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颤着唇道:“毕竟长大了!”
淑妃言语中“长大了”的意思是,他怕是看出了她一开始就别有用心,所以才会这般狠绝不留情面。但素霜却没听懂这层,只以为主子是说太子长大了,也知道亲近谁能有好处。
皇后是世家贵女,她家娘娘不过是小户出身,自然是亲皇后疏淑妃对他来说是好的。
素霜真替自己主子不值:“早知如此,娘娘当初真不必管他的。”
淑妃没说话,片刻后,她去了皇上的勤政殿。皇上自然也听到了宫里传来传去的那些疯言疯语,正觉得对不住淑妃呢。
“爱妃来得正好。”皇上见淑妃来了,主动揽住人,面容冷肃道,“朕已经差人去东宫唤了太子过来了,你既来了,就坐在这里先别走。朕倒要问问,太子这是何意。”
淑妃眼圈红红的,但却没哭。在皇上面前没哭,但眼圈红着,说明她来勤政殿前已经哭过。
淑妃倒是体贴:“皇上可莫要为了珑儿而生分了而太子的关系,说起来,这次的事儿,也是珑儿不对。太子乃储君,是要替皇上分忧的,她不本本分分好好呆在自己屋里,竟去打搅太子。太子又要陪着皇上一起关心国政,又要打理东宫内院之事,难免会心烦。”
又说:“其实说来也是巧了,要是太子妃在东宫,这事儿有太子妃在中间调和缓解,太子许也不会动这么大的怒火。”
皇上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怎么,太子妃不在东宫?”
淑妃一愣,装着自己失言的样子,忙找补说:“臣妾是说……是说珑儿也有错。既然已经差了太医去瞧过了,这事倒可以就这样过去。臣妾此番过来,也不是求皇上给公道的,臣妾只是想去看看珑儿,请皇上下个口谕,准臣妾去东宫。”
淑妃越是这样,皇上便越是怜惜她。淑妃这样一番说辞,更让皇上觉得她可怜无助。
所以,皇上拧着眉心说:“你也不必再护着他,错了就是错了,就算是太子也得正视自己的错。还有,朕现在就给你口谕,日后若想去东宫探望郭昭训,无需再来请示朕,直接去就行。”
淑妃十分高兴的要跪下来谢恩,却被皇上扶起。
与此同时,外面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皇上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太子进来后,先给皇上请安:“儿臣参见父皇。”直起身子后,又和淑妃打招呼,“淑妃娘娘。”
淑妃倒还好,面色算是和悦的。但皇上就不一样了,沉着张脸就质问太子:“朕寻思着东宫里也没几个姬妾,怎么还能闹成这样?郭昭训是淑妃的侄女,也是朕亲自点入东宫去的,你再不喜欢,也不能糟践!”
太子磊落,忙抱手说:“儿臣没有。”
“还没有?”皇上生气,狠狠拍了下龙案,“你自己瞧瞧现在宫里传的,都成什么样了?连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说没有?”
看了眼淑妃,皇上又连着问:“朕问你,太子妃何故昨夜彻夜不归?”
太子如实道:“太子妃近日来都跟着母后学习打理后宫一应事宜,着实辛劳。儿臣心疼,故而求了母后开恩,让她回娘家小住了一日。母后仁厚,答应了儿臣的请求,故而太子妃昨夜不在东宫。”
皇上冷哼:“你们母子如今倒是母慈子孝,一家亲亲热热的。难道你忘了,你小的时候是谁养的你?”
太子偏没提淑妃,只说:“自然是天家养育的儿臣,儿臣定不会忘父母之恩。”
皇上又看了眼淑妃,见她失落的垂了脑袋,皇上倒是越发气了。
“你荒唐!忘恩负义!”皇上斥责太子,“虽说吃的是天家口粮,穿的是天家衣裳,可若是没有淑妃尽职尽责照看你,你能好好的长到今日?朕平时怎么教你的,太子太傅又是怎么教你的?太子,你如今倒是越发叫朕失望。”
太子说:“淑妃娘娘于儿臣有几年的抚育之恩,儿臣心中自然一直记得。正因为一直心中牢记淑妃的恩情,所以,那日围场狩猎,儿臣才会不顾生死本能的舍命去救淑妃。”
太子一提猎场上的事儿,皇上倒是一时答不上话来。
要说太子对淑妃不好,却也没有,他不
过就是近年来不太常去长春宫了。但一旦淑妃有危险,他还是会拼死去救。
皇上有些词穷理亏,一时倒说不上什么话来。
淑妃从中调和道:“皇上您别生气了,其实不是多大的事儿,倒不值当您气着龙体。太子是储君,东宫的一宫之主,珑儿既去了东宫,就是东宫的人了。太子怎么做,皇上和臣妾其实都管不着的。”
皇上哼道:“东宫也是朕的东宫,朕还没老!”
“是是是,皇上说的是。好了,您别气了。”淑妃亲自拍皇上胸口帮他顺气。
太子看了淑妃一眼,开了口道:“郭昭训有害儿臣之心,儿臣这才动了怒。如若不然,就凭她是淑妃侄女的身份,儿臣自然也会善待着。”
“什么意思?”皇上问。

第66章 第066章

太子倒没先说郭昭训于汤羹中下了下作的药一事, 只一撩袍角跪了下来。皇上见太子行如此大礼,倒是震惊住了, 不由便扭头看向一旁的淑妃。
淑妃此刻心中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压根不晓得太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此刻心中七上八下的, 也有些慌,总觉得太子在明处她在暗处,她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便落入太子圈套中。
但既然太子说了这样的话,想来不是疯话,是有依据的。所以,淑妃便十分关心问:“珑儿竟那般大胆?胆敢做对太子不利之事?”
太子没回淑妃的话,只先扶手抱拳朝皇上请罪:“父皇, 儿臣有事隐瞒了父皇,有欺君之罪,还请父皇责罚儿臣。”
“欺君之罪?”皇上就更是不明白了, “太子,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一些。”
太子这才如实说道:“儿臣只跟父皇提过,之所以流落民间一年才回京, 是因为中了一种奇毒。此毒厉害, 能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失去记忆忘记往事。”
“对,你说过。”皇上肯定他的话,“然后呢?”
太子说:“其实当时儿臣只说了一半,瞒了一半事实。此毒不但能叫人失去记忆,且解毒的方法也十分异类。欲想解此毒, 需女儿家处子之血,儿臣当时流落民间,娶了榆桐唐家的姑娘为妻,是唐家姑娘替朕解了毒。但从此之后,儿臣便也只能与一人同床共枕。”
“父皇若是不信,可以问淑妃娘娘。”太子说的好好的,偏特意提了淑妃一句。
淑妃自然知道此事,也知道这可以说算是太子的一个短处。太子身为储君,子嗣最为重要,若日后只能与一个女人行房生育,子嗣必然不能繁盛。淑妃原还想,这也算是太子落她手中的一个把柄,日后实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也好拿此说事。
可却没想到,今儿太子忽然自己向皇上请罪招了实情。
淑妃此刻心中又怕又忧,怕的是太子已经知道了朝他下此奇毒的人是谁,忧的是,她一时猜不到太子忽然拿此事来说是何意。
淑妃正焦虑中,忽然又被点了名,她一时也有些失态,但好在她素来能装会演,临场应变能力好,倒也没彻底就被唬住了。
见太子提她,淑妃忙也起身跪在了皇上面前。
“皇上,臣妾也有错,也请皇上责罚。”
皇上拧着眉心:“你也知道此事?之前倒帮着太子一起隐瞒于朕?”
淑妃道:“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不敢多言。臣妾想,太子或许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跟皇上说,等他知道怎么说了,自然会说。皇上太子父子间的事儿,臣妾不该插嘴的。”
又伏首:“但臣妾也知道,皇上您是臣妾的天,臣妾不该瞒着您任何事儿。若是瞒了,便就是臣妾的错,臣妾不敢狡辩。”
太子却也帮着淑妃道:“当时郭昭训有男扮女装跟着儿臣往北疆押送粮草,所以淑妃娘娘是从郭昭训那儿得知的此事。而淑妃没说,也的确是不好开口,若说了,倒像是挑拨父皇和儿臣的父子关系。”
太子若此刻继续落进下石奚落于她,她倒是还觉得此事正常。但太子此刻话语一变,竟然帮着她说话,她就真的彻底懵了。
话转来转去的,太子这是何意?
却不容淑妃多想,皇上就问淑妃:“淑妃,太子所言,都是真的?”
“是。”淑妃说,“太子虽没明确和臣妾提过莫要告知皇上,但臣妾知道太子的心意,所以,臣妾便没说。”
太子又道:“郭昭训通医术,当时儿臣出事的时候,她又在儿臣身边。所以,儿臣身子状况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她明明知道儿臣身中奇毒,却还在送给儿臣的汤羹中下了下作的药,争宠倒是小事,但她有谋害储君的意思,却是国之大事,有意图动摇国之根本的动机。”
“儿臣身中奇毒,若昨儿夜里真叫她得逞,今儿躺在床上下不来床的,就是儿臣。此毒奇就奇在,太子妃既解了儿臣之毒,儿臣便再碰不得别人。”
淑妃这下总算是明白了太子打迂回术的意思,原来,他是想定珑儿一个谋害储君的大罪。若不先逼着她承认她们姑侄二人知道此毒的厉害,等他先说了珑儿所做之事,到时候若是她们姑侄抵赖说并不知此毒如此厉害,也就构不成故意谋害的大罪。
而眼下,她已经承认了,就等同于默认了珑儿的大不逆之罪。
淑妃一下子就慌了神。
皇上沉默着不说话,淑妃见状,忙哭着道:“珑儿她这么深爱着太子,又如何会做得出有害太子玉体之事?她是宁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愿太子有毫发之损的人,臣妾觉得,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太子却淡漠道:“本来孤也觉得昭训不会是这种人,其中有误会。但当昭训一再不顾及孤的感受,强行要逼迫孤喝下那碗汤羹的时候,孤心中就有所起疑了。”
“可殿下到底是没喝?”淑妃依然挣扎着,“既然殿下没喝,又如何知道那碗汤羹有问题?”
太子直言道:“孤没喝,但是昭训却喝了。昭训喝完后的反应,东宫中好多人都看得到,淑妃若不信,孤大可把知情者都招来。”
淑妃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可在皇上面前,她却只敢装着委屈柔弱的模样。
她道:“东宫里都是太子的人,太子说什么,他们自然不敢辩驳。叫他们来,还不是由着太子说了算。”
太子不慌不忙道:“东宫里也有淑妃娘娘安插过去的人,当时也有不是孤的人看到了昭训的反应。淑妃的人,孤的话他们可不会听。但若事实如此,孤料想他们也不敢狡辩。”
淑妃词穷,一时脑子里全是浆糊,倒答不上太子的话来。
但她只是一直哭,抹着泪悄悄对皇上说:“臣妾没有,臣妾断不敢往东宫安插人。皇上知道的,臣妾势单力薄,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
太子却懒得听淑妃说话,只抱手与皇上说道:“儿臣一直念着淑妃数年的抚育之恩,哪怕成年后,渐渐往长春宫去的少了,可一旦淑妃有难,儿臣也会第一个冲上前去。但若说只因淑妃抚育儿臣几年,而因此成了淑妃与昭训可以暗害儿臣的护身符的话,儿臣怕是不能答应。”
他又说了句严重的:“今日可以暗害儿臣,助长了她们的胆量与野心,明日或许连父皇也不放在眼里。”
“臣妾冤枉。”淑妃又急又躁,眼泪哗哗流,但却装着自己嘴笨受了委屈辩驳不过太子的样子,“臣妾没有,皇上,臣妾万不敢有害皇上的心。皇上您想想,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您给的,若害了您,臣妾不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太子说:“淑妃有没有害父皇的心,孤不知。但郭昭训有害孤的心,孤证据确凿,这个任谁也抵赖不掉。”
皇上看了眼太子,又看向淑妃问:“郭昭训此举,淑妃可知情?”
淑妃将脑袋拼命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臣妾不知!臣妾真的不知
!”
皇上点头,脸色难看:“淑妃说不知,太子又没证据证实逆知情,朕便当作逆不知。”说罢,看向太子,“太子起来吧。”
“多谢父皇。”太子起身。
皇上说:“既是你东宫之事,有人犯了错,你自己看着罚。那几个东宫的奴才,朕就不宣来问话了,太子既说是有,那朕便相信。”皇上到底是倚重太子的,也怕若是此事他处置不公,会有损他们父子间的感情,所以,皇上倒也没说让太子从轻发落。
伤害储君,关乎国本,皇上还没那么糊涂。
不过,皇上没让太子从轻发落,太子倒也没赶尽杀绝。到底留了郭昭训一命,只是从此蒹葭殿便真成了东宫里的冷宫,一应用度削减,只留了一两个粗实婆子供她使唤,日子大不如前。
太子这么做,倒不是念着淑妃的情,只是留着郭昭训一命,还有用处。今儿他一番试探,显然是探出了点情况来。从前只是有所疑心,如今倒是更加笃定了,他中此奇毒,怕真是淑妃姑侄所为。
只是郭昭训一事此次未把淑妃牵扯进去,而他也瞧得出皇上对淑妃有情。所以,在没有拿出十足十的证据来前,他不可能会打草惊蛇。
留了郭昭训,或许日后有可用之处。这是其一,其二,此番倒也是做给皇上看的,做给宫里所有人看的。他越是对郭昭训宽容,便越是会把淑妃姑侄推至风尖浪口。若他真一怒之下要了郭昭训的命,且不说别人会说他无情,便是皇上,怕也会因此而更怜惜淑妃一些。
淑妃年前的这段日子可当真是不好过,郭昭训一事传得后宫沸沸扬扬,很多人自然也对淑妃指指点点,说太子对她真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与此同时,唐细也日日去慈宁宫请安,顺便向太后宣扬一下那日太子“九死一生”的危险处境。
储君只能与一人行房一事,说起来不光彩,且也关乎皇嗣。所以,外头传的都是,说昭训争宠不成竟起了毒心,有意给太子下毒。
太后听到的也是这样一个版本的说法,本来就已经不待见淑妃了,又有唐细日日去陪她说话,自然更是不愿再见淑妃。
淑妃先后失了东宫和慈宁宫两大靠山,如今在宫里,日子倒大不如前。但她能忍,日日把自己关在长春宫内,吃斋念佛,以此求心静。
唐细虽然在太后面前说是郭昭训给太子下了毒,但她知道不是这样。所以,每回这么说的,时候,倒有些心虚。
回来的时候,也会在太子面前抱怨。
“对别人说谎,只要是于殿下有好处的,我也不会那么在意。可在皇祖母跟前说谎,我总有些自责愧疚。皇祖母待我那么好,我却不能对她实话实说,真怕她日后知道实情后会怪我,不理我。”
太子闻声朝她看来,道:“倒也不算期满她老人家,郭昭训的确是有害孤之心。”
唐细不太明白,但也没细问。她觉得,或许于太子来说,给他下那种下作的药,也是伤害身子的一种方式吧。
唐细本来不打算细问的,但太子却有话与她说。太子倾腰来够过她软绵的小手,揉在掌心,一本正经的说:“孤有一件事瞒着你,深思熟虑后,觉得还是有必要与太子妃实话说的好。”

第67章 第067章

唐细有些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架势吓到了, 其实郭昭训一事,她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 她说不上来, 所以, 也就没问。可现在太子说有事情是瞒着她的,她心下一时胡乱猜测起来。
很是担心,不知道是何事,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太子说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打算告诉她的,能让太子反复沉思之事想来是大事。所以,她也跟着严肃起来,并且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被太子拉着手, 唐细跟着他的力道顺势挨着他坐下。太子还没开口说的时候,她也不多问,只说:“殿下说, 臣妾听着。”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 太子到底是把她当作自己人的。所以,对于瞒着她此事, 他颇为愧疚。
所以, 在告诉她真相前,先和她致以歉意:“你我夫妻,孤有些事情本不该瞒着你。不过,此事关乎重大,真正的凶手又还没抓到,孤之前觉得告知太子妃也只会徒增太子妃的烦恼, 所以便没说。”
“但今儿发生了郭昭训一事,孤想,也不能再瞒着太子妃了。”
“太子妃可还记得,孤与你提过,当初因中有奇毒,流落民间,后与太子妃做了夫妻,是太子妃解了孤的毒?”
唐细点头:“臣妾自然记得,当时臣妾还未入东宫,殿下特意把臣妾唤进东宫来与臣妾说与此事的。”
太子继续道:“孤当时话只说了一半。太子妃的处子之血解了孤的毒,但若是孤日后再宠幸别的女人,于自身会有大损。当初郭昭训扮作男子暗藏军队随孤去了北疆之地,孤中毒的时候,她也在。”
“她是通医术之人,不会不知道下药欲夺宠此举对孤的伤害。既是知道,却还这样做,说她下毒欲害孤,也没错。”
唐细听后十分震惊,她竟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内情。她原只以为郭昭训是想争宠,可她当真就毒辣到起了谋害太子之意。
惊讶之余,唐细艰难吐字,道:“臣妾……臣妾是万万没想到。可若是这样,殿下……”唐细话到嘴边,却没立即说出口来,她是稍稍思考了一下,这才问出来的,“殿下既然知道郭昭训有歹毒心肠,为何又对她网开一面?”
她原以为郭昭训只是行下作之事,殿下只是夸大了这件事,郭昭训罪不至死。可若是这样的话,那她的罪过真就大了。殿下只是削减了用度,却并不算是实质性的惩处,难道,殿下还在念着淑妃的旧情?
又或者,是念着这郭昭训的旧情。
虽然殿下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至少是一起长大的,总归不可能没有半点情意。
太子却道:“孤还留她一命,不过是想日后拿她对付淑妃。若孤猜得没错,孤身上的毒,乃是这位昭训所下。”
唐细轻蹙了下眉心,认真想了想,倒也明白了。
若这种奇毒真是郭昭训下的,倒真说得通。这种毒,要不了性命,但却能让中毒者只钟情于一人。郭昭训深爱着太子,求而不得,故而起了下这种毒的心思。当时太子身在边疆,她是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条件的。若当时与太子行夫妻之实的是她,如今怕得太子独宠的人是她。
可她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太子失去记忆后竟然失踪了。
太子失踪,跑去榆桐,被她父亲带回去,安排入赘唐家……所以,她这算是捡了郭昭训的便宜了?
唐细一时心情复杂。
她道:“郭昭训这么做,的确有可能。她爱慕殿下多年,有动机,当时又随太子在塞外,有条件。只是,方才殿下说要拿她对付淑妃,难道,此事淑妃也知情?”
太子点头:“这么大的事情,若无淑妃在背后支持,她也不敢。”又说,“事出之后,她回了京入了宫,估计也是知道待孤回京她再没很好的机会入东宫,所以,姑侄二人便找了托词让父皇钦点她入东宫为妾。”
“若不是母后当时阻拦,或许父皇会许她以良娣之位。”
唐细道:“当时亏得有母后在,如今看来,母后才是洞察秋毫的那一个。”夸皇后英明,倒衬得贬了他这个太子,唐细意识到不对,忙又说,“淑妃心机深沉,从一开始便处心积虑,殿下当时还小,被骗也正常。”
小的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太子对淑妃的确是真有感情的。尤其是每次去坤宁宫挨骂后再去长春宫时淑妃待他百般体贴温柔,两相对比,他更觉得淑妃是这世间最好的母亲。
他甚至想过,若他真是淑妃的亲儿子该多好。
后来渐渐长大,心中自有自己的看法。最开始疑心淑妃的时候,他是不愿意去承认的,后来渐渐的,倒也麻木了。
且长大后,他去后宫的日子也日渐少了,感情也不如小的时候那么浓烈。
只是他万没想到,淑妃的心有那么大,手腕也那么的厉害。虽说父皇母后是少年夫妻,可淑妃伴在他身边也有二十余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形象早已深入帝心,她在皇上心中地位早已扎得牢实。
这些年,父皇母后一直不和,却正好成就了淑妃。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啊,哪怕当初并非真心喜欢,可这么些年过去了,父皇待淑妃,怕是情根早已深种。
太子凝神暗忖,似是想事想得入神。唐细见状,倒也没再出声打搅。
当时太子告知真相的时候,唐细惊于郭昭训的恶毒行为,有些事倒没细想。但之后,再一个人坐着细细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就提炼出了当时被她忽略掉的重点。
比如说,太子倒非真的心甘情愿独宠她一个,而是因为他只能宠她一个。想到这个,她有伤心,有难过,同时也有些羞愧。
她当真以为过太子是一心一意待她的,如今想来,倒是叫人惭愧难当的。
太子是何人,当朝储君,未来天子。身份尊贵不说,又生得姿容俊雅,气质清华……这样的人,她怎么有脸敢奢望他的独一份的爱的?
不过好在她明白过来得快,若是再迟些日子知道这些,等那时候深陷于太子的深情中,再想抽身,怕是难了。哪怕是现在,抽身出来,逼着自己不能再对太子动情,已是很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