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瞅她不哭了,“阿弥陀佛”了一遍,才重新靠近了低声道:“爷的意思是——”狠了狠续道,“以后不会再叫你跪了。”
夏桃一惊,有些吓住了,不觉抬头直视着某四。
胤禛本意是不会再叫竹桃跪在碎瓷之上了,可话一出口由她的诧异上也觉出歧意来,可见她一脸傻样,又是这么个性子保不准以后还是会被自个儿牵连,便一屁股四平八稳地坐在榻沿上:“不跪就不跪吧。”胤禛有些恼羞成怒,“以后你也机灵些,怎么就偏有你这种自个儿往碎瓷上跪的笨人。”
听他又开始相骂,夏桃撇了撇嘴。
胤禛回头看她一脸的不忿,自己也觉得太纵她了。猛然起身惊了她一跳,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冒汗。
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胤禛难得好心取了自个儿的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感觉心里平了,一身轻松,再收了帕子入袖道:“好了,你歇子吧,爷走了。”
夏桃看他近了帘子就要出去却转了个身又回来:“记住了,三菜一汤即可,以后没事别老往膳房里钻着不出来,你到是挺会偷懒,竟不到爷面前来侍侯。”胤禛说着这话不觉自个儿都有些道不明的不好意思,背了身去往屋外走,“反正,以后除了制膳,其他时间你都得在爷面前伺侯着。”
门内门外重新安静下来。
夏桃觉得耳朵里还嗡嗡的响动。老四似乎说了许多话,意思也很简单,可她成糊的脑子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直到夜已深沉,秋风送入一丝惬意,突得叫夏桃笑意不止。
这老四,也着实是个可爱之人。明明两句话就能道明的事他偏偏一串串话语也说的不明不白的。
“反正,以后除了制膳,其他时间你都得在爷面前伺侯着。”——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夏桃在老四的心里,也不是那么可以轻易能被取代的?
躲在被窝里偷着乐,越想越觉得甜美得晃。
哎,能被绞毛的老四捌扭地认同,还真是不容易呀。
夏桃的心里,乐开了花,从未有过的充实——美滋——
被人需要,也是种幸福。
夏桃总记得一个成功的台湾商人兼演讲者曾说,他喜欢被人利用,因为某一天他老到再没有人利用他时,他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听着虽然太过悲壮却又何常不是现实。
可怜夏桃这辈子,竟然都没有可提及的被人利用的事件。她不习惯把手机时刻带着,因为除了家人一日里根本没有什么人寻找她。看着别人一个个电话连着地行色匆匆,夏桃常常独自立在大街上羡慕、黯然。一个人的价值是不是可以通过电话的多少来印证?
她很好,她也被人需要,如此,便很满足了。
一个人的欲望有多大?
是没有才渴望,还是拥有还去枭想?
没有是不是代表一无所有?拥有又是不是富甲心田?
谁也无法肯定。无法肯定握住了左手的幸福就不会再去渴望右手的权位。如果上帝能给我们幸福又为什么不能同时给我们事业呢?可往往,在我们不断摊开双手审视轻重时,掌间拥有的如飞沙渐渐稀薄…
夏桃做了个梦,梦里有一条清澈的溪流指引着她爬上一个高坡,高坡上、天空间,有许多彩色的风筝,飞翔着叫人艳羡。忽然间,自己手里便多了一扇。摆手间,那风筝随风高飞。放飞的渴望间,那火红的有长长尾羽的风筝便高飞而去,向着绿油油而无限的广阔而去…
这梦叫夏桃很满足。梦里,再没有无味的追逃和奔跑,没有扭曲的胡同和山崩地裂,没有看不见终点的迷茫…
二十年的梦魇,可叹终有放下的一天。
心,只能自己打开。钥匙,却不在自己手里。需要多久,我们才能明白呢?那蹉跎的岁月——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动骨废
伤筋动骨一百天。除了些碎瓷刺入肉里的小伤,夏桃最重的伤处便是一块瓷角锥入了左腿膝下的骨头里。
老四随皇上北面行猎去了,本就安静的园子沉寂下来。
还好,八月的天已不太热,窝在榻子上每日吃饱了睡到也是夏桃过怪了的日子。
九月中,当胤禛一回了园子,便见醒目的高粗梧桐之下,一个秋睡的女子抱着半边被子贪睡于榻间,榻下,一本不知名的书本子随性地挺着。除此之外,院子里并无一人。
苏培盛一打量王爷的脸色放柔了下来,便主动暗拉了宁静退了下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斓的叶缝如缕地洒在她的周身,暖暖的,又有些放肆的安宁。
近一月,不见便有些不惯,见了才更觉不快。他在人前人后两幅脸面装得辛苦,她却在这里逍遥散逸,到不明白谁才是主子谁才是奴才了?
本想摇醒某桃,却最终只是弯身拾起那书本子。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胤禛不觉好笑。看她如今睡得如此安态,料是也没从佛经里领悟什么悲苦。便依着榻沿坐了,抬首去看头上的闪闪光阴。
秋后的阳光暖暖射在脸颊之上,透过温凉的皮肤注进微柔的暖气,这感觉,不炙不重,却叫人舒泰的想睡个好眠。
榻很宽。竹桃抱被窝在一角。胤禛着实有些困倦,躺下来向内侧依着,眨了几眼吾自安眠的竹桃,睡去前心下感慨: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习惯散漫的生活。
太阳底下醒来,旁边睡着突然出现的某人,夏桃竟一点都不觉得惊吓。
这是个很小心之人。连睡得姿态都如此谨慎克制。
合在一起的睫毛原来如此之长,自己定是比不上他的。眼窝很深,浓重的眼袋像嵌在里面的。鼻子很高却不漂亮。鼻与唇间的仁中很宽很深。唇色也是不艳的深褐之色。
也不知哪来的意念,夏桃忽然伸出食指戳了戳某四长长的睫毛,见他抖动了一下睫毛,才后怕地缩回手装睡起来。半天,没觉出身边的响动,偷偷睁开半眼见他没醒,才大呼一口气。
嘭——嘭——嘭——
心脏快速而强力地跳动,划震她的耳膜。
又止不住开心地偷乐呵,捂着嘴抖动着。
笑累了,太阳下打了个大哈欠,睡意重生又睡了过去。
太阳下温暖,一个人睡着虽然自在,又谈何以安全?也许女人天性里便希望有人陪她在太阳下入睡,一个异性,可以安心之人。
再醒来时,春花正遛着大辫子坐在边上。
夏桃眨了眨睡浑的眼睑,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姑姑快起来吧,王爷都回来了,见人睡在这里还很不高兴呢。”
果然,只是个梦。
夜已深。
“姑姑,还疼不疼?”
抚着春花的脑袋,夏桃摇着头,摆首叫她去睡了。
一个人坐在床上拉起裤管看着已在愈合却明显含有血丝的伤口,骨头上戳出个痛自然还是会痛的,只是肉上愈合得快已有了痒意。
胤禛打量着腿面上那一块外翻不平的新肉,心房里便怔怔突得难受。
“疼吗?”
他的声音很轻,绽破在空间里却异发清晰。听入夏桃耳中有股细微的关怀。
见她只是傻傻地摇首,胤禛从关切里回神,咳了一声,把个东西丢在竹桃的床上:“看个佛经能睡着,可见你也不曾用什么心。这些绕心绕神的经书能还是少看的好。已经够笨了。”后一句话明显在低吟,瞅着耳朵不灵光的某桃果真没听真,便是一喜,大摇大摆坐在了榻上对着某桃那只白腿,见其上有许许腿毛,厌弃了一下,“还不把你这东西藏起来,成什么样子。”
脸上一窘,夏桃忙用被子盖住腿,气愤地瞪着某四。
胤禛心情很好地大瞅了半天她的脸色。时间缓慢流动,直久到他再也坐不住了,才咳了一声道:“三天后便要回京,你这伤还未好,就先别回去了,再住两个月看看。”
见她不乐意地盯着他,此次胤禛没心软:“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高大夫说你无碍了,你才回府。”说完便起了身,行了两步又回身,“什么时候高大夫说你能下床了再给本王下床。爷会找人专门盯着你的。”
夏桃盯着已无人的室内觉得很沮丧。又把她一个人丢下。
气得便大蒙着被子大倒而下。
哗啦一声,掀开被角一看,却是经书从被上掉下地来。
盯着经书半晌,夏桃突然又笑了。
这个老四,也特逗。要不是这经书,她还真以为下午是一场梦呢。
侧趴在被子上直盯着那本心经,直到困意又上来打了个哈欠,渐渐欢心地睡去。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皇上回京驻畅春园。同日,二废皇太子胤礽,拘执看守。次月,“秉性凶残、与恶劣小人结党”的胤礽被禁锢于咸安宫。再次月,以废太子事诏宗庙、全国。
十月,马齐署任内务府总管。月末,时长已久的噶礼、张伯行江南科考案以皇上罢噶礼留张伯行而终。
同月,太子党原刑部尚书齐世武被圣上下旨以铁钉钉于墙上,哀嚎数日而亡。
次年二月,当夏桃得知太子党原步兵统领托合齐病死狱中还被锉尸扬灰,加之齐世武的惨死,止不住唏嘘。康熙对待大臣少有如此之残酷,如对鳌拜,仅仅圈禁而已,对索额图虽然处置较重,但也没有施以极刑。一世宽仁过重的康熙对几个太子党羽竟如此狠烈,可见心内的憎恨。
当夏桃在皇上遏陵而去几日后踏着大雪回府之时,京城已入了腊月。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意醉迷
有些时候,时间的微妙叫人难解。
“平心正居”的正房暖意如夏,妻妾婆婢大小女子们齐坐一堂,那融洽的热浪突然袭在夏桃的脸面上,叫她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除了数年不变的那拉氏、已显挫败的李氏、更加入尘的年氏,最叫夏桃诧异的便是蝉音。她退了浅碧的爱色竟然着起了降紫的深色参差旗服,挽着老态的婆子头,发间竟然插着一朵夏桃近视着看不真形状却金灿灿的黄金制的大头饰,而她脸上淡然少了、寒沉多了,看着夏桃的眼里温善不再,如同是看着一个无关痛痒、卑微讥嘲的奴才。
年少时,我们总坚信变得那个人永远不是自己。怀着苍茫的感慨懵然回首,才不得不承认,改变的人又何常没有一个自己。
可面对这短短数月隔阂而出的改变,夏桃需要强压下几多上涌的泪意才能坦然?
自己在变,可为什么蝉音也在变呢?
立在白茫的高府深宅里,夏桃觉得万分难过。
为什么变呢?为什么变呢?难道她这一生注定得不到渴求的友情?那个总爱瞪她却明显宠惯她的蝉音还是不是她的朋友?
“姑姑,还是快点走吧,立在外面冷了小心冻着腿。”春花上前扶了立着半天不动的竹桃。
偏头去看这依然幼嫩的小姑娘,感伤只是越发扩大。
要多久,你也会变得眼眸不再清澈、笑容不再干净呢?
带着一派活脱的春花,转过几个院门,“香红雨”的院门就在眼头,三两个人影立于院门之外。
再进几步,那突然迎出来的男子,叫夏桃心下一暖。
“桃子——”
几步间,婆娑地眼瞳中出现的是亲切的喜暖。
夏桃主动把住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虽然没说一句话却满满挂着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
“俺被调回来到东院当差。”隗石虽然不想放手,却难掩羞涩地主动缩回手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呵呵,我管着些牲口,有空你去俺那看看。”
夏桃高兴地点着头,正想现在就去,却直觉到一双盯着她的视线。
十几步开外,有个一身蓝席的女子正看着她,待她眯虚着眼睛想看清楚,那女子已徐徐过来。
“竹桃回来了。”
那是个如春柳般叫人舒服的女子,不做作,冷热兼和。却还是叫夏桃的一根神经跳了跳。
宁静又近了几步:“快进屋去吧,外面怪冷的。”
她手里的小盆里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红薯。
她的确有种叫人安宁的气质。一句话不多地干着自己的活。给自己同春花倒了热水;开了炉角盖放了几个红薯进炉子;再把炉子移得进了自己;打湿了帕子擦着独属于老四的案桌;自在地理着案头上多出的折本子。
她做得顺手,似已经练习过千万遍一般,至少,比夏桃自己做起来顺手、看起来实在。
心里埂埂的,不痛快。自然,谁喜欢自己被替代得如此迅速、如空气般自如?
宁静做完了手里一切的活,见那叫春花的小姑娘握着杯子小心地东张西望,而竹桃则一脸沉思地坐在侧榻上出神,二人都有由寒入得暖室来红韵的脸颊。
“你一路归来赶着马车定也是错过了午饭,我去叫他们给你做些吃的。”
宁静正要出去,却见刘宝儿出了个头叫了声“宁格格”,便挑着帘子进了来。
“桃子姐,你饿了吧,徐大厨做了炸酱面侯着你呢。”
一切都如浮尘,叫人眼里如蒙一层沙。而突然出现的刘宝儿便立时戳破了梦境,叫一切清晰跳脱出。
虽然一切都在变,可总有什么是相对时间里固定不变的凝结,幻化而为使人安心、静心、放心、喜心的四星存在。可能这存在注定不是你自己,可没有关系,只要存在就好,叫你可以放下提着的五脏感叹自己还鲜活地活着。
夏桃几乎是雀悦着飞向大厨房。
宁静静静地看着竹桃像个小姑娘似的跑出去,不觉皱了皱眉。
夏桃在大厨房里直呆到天色暗下,才不甘不愿地往回挪。可进了清晖室也没寻到大神的影子,不由既挫败又释然。
夜色像个魔兽笼罩天地,打发了春花休息,夏桃一个人在压满了雪花的海棠树间游动。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感觉,一个人走到纷扰的路上或是夜深人静之时,越发觉得自己不被需要的孤独。
再过一月便是除夕,自己来到这清朝也已过五年,数数看,似乎很长,长到几乎像是一辈子。可抖抖间,又只像是一场梦。
清晖室的室门半开着,叫室内不致于过热。宁静坐在小榻子上绣着活计,偶尔看一眼独自立在寒夜里的竹桃。不知这是第几眼,香红雨外走进一个黑麾加身着官顶的男子。她立时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相迎而出,正要开口,却见王爷立于半路偏着身子道:“大冬夜里的,还不进去。”
王爷沉沉而入,宁静上前替他除下衣麾,才瞥见竹桃不情不愿跟进来,立在门边上垂首。
强风夹着雪花飞入室内,叫夏桃抖了一抖。
“把门关上。”胤禛说完便揩了苏培盛直去赏心斋。
宁静把门合了,打量了一眼见王爷走了才依到暖炉边烤手的竹桃。不几功夫,王爷再回来,已换了一身家常衣服。直直盯着竹桃坐下,脸上有明显的闷气,却一句话没有,由着她蹲在炉子边。
夏桃一动不动,自以为渺小地蹲着,余光里见老四享受着宁静端上热水净了脸面,再喝了茶炉子上温着的明显是好料的汤水。止不住撇了撇嘴。再见宁静开了炉盖取了个烤得火红散着香味的红薯递给老四而他竟然也接过拨了起来。心下再难平顺,纠着眉绠着心气都顺不过来。
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不能被取代。人家既能上得高雅厅堂,也识得小门食量,哪里还需要自己这么个半吊子厨娘?
夏桃吾自沉痛,胤禛却没错过她种种表情,几不可见扬了扬半边唇角,突然就觉得手里的东西索然无味了,递给了边上的苏培盛。
“蹲在那里干什么,还不给爷上茶。”
苏培盛只挑了挑眉毛,宁静偏头诧异地盯着王爷,而夏桃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在唤自己,小唇一乐,收也收不住屁颠屁颠蹦跳着去到边上的茶务房。
弄点什么好呢?
夏桃咬着下唇寻思了半天,再把拉了那些各色茶叶半天,才不胜满意地泡了茶出来。
本来想泡奶茶的,可茶务房里竟然没有鲜奶,其他的绿茶这种下雪天喝着又不够暖厚。
胤禛打量着面前几上那杯普普通通的正山小种,最多就是加了些蜂蜜,不由瞪了怪桃一眼,却还是取过来一口口地喝着。蜂蜜压低了小种特有的苦涩却无减此茶的暖厚,叫胤禛难掩地微笑。
苏培盛自然不可能错过王爷的脸色。
得,就这样吧。
夏桃怀揣忐忑,见老四一杯下肚竟然没挑毛,大呼了口气,美滋滋的。
“爷饿了,去弄点吃的。”
“王爷,小厨房里正热着呢。”
胤禛抬眼去看宁静,见她脸色如常的谦和,突然自个儿不怎么痛快:“你下去,这里不需要你侍侯了。”
宁静只怔了一怔,听话地转身退出去的空,听身后王爷道:“愣着干嘛!快去,爷饿了。”
夏桃几乎能臆感到老四怒喷出的口水溅了她一脸,叫她不爽快,可转了身,还是乐淘淘地奔去了小厨房。
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虽然出不了声,夏桃心里却高歌而起。
等着夏桃做得起劲半途回神,不得不鄙视自己:奴才命啊奴才命,这都着了什么魔?当个奴才竟然还屁颠起来了!哎——
可手里的活却没见停。
雍亲王晚饭吃得啥?呵呵,炸酱面。
你不是饿嘛,夏桃便取了从徐大厨那里端来的现成炸酱料和擀好的面条,直接下了了事。加上路上买的现成的卤好的牛肉,再饨个清淡的蒸蛋,OK。
屋子里很热。苏培盛看着王爷一头密汗一句话没有地吃完。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折子,自个儿才退了出去。
有了竹桃,今夜他能睡个全觉了。
一室暖洋,起的热汗叫胤禛觉得一身粘腻腻的,可也许是吃多了,也许是太暖和起了困意,胤禛窝在被子里有些迷离,唇颊竟掩不住痴迷。
这很好,很好。太子终于倒了。
胤禛迷离着眸色放肆而笑。
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虽然前路还未可知,可还有什么能比扳倒那位稳坐了三十八年太子之位、皇阿玛心头之肉的胤礽更为艰难的事态?
太子倒了,胤禔早也不足为惧,老三那个老学究只有坏事的份,剩下的——也只余一个老八了。
胤禛轻笑出声。
快慰爽利之下,不由精神一震,挑开被子笈了鞋子便往外走。
突然换了床,夏桃还有点无法入睡,蛹作一团盯着屋中那个暖炉子发呆。
没有电视,没有电脑,连个手机都没有,更没有能打发睡前时间的小说或电子书。可夏桃已很久不曾睡前烦躁了。
朦胧着正要睡去,只着白色亵衣之人却闪现于大开的暖帘之后。
夏桃眨了眨眼,突然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大瞪着眼睛看老四一脸亢奋行到床前,也不知为何,心脏飞快加速直到含于口中。
越是靠近,胤禛越觉得燥热,猛然发作的欲望发得突然,和着屋子里过热的暖潮冲红了他的脸颊,胀得他无法呼吸,身子一转冲到窗边去一把便推开了赏心斋的外窗。
飞絮雪花击在他的皮肤之上速冻了火热,顺间便平清了一切晃忽。
迎着寒风呼出一口胀气,胤禛突然觉得累了——困了——
回首而观,果见那女子裹在被子里抖着凝视他,却并不害怕,只是疑惑着双眸坐在榻上。
果真是个异类。胤禛如此叹道,不由轻笑开来。笑意一出才发觉很难压制,哈哈哈便直笑到不太适应地腔内入空咳嗽了两声。
再去看那桃,瞪大了小眼睛惊在榻上。胤禛收了大笑,浅浅相眸。
他知道自己很少笑。因为没什么笑得理由。他不像这个傻子,对什么人都先是笑脸相向。对他好,他未必领情;对他坏,他到十倍地记着。
想到此,便收了笑,合起窗来。瞅见自个儿一身素白内衣立在她面前违时有了窘意,咳了一声相掩故作衣靴得体地往内走。
夏桃确实被难得一笑的老四吓住了,看完了他的大笑表演,再转动着脑袋随着他的身形移动。见他行到半路又停下来,一脸“痞相”移到床前,再也坐不住了,下意识抱着被子往后退。
胤禛眯了眯眼没再进前,“哼”了一声:“小心那宁静,还不知是哪家的探子。你离她远些,少给本王惹事。”
夏桃盯着好半天不再摆动的暖帘子,好半天才重新倒回榻上,再挠了好半天脑袋和脑袋上密巴巴的头发,就是不明白这人种在想什么。虽然她承认自己也不是那么能被人理解的,但至少还正常吧?
躺在那里自搅了半天,也没擦出一点火光,忽然想起老四最后那句话,不觉乐呵。这是关心吧,是不是?是不是能理解为关心她呢?毕竟她这么迷糊,如果他不关心她完全可以无视她存在甚至可以像一开始那般任意打罚。可他没有。
夏桃想想便躲进被子里偷乐。还好一张发红的圆脸藏在被子里,不然被人看见她一个人偷着乐还不知怎么被人疑为神经病呢。
曾经,我们无数次憧憬梦幻的异性。然,当我们过了青春,过惯了平乏,过活着等待逐渐老去,便不再好抱着希望憧憬那是爱情。
一个人对你微笑越来越是知理的应酬,就如自己一般。
能被人利用、被需要、被关心就已经难能可贵。不成功的人愈渐渺小,就如夏桃般,拿不出什么成功的例子便习惯了越渐窝小的自我。
可谁不喜欢被人需要呢?拽拽地说自己不需要别人那是没长大孩子的自傲。
安静下来,欢喜之后,依然是一屡屡的愁涩。这种被需要是会是多久呢?
大雪之夜,打更的更夫几不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