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个较大的洞中,林静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上弦。

“陛下,臣听说陛下自幼习武,不知于轻功是否熟悉,可能跃上一丈三尺高?”

上弦的轻功虽不能说非常高明,一丈三尺的高度还是难不倒她的。当下点了点头。

只是,在这种地方轻功有什么用呢?上弦这样想着,自然抬头往头顶上看,洞里虽然光线昏暗,但她还是看得见头顶上乃是坚硬的石壁,还不及一丈高,不用轻功,便是寻常人,在这里跳上一跳,也会撞得头破血流吧。“陛下,你看仔细了。”林静言说完便往上一纵,上弦只见人影一闪,便不见了她的踪影。

头顶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真的只有一只手,却没有身子。上弦吓了一跳,但她自制力极佳,心中虽然怕,却还是强逼着自己仔细观察。原来是林静言的手。头顶上有一个大洞,只不过这里光线昏暗,那个大洞里面的颜色跟明亮程度和头顶的石壁一模一样,就算这样靠近了仔细看,如果不是林静言从洞里伸出一只手来,也还是看不出有一个洞。上弦看清楚了就跳了上去,林静言一把抓住了她,原来上面别有洞天。

上面这个洞不止大,而且除开入口的地方比较暗以外,还很明亮,有好几处漏光下来的孔洞。只是乱七八糟摆了很多东西显得挤,像锯子,铁锤,墨线之类的,还有很多奇形怪状上弦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估计是林静言的工具。

上弦心中对林静言的评价又高了一分,在破解了院子里那么繁复的阵法以后,即便有人能闯进假山,也一定会以为这里肯定有更周密的布置,做梦也想不到玄机就大大方方的悬在头顶上,最简单的布置,只要运用得法,往往有最好的效果。这位林侍郎不止对消息机关之类的死物极有造诣,对人心也很有研究嘛。如果是萧默然,想到这里一定会开始堤防,考虑若有朝一日这林侍郎有了不臣之心,该如何应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住她。可是上弦想到的却是,谢天谢地这样有本事的人乃是站在她这一边,会和她并肩保卫月尚。林静言给她看了经过改良之后的十字弩,

“改进了弓弦,射程会比佳林的长十丈到十五丈,而且加装了准星,命中率应该会比较高。”

就在这石洞里试了试,果然能射入石壁两寸左右。扣除石洞比琼华殿小这一点,应该还是威力比较大。上弦本来以为这就完了,哪知道林静言指着地上一个用黑布罩着的三尺长宽两尺高的东西,对上弦说,“陛下,这才是臣为你准备的生辰贺礼。”

待林静言揭开黑布,上弦只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木箱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用。

林静言一按上面的机括,从里面无声无息的飞出什么东西,速度太快,上弦看不出是什么,往墙上一看,才明白原来里面射出了几十只飞箭,箭已经齐刷刷的没入石壁中,只留最后一点尾羽露在壁外。想到这箭如果真是射进人的身体会带来的后果,饶是在战场已经呆了三年,上弦还是打了一个冷颤。“林爱卿,这个东西有图吗?可能照图仿制?”

林静言摇了摇头,

“陛下,十字弩臣已经绘出了图,交代下去连夜赶制,一个月之内就能送到驻守天幕关的将士手中。但是这件兵器,事关重大绝不能走漏风声,臣没有绘成图,还请陛下准臣亲自走一趟天幕关,臣会在那里装配好。”上弦听了她这话,深为赞同,其实她也不愿意这种东西有图留下来,毕竟,如此歹毒有伤天和,于是点点头。

本想开口问林静言此去安全可有保障,却被林静言抢过了话头。

“陛下,这东西装好以后,臣会在里面设下机关使它不能被搬动,一动它就会自己碎掉。”

说完她使劲转动了那木箱子,刚转一点,那东西就刷刷的碎掉了,变成一堆木屑。

看着它变为木屑之后,林静言目光灼灼的注视上弦,似有深意。

上弦想了一下,已经明白这位侍郎大人的心思。这东西不能搬动,即便佳林攻陷天幕关,也不能将它调转过来,用来攻打月尚。可是,如果月尚想搬动它用来主动攻打佳林,也是办不到的。这东西只能用来防守,不能进攻。原来她也想到它太过歹毒,害怕它被用来……。这她却多虑了,上弦从来也没有侵略别国的野心,只求别国不来招惹,月尚年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那就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里,上弦笑笑,对林静言说,

“林爱卿,你只管去装配,朕绝不会让人去搬动它的。”

林静言见上弦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也笑了,

“待明日应付完那些朝贺的使节,臣就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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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休止

回到宫中,跟晨曦提起林静言准备的那件生辰贺礼。晨曦笑着说,

“姐姐一定很喜欢林侍郎吧。”

“你怎么知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上弦吃了一惊,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表现出来,尤其在朝堂上,免得被居心叵测之人看出来,反而给林静言带来祸事。

晨曦只是笑,“姐姐没有表现出来,是我猜的。姐姐以前不是总说,等当上女皇,一定要想办法让月尚再也不用打仗,大家再也不用莫名其妙到战场送死。看来林侍郎和姐姐一样,都痛恨打仗呢,而且她人又直爽,敢放手去做,又直接让姐姐知道她的心思,不怕姐姐怪罪。这样的人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呢?”

晨曦说的话,正好触动上弦的心事,她刚一亲政,就要和佳林开战,小时候的小小的心愿,实现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见上弦又沉默不语,晨曦也知道她心里难过,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没关系的,等佳林那边打过来,我们亮出林侍郎的那件兵器,他们会知难而退,不会再像成国那样一打就是三年,别担心。”

听了他这话,上弦很快就振作起来。虽然明白战场上的事,绝不是一件新武器就能决定那么简单,但既然担心也没用,又何必浪费时间。她从来不是一个容易泄气的人,如果是,也不可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了。“晨曦,你觉得这次如果开战,派哪位将军挂帅好呢?”

上弦会这样问,只是想听听晨曦对几位将军的评价。哪知晨曦却说,

“如果这次真的开战,我希望姐姐让我挂帅。”

上弦惊讶极了,但也克制住没立即反对,静静等着晨曦向她解说原因。“姐姐,既然我是储君,领兵保卫月尚便是我的职责。”

上弦自然也明白晨曦说的这些道理。要做皇帝的人虽然不能是喜欢打仗的人,却也不能不会打仗。没有去战场历练过,没有战功,手中就不会有实际的军权,也难以服众。况且军队这种东西,不亲自到战场走一趟,也不知道该怎样管理。

道理说出来的都明白,可是做起来……,她怎么能让晨曦去战场?她自己和成国一战,丢了半条命。怎么能让晨曦涉险?

她久久没有答话,晨曦也不迫她,还是静静地抱着她。就这样沉默许久,上弦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晨曦的眼睛,说出一句,

“晨曦,这件事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晨曦还是一贯的对上弦微微一笑,

“姐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没关系的。”

说完顺势低头吻了吻她的前额。

上弦觉得脸发烫,不自觉地把脸埋进他怀里。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吻过她了,让她不知为什么害羞了起来。

“皇夫大人,陛下和太子殿下正在议事,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请大人稍后,臣这就去禀报。”

啊,他怎么来了,上弦猛地想挣脱晨曦的怀抱。可是一向温柔的晨曦居然抱得很紧,她一时挣脱不开。嘭的一声,殿门被打开,进来的不是李公公,而是他。来不及了,他已经看见了她缩在晨曦怀里,不要,她不要被他看见这种没骨气的样子,可是晨曦不松手,现在他已经进来了,再挣扎只会更丢脸。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径直走到她和晨曦身前,优雅的行礼。

他不必对女皇跪拜,对太子殿下自然更加不会跪了。晨曦的手终于稍微放松一点,向他回礼。可是仍然没有放开上弦,上弦只好微微点头,表示还礼。

她今天这样对他,很失礼呢。行完礼之后的他神色柔和了起来,有些怜宠有些悲悯,向来勾魂摄魄的眼眸溢满了怜惜,

“陛下,兆阳宫的姚公公托人来向臣告假,他的母亲今晨已然去了,他这便要扶灵柩返乡,臣派人去传话说准了,他却昏厥了过去,臣已经着太医看过。如今人已经醒了,陛下可要去瞧瞧他?”

原来这样。去是当然要去的,可是今天的折子还没批完。“姐姐,你想去就去吧,剩下的折子我一个人来批就好了。”

晨曦总能猜到她的心思,从来也都是纵容她的。不过这次在萧默然面前,绝不能犯这种错。

上弦对萧默然说,

“殿下请先回吧,朕批完了折子再去。”

哪知萧默然一脸了然,柔声的说,

“臣在殿外等,待陛下批完了折子,陪陛下一道去。”

说完,也不等上弦推拒,静静的行礼,转身便走。

“殿下,请留步。”

萧默然闻言,果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对上弦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

上弦见他对这事如此坚持,口中推拒的话一时间就说不出口了。

她无语,他便走了。直到目送他背影出了殿外,上弦才收回了目光。“他……真的有那么好吗?”一抬头,就迎上了晨曦微微担忧的眼神。他在担心什么,她自然心中有数。那个人是名动天下的少年天才,是绝色倾国的旷世美人,是……几乎令月尚易主的妖孽。不管是哪个身份,她都该敬而远之。只是她……,她心中……有了鬼。

他只给过她半年的温柔呵护,然后就是漫长的冷酷,偏偏她一贯的好了疮疤忘了疼,记得最清楚的永远都是他的好。她的命是他救的,一身本事也是他教的,除了这皇位,她的东西还有多少不是他给的?怎会不明白,若明知不是对手,便该躲得远远的。除了每月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祖制所限必须和他在一起,其余的日子便不该准他在坤安殿留宿。可是他要宠她爱她抱她亲她,她怎么抗拒得了?他早上为她束发,陪她练功,她当然喜欢。待她处理完公务回到坤安殿,不管他是在看书,下棋,还是弹琴,只要有他都是美景。夜里若没有他的温暖,实在是难以成眠,所以他要抱要亲,也只能由他去。她的自制,从未有任何东西能令她成瘾,在他面前却不堪一击。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他自然是好的,只可惜她福薄,消受不起。晨曦是绝不会惹她难过的,问那一句不得回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等批完了折子,我也陪你去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从来都任性妄为的他变得如此隐忍,就连今天与萧默然短兵相接也仍然沉得住气,她这做姐姐的人,反而要仰赖他的保护?

他终于松开了抱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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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进言

折子批完了,萧默然果然是在殿外等着。

听说晨曦也要去,也不见惊讶。

到了姚公公那里,他们俩倒是有默契,都站在屋外等,让上弦一个人进去。

俯卧在床上的姚公公,半个月前才挨了一顿板子,还没有好完,如今见上弦来探他,挣扎着要起身行礼。一动又牵动伤口,最终还是没有爬起来。

上弦只觉前些日子见他,虽然是刚挨了板子,却比现在有精神。他的头发,竟然又白了许多。本来保养得宜,只有一点浅浅皱纹的脸,如今满是灰败神色。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劝慰的话,反而是姚公公先开了口,

“她一向是多病,这次已经病了许久,如今去了……也算得上是件高兴的事,可以少受些苦楚,这也是喜丧了。”

喜丧,哪里会有什么喜丧?至亲之人离去,何喜之有?

这样的生离死别已经经历了许多次了,柳姐姐和黄叔叔去了,母皇去了,父皇去了,战场上前一刻还在并肩作战的兄弟,一转眼就不见了。不是没见过白骨为冢血流成河,只是她总也学不会做太上忘情的圣人。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觉得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妥,只是在姚公公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着。

坐了一会儿,她正在想该说些什么来宽慰他,他突然问起,

“陛下还是在生竟王殿下的气吗?”

上弦猛然听他这么问,也是愣了一下,刚想骗他说她已经不生气了,他又说了下去,

“陛下,这些年殿下他怎么对你,臣是看在眼里的。殿下他身为摄政王,有他的难处。有些话臣本不该说,只是陛下,殿下既然已经是皇夫了,便只有他才是能陪陛下一辈子的人,姻缘乃是天定,有些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太过执著徒增伤心而已。”

姚公公上次也说过类似的话呢,姻缘乃是天定?分明是她剪除了他的羽卫军,武力逼迫于他,他才变成她的皇夫的,这样的姻缘也算是天定的吗?如果,真的可以和他厮守一生……,可是,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守着她呢?幸好她已过了口无遮拦,不懂就问的年纪,姚公公他正在伤心,这个时候他说什么最好都不要反驳,免得他更伤心。见上弦不说话,姚公公像是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他受伤未愈又遭此巨创,一气说了这许多,大约也乏了,恹恹的有些渴睡的样子。上弦知道不宜再打扰,便告辞出来了。那夜临睡之前,萧默然把上弦搂进怀里,轻轻地说,

“弦儿,你已经大了,如今是一国之君,晨曦他虽然是你的手足,但始终是男女有别,你们姐弟君臣,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守的,否则反而是给晨曦添麻烦了,明白吗?”他说的道理,她自然是懂的。可是……见她不答话,萧默然也知道他的话她是已经听进去了。当下也不再管她此时脑子里正一片混乱,对她吻了起来。

这一天,萧默然自然是恼怒。早知道月晨曦这些日子对她不规矩,今天找了个借口去,果然,议事,议什么事他居然要对她搂搂抱抱,他是个什么东西?她这辈子,自然只有他萧默然能抱。

她的迟钝,他一向是喜欢的,不只是可爱,还很好利用。只是如今多了一个人也来利用她这一点。月晨曦,好,好得很,敢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是吃定了他一定不会点醒弦儿。没错,他绝不会去点醒她月晨曦有什么企图,不管愿不愿意,那个月晨曦始终也是她心中最在意的人。他自己说不出口的事,休想让他萧默然去点破。这么快就想要掌握兵权了吗?想找死,他不介意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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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英雄

上弦十九岁生辰这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当然是率领文武百官接受各国使节的朝贺。其中最紧要的就是佳林来的五皇子一行人。已经称病不朝多年的镇远将军徐采薇,这天居然也来上朝了。上弦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听过许多徐将军的逸事。估计在月尚,没有哪个小姑娘没有听过她一两桩传闻。她本是北祁太守的独生爱女,四岁那年在元宵节灯会上走失。家人遍寻不获,是夜,北祁太守府的大堂上,有人留书一封,言道徐采薇天资聪慧,骨骼清奇为留书人欣赏,收为弟子,约定十年后放她回来。北祁太守如何肯依,自然是封了城细细搜查,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这位小女公子。

十年之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位独行侠女,自称名叫徐采薇,然后就有了无数传说。

传说,江东卢氏一门被人灭族,只留下小公子一人外出游玩,躲过这场浩劫。她凭手中一双如意钩,千里走单骑躲过追兵无数,硬是把小娃娃平安送到了他外公家。

传说,她为了追捕专门奸杀妓女的采花大盗,在京城最有名的妓院中,假扮了半个月的妓女,直到那禽兽终于成擒。传说,岷中盗匪横行,她一夜连挑十八个山寨,从此那里盗匪绝迹。传说,……后来佳林犯境,她入了伍,战场之上,依然所向披靡。不只是上弦自己,她发现在场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偷偷看徐采薇。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英俊的女人。没有甲胄,只是一身砖红色朝服,静静地站在那里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摇曳着的火焰。素净的一张脸,偏偏明艳得让人不敢逼视。表情分明是云淡风轻,却好像有说不出的魔力,惹得所有的目光都往她身上聚集。那是一种非男非女,既圣洁又魅惑的……气势,没错,不是美丽,而是一种气势,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已经从她身上倾泻出来,感染了每一个人。

上弦仔细观察徐采薇和五皇子的表情,没有看出任何破绽,那两个人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一样。可是徐采薇今天会来,必定是为了这五皇子。看样子,五皇子果然没有从她手里讨到丝毫便宜呀。

应付完各国使节以及五皇子一行人,徐采薇留了下来。

她今天会来上朝,上弦就已经知道她肯定是有事要来跟自己说了,大约是想自荐去防守天幕关吧。果然,“陛下,五皇子这次前来,天幕关那边只怕马上就要不得安宁了,现在把守天幕关的赵将军年事已高,臣请陛下准臣前去替下他。”

她的心情上弦也能猜到几分,可是,这战场上的事,关己则乱。五皇子看样子是真的跟她……相交菲浅。爱与恨从来只隔一线,上弦如今已深有体会。徐大将军再是有通天彻地之能,英雄难过美人关,于情之一字,又岂是那么容易堪破的。

“爱卿病体初愈,这才刚刚还朝,此事还是等多将养几日再说吧。”

然而徐采薇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陛下,当年臣从佳林逃回来的时候,怀有身孕,朝中盛传此乃五皇子的骨血,这件事陛下还记得吗?”她竟然自曝其短,上弦也只能颌首。她不记得,但的确知道这件事。

“那时,臣未婚产子,那孩子又被说是……,礼部的陈尚书和当朝的众位大人联名上书,疑臣通敌叛国,要治臣的罪,朝堂一片喊杀之声。”说到这里,她的脸上虽仍是云淡风轻,上弦确知道,她当时少年英雄,何等风光,为了掩护百姓后撤才失手被擒,身为俘虏,也不知受了几多折辱,几多磨难,好容易逃了回来,面对的却是这种局面。英雄无用,百口莫辩,这其中的苦涩,岂足为外人道。

“幸好先帝力排众议,直斥众位大人无凭无据,信口雌黄,还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上弦见她说到这一句,表情幽幽神往,似是在回忆当年朝堂之上,父皇是如何大发脾气,怒斥众臣。虽然她只说是先帝,但上弦确知道,会做这种事的,肯定不是任何时候都冷静理智的母皇,而是一向识英雄重英雄的父皇。“臣原想辞官归隐,也是先帝苦劝,开解臣,要臣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无谓与那些庸人一般见识。对臣说,既是月尚好女儿,又娴熟弓马,便当尽心竭力护卫于她,还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输不起,便放臣回家,若不是,便该继续为国效力。”

听到这里,上弦与徐采薇同时有了笑意,这位先帝真是不太会说话呀,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可是,就是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却还是把她给留下来了。其实,当时父皇说的究竟是什么话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就算大家众口一辞,诬陷于她,父皇仍然固执地坚信她是无辜的。

“臣当时接到家父的信,要臣杀掉自己的儿子,不然就将臣逐出家门。是先帝降旨,将家父召进了京城,对家父说,生在月尚长在月尚,自然是月尚子弟,长大以后,若是能文,便让他考科举入仕作国之栋梁,若是能武,便要他如母亲一般从军保家卫国。”

这的确很像是父皇会有的想法呢,若非有此胸怀,怎么能排除万难与母皇成婚,将南北分治一百多年的南北月尚统一起来呢?

“陛下,你是不是也怀疑臣的儿子乃是五皇子的?”

徐采薇突然话锋一转,抛出这个问题。“朕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徐爱卿的公子乃是五皇子的,若非如此,爱卿今日何须搬出先帝来呢?”她说了半天,不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只是,不愿让她出征,并不是因为这个呀。那个人始终也是她孩子的父亲,月尚还没有无人到非要逼迫她去做这种事的地步,她也真的没有必要这样逼迫她自己的。这有多苦,多痛,上弦太清楚了,实在不愿她也受这样的煎熬。

徐采薇是何人,听了上弦这话,马上就明白上弦是什么意思了。

她……笑了,只是那笑并不是愉悦,而是怀念,是感伤。

“陛下真的跟先帝很像呢,当年先帝亲征佳林,臣的儿子已经满月,臣请先帝准臣一起出征,给臣将功赎罪的机会。可是先帝怎么也不同意……”“爱卿明白朕的意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卿且宽心,天幕关那边自会有人去镇守,现在只需安心调养身子,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偏劳卿家的。”

话说到这里,上弦以为也说完了,这就要送客,可是徐采薇却不这么想。

“陛下,臣乃是月尚的武将,保家卫国乃臣的职责,臣与那五皇子数次交手,次次大捷,即便曾失手被擒,那一次也是以五千兵力,对三万大军,还在他们眼皮底下送走了十几万百姓,实在也是一场漂亮的胜仗。如今先帝已去,非臣自夸,放眼整个月尚,要和五皇子交手,还有谁比臣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