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都在理,可是凡事哪可能都用道理讲明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见她还是不说话,徐采薇眉一挑,

“陛下,儿女之私岂足与江山社稷相较,陛下当真瞧不起采薇,认为采薇会为小小的私情误了月尚么?”这一句说得豪气干云,上弦被狠狠的震了一下。

儿女之私岂足与江山社稷相较吗?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如她这般为情所困。原来,这世上始终是有英雄豪杰能挣脱情网。原来,每日折磨着她的那些执念,也不过是小小的私情……

说完这一句,也不在意上弦还没有回答,徐采薇告辞了。

到这份上,只需再给一点时间,上弦已经不会再有别的回答了吧。说话步步为营,一步步引对手走入事先设好的局,的确是惯于征战的一代名将的做法。还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去镇守天幕关呢?她,不是别人,她乃是镇远将军徐采薇。今天徐采薇提到先帝,令她想起了父皇。如果父皇还在,见她这样犹豫寡断,会怎么说呢?父皇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好像当初临危托孤,对萧默然绝没有半分怀疑。她怀疑萧默然想废了她自立为皇,根本拿不出证据,若是父皇在,会不会笑她庸人自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只是她没有父皇的识人之能,这么多年了,还是学不会看透人心。这其中,尤以那萧默然为最,他可以一眼看穿她,而她,却是从来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她很想很想相信他的,真的,可是她……不敢。

既然猜不透,那就不该再勉强来猜,若是能学这位徐将军,当机立断挥慧剑斩情丝,将他送回竟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她当时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骗自己说要困住他一雪前耻,却原来是想留住他,不想放他离开。不敢相信,又不愿放手……,还能怎么样呢?只能这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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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贺礼(一)

徐采薇走了没多久,说是要为她准备贺礼的晨曦也回来了。今天的折子不多,上弦一个人也已经批完了。晨曦带来的生辰礼物居然是一个人。

“林道长,幸会。”剑眉星目,道骨仙风,不是那位有过两面之缘的林静言之弟,道长林无语,却又是谁?

“姐姐,原来你早就认识林道长了。”

“有过两面之缘。”

“姐姐,林道长医术通神,今天我是请他来为姐姐诊脉的。”

上弦暗暗为难晨曦行事如此鲁莽,她这伤本来就不便让人知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件事若是走漏了风声,岂不是要引来轩然大波?

看晨曦的意思,竟然是要让这林道长来为她治伤,而且这林道长显然早已知道他有伤在身了,难道是晨曦泄露出去的?她心中迟疑,脸上却不露声色,只说,

“我这伤早已经好了,只是难为林道长白来这一趟了。”林无语跟着晨曦进了琼华殿以后,本是一言不发的站在晨曦身后,听见上弦这样说,这才走出来向上弦行礼,微微一笑,说,

“陛下的伤虽然是已经早就好了,但陛下唇色泛白,乃是血气不足使然,若不着力固本培元,不出半年恐怕就要百病丛生了。贫道此来,乃是为了教陛下一些修心养性,强身健体的法子,此事事关重大,贫道决不敢泄露出去,陛下不必多虑。”

他越是如此说,上弦越是疑虑。想他修道之人,怎么会有如此胆量窥探天家秘辛?出世之人难道不知道避祸的道理吗?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这个林无语道长,不是那么简单的。

上弦心里有了这种想法,便格外小心了起来。当下表面上不露声色,微微含笑,

“道长果然是医术精湛,不必诊脉便知朕的病根,既如此,便烦道长指点一二。”

林无语也不谦虚,径直为上弦诊脉,查看舌象,又仔细的问了上弦日常饮食起居。上弦也毫不隐瞒仔细的答了。

待终于问完,林无语淡定的说,“陛下日常饮食起居,无不切合固本培元之要义,只是陛下服用的药膳中,有几味药味道实在不美,以膳食御病,若味道不美,服用者心情不愈,效果也是要削减的。待贫道为陛下重新拟写食谱,陛下只需照此服用,这气血亏虚之症,大约有个三两月也就好了。只是……陛下,有一句话,贫道不知当讲不当讲?”上弦看林无语,明明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洒脱,如天上谪仙人般淡然,却不知为何总有些心惊肉跳,恍惚觉得那眉梢眼角具是魅惑,定睛一看又是纯然的肃穆。当真是奇怪至极。

他问当讲不当讲,自然是当讲的了,

“道长但讲无妨。”

得了她这句话,林无语脸色一整,

“陛下,情重伤身,药食汤剂虽可疗伤,这心病却是要陛下自己学会开解才行。”

心病吗?原来她害的乃是心病,难怪,难怪会疼的总是心。

但是,他刚才说她的身子三两个月就能调养好,不对,在寒塘关的时候,军医明明说能捡回一条命来已是万幸,想要复原,那是绝无可能了。三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他若是想说谎也该说多一些时间。难道他真是什么神医不成?

上弦心中千头万绪,只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可究竟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罢了,以后再想吧,正想说多谢指点,就要看赏送客,哪知道林无语的话竟是还没有说完。

“陛下,这疗伤之法,除了食疗以外,若能辅以房中之术,可事半功倍。”

这句话说给上弦听,简直跟没说一样,想她连周公之礼究竟是怎么回事都一知半解,又哪里会懂什么叫房中之术。这本也怪不得她,她父母早丧又贵为女皇,身边的人除了萧默然,谁敢跟她说这种事,偏偏萧默然又是绝不会教她这些的。若是换一个人跟她这么说,以她从不愿不懂装懂的性子,或许还会开口问上一问,可惜这位林道长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总让她有些提防。

见他终于说完,虽然最后一句她没有听懂,但也准备着他离去了。

晨曦又对她说,

“姐姐,林道长乃是当世名士,不只医术精湛,更精通吐纳养生之道,以后我会常常请他进宫来的。”上弦暗自皱眉,但在林无语的面却不便表示什么,只好不作声,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林无语告退之后,上弦还没来得及问晨曦何以将方外之人引进宫中,反倒是晨曦先开了口,

“姐姐,有林道长拟的食谱,你就不用天天吃那些难吃的东西了。”

只为这件事?上弦心里担心的却是,前朝几位皇帝也曾请道士进宫,为的却是慕那长生之道,梦想不老不死白日飞升。如今她才刚亲政,本来立晨曦为储君一事就不是那么理直气壮,现在又加上引道士入宫一事。既然那林无语乃是当世名士,这件事不久就会变成街头巷议了。眼看与佳林开战在即,值此多事之秋,如此横生枝节,实属不智。

她虽然是一贯的不动声色,但眼中的忧虑又怎能瞒过晨曦?

就在她考虑该如何开口,要晨曦少跟那林道长来往的时候。晨曦轻轻的叹了口气,

“姐姐可是担心林道长乃方外之人,如今入得宫来,外人皆要疑心姐姐恋慕长生?”

上弦无言颌首,她正是有此担心。

“外人的猜疑,怎么及得上姐姐的身体重要?姐姐贵为九五之尊,身子康泰才是月尚之福,如今正是多事之时,若是由我挂帅迎战佳林,姐姐一个人在尚京却病倒了,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他微微凝眉,语调似悲似叹,竟是有些责备的意思,只是那责备刚被她察觉,就又变成了担忧。

她悚然一惊……又让他担心了吗?

其实,虽然对林无语有些怀疑,但当他说她的身子,三两月就能调养好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的。她还年轻,如何不怕死?受这伤痛日日折磨,如何不想早日康复?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但凡还能过得下去,不是穷到揭不开锅,伤到这份上,定然是要卧床休息的。只可惜她不是寻常人,再痛再冷也要咬牙苦撑。“姐姐,你也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心疼。”

他还是微微凝眉的样子,自从她回来,他便常常要这样为她难过。是啊,她也是肉做的,虽然她一心想要变成无血无泪的泥胎木塑,虽然她努力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虽然真的很痛很冷她也还是咬牙挺住,虽然……她相信自己能挺住的,真的。所以她回来了,从萧默然手中夺回了皇位。她也的确是挺住了,只是她忘了,这世上总还有一个人知道,她也只是肉骨凡胎,她也会痛会冷会怕会哭……

若说这世上有谁,是她最最在意,即使伤了自己也绝不愿伤害的,那便是晨曦了。只有他,不管她是得势还是失势,健康还是病弱,都会站在她这一边。就算当时萧默然权倾朝野,而他只是一个不肯去封地的小小皇子,手中无兵又无权,与之作对恐怕性命不保。而她远在千里之外,也许根本不及赶来救援,他也还是放手与萧默然对上了,只为想保护她。

的可是她最不想伤的晨曦,却为她伤心了。

他始终也学不会把她当成是女皇。看不见她的皇冠凤袍,看不见她的面无表情,看不见她的隐忍克制,他只看得见那个总是耍赖不肯好好吃饭,明明很爱哭却偏偏要逞强,不知天高地厚,扬言要让月尚没有战争没有难民的小姑娘。

他总是担心她,担心她被人伤了,担心她吃不好,担心她不注意自己的身子。担心这担心那。本不该这样的,她才是姐姐,才是该去担心的人。

如今他说心疼……,是她疏忽了,她只记得要做盛世明君,却忘了有人……心疼。

可是他再心疼,她也不能同意让林无语以后经常出入赤宫。她不只是晨曦一个人的姐姐,她乃是全月尚的女皇。不许林无语以后再进赤宫的话还没出口,晨曦已经看出了她的决定。

“姐姐,你虽然是女皇,可是谁能不能进赤宫却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就算不同意,也没用的。”上弦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明白,他说得不错,现在谁能进赤宫的确不由她做主了,可是,能做主的那个人,决不会同意让林无语以后常常进赤宫。

她的确信还没说出口,就被晨曦的话打碎了,

“姐姐,今天,若不是他同意了,林道长又怎么进得来?”

不会的,他不会同意这种事的,他怎么会同意?

“姐姐不信对不对?”

他看着上弦,清清楚楚的问。

上弦当然不相信,他……绝不会放方外之人进宫的,应该是这样吧……虽然她的不信没有说出口,晨曦当然还是明白的。

“今天林道长能进宫,是他准了的。姐姐你看,连他都说姐姐的身子比较重要,姐姐又何必再管那些不尽不实的议论?”

晨曦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已经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这件事疑问重重,上弦也觉得不是谈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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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贺礼(二)

晨曦走了以后,上弦马上招来了青冥司的姬正风。

吩咐完让他加派人手,沿途保护林静言去天幕关以后,上弦问起林无语的事。

“姬爱卿可知林侍郎的弟弟林无语道长?”

姬正风略微沉吟,说了一句令上弦大为惊讶的话,

“林侍郎没有弟弟,只有一位长兄,上无下语,不知陛下问的可是他?”

上弦略想了想,才明白原来林无语真的是长兄,难怪她总觉得他要比林静言年长。这位林侍郎硬要做姐姐,当真是跋扈的紧呀,看来一定是自幼便受尽了宠爱,这林道长果然是教妹无方。

不过这些别人的家务事,上弦是没时间去关心的,她只想知道,林无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爱卿知道林道长的事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姬正风想了一想,道,

“林家长子世代皆是黄粱道的教主,传到这一代,上一任教主林如海本来有一子一女,长子林无语于三岁那年走失,一直毫无音讯。幸好次女林静言慧根深种,林如海曾为她卜卦,只说结有仙缘,教众皆以为这教主之位将要由这位小女公子接任。五年前林如海飞升之日,留下遗言,说只有林静言能找到自己的兄弟。林侍郎只知道自己有个兄弟,不知道究竟是哥哥,还是弟弟,找到的时候,林无语……吃了很多苦,看起来比自己的妹妹还要瘦小,而且对三岁以前的事也没有记忆,所以就姐弟相称了大半年。后来搞清楚原来他才是长兄,在两年之前被拥立为新教主。”

上弦注意到姬正风说林无语吃了很多苦的时候,言辞有些躲闪,忍不住心中起疑,问了一句,

“那林道长多年来流落在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呢?”

姬正风清俊的脸上微微有些迟疑之色,但还是答了,

“那林道长被人卖去勾栏,做了……男娼。”

“男娼?”

上弦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职业,实在是没听懂,当然也不明白姬正风为什么要吞吞吐吐。所以更想问个明白。

姬正风心中暗暗叫苦。他七八岁就开始做密探,大风大浪委实见得不少,这位女皇陛下平日里一副莫测高深,威严肃穆的模样,反而是好相处。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对这种事情刨根问底,叫他如何向她解说这等事?只是她要问,他又不能不答,

“陛下可知何谓勾栏,何谓妓女?”

这个上弦还是懂的,以前林先生教她读的诗里,有好些乃是出自青楼名妓,对了,传说徐大将军为了捉采花大盗,还假扮过妓女。

见上弦点头,姬正风暗自松一口气。

“男娼就跟妓女一样。”

其实娼与妓还是略有不同的,不过,如果上弦不问,姬正风是不会去说的。

“那……林道长很会做诗了?”

料不到上弦还会这么问一句,姬正风当真是有苦难言,看来她果然还是没有听懂。

“林道长擅吹箫。”

听他这么说,上弦想起来了。林无语的确会吹箫,她还亲耳听过,只是当时满脑子担心打仗的事,也没有去仔细听他是不是吹得好。

“会光顾妓女的都是男子,那……会喜欢男娼的,都该是女子罗?”“女子自然是有的,不过有些男子也会去。”

姬正风据实以告。

“爱卿的意思是,男子也会去喜欢男娼吗?”

“正是。”

其实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不过,既然她没有追问,姬正风也就不必说得太仔细。

这一句他自认为答得没有什么不妥,却发现上弦得了他这一句话,瞬间变得焦灼起来。虽然她掩饰得很好,可是这种事又怎能瞒过他密探的眼睛?她……在担心什么?

上弦会担心的,自然是晨曦,如果男子也会喜欢男娼,那晨曦是不是也有可能喜欢林道长?这怎么行?晨曦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若是喜欢男子,那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晨曦,上弦的心霎时就乱了。不行,不能乱。上弦强自镇定,想到还有一个问题,

“爱卿,你可知房中之术是什么?”

姬正风想了想,道,

“所谓房中之术,乃是道家修炼的一种秘术,意在通过周公之礼,涵养身心。据说修炼得法可却病强身益寿延年,甚至白日飞升。”

周公之礼……,上弦突然想到,她不明白的这些事都跟周公之礼有关,那姬正风肯定已经知道了……她不懂周公之礼,只可能有一个原因的。

本来姬正风只是怀疑,可是见上弦听到周公之礼的反应,也立即明白了……看来她和皇夫大人,尚未行过周公之礼呀。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凛,自古密探多不得善终,窥探他人私隐,本就是与盗贼无异的一件差事,死也多半死得无声无息。如今他无意窥测了天家私密,这位女皇陛下定会想办法除掉他吧。

他心中悲苦只有一瞬,做这一行,就没想过有善终,只是不知道这位女皇陛下究竟要怎么发落。

坦诚无惧地盯着上弦,等来的却是一句,

“姬卿家,朕不懂周公之礼的原因卿家已经猜到了吧?”

想不到她如此坦白,姬正风也不含糊,这事他二人都心知肚明,实在不必做戏。

微微点头,本以为她会假惺惺说些场面话,再赐他一死,哪知道她一脸郑重,

“卿家身为青冥司执事,此等机密之事有多紧要,自不必朕多言。今日朕召卿来,除了嘱卿保护林侍郎以外,什么也没说过。卿可省得?”

就这样?

“臣省得。”当然不会就这样了,她只是还拉不下脸来罢了,以后不知要用什么毒计来暗算。姬正风心中暗暗自嘲,告辞退下。

待姬正风退下,上弦心中始终还是不安。她突然想到胡海平也是武术世家出身,有关黄梁道和林无语的事,也许他知道一些也说不定。于是又招来了胡海平。胡海平听她问起林无语的事,还没答话,就先笑了出来。“陛下,臣以前也听过传言,说黄梁道的新教主宠爱幼妹。那小姑娘被宠坏了,天天逼着自己的哥哥叫她姐姐,说什么她才是一家之主。臣以前只当是以讹传讹,并不相信。直到上次和陛下一起去林侍郎的官邸,亲眼看见林侍郎的骄横无礼,这才信了。”

胡海平说到这里,一脸乐不可支,看来的确是觉得这件事十分有趣。可是这种别人的家务事,上弦没有兴趣知道。

“胡卿家,你可知道林无语道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臣却不是十分清楚了。臣只知道,黄梁道的教主之位,只传长子。五年前,上任教主飞升之前,都只知道他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林侍郎。以为这一次黄梁道会拥立一位女教主。没想到他留下遗言,说还有一个儿子,一定要林侍郎去找才能找到。后来那林侍郎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哥哥。就是现在的林无语道长。至于她是从哪里找到自己的哥哥的,臣就不知道了。不过都说这位林无语道长医术通神,仁心仁术,他继位为教主这两年,黄梁道声誉大振。”上弦又问了一会儿,仍然不得要领,胡海平知道得还没有姬正风多。说来说去,上弦只知道这位林道长,真的是位名医,而且心肠似乎还不错。除此以外,就再也问不出别的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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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贺礼(三)

上弦回到坤安殿的时候,萧默然正在看书。

她的心本来很乱的,他为什么要放林道长进宫?晨曦为什么会结识林道长?晨曦跟林道长究竟……晨曦,晨曦,一想到晨曦,她心就全乱了。可是见到他端坐在书案后,丝毫不为她的归来惊扰的专注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平静下来。

她始终学不会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总也被惊扰。不似他,任何时候都清清静静,不动如山。

红色的殿堂,红色的地毯,红色的帘幕,金色的彩绘,金色的流苏,暗红色的书案后坐着一身白衣的他,长发一泻而下。他神情专注,时间也便好像静止了一般。她不想承认,这坤安殿金碧辉煌的陈设,合该陪衬他这样的美人。

不愿惊扰他,就好像以前每次回来一样,她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走了过去。

大约是已经看完了一页,他静静合上书册,放到一边,抬起头来对她微微一笑,缓缓地站了起来。上弦只觉眼前光影变换,微风拂面,已经被他揽进怀里。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眼角,在她耳边低声问,

“弦儿,今日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作贺礼?”

这句话,他以前年年都问的,可是她总是都答不上来。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一样,只是一直不敢跟他说……

默然哥哥,我不要什么贺礼,只要你一直陪着我,哪里也不要去。

其实她一直都是自私自利的,只不过掩饰得很好,谁也不知道……

这种话,以前不敢说,今天更不会出口。“殿下拿主意就好了,殿下选的一定是最好的。”

他选的一定是最好的,只是,绝不会是她想要的。不怪他给不起,只怪她太贪心。

“弦儿真的不自己选吗?这种机会一年就这一次。”

上弦仰头看他,他微微含笑,眼神满是宠腻,

“说吧,今天你要什么都给你。”

什么都给?那我要你,你给不给?你今天给了,明天呢,明天的明天呢……

你不会给的,所以我也不想要了……“殿下选吧。”

努力对他笑,可是她只会假笑,还是说点别的吧,“殿下,今天晨曦带了林无语道长进宫,殿下知道这件事吗?”

“林道长是有名的神医,他新拟的食谱我已经看过了,以后照着他的来,弦儿你就不用每天吃难吃的东西了。”真的是他准了,为什么?

“殿下,林道长乃是方外之人,出入禁苑……不妥吧。”

上弦的担忧,换来了萧默然一阵轻笑。“弦儿,你不信长生道就好,不会有人知道他进过赤宫。我说过了,这宫里的事乃是我的职司,你不用让自己身陷其中,只要专心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其他的事,就不必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