徐嫣醒了,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
甜珠过去给她请安,徐夫人说:“你们是姐妹,你大好好三天,以后就喊好好妹妹。姐妹之间,不需要行礼。”
甜珠到底不敢真正拿自己当徐家小姐,但是徐夫人这样说了,她也只能称是。
“娘,我有话想单独跟她说。”徐嫣气若游丝。
徐夫人手轻轻拍了拍女儿,满眼心疼地道:“好好,答应娘,可不许再难过了。甜珠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好好跟她相处。”
“女儿知道。”徐嫣声音很轻。
徐夫人起身离开,眼神示意屋里头丫鬟都走,让她们姐妹单独呆会儿。黄杉跟绿萝对望一眼,而后也都离开去了外面。
甜珠望着徐嫣问:“你好些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徐嫣不答反问,目光死死盯着甜珠看,“你不是已经成亲了吗?怎么会……”
甜珠说:“我之前和离了。”甜珠回答得简单,有些事情她不想再提。
“为什么?”徐嫣却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甜珠抿了下嘴,细细想了想,才说:“四小姐可还记得之前的那位督军府陈公子?”
徐嫣自然记得,她无意识睁大眼睛,喃喃问:“怎么……”
甜珠说:“我的先夫叫许致,年前那次的赏梅宴,其实他也在。他亲眼见有人欺负我,却是不肯站出来说一句话,我对他实在失望透顶,等回了青铜县后,就想着要和离。许致并不想与我和离,怕会影响他进学仕途,但是我坚持,所以他私下给陈公子写了信,想陷害我毁我清白,从而将一切罪责都往我身上推。”
“如果当时不是二王子搭救,我想我现在多半是一条白绫绕脖自杀了。”
或许说的有些夸张了,但是甜珠觉得,那日若不是沈浥在,她想跟许致斗出个高低胜负来,多半她吃亏。
徐嫣却呆住了:“那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甜珠说:“其实二王子想娶我,并不是因为真正喜欢我,他应该是有他自己的思量。我自知一无是处的,若是能嫁给二王子,我定当守着本分,如果不能,我也听安排。”
徐嫣望着甜珠,想到她昏迷得糊涂的时候,隐约间听到身边丫头们的话。
丫头们都说,她长得跟姐姐很像,而姐姐,则是二王子的发妻。难道……
徐嫣咬咬唇,再看甜珠,心里也没有那么难过了。她喜欢姐夫,但是也知道,那都是自己的奢望而已,她早跟陈家公子定有亲事。
“你过来坐。”徐嫣拍了拍自己床边,甜珠坐了过去,她轻轻拉着甜珠手说,“我跟英毅伯府的六公子定亲了,不过英毅伯府的老太太前些日子没了,婚事得推个几年。”
甜珠笑着说:“我听徐夫人说过,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陈六爷肯定是个很不错的人。”
“他一般般吧。”徐嫣对陈六郎没什么好感,所以提及他,她总是不太高兴。想当初,若不是家里人做主,而她心里又没有心仪的对象的话,才不会应下来,“他生性懦弱得很,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这个话,甜珠不敢答。
其实想得通了,徐嫣心情反倒是好了些。她总想着,再怎么样,她跟姐夫也是不可能的,何必生那个气吃那个味儿?
徐嫣只是刚开始的时候突然得到这个消息有些受不了,现在想得通了,反倒是放得下来。她身子不好,需要休息,甜珠只呆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甜珠人才离开东厢,就听到有丫鬟说王妃娘娘着人递了话,请徐夫人去王府坐坐喝茶。
回到西厢,甜珠心里还想着刚刚的事情。王爷王妃回来了,她跟沈浥的婚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了吧?其实之前她也隐隐怀疑过,沈浥那般着急定下这门亲事,其中肯定有猫腻。
这几日她细细想了想,也隐约有些明白了。跟那样的人打交道,凡是问题,都得绕个两绕才行。
甜珠想,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她现在应该是个很尴尬的存在。而她跟沈浥的这门亲事,说不定也根本算不得数。
沈浥差了人来请甜珠,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开始训练甜珠,教她些防身的拳脚。徐宅后面过了两条街的一条胡同里,沈浥买下一两进的宅子,这宅院最大的特色就是院子大,每回沈浥约甜珠过去,就是在这里教甜珠习武。
当甜珠一身男儿装扮来到这里,沈浥却请了甜珠去后院坐。
“今天不习武吗?”见他坐在窗前煮茶,甜珠诧异。
她发现沈浥这个人真的特别爱喝茶,他喜茶,更喜欢自己动手煮。偶尔得空的时候,他煮茶、品茶,洗茶具,能花掉一个下午的功夫。所以甜珠瞧见他在煮茶,就知道今天一个下午肯定都不会做别的事情了。
“习武这种事情,欲速则不达,慢慢来。”沈浥冲甜珠招招手,“你过来坐。”
甜珠在他对面跪坐下来,沈浥抬眸看着她道:“看样子,心情不太好?”
“没有。”甜珠摇头,“没有不开心的事情,但是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沈浥说:“我们的婚事也不值得期待?”
甜珠的确是没有什么期待的心,她望着坐在对面的沈浥,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我刚刚过来,好像看到徐夫人出去了。王妃着人带了话,让徐夫人去王府的。”甜珠犹豫一番,还是老实说了。
“嗯,我知道。”沈浥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挺直着背脊跪坐在蒲团上,不疾不徐的煮着茶,眼睛没抬一下,“你在担心什么?”
“我没有。”甜珠汗颜,她能担心什么?
沈浥抬眸睇了她一眼,说:“别人想说什么做什么,我管不了。但是想害我、算计我,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你放心吧,我们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不会出问题。”
甜珠咬到了自己舌头,她想说的是,其实出不出问题,她真的不是太在意。她有自知之明,有些福气,也不是她可以享得了的。
半天的功夫,沈浥什么都没做,就是安安静静陪着甜珠。煮好茶后,顺便检查了下她功课。
太阳西落的时候两人才散,沈浥回到王府,恰好迎面遇到徐夫人。
徐夫人面色有些憔悴,看到人,忙几步走了过来。
沈浥是王子,但是徐夫人是长辈,倒是不好见礼。
徐夫人说:“王妃从京都回来了,我过来拜访一下。听说侧妃娘娘病了,又去侧妃那里坐了坐。”
沈浥点了点头,命人好生送徐夫人回去,这才大步往王府里去。徐夫人回到家后,却是躺在了炕上,没有一点精神。
徐仲山下了值去看她,徐夫人跟丈夫无话不谈,询问丈夫的意思道:“这回我算是接了个烫手山芋,今天王妃找我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退了这门亲事。我现在夹在王妃跟二王子中间,进不是,退也不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明明是燕王府内部的较量,我怎么给扯了进去。”
徐仲山握着妻子手道:“京中太后给二王子指了婚事,曹家的姑娘。”
徐夫人沉默半饷,才抱歉地说:“老爷,我是不是犯错了?当初虽然是二王子亲自找来,但是我也的确存了私心,就应了。可现在想想,就觉得早知道会是现在的局面,也就不蹚这浑水了。”
“夫人做的没有错。”徐仲山眉心微蹙,安慰着说,“二王子本来就是咱们姑爷,早是一家人。再说,当年他那样帮衬,现在又好好教养着平安,这个情总是得记着。”
“是啊,我也是为了平安。”徐夫人叹,有丈夫在身边,她依赖很多,“老爷,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妃不是没有明说吗?就当做不知道。今天你过去,就算是拜访了。”徐仲山说,“现在京中局势也不安稳,各处各地都有反民,朝廷已经派兵镇压。”看了眼自己夫人,徐仲山没有瞒着什么,“咱们燕州如今看似太平,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暂时平静罢了。燕王隐忍多年,曹后人人喊诛,燕州不会没有反应。”
“燕王府诸位王子,论会带兵打仗的,也就是二王子。燕王若是成事了,曹氏肯定不会是皇后。冯侧妃原就是燕王结发妻子,若是成了事,冯妃为后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到时候,二王子就是嫡长子。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夫人要知道的是,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一个二王子是亲人,他的话,能做的一定做。”
徐夫人点点头:“老爷你说得对,那我这就叫冯嬷嬷去一趟青桐县。”
“冯嬷嬷?”徐仲山皱眉,“她是夫人的奶娘,且年纪不小了。”
“我知道,我劝过她,但是她自己想去。我看她的样子,好似很喜欢甜珠。老爷,你有没有觉得,甜珠跟姮姐儿有那么点像。”
徐仲山细细想了想甜珠的容貌,笑起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有那么点。”又说,“我看嫣姐儿也好了不少,现在也老老实实的不闹了。”
“嫣姐儿是乖巧的孩子,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徐夫人想通了些事情,忽然浑身都轻松起来。
……
冯嬷嬷的马车停在胡同口,她由丫鬟搀扶着走下来,恰好在拐角的地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娃儿。”冯嬷嬷跟她招手,笑得和蔼,“你可是齐家的女娃?”
女娃是牙儿,正跟着邻家大姐姐在玩踢毽子,看到冯嬷嬷,她睁圆眼睛盯着看。冯嬷嬷让丫鬟抓了大把糖来,分给孩子们吃,然后对牙儿说:“你知道徐家吧?过年的时候,我们见过。”
“我知道,我姑姑在那里。”牙儿笑起来,“那你找谁?”
“我找你奶奶,她在家吗?”
“在家,我带你去。”牙儿踉跄走到冯嬷嬷跟前,去牵着她手,“我姑姑怎么没回来?”
“她现在是待嫁的姑娘,轻易不能出门。”
“哦~”牙儿挺失望的,“我想姑姑了。”
冯嬷嬷挺喜欢这个女娃,漂亮又乖巧。刚刚一群孩子在玩儿,她就站在一边看着,莫名让人心疼。
“奶奶,有人来找您。”快到齐家院子门口,牙儿忽然喊起来,丢了冯嬷嬷手,她往院子跑去。
如今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了,她正坐在门前晒太阳。听到孙女的声音,她问:“谁找我?”
“徐家的。”牙儿小短腿跨过门槛,气喘吁吁,“一位老人家。”
“是我。”冯嬷嬷人已经走了进来,笑眯眯看着齐母。
齐母却惊到了。


第42章
齐母心虚,莫名害怕徐家人。那次徐夫人请她去省城过年,她也是坐立不安的,过完除夕没两天,就称住的不习惯,带着一家人匆匆赶回了青桐县来。
甜珠认徐家夫人做义母,她没什么好说的,反正甜珠是她亲闺女,所有好处都少不了她的。不跟徐家去接触,但是但凡什么好处都能够带自己分点,她就满足了。本来以为只有在自己成亲那日才会再次见到徐家人,冯嬷嬷的突然造访,让齐母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徐嬷嬷,她早前是认识的,当初还在京城外面一个庄子里的时候。
“奶奶,徐家的人。”牙儿已经踉跄走到齐母身边,拽她袖子,手指着冯嬷嬷。
齐母面上挤出笑来:“是您啊。”她强装出镇定来,“您怎么来这里了?快请坐。”
冯嬷嬷说:“王府那边送了聘礼,夫人叮嘱我,说您才是小姐的母亲,王府的聘礼多少给您送来点儿。那些个重物太重,夫人就留着了,叫我给你送来一千两银票。”
“多少?”
“一千两。”冯嬷嬷笑着,从袖子里卷出一叠银票来,“甜珠小姐迟早是王府里的二太太,虽然是从徐家嫁出去的,但是您才是她亲娘,这事情没有藏着掖着,省城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一千两银子你拿着,马上开春儿了,不管是买地儿盖个宅子,还是自己直接买个宅院,在这个地方都是绰绰有余了。以后提起来二太太的娘家,也不至于太寒碜。”
“我懂。”齐母从没见过这些银子,手有些抖。
屋里齐大嫂也出来了,喜笑颜开:“娘,咱们现在是不是整个青桐最富裕的人家了?这里一处两进的宅院,不过三五百两,还剩下一半多,可怎么花啊?”
齐大嫂的意思是,如今齐家就两房,马上老三也要娶媳妇了,如果现在不把银子分好,依着老太太的偏心,到时候肯定是便宜老三一家。她是寡母,两个儿子还小,要争也争不过啊。
齐母斜了眼大儿媳:“你急什么?”又骂她,“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一千两就叫你成这样了?”
说她是这样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惴惴不安。整个青桐就巴掌大的地方,家里藏了这么多钱,到时候肯定闹得人人知道。这买宅子是要买的,但是不是说买就买得到,到时候可有得烦了。
冯嬷嬷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打算:“齐夫人要是信得过我的话,不如买宅子这件事情交给我。我记得齐夫人有三个儿子,虽然现在齐二爷不在家,但是不能抹掉他那一份。齐家三房,还加个老太太,这一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如买个稍微大些的。我来前差人问了,三进的院子,讲讲价钱的话,差不多七八百两。剩下的银子,齐夫人自己藏着,以后跟着哪房住,这钱就归哪房,如何?”
齐母还没说话,齐大嫂就说:“这怎么行。二叔好几年不着家了,这些年娘一直都是我照顾,再说我那死去的丈夫是老大,我又生了两个儿子,怎么也得分大头。”
冯嬷嬷笑:“齐大太太说得在理,先买宅子,余下来的钱,到时候再说。”又道,“我既然来了,就得管了这件事情,不能辜负了我家夫人的期望。这几日,我便住在青桐,直到将宅子的事情定下来再说。”
“这……”齐母有些纠结,又想让冯嬷嬷帮着打理买宅院的事情,但是又不想多跟冯嬷嬷多呆。
冯嬷嬷将齐母面上的犹疑尽数瞧在眼里,只笑着,不说话。齐大嫂觉得跟前这位老人家虽然岁数很大了,但是身上有股子威严,能够镇得住自己婆婆。
若是她在,她跟几个孩子还能落点好处。如果她即刻走了,依着婆婆对老三的宠溺,这一千两,指定能分自己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