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衫听到这里,问:“那天和方瑞一起到包房饮酒的——都有哪些人?”
邯郸低头想了一会儿,肯定的吐出几个名字:“是常来听戏的…宇文钟、韩平、孙隼几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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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舫庭在梨棠园门口等着,春阳温润,外面已是正午时分。她手里提着一个装满了剩壳的小袋子,嘴里还正吃着一颗花生,笑嘻嘻的问:“到哪儿去吃午饭?”
苏长衫无奈:“你怎么总是吃不饱?”
叶舫庭嘴里咬着东西,百忙之中瞟他一眼:“你看美人也看不饱啊。”
“我对镜自顾,不就饱了么。”苏长衫向前走去。
“哈哈哈…你…真有自知之明!”叶舫庭笑岔了气,拿起一颗花生朝他的背影砸去:“下次我要好心给你送镜子,三尺高的!”
苏长衫仍自顾的走着,那颗花生飞到离他的背只有半寸的地方,好像被风吹托起来,稳稳的向旁边荡去,落在地上。
而街道上,一丝风也没有。
叶舫庭很是沮丧,小跑着跟上来:“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内力练得比君将军还好了?上次我用本门独创的惊天地泣鬼神天下无敌的‘妙手花花’暗器功袭击他,一下子就打中了他…”她还在天花乱坠的说着,什么“妙手花花”,不过是她一个好吃的姑娘抓一把花生而已。事实上她砸中的东西,除了长安城中那些高大威武、潇洒笔挺,可惜欲哭却无泪、欲语却无嘴的——树,就只有街上一只失恋而憔悴到没有力气的大黑猫。算起来,连一只麻雀也没砸到过。
苏长衫头也不回的说:“你真的砸到过君无意?”
“那还有假!”叶舫庭笑眯眯的说:“不信你去问将军自己啊——话说回来,你就不能也被我砸一下,满足满足我欺负人的愿望吗?”
“君无意是温柔的人,我不是。”苏长衫平平道。几丝柳絮飘到他的肩头,风华无言,也当真无情。
叶舫庭又咬了一颗花生,叹口气,凑到他的面前,那个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也被她一点点咽下了,后面的话她说得极认真:“我说,你们是同一类人——最有情、又最无情的人。”
苏长衫没有说话。
只有漫天飘絮掠过屋檐,晴空万里,阳光冷秀。
叶舫庭又咬了一颗花生,哈哈笑道:“…喂!大小姐我揭了你的老底吧,嘿嘿…今天没见着那传说中的云生真是可惜。人人都说他唱得有多好多好,想来长得也有几分姿色…”
她还在洋洋得意的自说自话,却突然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吔,别走那么快呀!等等我呀…”
正月客栈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二三楼是客房,一楼是饭馆,此刻正是午膳时间,厅堂满座。
苏长衫刚迈进店门,就见南门若愚正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手里倒没有抱娃娃。见到门口的苏长衫,他用袖子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憨憨的朝苏长衫笑了。
待两人入座,南门若愚手中拿着菜本小跑过来,双手似乎还有油污,又在身上擦了擦,才把菜本递给他们。
“娃娃呢?”苏长衫问。
“交给厨房的吴嫂看着。”南门若愚有些苦恼的摸摸头:“我中午要做菜,腾不出手来抱它…”
门口突然传来一串呵斥声:“滚!——”
只见一只老狗正在客栈门口摇着尾巴,四只腿枯瘦露骨,肚子下面垂着干瘪的□,灰色的毛有几处脱落了,脖子露出一片红红的肉。伙计冯二正拿着棍子赶狗。
那狗许是饿得急了,看到棍子往外躲了躲,可一对眼睛还是直勾勾盯着冯二身后装剩菜的桶。
“赶走赶走…”黄福财忙不迭的朝冯二道:“这里住的都是斯文人,别惊吓到秀才老爷们!”
正在吃饭的几个书生朝门口瞅一眼,果然露出嫌厌的神色。
冯二立刻一棍子朝狗打去,却听一个着急的声音道:“别打…!”大愚慌慌的跑了过来,双手端起装剩菜的大桶。
桶少说也有几十斤重,大愚憋得满面通红,吃力搬起桶朝外走。老狗欢吠一声,拼命摇着尾巴跟着他。
“大愚!“黄福财的脸黑了:“客人等着你点菜!谁叫你去倒剩菜…!回来!——”
大愚却已经走出了好远,听不到了。
过了半晌,大愚拧着空桶回来了,满脸汗水直喘气,笑呵呵的憨憨看着黄福财。黄福财气不打一处来:“那狗是你的亲戚?放着活儿不干,管它?喂饱了它,你自己能多长二两肉?”
大愚的身材虽然高,的确倒是不胖。
“我把狗赶走了。”大愚把桶放下来,仍然是憨笑。
“你给我…”黄福财黑着脸正要训斥,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过来——”
一个少女笑眯眯的朝大愚招手:“过来点菜。”
大愚如获大赦,看了黄福财一眼,小跑过去。
“你们这里最好吃的是什么菜?”少女翻着菜单。
“清蒸鲟鱼,还有…平湖芦笋!”
“就上这两个菜来尝尝,再来一盘莲枣肉方,一盘葱香鲫鱼脯,一个石耳炖稚鸡,一个熏兔火锅,一碗佛手排骨,一碗龙凤骨汤,一碟吉祥干贝,一碟淡糟香螺片,三碟松子糕,两碟珍珠糯米,两碟蜜汁梨球,一碟百合绿豆糕,一碟玫瑰豆腐。嗯…好啦,先点这些吧~”看南门若愚没有动,她又好心补充了一句:“不够的话再加。”
南门若愚目瞪口呆看着那点菜的少女——眉开眼笑十分招人喜欢,声音也俏生生的好听——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苏长衫。
却见苏长衫脸上仍是平平的没什么表情:“放心,这位小姐从不剩菜。”

五、烈火

人容易满足,是极大的福气。因为容易满足的人很少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而这世上大多数的烦恼都是人自找的。
叶舫庭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她生得招人喜欢,心情也总是不错,特别是在吃饱了之后——哪怕对面坐着一个表情太少、武功太高、朋友太多、脑子太好,和俊美又一点不沾边的苏长衫,她也不介意。
“结账!”叶舫庭大声说。
南门若愚拿着账单小跑过来,一脸错愕的瞧着风卷残云的桌面,空空如也的盘碟,又瞧了瞧眉目含笑的少女。
“菜真好吃,下次还来。”叶舫庭高高兴兴、天经地义的说:“离大考还有大半个月,苏同也还要住大半个月,以后我的账单不用客气,都记在他名下。”
“我会把账单寄给君无意。”苏长衫仍然没什么表情,平平的说:“让他从你的俸禄里扣。”
南门若愚本来认真的听着,突然朝厨房的方向皱皱鼻子——
很浓的烟味。
不是油烟的味道,而是烈火烧出的浓烟味!
一把将账单扔在桌上,南门若愚朝厨房冲去。此刻,大厅里的烟味也越来越重,客栈里人们这才发现是起火了,顿时四散夺门而逃。黄福财慌忙大叫:“快拿水来!快去后院搬水缸来救火!——”
南门若愚已经冲了进去。
厨房方向浓烟滚滚,熏得人喘不过气来,叶舫庭大咳:“咳咳…苏同,我们也却弄水…”
冯二几个活计已经抬着水桶过来了,黄福财慌慌张张的指挥他们正要泼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不能泼水。”
苏长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口,也呛了几口烟有些咳呛,只听他沉声道:“厨房里都是艾草引发的浓烟,以水救火,会让烟雾更胜,里面被困住的人会窒息而死。”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清醒了几分,果然火势并不是特别大,只是浓烟格外呛人——的确是艾草燃烧的浓烟!
“你们分头——把门窗全部打开。”苏长衫朝众人道,正月客栈里的一干人等早慌了神,这时已把苏长衫当成了主心骨,立刻言听计从。
只见苏长衫一把将冯二肩上的毛巾扯下来,浸在水桶中,捂住自己的口鼻,冲进厨房里。
厨房内的烟雾浓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唯一的一扇排油烟的窗子,这时却是紧紧闭着。苏长衫立刻将窗户打开,但窗子又太小,浓烟无法疏散——顺着婴儿微弱的哭声,苏长衫发现有人抱着婴儿就在不远处,正是南门若愚。显然他已经吸进了不少浓烟,脚步有些踉跄——
南门若愚正晕头涨脑的找出路,突然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抓住了,耳边传来苏长衫平平的声音:“门在这边。”接着便感觉鼻口处一阵清凉——苏长衫将湿毛巾捂在他的脸上。
他的意识顿时清醒了许多,只见苏长衫指着一个方向:“你先抱娃娃出去。厨房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南门若愚犹豫了一下。
苏长衫似松了口气,当机立断道:“出去!”
等南门若愚一身烟灰的冲出来时,黄福财和几个伙计立刻围了过来。大厅里的浓烟已经散了不少,叶舫庭正把最后一扇窗子也大敞开了。
南门若愚被烧得一身焦黑,却只紧张的看着娃娃,众人都听到襁褓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哇哇的哭声——婴儿显然被他保护得很好。
“苏同还在里面?”叶舫庭跳下板凳,问。
南门若愚用力的点头。
叶舫庭皱着眉头看了看里面浓烟滚滚,却见南门若愚一把将娃娃塞给她:“我进去帮忙!”
“喂…”叶舫庭朝他的背影喊:“别去…”
南门若愚已经冲进厨房,没有叶舫庭喊的整句话:“别进去帮倒忙…”
里面的烟火还很浓,南门若愚用力揉着眼睛,费力的才看见苏长衫的方向。
“苏秀才…”南门若愚喊了一声,浓烟立刻贯进他的喉咙中,让他一阵猛烈的咳嗽。
苏长衫正扯了灶台上遮盖食材的帆布在扑火,他的手中灌注了内力,几下扑下去,火焰很快越来越小。
南门若愚冲到灶台前,发现苏长衫根本不需要他帮忙,于是他俯身钻进灶旁,开始找拼命的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苏长衫将最后一撮火焰扑灭,以袖掩口,声音有些嘶哑道。
南门若愚抬头求助的看着他:“还有…”
苏长衫神色一沉,还有人没有逃走?
“不是…人都逃出去了…”南门若愚的眼睛被浓烟熏得满是波光,好像含着泪似的:“可是我的猫阿青还在灶边烤火的…”
苏长衫只有也蹲了下来,顺着灶台去摸猫——灶台边的烟本来就格外浓呛,南门若愚边咳边唤着:“阿青…”
两人又摸了许久,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浓烟吸多了会窒息的。”苏长衫看了南门若愚一眼——没有高深的内力护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再找找…”南门若愚用力的摇头:“它一定还在这…”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向前倾去,一头栽倒在苏长衫身上。

六、襁褓

“醒了醒了…!”
“大愚!”
“大愚!…”
南门若愚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平躺在店里的板凳上,黄福财和几个伙计都担心的看着他。
在一旁,苏长衫正在喝茶,叶舫庭则抱着娃娃笑嘻嘻瞅向这边——
看了看叶舫庭笑嘻嘻的样子,又看了看众人奇怪的眼神,南门若愚眼中顿时一酸,泪几乎要落下来:“阿青它…”
那只大花猫阿青已经养了四年,他看着它从一只瘦小的幼猫长成体重超标的大胖猫,不知道多少个冬天的夜晚被它挤被窝,不知道多少顿晚饭被它抢食物——如果有鱼的话。以后,以后…再也没有人,不,没有猫和他抢鱼吃了吗?
正在南门若愚快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时,突然听见一声趾高气扬的猫叫“喵~”
他又惊又喜的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窗户上一只胖猫正在舔脚趾头,全身虎皮花纹油光水滑,圆乎乎的看不到脖子,它显然刚刚吃得很饱,很满足的边舔爪子边晒太阳。
南门若愚爬了起来,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苏长衫:“谢…”
“不必谢我。”苏长衫悠闲的喝着一盅君山银叶,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猫是从隔壁回来的。”
胖猫阿青通人性似的又朝南门若愚叫了一声:“喵~”。
黄福财和几个伙计连连点头,冯二道:“想不到阿青平时好吃懒做,连只老鼠都没抓过,和大愚倒还有点真感情,刚才大愚晕倒,它一直蹲在窗户上看着这边呢。”
窗台上,阿青甩甩尾巴,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它自然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今天一早它就晃出门了——隔壁阿婆寡居多年,最近与一个打渔的鳏翁喜结连理,于是每顿饭都有鱼吃,都有吃剩的鱼骨头——阿青是一只胃口很好的猫,它每天都要吃得很饱很饱。自从阿婆再婚以来,它除了睡觉的时候在正月客栈住,一日三餐都改在阿婆家。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鱼吃,变着花样的鱼头鱼骨鱼肉让胖猫阿青幸福得快连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至于大愚是个什么玩意儿,它更是早就忘了。
刚才它蹲在窗户上,是因为窗户上的阳光最好,它之所以看着这边,是因为苏长衫的桌上除了茶,还有刚才没有收拾的鱼碟子。虽然看样子没有阿婆家的好吃,但它也可以等这些人走了之后,把碟子舔干净的。
所以,它叫了一声,催这些人快走——可他们一点都不识趣,它只有又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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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楼的考生们陆陆续续从外面进来了——方才一起火,他们也不得不逃出去。
黄福财点头哈腰的跟考生们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惊吓了各位秀才爷们…今天的食宿全免,就当小店给各位秀才爷压惊的。”
一个胖硕的考生不耐烦的骂道:“你这什么破店啊,还长安城第一状元楼——我看是狗屁,出了命案不说,大白天都能失火,你得赔偿本少爷的精神损失——”
黄福财诚惶诚恐的跟着,那个胖硕考生正是早上在梨棠园听戏的宇文钟。
“也不多,就一千两吧。”宇文钟挥挥手。
“一…一千两?”黄福财的假牙差点掉了出来,一两银子都是他的心头肉,这一千两不是凌迟他吗?
“怎么?要不要我叔父来把你的店封了?”宇文钟气势汹汹。
“宇文钟!”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只见叶舫庭将娃娃往苏长衫怀里一塞,跳到前面笑嘻嘻的说:“你又来惹是生非,不怕我告诉你叔父吗?”
宇文钟自然是认得叶舫庭的,叶禹岱是朝廷老将,君无意更是威望无二,这叶舫庭虽说吃喝胡闹,但朝中怕也没有一个人敢动她。
况且,叶大小姐自己整起人来的功夫,也决不是盖的。
思及于此,宇文钟摆出好男不跟女斗的架势瞪了她一眼,朝黄福财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今天就看在叶大小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他朝身后的韩平和孙隼一挥手:“我们走!”
座中却突然传来婴儿哇哇的哭声,只见某人正在动手拆它的襁褓,娃娃用力蹬着莲藕般雪白的腿,抗议的大哭不停。
“喂!苏同!你在做什么?”叶舫庭瞪大眼睛跳了回来。
南门若愚也从板凳上爬起来,按着还有些晕的头,冲了过来:“苏秀才…”
苏长衫很没有专业精神的的拆着襁褓,蓝布已经被他撕开了一条缝,露出几团圆滚滚的棉絮来。
“我刚去厨房看过了,失火的原因,是有人故意将艾草扎在稻草中间,让厨房生火时引发浓烟。是谁做的不得而知,但目的却是明确的——中午大家出去的间隙,厨房里除了婴儿,并没有其他人。”
这时,正准备上楼的考生们都停住了脚步,一时间鸦雀无声,都惊疑的看着苏长衫。
“婴儿不会与人结仇,有人要杀它,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婴儿的爹娘与他有仇,二是婴儿身上藏有对他或她有威胁的东西。”只见苏长衫很优雅的继续欺负着一个不足岁的娃娃,娃娃手舞足蹈更把棉絮弄得到处都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苏长衫终于从棉絮中摸出一个东西来——那是一张薄薄的纸条,在苏长衫慢慢将它展开时,离他最近的叶舫庭看到了上面有写字,但还没等她看清楚,苏长衫已经将纸条卷了起来。
南门若愚却只急急的脱下自己被烧得焦黑的棉衣,把娃娃裹住。
在满场寂静中,苏长衫的目光扫过众人:“纸条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七、封楼

“字条上真的写着名字?”关好房门,叶舫庭凑在苏长衫身旁问。
苏长衫挑了挑眉。
“我就知道你在故弄玄虚。”叶舫庭压低声音,笑意不减:“要是真的有名字,你何必打草惊蛇?这一招是引蛇出洞——凶手做贼心虚,哪怕他不确定纸条上有没有他的名字,他也一定坐不住了。”
苏长衫看了她一眼:“可惜凶手没有你聪明。”
“那是!”叶舫庭得意洋洋的说:“大小姐我要是去参加科考,状元你们就都别想了!…话说回来,我很好奇——纸条上没有写凶手的名字,究竟写着什么呢?”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南门若愚端着一罐汤进来了,棉衣脱给了娃娃,早春他就只穿着单衣,脸上也都是黑灰,但手显然是洗过的——手背上还有被烫伤的痕迹。
“苏秀才,”他把汤放在桌上:“你仗义相救,我没有别的可以谢你…”
苏长衫还未答话,叶舫庭已经迫不及待的凑上前去:“好香,好香啊!鸭掌草菇汤!”她已经止不住口水了,让人绝对难以相信她两个半时辰前吃过二十个菜的大餐。
南门若愚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愚,”苏长衫悠闲的站了起来:“你如果要谢我,有两个方法,一是不要叫我苏秀才,二是可以教我做菜。”
南门若愚更加目瞪口呆——做菜?
这边桌前叶舫庭已经开吃了,她享受的品着浓郁的汤汁,心情大好的说:“对呀对呀,你的厨艺这么好,可以教教苏同的,他一定不介意拜你为师。”
“苏…”南门若愚将要出口的“秀”字咽下了:“…长衫,你要学做菜?”
“这世上的事几乎没有苏长衫不会的,只除了两件——一是生孩子,一是烹饪。”叶舫庭哈哈大笑:“我绝对不骗你。”
南门若愚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睛也被逼得水汪汪的。
“你不会就只有那一件棉衣吧?”叶舫庭瞪着他,虽然单衣薄裳看出他身材相当的不错,但现在可是早春。
南门若愚不好意思的微侧了脸,却见一条毛毯飞过来,将他整个盖住。费力的从毛毯里钻出头来,只听始作俑者苏长衫说:“我没有衣衫借给你穿,你比我高。”
他平平的说出“你比我高”,叶舫庭顿时笑得捶胸顿足:“哈哈…大愚你把苏同比下去了…”
苏长衫扔了一锭银子过来,毫不客气的说:“以后再还给我。”
那银子不偏不倚正落在南门若愚的手中,大愚似乎在犹豫收不收,他不能裹着毯子度过这个早春,而且娃娃的襁褓要买新的,那件烧焦的棉衣恐怕也不能再用了。终于,他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苏长衫:“…我拿了工钱之后,再还给你行不行?”
“当然。”苏长衫和气的说。
“苏同把襁褓拆坏了,本来就应该赔给你的,不要还给他!”叶舫庭跳出来主持正义:“反正苏同这家伙有钱的很,我也经常找他骗吃骗喝,不用不好意思——”她没心没肺的把南门若愚拉进来,笑嘻嘻道:“再况且,他要拜你为师学做菜,徒弟怎么能不先巴结巴结师父呢?”
苏长衫却似乎已经很习惯了,只管坐下来看自己的书。
南门若愚的脸更红了,额上和鼻尖冒出的汗水不知是煮汤蒸的,还是毛毯捂的,还是被叶大小姐捉弄的。
他笨笨的伸手从毛毯里把肩上的毛巾取下来,擦脸上的汗,原本脸上都是黑烟灰,这一擦倒是更黑了。
“铜盆里有水。”苏长衫头也不抬的说。
南门若愚只有去蘸水擦脸。
半晌,叶舫庭突然说:“你——原来长得还不错啊。”只见脸上的黑灰渐渐被擦去,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