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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叶世子离去,薛姨母提着的那口气,才算松了下来。
刑氏看了她一眼,倒是安抚说:“你只管住着,没人会说你什么。我有自己的嫁妆,你们母子也不是吃叶家的,不必低人一等。”
薛姨母面上忙感激应着,心里却是在想。她原多羡慕这个四妹啊,可如今见着,她也未必过得多好。
薛家虽不富裕,但她那死鬼丈夫却是对她极好的。
当然,薛姨母早不记得当年的那个青年了……
之后几日,叶世子一直呆在军中,忙着处理军中繁杂的事务。二月里西边反贼打着先太子旗号造反后,朝廷已经先后派出两批队伍前去镇压。
前线战况于朝廷十分不利,各军都整装待发,只等陛下一声令下,便可即刻赶赴前线上阵杀敌。
国难在前,便是一向不着调的叶世子,也是严肃以对,不敢怠慢丝毫。
朝廷打仗,受苦的是百姓。年初开始,从西边战区逃难过来的难民就一批又一批。京城不让难民进,他们只能露宿在城郊。好一点的,可以找个破庙歇脚遮风避雨,情况不好的,就只能睡在荒郊野外。
最重要的是,没有吃食。
难民太多,京城的大门肯定是不能开的。但城门不开不代表朝廷不管,前些日子,嬴王府的嬴凤郡主率先做出表率,亲自带着王府一干家仆,扛着米粮面食出城来,在城外搭了个凉棚,熬粥做饭,分给难民吃。
嬴凤开了头,下面各公侯伯府的千金小姐们,便纷纷效仿之。
施粥施饭,赠衣赠被,但凡能做的,一应都做了。
叶榕身为侯府嫡长女,自然也得带着下头的妹妹们出城去做一些这样的善举。不管是为了博得个好名声,还是说真有心要尽一份力去帮助这些难民,总之这件事情,叶榕是必须要做的。
叶榆身子不好,去不了,所以,在早上给老太太请完安后,叶榕便当着老人家的面提起了此事。这件事情,叶老夫人早有耳闻,所以对长孙女的提议,她自是再赞成不过的。
“只你们几个姑娘去,我也不放心。后日是你们二哥哥休沐的日子,到时候,让苍哥儿陪着你们一道去。”
薛护如今还没去书院,所以也被刑氏这个姨母派了去。一来薛护是男儿,又是表亲,总归会对榕儿照拂几分,二来,刑氏也是希望借这个机会,给薛护挣点好名声,日后,于他仕途前程也有利。
薛护心里也是想去的,正愁着如何开口。但见姨母已经事先替他筹备好了,薛护心中自然万分感激。
“请姨母放心,我一定护得表妹周全。”
这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叶榕就已经起床了。指挥着家仆们整理好东西后,叶桃叶桐也过来了。
见叶桃穿的是开春新裁做的春衫,水艳艳的浅粉色,明艳动人……叶榕下意识压了压眉。走过去,严肃对叶桃下命令道:“回去把这身衣裳换了。”
“为什么啊?”叶桃偏不。
叶榕也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只说:“你若是不换,今天你就不必去了。”
叶桃美目一瞪,也凶起来:“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叶榕丝毫不退让。
叶桃便搬出老太太来:“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祖母。”说罢,一蹬腿一跺脚,转身真跑了。
叶桐讪讪的:“她肯定会真的去跟祖母打小报告的。她最会撒娇说好听的话,指定哄得祖母偏袒她。”
“不必管她。”叶榕根本不放在心上,“今儿是去施粥施衣的,她穿得那么好算怎么回事?祖母平时再护着她,今天肯定也不会。”
果然,叶桃再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极为普通的衣裳。显然是被老太太骂了的,气焰也不如方才嚣张了,只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叶榕没搭理她,只与叶桐说话:“外面二哥与薛表哥应该等候多时了,我们赶紧去吧。”
大厨房从昨儿下午开始便在蒸馒头、煮米饭,一直到上午出发前,总共蒸做了五百个馒头跟十大桶米饭。另外,还有十木桶的菜,一个肉菜,一个素菜,各五桶。
等叶家兄妹抵达京郊难民营附近的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点。露宿荒野的难民们见又有城中的大家小姐出来施舍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都围堵过来。
城中小姐矜贵,难民又多,驻扎在京郊的各军部商量好,轮流派兵过来监护。一旦发现有难民行暴动事件,也好及时镇压。
而恰巧的是,今儿正好轮到顾旭所领的军部前来监护。
顾旭打头,身后还跟着几个兵,几人穿着军装打马晃悠悠过来。老远的,顾旭就瞧见叶家兄妹几个在施饭。
他一眼望来,最先看到的,就是立在中间、衣着朴素的叶家大姑娘。之后,才看到叶家的另外两个姑娘。
叶家大姑娘与四姑娘是在认真做事的,而三姑娘……顾旭淡瞥了眼,视线便从她身上挪开。之后,又重新落在叶榕身上。
他忽然想起那日他去找魏昭问嬴王府的事,而魏昭言语间暗指是他险些害了叶家大姑娘的事。
思及此,顾旭垂眸敛眉,正好也走得近了,他便翻身下马来。
叶家那边自然也看到了顾旭。
本来坐在一旁歇息的叶桃见状,立即挤到叶榕叶桐中间去,开始认真给难民们发送馒头米饭。
叶桃前后的反差,顾旭自然早已尽收眼底。走得近了,顾旭只与叶苍打招呼。
上回叶桃已经被顾旭冷言“警告”过,所以,今儿再见,她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凑过去。所以,只能用另外的方式引起顾旭注意。
“好累啊,从早上天不亮就开始忙了,到现在连歇会儿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第38章
顾旭自然听到了叶桃的抱怨, 但浑然没放在心上, 只顾着与一旁的叶苍说话。
顾旭与薛护是第一次见面, 于是叶苍便介绍道:“这位是薛姨母家的表弟, 护哥儿。表弟也参加今年的秋闱考, 等过几日, 便去成贤书院,与大哥三弟一起读书。”
顾旭颔首, 郑重朝薛护打了招呼, 又上下打量他一番。薛护过完年十八岁, 容貌似他母亲, 身形偏瘦削,皮肤白皙,话也不多。
他的这种话不多,不是像顾旭这种天生的沉默寡言, 他话不多,多半是来自于自卑。十几岁父亲就去世, 他母亲年纪轻轻就守寡, 母子俩日子定然不太好过。
而如今又是寄人篱下,他们母子已经没什么积蓄了, 一应吃的穿的用的, 都是姨母的。所以, 薛护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直不起腰来。
他在叶家人跟前尚且自卑,更何况在这位国公府嫡长子面前了。
很多东西都是与生俱来的, 像是顾旭叶苍这等世家子弟身上得天独厚的天生优越气度,不是谁后天都能学来的。
有些东西,是融入了一个人的骨髓里,一辈子都会跟着。
一个人的出生,基本上确定了一个人的命运。想要改命,又有几人做得到?
薛护言行局促,难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叶苍望在眼里,多少是懂他的处境的,于是倒也帮着解围说:
“表弟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一时难以适应。等多呆几日,习惯了这里的民俗风情,自然也就好了。”
顾旭也不是那种不给人面子的人,于是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注意力也没有过多放在薛护身上,很快便与叶苍说起别的来了。
“这两日,由西边诸城逃往京城避难的百姓越来越多。施粥施饭,可以解决一时的困境,但终究不能解决根本。如今天气正暖,还好一些。等再过些日子天气炎热起来,再露宿山头,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杂,若到时候真发生暴动事件,对这些逃难的百姓,他们到底是镇压,还是不镇压?
维护京郊秩序、保卫京都安全,是他们行军之人的责任。但其实这些难民,其实才是最可怜的。
叶苍又何尝不明白这些,于是也皱起眉头来。
“我听父亲说,早朝的时候,各部大人已经向陛下提过此事。只是,暂时也还没有应对之策。”叶苍目光忧愁,隆着眉心转身望向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顾旭握在腰间佩剑上的手也紧了几分,目光更是沉重,他也转身看向正排队领取食物的难民,严肃说:
“我与临营的几位将军商议过,打算向陛下请个旨意。”
“什么旨意?”叶苍眼中一亮,“顾兄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顾旭道:“倒也没什么法子。只是马上天热了,山中蚊虫多,一直露宿不是法子。所以,我与几位将军打算领着手上的兵进山砍树,在山中建造房屋。”
叶苍略颔首:“倒也是个法子。”
顾旭与叶苍的对话,薛护插不进去嘴。他也不愿留在那儿杵着徒惹尴尬,所以,见顾叶二人在商议政事,他便过来帮着叶榕姐妹一起做事。
叶桃耍尽各种手段都不能成功引起顾旭注意,她自然也着急。又急又气,不敢对叶榕怎么样,只能把气撒在薛护身上。
于是见薛护来,叶桃一脸嫌弃道:“薛家表哥,这里是我们姐妹呆的地方,你挤过来做什么?我二哥与顾家大哥哥在那边呢,你应该去那边。”
似是故意似的,又意有所指说:“知道你想靠着大姐姐,但现在是在外面,不是家里。你若想在大姐面前谄媚,回去关起门来怎么都行。别在外头丢人现眼,行吗?”
薛护好歹也是七尺男儿,如今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他当场脸便红透了。
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尴尬。
叶榕转身对薛护道:“表哥,你站到我这个位置来。”
薛护望了叶榕一眼,走了过去,叶榕又对他说了几句话,之后,才转身看向自己的嬷嬷道:“你们两个过来,现在就把三小姐押回去!”
她用的是“押”这个字。
两个嬷嬷都是叶榕院子里的人,自然对她说的话言听计从。
叶榕命令一下,两个立马就过来了。
叶桃慌了,瞪着叶榕:“你想做什么?”
叶榕表情极为严肃认真,拧着秀气的眉,丝毫不给她面子,当众教训:“你可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你若是不想吃这个苦,你可以不来,没人会说你。但你既然来了,你代表的就是叶家,你就得好好做事。”叶榕说,“我告诉你,我已经忍耐你很久了。本来没想现在就罚你,但你口出狂言,没有半点体面分寸,我是不罚不行了。”
又转身叮嘱那两个嬷嬷:“你们两个记得,押着她回去,关进祠堂里。若是老太太问起来,就说我回去会亲自给她老人家解释。但是人,是一定不能放的。”
两个婆子气沉丹田,声音浑厚:“是,大姑娘。”
说罢,已是一左一右押着叶桃走了。
叶桃身边自然也有丫鬟婆子,眼瞧着不对劲要上来拉人,叶榕又道:“你们若是想跟着一起受罚,只管去拉。”
几个婆子讪讪的,互相望望,还是懂形势的,于是不敢再动。
“二哥!二哥,救我啊。”叶桃喊叶苍,但叶苍只皱着眉摇头,也不理她。
于是叶桃又哭着看向顾旭,泪眼汪汪的,好似受了极大委屈一样:“顾大哥哥,你救救我吧。大姐姐说要罚我,她肯定不是说了玩的。我好惨的,被关起来,连饭都没好的吃,我太可怜了。”
“呜呜呜。”
若是搁从前,顾旭自然要帮着说几句话。但是现在,他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若说当初梅花庄一事,她还小,有可能是无辜受了牵连……但是方才,他是清楚明白瞧见她的做派的。
出城救济难民,是何等严肃而重要的事情。她若真嫌苦,可以不来,但既然来了,就该多少帮着做些实事,而不是装模作样搞假动作。
朝廷不开城门放这些难民进去,其实早已人心躁动。亏得有嬴王府大郡主牵头做出表率,这才能暂时安抚住部分民心。
这些日子出城来施饭的世家小姐,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万分关切这些难民的。不论如何,这份态度,是好的,是能安抚人心的。
危难当头,最要不得的就是惺惺作态。
顾旭没理会叶桃,只对叶苍道:“快到正午了,叶兄,一道过去帮忙吧。”
“好。”叶苍自然应着。
给难民们分完口粮后,叶家兄妹几个、包括以顾旭为首的几个士兵,午饭吃的也都是同样的馒头跟简单的菜。浓春时节的正午,日头还是挺辣的,顾旭知道不远处有个凉亭,于是提议去亭子里吃饭。
叶桐吃完饭后犯困,歪着身子靠在她奶嬷嬷怀里睡着了。叶榕一个人坐在一边,俯视着山下百花齐放的春景。
顾旭稳步走了过来,他步子太轻,叶榕没察觉到。
直到顾旭开口说了一句话,叶榕这才回过神来。蓦地转头朝身后侧看来,那双眼睛乌澄澄黑亮亮的,还泛着光,又干净又清澈,同时目光中还透着些茫然,似是没想到顾旭会突然来找她一般。
但眼中的茫然之色很快便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从容。
幽幽起身,略福身子行一礼后,叶榕道:“顾大爷找小女子,是有何事吗?”
顾旭点头,认真说:“是有一事。”
叶榕道:“是要说三妹妹的事?”她心里是这样认定他的,随口说出来后,心中不免冷哼一声,不待顾旭说话,她又道,“若顾大爷是来替她求情的,就免开尊口吧。毕竟叶家的事情,顾大爷并不清楚。”
顾旭解释说:“叶大姑娘误会了,并不是此事。”他略顿了一下,才说,“我是想来向叶大姑娘道个歉。嬴王府的事情,是我的错。”
叶榕立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事。
但叶榕也并没有什么表态,就像她不愿在嬴凤面前说顾家坏话一样,在顾旭面前,她自然也不会说半句嬴王府的不好。
总之,嬴顾两家的事情,与她无关。
于是叶榕道:“嬴王府门第摆在那儿,嬴王世子,也是一等一优秀的郎君。嬴家能有意求娶我为冢妇,是嬴家看得起我。只是,我到底比嬴世子年长些,不太合适。至于顾大爷道歉,我觉得很没有必要。”
“此事,与你无关。”
第39章
顾旭来道歉,自然是知道了嬴王府有意向叶家大姑娘提亲的事儿,并且也知道嬴王府为何突然向叶家求亲。
顾家与嬴家水火不容,两家军队也是除了陛下的御林军外,人数最多且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多年来,两家分庭抗礼,互不相让。
嬴家定是知道了顾家私下里有意求娶叶侯府大姑娘,所以,为了与顾家争夺,这才突然也横插一脚,欲抢在顾家正式提亲前先登门提亲。只是,嬴家人万万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魏国公府的二爷来。
顾旭虽然不知道魏昭不让叶家与嬴王府结亲的原因,但是,他能阻止这门亲事,他是感激他的。如若叶大姑娘真轮为顾嬴两家博弈的牺牲品,他心里会过意不去。
但现在,见这位叶家大姑娘似乎并不愿接受他的道歉,他一时也沉默了。
想着,从最初开始见面,她就对自己各种冷淡,顾旭始终觉得她对自己有成见。起初不明白她的这份敌意是哪里来的,后来也陆续经历一些事情,他有些想明白了。
他与唐统私交好,而她与其母亲兄长的利益,是与唐家对立的。
所以,她便对自己有成见。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但其实心中也隐隐觉得,这个原因,也站不住脚。
他虽与叶大姑娘不熟,仅几面之缘而已,但仅几面的接触,再加上外头人对她的赞誉,他也多少有些了解她的脾性。出身世家,又是嫡长女,见她处理过一些家事,行事稳重妥当,得体合理,就算因着唐统对他有些成见,也不会表现得这般明显。
可顾旭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她。以至于让她这样一个体面规矩的时间千金,待他从来没个好脸色。
还有这些日子常常做到的梦……
顾旭身姿笔挺立在叶榕跟前,眉眼微垂,一脸困惑看着跟前的女子,执着的求个原因。
“在下心中有个疑惑,不知叶大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叶榕抿了下唇,微侧身,看向别处去。
“顾大爷的疑惑,小女子怕是解不了。”
顾旭却没有退缩,直接问:“除了我与唐家的一点交情外,是否还有别的地方,让姑娘不满?”
叶榕烦他的步步紧逼,于是见只有二人在,索性也不再给他脸面。
他问得直接,她也丝毫不逊色,直接问:“顾大爷既然知道三妹对你倾心,为何不直接求娶三妹,反而想先求娶我?娶我为大妇撑个门面,然后再顺势娶三妹为贵妾吗?顾大爷打的好算盘,倒是会享齐人之福。”
顾旭眉心越皱越深,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认真严肃,“是叶大姑娘误会了。”
叶榕都懒得再与他周旋着说这些,在心里冷笑一声,而后道:“你是忠义名门之后,即便你心里的确这样想过,你嘴上也不会承认。”又说,“你既与那唐统乃生死之交,又明知我们母子兄妹与唐家势不两立,此番还来求娶,到底意欲何为?”
“难道,顾大爷是想通过联姻,来化解我们母子兄妹与你那好兄长唐统的矛盾吗?顾大爷以为,在爵位继承面前,这样积怨已久的矛盾,是你一个外人可以化解得了的吗?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叶榕平时不太爱说话,但不代表她不会说话、不懂这些道理。
其实她本来不愿再与他有什么纠葛的,前世的种种,她只当过去了……可他偏又凑近来,问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一下子就火了。
积压在心中的那些怨愤、不平、委屈……各种情绪自然也都接二连三释放出来。这些话,她压在心里很久了。
但发泄完后,其实叶榕就又后悔了。
逞一时口舌之快又能怎样?失了姿态,也是徒让别人起疑心。
平复了下心情,叶榕语气淡漠道:“如今话既说开了,日后,顾大爷莫要再问我这些。你若真能力排众难求娶叶桃,我也敬你是个痴情儿郎。”
顾旭是觉得面前的女子对他误会太深了,她说的那些,他根本从来没有想过。
但他素来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若叫他追着一个不熟的女孩子长篇大论解释,他也做不到。所以,只能再问别的。
“姑娘驯马的口技,到底是跟谁学的?”
叶榕手却倏的攥紧几分来,这是她唯一大意的事情。也是那日与樊昕赛马,她实在太想赢了。
心里有些懊恼,但面上却不显,叶榕只淡定道:“我也与顾大爷说了,我从小就会。”
顾旭一双冷漠却又锐利的眸子只盯着叶榕看,似是并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他的那些梦,又怎么解释?
最初只是梦到与她成亲结为夫妻,自从那日他亲眼瞧见她骑马时使用口技这个只有他才知道的绝学后,后来再做梦,梦到的竟然是他与她共乘一匹马的情景。
或是她坐在马上,他走在前面牵着马走。或是,她坐在他面前,他拥着她纵马疾驰。
而那匹马,正是那日她所选的那一匹。
这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顾旭百思不得其解,可自从开始做了那样的梦后,梦境从不曾断过。
点点滴滴拼凑起来,似是过了一世般。
为防他再多问,见薛护回来后,叶榕立即喊道:“表哥。”唤一声后,她莲步款款走了过去,面上笑意盈盈。
在薛护心里,这个表妹是天上的仙女,是他望尘莫及的。所以,待叶榕这个表妹,他十分尽心尽责。
听叶榕喊他,他立即走了过来。
叶榕问他:“二哥哥回来了吗?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薛护方才与叶苍亲自去探望了那些难民,说些安抚鼓舞的话。薛护先回来的,叶苍还没回来。
薛护道:“二表兄让我告知二位表妹一声,他不上来了,让我们准备休息好就出发。”
“那便回吧。”
薛护与顾旭打招呼告辞,顾旭冲他略颔首,以示回应。
叶家人走了,顾旭依旧立在凉亭之上。俯瞰着叶家众人,目光始终是追随那道纤长高挑的身影的。
直到叶家的马车陆续浩荡走远了,他才平静收回目光来。
是夜,顾旭又做梦了。从前只是梦到一些与她的相处日常,倒没什么,可今日却……从梦中突然惊醒过来,顾旭满头满脸的汗。梦里的情景过于真实,以至于,好像是真切发生过的一样。
除了醒来后她人不在外,其余的,行房之时男人该丢的,都丢了……
他从前从来不会这样,顾旭面容冷肃得可怕。
独自坐着平复了心情后,顾旭这才喊了外间伺候的丫鬟进来。房中有两个丫鬟是大夫人专门替儿子挑选的,是为通房丫头,专门伺候、解决顾旭房中之事的。
只是顾旭心思一直在城外,而不在闺中,所以,他从没碰过这两个丫头。
顾旭平时常常歇在营里,鲜少回来。就算回来歇息,也是不让丫鬟进内卧伺候的。两个通房丫头都是经过调教懂事了的,所以在收拾床单的时候,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人相互望了望,没敢当晚就做出阁的事情来,但次日一早,自然是要把这件事情说去告诉大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