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摄政王说是,有谁敢说不是?敢说的,也全都永远不能再说了。
当时,先帝还没走呢。
连一门忠烈的魏家都倒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了魏浩然的前车之鉴,先帝一走,本来就比较低调的陈之航和李秉章,干脆不约而同的称病不朝了。
这两人,一“病”就病了五六年,直到上弦带着王师攻破赤宫,将萧默然软禁起来,才“康复”还朝。
至于大学士林怀安,萧默然没有封太子太傅之前,他一直是上弦和晨曦的先生,所以萧默然当公主伴读的时候,也曾经由他指点过功课,要叫他一声先生。如果由他主持大局,萧默然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偏偏他一直在凤藻阁修史,即使先帝还在的时候,也很少参与朝政,先帝去了以后,就更是连朝都懒得上,一心一意的呆在凤藻阁修他的史去了。
所以,在上弦还没有亲政的这一两个月里,朝政大事一直是陈之航和李秉章两个人商量着办的。今天,上弦在朝堂上听他二人争吵,渐渐也听出门道。
现在是秋末冬初,最紧要的无非是两件事,一件,自然是上弦的亲政之礼。另一件,则是要趁着秋冬农闲之际,修堤筑坝,以防备来年水旱之灾。
依上弦的意思,亲政的典礼,应该尽力节省。本来嘛,刚打完和成国这一仗,国库不充裕。至于兴修水利,当然不能省,农业乃国之根本,别的都能省,只有这个,怎么能省呢?
而陈之航和李秉章的争论主要集中在,典礼用度和如何指派官员前去修堤这两点上。
陈之航,坚持典礼应该大大的操办一番,而李秉章则坚持能省则省。
至于修堤筑坝,李秉章坚持要从工部调派官员到地方去主持修建,陈之航则坚持要各地自行主持修建,工部只需派出官员到各地监察即可。
两人各执一辞,争得面红耳赤。
用脚趾头也想得到,陈之航非要大办典礼,无非是为了多捞油水,办典礼的钱,该怎么花,当然是礼部说了算。至于李秉章要往外派官员,自然是因为,只有这样他吏部才能借着调派官员的机会捞到好处。如果只是工部派人四处去监察,不归他吏部管,自然就捞不到油水。
这两个人在朝堂之上,公然这样争吵着要如何分赃的事情,把她这个皇上当成死人一样,完全不放在眼里。也罢,等亲政之后,再和他们算帐。
上弦听他们争吵,无趣至极,于是开始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群臣的表情。
内阁的群辅们,本来都是萧默然的人,如今萧默然失势,却不见有谁惶恐,一个个都气定神闲,居然每一个都隐隐有萧默然那种从容不迫的风范。
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哪。上弦惊诧之余,不觉莞尔。本来她就没有要亲政之后剪除所有萧默然党羽的想法,如今更是下定决心,要收服这些人来为自己所用。工部侍郎林静言,早就听说是有名的才女,不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对五行数术,消息机关颇有造诣。今天争论的焦点就是她工部的事,只见她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堂上两只斗嘴的公鸡,边听边微笑,一付看好戏的表情。并不是多么出色的美人,大约是因为经常在户外工作,肤色比较黑,但一双眼睛却活泼有神,让她整个人都有了光彩。而且,整个朝堂上,就数她的表情最生动,最吸引人。所以上弦才会第一眼就看到站得其实离她挺远的林静言。
上弦这样关注林静言,她也有了感应,看了上弦一眼,然后自自然然的一笑。上弦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以后也许可以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户部尚书胡子长,啊,原来竟是这样一位美男子。可是,他为什么没有留胡子呢?
上弦对胡子长已经久仰其名了。不是因为他的怪名字,而是,五年前,他被摄政王萧默然亲点为探花的时候,萧默然对她说的话。
上弦还记得那一天,萧默然下朝回来,一年多以来让她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上,居然有笑意。他很高兴地对她说,“弦儿,今科探花胡子长,你一定要记住他。”
自从黎皇去了以后,萧默然就不再叫上弦为弦儿了,也不许她叫他默然哥哥。总是称她为陛下,又要她唤他为殿下。所以,那一次,是萧默然最后一次唤她为弦儿,上弦记得清清楚楚,还连带把胡子长的名字也记下来了。
因为这个人,默然哥哥曾经回来过一次呢。
有了这个认识,上弦仔细地打量起胡子长来。当然她很有技巧,不会让胡子长发现。
真是一个美男子,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如果说萧默然是一柄收在鞘里的名剑,那么胡子长就是没有配鞘的宝刀。萧默然沉静内敛,如同晓月清风,不知不觉已经夺走你的神志,让你忍不住觉得,就是死在他手里,也不枉这人间的一场相遇。而胡子长,光芒四射,让人不敢逼视,你会自惭形秽,不敢有什么想法,就远远的躲开了。
和萧默然比起来,这个人,是安全的。
上弦在心中有了这样的结论。
那两个人还在争吵,吵来吵去都是钱,哈,国库的银子不够,可是要户部加税来补的。怎么这个胡大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还在眼观鼻,鼻观心。美男子的反应就是不一样。
算了,不管他了。
接下来是御史,御史夏依依,依依,真的是她。她不是已经被萧默然赶出赤宫了吗。怎么会当起御史来了?
上弦一直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所以如今乍见故人,说不出来的激动。
夏依依一直都在注意端坐在堂上的上弦,如今见上弦看到了自己,回给上弦一个安慰的微笑。
上弦今天才明白什么叫他乡遇故知。
她虽然已经当了六年的女皇了,却是第一次早朝,又要她不言不动地坐着,其实她一直觉得和这座金碧辉煌的长平殿格格不入。而且朝堂上这些人,一个个也不见得把她放在眼里,所以她的心里本来真的有些不安。这个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做好。如今见了曾经朝夕相处的夏依依,她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回了地面。
有依依在,就算天塌了下来,也有人和她一起扛了。
夏依依看出了上弦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悄悄地给她使了个眼色,要上弦往殿外看。
殿外站的都是一些品级不够站在大殿里的官员,上弦一眼望去,站在第一个的赫然正是晨曦。
晨曦正一脸阳光灿烂的微笑,很开心地看着她。
对了,父皇曾经让晨曦作兵部员外郎的,不过以前萧默然当摄政王的时候,晨曦从来不去上早朝,连她都忘了晨曦还有这个官职了。
看到晨曦,上弦心中豪气徒生。也许,她真的能像以前母皇常常说的那样,成为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一代明君。
底气一壮,她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对站在身边的内侍王公公使了个眼色,王公公会意地俯下身来。上弦在他耳边轻轻的吩咐几句,王公公点了点头,表示领命。
“陈大人,李大人,皇上有旨,时候已经不早了,各位大人还有公务要处理,亲政之礼和修堤的事明日再议。各位大人若没有别的事要禀报,就退朝罢,请工部林侍郎,户部胡尚书留下来,皇上有话要问。”
陈之航和李秉章正吵得不可开交,突然听见这个话,倒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也难怪,毕竟为官多年,应该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不至于喜怒形于颜色。
就不知道这一招打草惊蛇会不会有效。
给依依递了个眼色,依依会意,随着别的官员一起走了出去。
她似乎在殿外和晨曦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一起走了。
不一会儿,大殿里就只剩下林静言和胡子长。
上弦带着胡林二人来到自己批阅奏章用的琼华殿,先问了林静言有关筑堤一共大约要花多少钱的事。
“林爱卿,如果都由你来监督,今年,一共要花多少银子去修堤筑坝呢?”
林静言想都没想,就给了上弦一个答案。
居然只有今天李秉章坚持的十分之一那么多。
不过,事实上,也不可能都由林静言一人来监督,她只有一个人,又不会分身术,哪有可能同时监督全国的工程。
“那么,如果由工部派人去监督呢?”
林静言略想了想,又说了一个数。是她自己去监督的两三倍。
“如果由工部派人到地方上去主持修筑的事呢?”
“陛下,您刚才不是也在长平殿上吗?如果由工部派官员到地方去主持的话,花的钱就跟李大人今天说的一样多了。”
啊,快人快语。上弦对这位林侍郎的好感又增加一分。这些日子,见到的都是一些一脸忠心耿耿,心里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的面孔,说的话也都支支吾吾,要她脑子转好几个弯才听得懂。难得这位林大人说一是一,直截了当。最有趣的是,连表情都这么生动,总算有点人味,不像别的人,好像庙里塑的神像一样,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当然,她心里虽然对林静言很有好感,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也已经变得像她最讨厌的那些人一样,什么时候脸上都没有表情了。
变了,都变了,变得就像坚持要她称呼自己为竟王殿下的萧默然一样,成为别人眼中的一尊没有表情神像。
对于修堤的事,上弦已经拿定主意,就转而问胡子长如今国库里到底拿得出多少银子。
刚刚才打完和成国的仗,又犒赏了有功的将士,照道理说,不应该还有很多银子来办亲政大礼了。
“陛下,如果你担心不够钱来办您的亲政大典的话,就大可不必了,现在国库还很充裕,就是再打十场和成国那样的仗,也不会不够钱给陛下您行礼用。”
不会吧,萧默然这么会敛财吗?
上弦大吃一惊。
等等,这位胡大人似乎认定她想大办亲政大典呢,她有给过他这种暗示吗?还是他对她有什么成见?
胡子长和林静言走了以后,上弦很快浏览了一下今天要批的奏折,除了一些歌功颂德,兼痛骂萧默然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快就处理完了。
唤来侍卫长胡海平,又对王公公吩咐几句,就换了便服,只带胡海平一人出了宫。
如今,宫里的侍卫都换成了她从成国的战场上带回来的亲信。这个胡海平,出自武术世家,曾多次救驾,而且通医术。去年夏天,上弦中箭之时幸好有他处理得宜,上弦才捡回一条命。现在上弦走到哪,都带他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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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依依
一出宫,上弦就直奔御史府。
翻墙进去,花园里依依已经准备好了茶和点心,等在那里了。
吩咐胡海平等在花园的一座月洞门前,上弦独自去了依依正在等着的凉亭里。
好冷啊,已经是冬天了,怎么要在凉亭里等呢?
“陛下,你总算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依依眼圈都红了,一把握住上弦的手。
“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冷?”
不好,被依依发现了。不能告诉她曾经中箭的事,她不知道就算了,如果知道了,又要伤心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是不要惹她伤心的好。
“怎么晨曦不在,我看到你们退朝的时候还在一起说话呢,你没有告诉他我今天会来你这里吗?”
“晨曦说你们已经单独见过了,今天就把你留给我一个人。”
依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都红了。她还是这样,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害羞,今天晨曦一定又说了什么揶揄她的话,让她脸红了。
“依依,萧默然不是已经把你从皇宫里撵出来了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天南老家去了,怎么你会当起御史来了呢?”
想当年,天南夏家的长女夏依依可是和竟国世子萧默然齐名的神童。不同的是,萧默然小小年纪就熟读典籍,过目成诵,又是世子,家世显赫,且姿容绝世,是有名的玉娃娃。而夏依依,没有绝世的容貌,又是一介平民,夏家在天南虽然也是声名显赫,依依的父亲夏啸云乃是当世名隐,但终究不是贵族。依依之所以年幼成名,是因为十四年前,她以十岁稚龄,助天南太守屡破奇案,成为闻名天下的小小神捕。从此,这一南一北,一男一女又是同年出生的两位神童之名不胫而走,传为美谈。
九年前,夏依依及笄之礼之后,女皇月弘溟下旨,召依依入宫面圣。一见之下,赞不绝口,将依依留在宫中准备好好栽培。无奈天不从人愿,不久之后女皇即病逝。
女皇一走,黎皇不久也病了,依依就这样一直留在宫中当女官。
直到黎皇也走了,萧默然说宫中女人太多,阴气太盛,会让上弦变得妇人之仁,寡谋少断,将宫中女官全部赶了出来,依依也在那时出了宫。到今天,才又和上弦见了一面。
“陛下忘了每五年开一次的女科了吗?三年前,陛下出征成国之后,又到了开女科的时间,我和工部侍郎林静言都是那一次考中的。我是状元,到御史台工作,如今积功升到御史的位子。”
“萧默然会让你做御史?他不是想把你撵回天南吗?怎么会点你做状元,还升你的官,让你做御史呢?”
“陛下,你对竟王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没有针对过我呀。”
“依依你为什么还要帮他说话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为什么要撵你们这些女官出宫?还不是因为他要我去御膳房烧火摘菜,给他更衣叠被,帮他打扫他的书房,你看不过,联合宫里的女官们去跟他理论,他才……”
说到这里,以前所受的屈辱全都涌上心头,上弦只觉得鼻子一酸,竟然说不出话来。
“别说了,陛下,别说了,都已经过去了……”
依依的眼圈又红了,一把把上弦拥进怀里。
过了好半天,依依才接着说,
“那些事都过去了,陛下,把它们都忘了吧。别为难竟王殿下了,别想不开,别为难你自己呀。你们既然已经成婚了,他以后再也不会伤你了……”
依依没有再说下去,可是上弦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什么都瞒不过依依这双名捕的眼睛,她可以骗过晨曦,骗过胡海平,骗过天下人,也骗过她自己,说她和萧默然成婚是为了羞辱他,是为了报仇,可是……
依依,你为什么非要把它说破呢?
就让它永远是一个秘密不好吗?
你不把它说破,我还可以继续骗下去,骗自己说我恨他,我想报复他,我和他成婚是因为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他颜面扫地,要他明明站在离权力最近的地方,却偏偏得不到。我还可以骗自己说,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
上弦把头埋进依依的怀里,轻轻的啜泣起来,就这一次,她决定放纵自己好好哭一场。过一会儿,当她告辞离去,回到赤宫的时候,她就要变回那个没有表情的神像了。“依依,你帮我查一件事好不好。”
总算哭完了,上弦想起了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好啊,你要我帮你查什么?”
上弦把想查的事说了一遍。
“弦儿,你……”
“依依,你帮我查一下好不好,母皇以前经常说,这世上没有夏依依查不清的案子,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弦儿你何必……”
上弦今天听到依依对萧默然的态度,就已经有了她不会赞同这件事的心理准备了,可是,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不等依依把话说完,就说,
“依依,我答应你,不管这件事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我都不会再为难自己了,我只想知道真相,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帮帮我吧。”
依依的心最软了,只要这样软语哀求,她就会忍不住答应。果然,
“好吧,你一定要记住今天答应了我什么。”
时候已经不早了,上弦略整了整仪容,就告辞离去。
会同胡海平,仍然走原路,翻墙出去。
“陛下,您在干什么?”
“依依,默然哥哥要我给他打扫书房,我如果在他下朝回来之前还没打扫完,今天就要饿肚子了。”
“你的手怎么了?”
依依发现她握扫帚的姿势有点奇怪。
“扫帚柄上有倒刺,我没有注意,让它扎进肉里了,好痛。”
依依牵过她的手看了一眼,帮她把刺拔了出来。
“陛下,你先等一等,我去再叫几个人来,帮你打扫。”
“等等,依依,这样不好吧,如果默然哥哥知道了……”
她拉住依依的衣袖,不让走。
依依回过头来,对她笑笑,
“他不会发现的,待会儿打扫的时候,我们把门关上,不让外面的人看见。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早就打扫好了,他怎么能发现呢?”
“好吧。依依,你要快一点哦。”
其实,能够不用打扫,她是很高兴的。
那天萧默然下朝以后,回到书房,已经打扫完毕了。
她静静的站在书房里,等他上课。
“陛下,请你把手给臣看看。”
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去。萧默然在她手掌上摸索了几下,突然直视着她,问,
“陛下,今天这个书房是你打扫的吗?臣要听实话。”
他已经都知道了,只好承认,
“不全是我扫的。”
他也不责备,只对着身边的内侍吩咐道,
“通知御膳房,今天不用为陛下备膳了。”
接着,好像没事一样,照往常惯例检查她头一天该完成的的功课。
课上到一半,就听见门外依依和守门的内侍说话的声音。
“让我进去,我有事面禀竟王殿下。”
“夏昭仪,陛下和殿下正在行课,昭仪还是等殿下行完课再来吧。”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一定是依依来为她求情,偷偷的抬起头来看了萧默然一眼。
他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还是一径地漠然。
见他如此,她也赶紧收敛了心神,专心于课业之上。
好不容易课上完了,随着萧默然走出了书房。
依依和几个帮她打扫书房的女官跪在门外。
见到萧默然出来了,依依赶紧说,
“殿下,陛下正在长身体,万万饿不得呀,请殿下收回成命。”
萧默然听而不闻,目不斜视的从依依的身旁走了过去。
跟在萧默然身后的她在依依身边停了下来,轻轻地说,
“依依,你先回去吧。”
然后对她挤挤眼睛,暗示她快去找点吃的藏起来,等萧默然今天教完她看奏折,再拿来给她吃。
然后就跟着萧默然走了。
那天夜里,第一次尝到挨饿滋味,在东宫里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依依给她送吃的来。
后来才知道,她一走,依依和那几个女官就被软禁起来。
就这样,练完功后为萧默然打扫书房成了每日的功课。
开始的时候,手总是会被扫帚上的倒刺扎破,或者擦破皮。不过,渐渐的,手上多了握笔以外的茧,也就不再经常被刺到了。
当依依她们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一个月过去了,她已经很习惯每日的打扫了。只有依依,还不死心,几次三番向萧默然哀告,要萧默然别再让她打扫。
不管什么时候,依依总是竭力维护她的。如今,依依要她别为难萧默然,也是为了知道……其实,为难萧默然,就是为难她自己吧。
入夜以后,上弦独宿在女皇的寝殿坤安殿。今天十三,不用去和皇夫同宿,本来应该高兴的。可是,好冷,根本睡不着。明明殿里已经摆了火盆,还是冷。上弦知道,这是去年夏天落下的病根。
其实,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吧。不过,母皇尚且是满了二十八岁才去的,她至少也要活到二十八岁才能甘心。
依依说得有道理,何必为难他呢。以她这破败的身体,无论如何也留不下子嗣了吧,也不必再纳妃来误人终生了。就这样,每月十四,十五,十六去看看他,就这样吧。
趁着这几年,好好的,希望可以留给晨曦一个富足的月尚。哪怕只有几年,也要给月尚一个盛世。
“皇夫大人,陛下已经就寝了,您不能进去。”
他怎么来了?
已经亥时了,难道他乾宁宫的侍卫没有拦住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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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心结
“皇夫大人,陛下已经就寝了,您不能进去。”
他怎么来了?
已经亥时了,难道他乾宁宫的侍卫没有拦住他吗?
“曹公公,请竟王殿下进来吧。”
上弦本来想起身更衣,突然又想,算了,自己什么狼狈样子他没有见过,这种时候又何必呢,真的很冷的。
所以,当萧默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上弦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她,现在一定觉得很冷吧。
上弦见萧默然进来,就问,
“殿下深夜造访,有……”
停在床前,萧默然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这句话竟然问不出口了。
床前红烛高照,把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这坤安殿里铺天盖地的红色,再加上眼前这位一身红色龙袍的美人,沐浴在淡金色的烛光之中,上弦竟然有种错觉,这里,是不是没有刚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