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这世间英雄太多,真有大英雄,能比得上几位哥哥和父皇吗?不用他的刀戈在沙场所向披靡,也不用他的权势在朝堂一言九鼎,只要他不惹恼我。”忘同粉荷般的面孔映着湖水波光,不觉抓紧了手边的一丛绿草。
“傻丫头。”世民失笑,话锋一转:“你可喜欢岑云?”
忘同的耳根顿时红了,嘴上倔强道:“一点也不喜欢。”
“为何岑云和苏姑娘说两句话,你就生气呢?”世民仿佛随意道。
“我——”知道在湖边的情形被二哥看见,忘同竟一时语塞,是啊,为什么会生气呢?她一心想独占他的温柔、他的眼神、他好听的声音。所以关于他的一切,她决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为何只要想到他,就让人脸红心跳,让人焦灼、喜悦、痛苦,让人不自觉生出排斥别人、据为己有的私心?
自己从未这样自私和小气过。
忘同胸口轻轻一跳,知道心弦被拨动。
“纵然你不喜欢他,朝廷也要用他。”世民正色道:“大唐开国不过九年,正是用人之际。岑云文才武略,胸怀宽广,如果为官,可做一代贤相。”
风温暖的掀起世民的衣袂,仿佛也掀开一角他心中的雄心和爱才之意:“此次没有得到长衫先生的指点,却结识到岑云这样的朋友,不枉此行。”
他负手而立的姿势,巍峨俊朗。山河如画,天地秀丽,只在那扬眉一笑中。
突然,一只箭矢从丛林中破空而来!
那箭又狠又快,长了眼睛一般冲向世民的背心。
“二哥!”忘同来不及细想,一把将世民推开!
肩上一凉,她恍惚听得见四周的喧吵声、焦灼的呼唤和脚步,却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血珠从鹅黄衣衫上成串坠落。
第十六回、百鸟朝凤
“看来,你们男人怎么智慧,还是不会真正懂得女人…我一个女人,要他的敬做什么,要他的义做什么?”
她背过身去,青丝流泻一地,仿佛一地写不完的伤情相思。
客栈内,烛火忽明忽暗。
“箭上有‘天竺’之毒。”秦观雪的双手微微颤抖。
躺在床上的忘同双目紧闭,面容泛着青色,在昏迷中也紧紧皱着眉头,眉梢、发鬓之际却有几根诡异的蚕丝飘动。
“中此毒的初期特征是皮肤上仿佛粘有有蚕丝,待毒气催发,人就会如同作茧自缚的蚕一样,全身萎缩而死。现在,公主不仅中毒,更有箭伤造成的失血,使解毒难上加难。”
“能够拔箭吗?”李世民眸沉如铁。
“一旦拔箭,毒气立刻会流转侵入心肺。”一向冷静的秦观雪话音竟有些颤抖:“如果留箭不拔,再过一个时辰,箭上的毒腐蚀了骨骼,就算能续命,也会留下病根伴公主一生。”
李元吉听到他的话,如同被人打了一拳,额头上青筋几乎要暴突出血红的面孔:“既不能拔,也不能不拔,到底该怎么办?”
面对齐王的低吼,秦观雪只是握紧了双拳。情形如此危急,所有人都乱了方寸,苏含雪已经悲痛的流下泪来。
“我听说过‘天竺’这种毒,此毒最惧唾液,如果能用内力将毒逼至伤口处,将毒吮出,再行拔箭,是不是还有一线希望?”在众人都绝望的时刻,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秦观雪摇头:“吮毒的方法,万万不可行。‘天竺’之毒虽然惧唾液,但从口中进入身体,比从箭伤进入更凶猛百倍,吮毒就等于自杀。至于逼毒,且不说逼毒需要高深内力,我们琴棋书画四人都做不到,就算真的能将毒逼至伤口,机会也是微乎其微的…”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因为岑云已经快步走到床沿,扶起忘同,将双掌抵住她的背心。
李元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汗水顺着忘同的小脸流下来,而岑云的嘴角,也开始沁出血丝。无论怎样的高手,强硬摧动内力来对抗剧毒,都会受重创。
眼见忘同的眉头越皱越紧,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突然,只听“哇”的一声,忘同吐出一大口黑血来,在同一瞬间,秦观雪出手如电,一把将她手臂上的箭拔出!
与此同时,岑云毫不犹豫的将唇覆上那涌血的伤口!
苏鸣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刚才他心思千回百转,始终决定不下来是否主动要求为公主吮毒…一是他武功原本低微,更重要的是,这毒强悍危险,他虽然想做大唐驸马,却绝不想送命
吮毒,原本就是一命换一命的做法,更何况岑云刚以内力逼毒,已将身体逼至极限,在这样的状况下——
李世民神色一凛,只见岑云将大口黑血吐出,再吸一口,吐出,直到吐出的血成了鲜红色,人突然支持不住向后倒去。世民迅速抢上前扶住他,只见他眉宇间泛起青色,隐有几缕蚕丝飘荡,已然是中毒的症状。
“忘同…”岑云用尽全力想要撑坐起来,却是李世民一把按住他,自己俯身去为忘同吮毒!
李元吉眼前一热,却突然听秦观雪的一句话灭顶袭来:“慢着!公主——已经没有脉搏了!”
李世民的手刚好也触到忘同的脉搏,愕然停住,烫伤般怔了一下。
“哗啦”一声,李建成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上,李元吉疯狂的揪住秦观雪的衣领:“你胡说什么!忘同怎么会死?”
众人围了上来,在短暂的慌乱喧闹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脉搏,没有心跳,她死了。
“啊——”李元吉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嚎啕的哭声,岑云摇摇欲坠的坐在床边,四周的哭喊和嘈杂声在耳边听来有些遥远。他茫然的支撑着自己站起来,退后了一步。
面前人影纷乱,不知是谁用力摇晃着忘同,她小小的尸体就像被掐断的花骨朵一样,在暴雨般的哭喊中左右晃动,他又后退了一步——
就这样不停往后退,仿佛四肢已不停使唤,只是本能的让自己离那个事实更远…
曾经…她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袖子,那动作倔强而掩饰不了紧张,那手纤小而温柔,纯洁得如同黑夜里的灯,把那一片血雾黑暗划开。
如今,他永远的失去这温暖了。
一口鲜血猛然喷出唇边,就在岑云软倒下去时,身体却被什么东西托住了,而此刻他全身的感觉只有茫然、寒冷、麻木,甚至并未意识到托住自己后背的是一只手掌。
耳边有些飘渺的传来声音:“秦观雪原来是个半吊子郎中。”那声音平之又平:“他只知道中毒的症状,不知道解毒的症状,‘天竺’之毒解开时,原本就会心跳停止——但,心跳停了,不等于人死了——见过蚕破茧重生吗?”
最后那句话仿佛一记响锤敲打在岑云昏茫的意识中,希望,像锥子一样刺进来。
他用尽全力抬起头,模模糊糊看到了苏长衫的脸。
“小丫头未必死得了,但如果你不去一个地方,你就要死了。”在岑云昏过去之前,听到了四个字:“去凤求凰。”随后,扶在自己身后的手掌毫不留情的移开了。
“岑兄,岑兄!”
等岑云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宽大的椅子上,齐御风几个站在他旁边,满脸关切。
“刚才那个真的是长衫先生吗?竟然会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舒揽月一见他醒来,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问,又大为得意:“太子那眼神,简直跟乞丐见到红烧肉一样,差点没拜下来,可长衫先生根本不搭理他,也不搭理我们其他人,把你扔给二殿下就走了。真正是来也如风,去也无踪。”
“忘同怎么样了?”岑云撑坐起来,感觉到身体仍然沉重。
“观雪说暂时没有危险了,但残毒还是得靠解药清除——现在最急的倒是你自己,没有解药,只怕活不过…”
舒揽月话音未落,齐御风沉声截断他:“揽月!”
“不碍事的。”岑云摇摇头,站起身来:“我猜,二殿下已经去‘凤求凰’了?”
齐御风和舒揽月对视一眼。
凤求凰是座青楼。
司马相如携卓文君私奔时,一定未曾想过,他谱的诗曲,会成为青楼的名字。
这座青楼,原本不叫凤求凰。楼中有姑娘百人,皆以百鸟命名,楼名为百鸟朝凤。
一名叫”凰”的女子,让百鸟朝凤更了名。
她用轻纱蒙着面,但那种国色天香的高贵,不仅不像一个青楼女子,简直不像一个尘世中的女子。人们在传闻,即使将她形容为公主,仍是辱没了她。
她会独自在高楼小阁抚琴。但她的琴声只随自己的心意,琴音孤绝,略懂得丝竹音律的人,无不如履薄冰、周身寒意浸透。
许多客人来这里,只是为了一聆清音,一睹芳容。
只要谁看上她的身影一眼,便不敢轻亵她的高贵,更无从将她当成一个青楼女子。
但她住在了这里,旁若无人。
百鸟朝凤楼的主事求之不得的将她留下。当时占据扬州的辅公祐,思慕佳人,亲命人题写牌匾“凤求凰”。在楼中的壁墙上,扬州的风流士子写下了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凰之美,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此刻,凰正在抚琴而歌。
“寻修庑之飞檐,览明月之流光…”琴歌唱到“流光”二字时,一剑流光如电般穿过人群,打在琴上。“铛!”七根琴弦齐齐断裂!
人群骚动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来者身上。
苏鸣筝径自拾阶而上,站定在凰的面前。然后,他俯下身去。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作出轻亵的动作,但他只是在她耳边说:“解药在你这里?交出来!”如今,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找到解药,清除公主体内的残毒,否则,驸马之位恐怕与他无缘了!
“什么解药?”凰连眼睛也没有抬。
苏鸣筝凌厉的逼视她:“虽然我不清楚你一个青楼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但现在,我既然来了,就要拿到东西回去。”
“那要让你失望了,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凰抱起琴站起身来,抬步便走,杀气没有影响她的步伐。
苏鸣筝厉声喝道:“站住!”
“敢对凰姑娘无礼!好放肆的小子!”一个朱袍公子抽出腰畔的剑,冲了过来。
苏鸣筝的剑法毕竟受过训练,虽然学艺不精,但也不是市井小民能匹敌的。银光一闪,已准确无误的欺上对方的咽喉!
剑却没有切下去。
一只筷子挡在了剑与喉咙之间。筷子连断裂的声响也没有,便无声无息被切割为两段。
两截筷子掉落在地上。
朱袍公子瞬间面无人色,踉跄后退。
苏鸣筝的脸色也变了。
“原来还有高人在这里。”他暴怒地环视下方,视线所碰触到的眼睛,一双一双惊惶的收缩回去。之前一时犹豫让岑云抢了先机,现在,他还剩下的机会就是找到解药!戾气让许多人抱头逃窜,等他的视线将整个厅堂扫视了一周后,剩下的人,竟只有凰一个女子。
“原来是你!”苏鸣筝也怔了一下:“你会武功?”
“今夜,小楼竟有这么多贵客。”凰似乎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冷冷的目光投向门口,灯香眩离的门外,漆黑夜色的缱绻中,几个人大步而至。
“姑娘,如果你有解药,请高抬贵手。”领路的秦观雪急道。
凰冷睨了他们一下,她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但那幽冷笼霜的气息和漠然的眼神,能使人感到一种神秘。
苏鸣筝看到是自己人,胆子也大了起来,更想在几个殿下面前表现自己,大喝道:“她不给,抢来便是!”说话间便要抽剑。
凰慢慢踱到他面前,眼里仿佛藏着一根幽冷细锐的针。苏鸣筝骇然心惊,手已握在剑柄上。
下一刻,他就要出手了。
那眼神冷然清艳,似一把架在他脖子上的销魂钢刀,逼他冷汗淋淋。
“住手。”却是一声虚弱的声音,岑云竟在齐御风的掺扶下赶了过来,他脸色惨然发灰,毒性恐怕又蔓延离心脉近了几分。
“不要妨碍我为公主找解药!”苏鸣筝不耐烦道。
“他是在救你。”齐御风冷冷厌恶的看了苏鸣筝一眼,不自量力。
岑云强提一口真气:“凰姑娘,你我是故人,能否让我单独和你说几句?”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凰的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的步子突然移动了:“到里面来。”
“岑云!”李世民想要阻止。
“…不必担心,”岑云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凰姑娘不会对我怎样,她若想杀我,不必请我进去这样麻烦。”
阁楼中。
“连太子也没有认出我,你竟然能认出来。”凰往脸上一拂衣袖,一张人皮面具被轻轻揭了下来。
素颜不同于人皮面具的国色天香,却也清冷柔媚、如冰如玉,是何隽!
寒伶教的易容术已臻化境,要易容成世人眼中的绝色美女,不难。
“太子没有认出我,恐怕他想不到我会以在青楼中吧。”何隽挑眉。
岑云咳道:“寒伶教教主孤傲,太子觉得你能为他所用已经是极为难得,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琴声。”岑云答:“相貌和声音都可以改变,但琴声中的情怀,却是不变的。”
何隽站了起来,重新审视这个被剧毒折磨得摇摇欲坠,却仍然宁静的男子。
“我为太子所用,要除掉秦王,阻我者死。”她一字一字地说。
“不。”岑云摇头:“你肯帮太子,也许并不是为他所用。正如,你在这‘凤求凰’中抚琴,并不是为这里的嬷嬷所用。”
“你的说法很有意思。”何隽冷笑中竟透出一丝欣赏来。
“据说太子还在江湖上请来了“梨花一点眉”红小梨。她曾是你的手下败将,又怎能与你议事于同一帐下…”岑云喘息道:“何教主不会与实力与自己悬殊的人共分一杯羹汤。”
何隽眼里露出些嘲讽之色:“连你一个旁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太子却还懵懵懵懂全然无知,我助他得天下,是不是有些失策?”
“太子只是当局者迷。”岑云头脑越来越晕眩,眼前突然一黑,支持不住往地上倒去。朦朦胧胧一颗药丸被塞进他的口中,清凉从咽喉蔓延到肺腑,再流入四肢百骸。
片刻功夫,岑云的意识就从模糊中清醒过来。
“想来,你还要为你的小公主求药吧。”何隽似笑非笑的脸就在眼前:“你竟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救她的性命。”
“教主知道那一箭射错了人,早就有心救人,才会让我进来吧。”岑云微笑:“长衫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你见过他了?”何隽全身一震。
“若非先生给出线索,我们又如何能找到教主?”岑云眸子里露出些温暖之色:“我原本不明白,教主为何独对长衫先生痴心,而今得解。”
“何解?”
“世间信你的男人,原本就是不多的。信你、知你,却不爱你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何隽突然叹道:“你如此通透,你来说说——”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千手千面,每一个面孔,都有人赞我美貌,每一个身份,都有人赞我才高…为何,却得不到那个人的心?”
满室的烛光都摇曳成喟叹,倾城几许风华,她有些不甘地盯着岑云:“而你那小公主,单纯得近乎愚笨,却能得你这样一颗真心。”
“恕我直言,”岑云吃力站起来:“市井流传‘苏郎多情’,但你该知道,长衫先生最重的,不是情,而是义。”
何隽怔了一下。
“我相信,长衫先生对你有情深义重的敬,有相知相惜的谊。”
无数种情绪在何隽原本冷漠的眼底搅动,她也慢慢的站了起来,突然苦笑了一下:“看来,你们男人怎么智慧,还是不会真正懂得女人…我一个女人,要他的敬做什么,要他的义做什么?”
她背过身去,青丝流泻一地,仿佛一地写不完的伤情相思。
第十七回、杯中乾坤
他担心着一场风暴的来临。暗中的血腥和明刀明枪的争斗,无论那一种形式,他都不能忍见那双清澈无邪的眼,去看这样的残忍与残酷。只要事情关乎于她,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他的冷静自持便不能再完美。
夕阳醉卧窗棂,零星的蝉鸣坠在树梢。
忘同慢慢睁开眼,整个视线里都是一张特写放大的脸。
“哇啊——!”她一下子坐起来。
苏鸣筝急忙扶她躺好,“公主,别乱动。”
忘同却不领情,咬着樱唇一脸不满的瞪着苏鸣筝,着急道:“二哥没事吧?那箭——”那箭,分明是要射二哥的!
“二殿下没事,公主已经睡了好几天,连日来殿下们都一直守在这里,刚刚才出去了。”
忘同放下了心来。
可——岑云竟然不在自己身边。本以为,一醒来最先看到的人是他。
“岑云呢?”她粗声问,美目眯起一丝危险。
“他…”苏鸣筝不情愿的正要做答,便听见扣门声。
打开门来,却正是岑云。
“忘同,你醒了?”惊喜的快步到榻边,见她气色还好,微蹙的眉峰顿时松开。
“好些了么?”他低眉关切。
忘同本要点头,又转念故意摇头。
岑云的脸色仿佛不太好,竟一改他平素优雅的姿仪,有些迟缓的扶床坐下。
苏鸣筝见他与忘同相隔如此之近,忍怒咳了一声。忘同这才瞟了他一眼:“你走吧。”
“忘同,”岑云制止道:“苏兄这几天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不可无礼。”
“那你呢?”她反问。
“我…”岑云有些犹豫,“有苏兄和几位殿下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了。”
迟疑的话语顿时让忘同心中憋了一口气,不禁皱眉摸了摸肩膀的伤口。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岑云的眼睛,他急道:“伤口疼了?”
忘同瞪他一眼,又瞪苏鸣筝一眼。
后者只好道:“那…我先回去,公主好好休息。”
门关了,又被打开。
原来,是侍女英儿送药过来了。
岑云接了过来,“来,把药喝了。”
“不要。”
“不喝药伤口怎么能痊愈呢,听话,把药喝了。”
忘同看也不看那药一眼。
岑云似乎丝毫不理会她的不合作态度,微笑将药舀起来,试试不烫,送到她面前。
“拿走。”忘同粗声道。其实伤口根本就不觉得痛了,她是在生气,气他…不关心她。
“听话。”他的声音仍然磁柔好听。
“我都说了不喝了。”
“忘同。”岑云不禁有些头痛。
“你既然不管我、不理我,现在又何需来好心?生死有命,不用你理我。”忘同说出这句气话,抬头见那人受伤的眸子,心中不禁有几分后悔。
岑云唇齿微张,却一阵晕眩,药婉差点从掌中滑落。
幸好忘同反应快,立刻将药和人同时接住,狐疑的问,“你怎么了?”
一旁的侍女英儿忍不住道:“公主,你所中的箭上有毒,岑公子为你疗伤吮毒差点…”
“英儿。”岑云截断了侍女的话:“你先下去。”
忘同咬着樱唇低了头,杯中映出唇红齿白的脸蛋,再抬头看到岑云苍白的容颜,若是不知实情,自己哪里像受伤的样子,倒是会以为岑云生了一场大病。
她突然将双眼紧紧闭上,“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药全部灌了下去。
侍女英儿端着空的碗下去了。
岑云微倦坐在床边,等待一阵不适过去。平素孤傲的眉目也变得有几分荏弱,乌黑的发丝有几根粘到了忘同的肩头。
忘同突然霸道的双手扳过他的脸。
岑云惊诧抬眸,却见她的脸凑近自己的,正色命令道:“第一、以后,你要是再敢为了我伤了自己,我会很生气!所以,不准这样做。第二、你只能对我这么好,只对我一个人。”
岑云只觉得头脑有些微晕眩,不知是内力流失,还是因为她的动作和话语。
为何小小女孩突然有了这样温柔霸道的眼神?仿佛在勇敢捍卫她的爱情。岑云只能任她光洁可爱的额头抵住自己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忘同如愿以偿的望着他迷茫却关切的眼神,体会着此刻他不能反抗的一丝柔弱和默许,适时的放开了那微热的脸颊。
“大哥!都是裴寂的狗屁主意!”一间紧闭的房子里,传来怒气冲天的声音。
“这是意外。”声音很冷,但有些微的情感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