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闪动,他的眼中也好像有什么在闪烁……

和这样的眼神对视,她渐渐忘了眼前是欲置她于死地的人,忘了要对他严加监视,忘了他是朝中翻云覆雨的摄政王,也忘了她是月尚的女皇。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那弘深潭,其实,能淹死在那里面,也很幸福吧?

“很冷吧?”

萧默然很温柔地问,眼光落在上弦裹着的被子上。

曾消失了的神志又回到上弦脑海中。

她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他这样深更半夜的闯进来,总不会只为了说这句话吧。

不答话,静静看着他,看他究竟还有什么话说。

他没有再说什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上弦大窘,不由自主地将脸转开,

“殿下,你……”

突然身上的被子被掀开,身上一冷,接着,就被萧默然拥入了怀里,又被他放平了身子。然后,他拉过被子来把他俩盖严,“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练功呢。”

上弦的脑子顿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他,难道竟然是来向她示好的吗?

大婚的头三夜,遵循祖制一定要和皇夫一起度过。除了第一夜早晨起来,他曾经有过……失礼的举动,后来就都是主动抱着她入睡,也没有再象第一次醒来时那样惊吓她。她本来在奇怪,又觉得没可能,一向高高在上的竟王殿下,怎么可能迂尊降贵,对她示好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若是三年前,他也能像现在这样……

算了,做什么白日梦?三年前,你不过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绊脚石罢了,哪有资格得到他的温柔呵护?这么多年了,你的梦还没醒吗?

月上弦啊,月上弦,这个人不是好对付的,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是女皇,就要守住女皇的本分。如今,他只是给你一点好处,你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吗?什么是关心,什么是讨好,你还分不出来吗?他失了势,就对你好,如果哪天他又大权在握,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把那些没出息的想法,忘了吧。

忘了吧……

虽然现在,鼻子还会发酸,眼里还会涌出泪来,心里还会像不能呼吸一样难受,一切总会过去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不会再难受了。

默然哥哥早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月上弦,你也该醒了,别再做永远实现不了的梦了……

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很快……

默然哥哥早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身子怎么这么僵?

刚才,又吓到她了吗?

萧默然把上弦拥在怀里,心里暗暗苦笑。本来以为今天不用和她同床,终于可以睡得着了。没想到,这一夜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么冷她怎么样,会不会冷得睡不着?

罢了,反正也是睡不着了,索性过来看看,果然是冷得睡不着。难道她竟真是花精不成?这三天明明只是和衣而卧,和她什么都没做过,竟然就脱身不得了。

等她身子大好,行了周公之礼,岂不是……

她今天见了夏依依,还哭了。她会悄悄去找夏依依,是有什么案子想让她来查吧。可惜夏依依太警觉,选在四面都是空旷之地的凉亭里见面,凉亭四周又都放了帘子下来,让探子既听不到,又不能靠读唇猜出她们说了些什么。

不过,她会让夏依依去查的事情,也只有那一件吧。怎么还是那么傻呢?还是不明白有的事情,是不用太清楚的,给自己留点幻想不好吗?何必要什么事情都弄清楚呢?弄清楚了不过是更伤心而已。

“弦儿,你躲在这里千万不要下来,我去把他们引开,不是我的话,谁来叫你都不要出声,知道吗?”

“知道了。默然哥哥,你一定要快点回来找我哟。”

虽然,被放在这么高的树枝上,她真的有点怕,不过,她是不会说出来让默然哥哥担心的。

都是因为她。今天林先生讲课的时候,说山南发大水,有很多难民涌到京城来避难,可是因为父皇和母皇怕瘟疫流行,让他们在城外扎寨,不能进城。幸好赈灾粮已经早一步准备好了,不然只怕会有暴动。如果不是因为她露出一副想出城看看的表情,默然哥哥也就不会去求母皇让她出宫,更不会碰到混在难民里,想要刺杀默然哥哥的成国刺客。所以,她一定会乖乖等默然哥哥回来找她,绝对不会再给他添麻烦了。

她坐在在树枝上,等得好心焦啊。

啊,默然哥哥回来了。

她正想大声地叫他,突然发觉不对。默然哥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是被逼回来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有七个人,默然哥哥被围住了。

“世子殿下,把小公主交出来,也好死个痛快,是不是?”

那个拿剑的人,看来是首领,只要治住他,就有办法了。

“就你们几个?姚国栋,你以为凭你就能杀得了我吗?”

原来他叫姚国栋。

“萧默然,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是世子吗?你把公主藏在这林子里,以为没有你,我们就找不到了吗?杀了你再找,也是一样的。上。”

不要脸,以众凌寡,如果单打独斗,他们一定没有一个是默然哥哥的对手。今天和默然哥哥一起出宫的那些侍卫呢?默然哥哥带着她先进了这个林子,就没有看见他们了,难道都走散了吗?这些坏人,光天化日也敢行凶,就不怕王法吗?默然哥哥不是放出讯号了吗,怎么宫里的那些侍卫还没赶来呢?

她看不懂究竟萧默然是占上风,还是占下风,想要帮忙也帮不上,只能坐在树上干着急。

突然,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在蹭她的手。她回头一看,啊,是蛇……

她尖叫着从树上滑了下来。

可是,她没有掉到地上,默然哥哥把她接住了。

她所看到的,是默然哥哥心胆皆裂的脸,然后有什么弄湿了她的裙子,是血,默然哥哥在流血。姚国栋的剑从默然哥哥的背心刺进来,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正在流血。

接着,默然哥哥的表情变得好像庙里塑的那些地府恶鬼一样恐怖,他拉着上弦猛地一转身,把上弦护在身后。

上弦个子太矮,只看得见漫天血雨,刚才那七个人就都躺在地上不动了……

他们……死了吗?上弦突然很茫然。

“弦儿,别看了,都过去了。”

她听见默然哥哥很温柔的对她说,默然哥哥的脸已经恢复平时那种温柔的表情了,然后,她的眼睛被默然哥哥的手蒙住了。然后,她就不知道还有什么然后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她只知道默然哥哥为了救她身负重伤,还在昏迷。母皇说,昨天那些坏人已经……,昨天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那些侍卫也全都……

“弦儿,你想去看看默然吗?”

知道她醒了过来,急匆匆赶来的父皇,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她的脑子还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的,只觉得很害怕。默然哥哥好可怕,她……她不敢去见他。

不说话,也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有这样忘恩负义的女儿,他们俩一定很羞耻吧。可是,她真的是很怕。那样的默然哥哥好陌生,好像以前晨曦讲来吓她的鬼故事里的杀人鬼,她不要去看他。

有人死了,以后不管到哪里,都再也找不到他们了,一直给她做护卫的柳姐姐,黄叔叔都不在了,以后永远也见不到了,她好怕,好想哭。

父皇和母皇低头商量了些什么,她不知道,只是他们要走了,她拽住母皇的衣角,怎么也不松手。那天,父皇和母皇一起陪了她一夜。

而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睡不着。一直缩在母皇怀里,紧紧搂住母皇不肯松手。

到第二天清晨,才迷迷糊糊睡去。该用午膳了,她也醒了过来。母皇大约是去上朝去了,只有父皇还守在床前,在打瞌睡。

她动了动手,父皇就醒了,原来她的手一直握在父皇的手里。

“弦儿,你好些了吗?去看看默然吧。王太医说,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又耽误了诊治的时间,如果今天还不醒,也许就永远都醒不了了。”

父皇一睁开眼,就跟她说默然的伤势,满脸的担忧。她才想起,默然哥哥昨天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原来他现在有生命危险。天,她都做了什么,默然哥哥也许会死,她却睡着了,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不,不会的,默然哥哥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到了默然哥哥的寝宫,有一个内侍在床前守着。见她和父皇来到,忙下跪行礼。

她已经没有心情回礼,径直从他跪着的身边擦过,扑到默然哥哥床前。

默然哥哥的脸色好可怕,那是一种白得泛青的颜色,

……

“弦儿,冷静点。”

父皇从身后,一把把她抱住。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一直在尖叫。的6c4b761a28

她挣开父亲的怀抱,爬到床上去,大声地叫着默然哥哥,眼泪都流到默然哥哥的脸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大哭还是大叫,只知道,默然哥哥也要离开了,就好像柳姐姐,黄叔叔那样。

不要,不要走,默然哥哥你不要走。

“弦儿,你这样会压到默然的伤口的。”

父皇想把她从床上捉下来,她又哭又闹拼命挣扎.

“弦儿,不要哭了。”

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听到这句话,她突然忘了该怎么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明白过来……默然哥哥醒了。她低下头来,看见默然哥哥身上的被子因为她刚才的挣扎已经被掀开了,露出里面包扎伤口的纱布。默然哥哥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正看着她。

“弦儿,别哭了,我不会走的。”

默然哥哥很虚弱,连话都说不太出来,只是嘴唇在动,声音很小,也许是因为牵动伤口,说话的时候脸有一点抽搐,一定很疼吧。

见她不再哭闹,父皇松开了捉她的手,给默然哥哥盖好被子。

明明已经初夏了,默然哥哥盖着被子,还是冷得嘴唇发紫。

她不再乱动了,乖乖的坐在床边看着默然哥哥,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快去禀报女皇陛下,就说世子殿下已经醒过来了,让外面的人去宣王太医。”

父皇低声吩咐侍立在一旁的那个内侍。

默然哥哥又闭上眼睛休息了。她低低啜泣,不敢发出声音来惊动了他。父皇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说,“王太医昨天说,只要今天能醒过来,就没有大碍了。弦儿不哭,不让默然哥哥担心,让他安心养伤,好吗?”

听了父皇的这句话,她才渐渐止住眼泪。

后来,王太医来了,说默然哥哥还年轻又练过功夫,只要醒过来,就没大碍了,这样的伤,两三个月也就好了。

然后母皇也来了,探视完默然哥哥以后,和父皇一起把她带回了兆阳宫。

“弦儿,昨天的事晨曦还不知道,你也不要跟他说,明白吗?”

父皇临走的时候这样嘱咐她。后来她才知道,不只晨曦被蒙在鼓里,除了太医院资历最老的王太医以外,宫里所有人包括默然哥哥的那个内侍,都不知道他们那天遇刺的事,只知道世子是在宫外落马受伤。

为什么不能让晨曦知道呢?当时她不明白,好久以后才想到,父皇当时封锁消息,是为了包庇默然哥哥吧。

那时默然哥哥是她的伴读,那天又是他去求母皇让他们出宫去,结果也是因为有他同行,才被成国的刺客认了出来,让她遇险。没有他这位绝世美人同行的话,她久居深宫之中,那些刺客又怎么能认出她来呢?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默然哥哥只怕就要被问失职之罪了。

父皇一直是很喜欢默然哥哥的,总说他小小年纪就练得一身好武艺,遭逢国难家变仍然进退有礼悲不自伤,有大将风度。

太喜欢他了,喜欢到兴兵为他复国,又临危托孤让他做摄政王……

临走的时候,还说,

“弦儿,以后如果默然对你严厉,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千万要记住,你的命是他救的,他一定不会害你的。要乖乖听话,做一个好皇帝。”

可是,人是会变的呢。父皇也想不到吧,当年曾舍命救她的默然哥哥,有一天也会因为这皇帝宝座,想要置她于死地。

就是因为她要做一个好皇帝,才不能听默然哥哥的话了,才要把默然哥哥软禁在宫中。

如果,她不是女皇,默然哥哥是不是就……

哈,还是忍不住做梦,如果她不是月尚的长公主,又怎么可能见得到贵为竟国世子的他呢?如果她不是成为储君,他在复国之后,也就不会再回来作太子太傅。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他们,本来就该如此,这,就是命吧。

他已经知道,因为这件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到他的了吧。所以今天才敢大摇大摆的闯入她的寝宫,不怕她发怒。

对他而言,这件事不过是控制她的一项砝码。只有她才那么傻,会把这事牢牢记在心里。等着,也许有一天,默然哥哥还会回来也说不定。

她不是一个好皇帝。如果她是的话,就应该把他撵回竟国去,或者,像晨曦说的那样,干脆把他杀了,免得夜长梦多。无论如何,也不该把他留在身边,虽然知道他决不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对她不利,来给自己添麻烦,虽然说是对他就近监视,虽然可以让他颜面扫地,虽然……

其实,她的私心里,只是还守着那个梦吧。等着默然哥哥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不再……

不再什么呢?不再与她为敌?不再想自己当皇帝?心甘情愿的守着她一辈子?

真的是异想天开。说出来都是笑话。根本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的事。

如果今天,不是依依看穿了她的心思,连她自己都相信了,她真的是想报复他,她真的对他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她真的……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要当一个好皇帝,绝不能被别人看出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默然哥哥,这都是你教我的呢。你看,我连自己都能骗过去了,是不是已经学得很好了,不会给你这位帝师丢脸了吧。

眼泪又要流出来了,不行,不能被他察觉,要放松,只要闭着眼睛,眼泪就不会流出来。放松,放松……

已经睡着了吗?

她刚才想到什么,居然又流泪了。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呢?

夏依依今天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这么反常。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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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束发

第二天一早醒来,还是缩在他怀里,这几天天天如此,倒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尴尬了。

“醒了吗?我去给你拿衣服,乖乖躺好,别着凉了。”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接着,她感到他的手在拂开她额前的头发,然后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贴近了她的额头……

他刚才……是吻了她吗?

她被这个想法惊呆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衣服很快就拿过来了,她赶紧翻身坐起来。

好冷,一打开被子,就有冷气钻进来。

不能让萧默然看出她在怕冷,她很从容的从床上站起来,从他手中接过衣服,自己穿戴起来。

很快就穿戴整齐了,再看他,也已经穿戴停当。

这几天,他都不准内侍进来服侍自己和她穿衣,不过还好,反正她这几年在宫里也好,在军队也罢,这些事情也已经习惯一个人做了。只是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也不要人服侍了呢?他不是总要别人来给他穿衣的吗?以前她还为他穿过两年衣的呢。

还有,束发的事情,她的手腕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可以自己动手了,他今天还是要帮她吗?

心里正在想这件事情,他就已经来牵她的手了。

她很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告诉他,今天她要自己束发,不用他帮手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句话都到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她犹犹豫豫的时候,已经到了梳妆台前。

现在再说,反而露怯了吧,她只好顺势坐下来,让他帮她梳头。

看着镜子里的他,长发披散下来,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睛那里投下阴影,微微低头,正在很专注的为她梳理头发。

天还未亮,所以殿内还燃着蜡烛,金色的烛光映得他红色的龙袍,漆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格外耀眼。

他真是很俊美呢,和他比起来,镜子里那个一身鹅黄色凤袍的女子,真是太平凡了。既没有灿若星辰的双眼,又没有不点自红的朱唇,因为在战场上三年的风霜洗礼,连皮肤都不够白皙,自从去年夏天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来,脸色一直有点泛青,若不是这一身尊贵无比的凤袍,只怕任谁都会认为她是个病鬼吧。

上弦突然记起,小时候父皇总爱逗她,说最爱看她笑,因为她一笑起来就连兆阳宫中的桃花都要黯然失色。

她试图对着镜子展眉一笑,却发现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对了,默然哥哥,不,应该是竟王殿下说,要保持威仪,就不能常常笑,不管有多想笑,也要藏起来,不能被别人看到。所以,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真正的笑过了。即使笑,也是假笑,为了表示高高在上的她其实也是很平易近人的,而笑给别人看。

她已经再也不可能笑得连桃花都黯然失色了。

她是女皇,不需要别人的爱慕,只需要敬畏。镜中这个不言不笑,好像泥胎木塑一样的……人,才能胜任女皇的角色吧。

这世上,没有人会在乎她才十八岁,他们只知道,她是月尚的女皇。

要当一个好皇帝,她必须忘了,自己是一个女人。

心中正在转着念头,忽然感觉他在肩头拍了一拍。

原来发髻已经梳好了。

上弦站了起来,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的萧默然忽然拉住她割伤了的左手腕,在伤口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弦儿,你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来帮我束发。”

他……刚才叫她什么?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萧默然已经坐在了刚才她坐的位置上,把手中的梳子递到了她的手上。

她现在该是什么反应?该大声斥责他无礼,还是把梳子扔在地上拂袖而去?可是,他刚才叫她弦儿,她……不愿给他难堪。

心里正在左右为难,手却不由自主地接过了那把梳子。

“弦儿,怎么了?快一点,趁时间还早,还可以练一趟剑。我已经三年没看你练功了,还是你这三年都在偷懒,今天才故意磨蹭,想拖到上早朝的时间,蒙混过去。”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点严厉了。

“我没有偷懒。”

他冤枉人,她这三年来除了军情紧急和身负重伤,实在无法的时候,都有天天练功的。

“好,我知道你没偷懒,快动手吧,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待会儿要是练得好,我教你几招新的,好不好?”

他的语气已经明显软下来,都有些劝哄的味道了。

上弦没有发现,刚才她的眼眶红了,但是萧默然发现了。

唉,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再对她板起脸来了,一看到她委屈,就忍不住要哄哄她,看来注定要夫纲不振了。

当她想起现在他已经再也不能命令她,再也不能让她饿肚子的时候,她的手已经自动自发的开始梳理他的头发了。这个动作对她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三年前天天做,到现在,她还是闭着眼睛就能做好。

怎么办呢,把梳到一半的头发拆散吗?

算了吧,就再帮他梳这一次,他刚才不是说今天会教她几招新的吗?就当是,给他的谢师礼吧。

他的头发好美,又乌黑又浓密,不像她的,本来就不太黑,如今因为气血不足,更是有些泛黄了。

对了,她想起来了,以前他指派的每天要做的那么多功课里面,她最喜欢的就是早上来为他束发这一项了。他的头发那么美,每次她梳理的时候,都会偷偷希望,自己的头发有一天也变得好像他的一样。

那个时候不懂他这样要求,是不合礼法的,只知道是他要她做的,她就一定要做好。一心一意相信只要能做好这些,就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最开始的时候,她哪里会为别人梳理头发呢?连自己的头发都每天有侍女姐姐给她梳好,所以,她连自己的头发都不会梳。

是他手把手的教会她,梳头发也好,穿衣服也好,打扫也好,在御膳房烧火摘菜也好,教会之后就天天做,直到她上战场为止。

其实,他要她做这些事,都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虽然他动不动就让她饿肚子,也只不过是严厉一点罢了。

若不是他权倾朝野太过跋扈,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被说成狼子野心吧。或者,是她自欺欺人,妄想给他翻案,所以看不出他这样做其实大逆不道。不过,他所做的罪该万死的事情,也不少这一件。

心里想着事,手上也没闲着,头发都已经束好了。

给他戴上金冠,好,大功告成。有的事只要学会了,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虽然三年都没有给别人束发了,虽然一直心不在焉,手却会凭着以前的记忆,把这件事做好。

如果不做皇帝,这也算一门手艺吧,可以用它来养家糊口。上弦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不觉微微一笑。既然生在了帝王家,既然即了帝位,这辈子就当皇帝好了。史上的有道明君,包括她的父皇母皇,也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谁是生来比她强的?他们能做的事,没理由她月上弦做不到。好吧,就让她放手做做看,她治下的月尚,会是怎样一番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