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桃听他如此直白地自砖自己,便止不住弩了弩自己的嘴子、嘟了嘟嘴。
苏培盛立在门侧打着盹,突然听见里面传来自家王爷的嘻笑声,也不自觉飞了飞眼眉。
爷还是笑点得好。虽然时笑时闹的有些叫人琢磨不定,可起码叫身边侍侯的人高兴不是?
至于竹桃——
哎,随她去吧,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随着夏桃把舌头也吐出来了,苏公公只听屋里的笑声更大更高昂了。
一声雕啸划破傍晚最后一次天光。
谁的命运,谁也无法设定。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豆腐宴
明知不该看,你便不看了?大多数人往往做不到。
虽然已被四大爷耳提面醒了几翻,可真等到夏桃同志被传进热河行宫她还是难掩好奇偶尔、时不时瞟上几眼、左顾右盼。
夏桃想,森严威慑上热河行宫或许比不过紫禁城,可山水间的帝王青华却远比紫禁城来得悠远、宜人。
老年人喜欢吃什么?夏桃不清楚。想了几天也没个标准,去问老四他又叫自己看着办。
不得已,就想着把烤韭菜变成烤面筋,猪骨粥变成陈皮海带粥,冬坡肉变成了豆腐做的素肉。想起豆腐,不觉又犯起傻来。
夏桃贼爱吃豆制品,她的出生地就是豆腐的发源地,家里可三日无肉却不可一日无豆腐。偏老四府里很少进这种东西。听说宫里有,便围着豆腐二字几乎开了个豆腐宴。什么活鱼穿豆腐、蟹香豆腐、豆腐荤杂烩、蒸豆腐的,反正豆腐老年人吃着好。
当然,其他夏桃成名的什么蛋挞、沙拉虾球什么的自然不能少。
老实说,谈厨艺夏桃只能是门徒,连个刀法都分不清一二三的。还好四王爷这回还送了个徐大厨与她一起进宫做膳,不然,这么一桌子午膳叫她一人做,怕是只能当晚饭吃了。
雍亲王府的厨娘给皇太后做膳,德妃自然要在边上。爱热闹的宜妃拉了自家妹妹也来了。
温格格见此,便笑拿着太后的懿旨把宫里贵人位以上的都请了来看热闹。
先上的是开胃罗宋汤。
老太后没说什么,由着温格格侍侯着用了四五勺也就罢了,其他都赏给了妃嫔们。
满人一般口味重,尤其一向消化力强并没有众妃们食过头积着的病症的宜妃到是大赞了一声。
其后上的都是些极普通的东西,并不见任何稀罕的用料,也自然用不上什么刀功,只是摆盘非常舒服赏心。
可太后脸上的笑意却越加浓重,加之温格格不停在边上解释各种菜的作法、吃法、用心,妙趣横升只把一屋子女子们都斗乐了食得开心。
特别是那活鱼穿豆腐,引得所有人围着那绿瓷盅惊叹。
“这可最是生趣的菜式了。锅子里一开始便是冷水下了清养几日的活鱼和一大块嫩豆腐,等着水越来越热叫那鱼儿受不住了,便咕噜一下自个儿穿进豆腐里,因为豆腐里比外面水凉嘛,它便舍不得出来了。呵呵,这般再煮煮便叫这小鱼儿哪还有命,呵呵,就这么穿在豆腐里见佛祖去了。”
温格格夸张的动作和着言语,弄得所有人大乐。
“嗯,不错,确实有新意。”太后发话了。
“可不是,皇太后——”维昕把腔拉得颇长,“桃子做东西一样特认真,是用心了做的,虽然用料不见什么金贵,却也能吃出感情来。您看看,都是苛着您的需求做的自然没一样是你不适合吃的。”说完自己吃了一块烤面筋,“嗯…好吃。原来不光肉能拿来烤的。”
宜妃一见那竹笺四片一串的烤面筋,便有些口谗,她和小九都爱吃这烤制的东西,便上前道:“皇额娘可得赏儿媳一口,只看着便有些受不住呢。”
“哈哈哈,”皇太后见她那谗相,便直乐呵,亲取了一串递于她,“你个谗鬼,拿去拿去。”
宜妃笑着取过,并不在乎别人的羡嫉,一身艳红立着便吃了起来,看得太后欢喜、众人愤恨。
原来简单只做给太后吃的膳,却因为加场的人过多直叫夏桃与徐大厨忙到近申时(15点)。
最终,太后赏了百两。宜妃吃得开心,也不吝啬赏了六十两。各宫主子见宜妃也出了风头自然也随风各有银赏。
皇上得知皇太后高兴,便也出了八十银。
于是乎,夏桃同志带着入清来日进过五百的收入欢欢喜喜地坐着马车回了狮子园。
好呀,总算没有白干活。
胤禛遛了一眼面前缺少一百的银箱,挑了眼子瞅上竹桃。
夏桃低着头在心里把老四用自己最恶毒的骂语“你奶奶个头”咒骂了几遍。
我得的银子难道还没有使用权吗?
苏培盛见这二人一个看着一个躲着,扒拉下自己的脑门子暗叹一声,小声道:“竹桃,剩下的银子呢?”见那小姑奶奶转了头瞪他,他惊了惊,忙笑道,“爷也不可能贪你这些银子,只是——”他也想不出怎么解释了。
夏桃低回头纠结了半天手指,取过纸笔写了几个字气呼呼放到老四面前。
胤禛对银子的缺失也不气也不恼,本就是赏给她的他并不是要贪,只是——习惯性问问。见那字条上写的,道:“你的手到是挺大,一下就赏了徐大厨一百两。”
其实,按夏桃原本的意思,是想分一半出去的,毕竟只创意是自己的,其他可都是徐大厨的本事。可最终还是只给了一百两。毕竟身上还是要有些银子防身,隗石以后也需要,而且怎么着回了府也要上至主子下至奴才的有打点的时候。
胤禛见她嘟着嘴的小样,也知道她不快自个儿管她。可自己还偏偏就喜欢管她这些芝麻小事。见她一直盯着那银子,霎那霁了霁颜:“既然一个厨子你都给了一百两,那怎么着爷这个主子你也少不得进点。爷也不贪,就四百两吧。”
夏桃立时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怎么又这么狠的角色?
胤禛心情更好了,孩子般笑了笑,看着她道:“爷这里有了,其他人那里也不能没有呀,苏培盛,你说你拿多少好呢?”
苏培盛很快反应过来,笑呵着上前一步:“那就谢谢竹桃姑姑,奴才我就要八十两吧。”
夏桃看上苏培盛的眼里已有了泪光。待见苏公公真上前取了八十两兜着,她已满脸哭相几欲泣出声来。
我容易嘛我。
瞅着她那失态的熊样,胤禛心情大好地坐在椅上喜上眉梢。做弄人的感觉——真好,也难怪十六他们如此喜欢。
窗外一片大好。这种日子,也不是那么无聊。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可宁静?(上)
炎炎夏日,在皇父面前伴乖儿子、在园子里逗逗竹桃,这种日子过了近一月,胤禛也不觉得这个夏季如何不能耐了。
园子小,主子只那么一个,除了偶尔不时被臭老四捉弄捉弄,夏桃也觉得过得还蛮舒心。有时候温格格同她那些小舅、小姐们也来客串一下到也带着受“虐”的她出去顺顺气。
一切似乎都太过安宁、美好。
这一日,京城传来消息,十六阿哥的长子出生即夭。
密贵人得了消息,便难掩眼泪。
王氏自入宫便居在永和宫中,德妃虽一点谈不上如何“爱护”于她,面上做得功夫却一点不少。劝慰自是不说,还花了半天时间相陪软语。王氏感动于德妃的关爱,姐妹情深自是一翻感激。
王氏虽只比德妃年幼十余,却天生是南方佳碧自然老得也比德妃慢些。此刻梨花带泪情伤意切加之风韵浓烈,又凑巧叫前来的皇上看到,也自然更是惹得皇上怜爱。
皇上与王氏走了半天,宁静见德妃久坐着也未回神,便沏了清心的茉莉茶上前依着脚凳给德妃捶着腿儿。
德妃只见这宁静乖巧无艳、素淡贴心,心里那股子苦闷便淡了不少。眸光一闪,一份心思便上心头。
“静儿,你虽不是本宫的丫头,可本宫自是从来不曾低看于你。特别是你照顾着维昕几年本宫便知道你是个极稳重的,果然是没叫本宫失望那。”挑眼见宁静无一分艳喜之色,便更是满意。“哎,本宫的儿子本宫是知道的。小十四也不知偷看了我们静儿几多呢。”
宁静毕竟是姑娘,被德妃这么直白一说,不好意思偏了头去,惹得德妃看着也有趣。
只是笑过之后,德妃的神色立时清冷:“只是——本宫看着,四阿哥似乎…”
德妃本想着宁静接话,却不想宁静反跪了下去,直重重磕磕着头直说不敢。
德妃满意着点了点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才道:“好了,本宫知你的性子,起来吧。”德妃见宁静起身亲热地拉她坐在脚凳子上,“静儿,你年岁也不小了,又照顾着温格格这么些年,本宫是该好好赏你段姻缘。你老实说,看上本宫哪个儿子了,可别害涩,女儿家的姻缘,可要好好把握才是。”此时的德妃一派慈妇之貌,眼中精光却直盯着宁静。
如所以女儿家一般,宁静只是红了脸重新跪了下去:“奴婢谢娘娘抬爱。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娘娘的恩泽便是奴婢的福祉。”说完便拜了下去。
德妃冷冷一笑,拉起宁静慈爱言道:“真是乖。放心,本宫会好好替你做主,决不会叫我们宁静受了委屈去。”
宫里的女子就是这般的,从来不得自主。
宁静只是一味羞涩,在她闪躲的瞳色里看不出任何一丝的其他情绪。
三日后,皇上把温格格身边的大婢女宁静赐于雍亲王,以慰他身边没有妻妾的不便之处。虽然连个圣旨都没有,也没有界定宁静入王府的身份,可又有谁不清楚呢?
夏桃坐在边椅上磨着头看屋里忙碌的其他二人。
老四在用心写字。
宁静在用心磨墨。
夏桃不自觉抖索了一下。伫着下巴看不明白这两个人。
这什么意思?
老四写完了一张纸,宁静自然地取过以指力揉转着阴干。
这什么意思?砸场子?
夏桃有过一次被炒的经历,以后就再没遇到过,因为她总是快则几天慢则一年的炒别人。
这一次——这一次她终于想好好打好这份工!怎么着?又不给她机会?
她不喜欢受伤,可她每次总是很受伤。她不喜欢眼泪,可次次眼泪也没少流。
突然从椅子上立起来,努力压抑住愤恨和全身地抖动,一步步、慢慢地往外走,直到再不用看那二人的身影,眼眶里的红意再能抑住。可是还不行,低垂的视野里还有人——还有人!
左冲右躲进一个偏院的偏角里,夏桃再掩不住情绪地大哭,却还是努力压制着除了抽弄鼻濞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总是很失败,她知道。自从跨过儿童期她就没干过什么成功的事。
中考没过、高考没中、大学混日、工作凭性、相亲挑剔…自以为潇洒、自以为是、自命不凡…放纵任性、虎头蛇尾、从不肯真正花时间用心力却总是抱怨时不我待、天地不公…
眼泪一线线往土里落,和着腕间的鼻濞。
她知道她根本就从来没有努力过却总是埋怨所有人不给她机会。可是这一次——这一次她是真的用了心好好做的…真的…是真的——她从来不刷碗只会丢给老妹,她从来做不出两次同一味道的菜,她从来干不了一件几个月不厌腻的事,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看着一个人怀有野心、拼命劳作是件如此幸福的事…
夏桃突然不哭了。只是还止不住哽咽的惯性。
对了,她哭什么呢?似乎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可似乎…
脑子里一团糨糊,近二十年不用这一会也灵光不起来。
巴拉着眼泪、鼻濞,夏桃不哭了。她挑着眼珠子努力想、努力想,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却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这便是夏桃,看了过多漫画、言情造就的只知道憧憬却丧失了行动的剩女,人生过多失败性格不得不自卑到有些懦弱的傻姑娘,受伤了下意识只知道躲起来却天性过余乐观总学不会教训的天真女,明明把什么世态都看得通透却依然故我只愿意过一天快乐一天的逃避者…
突然抬头去看一青天蓝。
不管有没有哭,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
不管有没有我,是不是对老四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呢?
“竹桃——”
那是苏公公的声音。可夏桃没有动,还是抬着头蹲着。只是,那头抬得更高,眼睛里又重新有了失意。
“你可别——别想不开那。宁静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可不管王爷的事…她本就是个本事的姑娘,侍侯大主子惯了的,自然——似乎——好像侍侯起王爷来——也——也得心应手——哎也不是啦…反正她侍侯她的,你做你的,也井水不犯河水。她是有些本事你没有可你不也本事是她没有的吗?…”苏公公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你说他一个公公容易嘛,以前要小心着主子,现在还没事找事给个丫头多这唾沫。
夏桃再没有哭得欲望。
是了,我是我,她是她,虽然没了谁这世界照转,可怎么着我也不能叫她取代了吧?我这一辈子,干什么都是敌进我退、敌驻我躲、敌疲我歇、敌退我观。这一次,我还要再躲起来吗?
老四冷冷地容颜和炯黑的瞳色突然出现在脑海,如严厉的军官压近着夏桃,叫她有丝心慌。
她总是抱怨没有什么事、什么人叫她投入进去、义无返顾,那么现在呢?这个男人值不值?
这与情爱无关。甚至可能真如若干戏史上所演终是要免死狗烹。可谁关心呢?至少夏桃不关心。她从来不愿多绕几道弯,因为累。现在,她只想抓住些什么。
活着一天,便有一天的意义。即便历史上写不出她的名字,至少,要叫爱新觉罗胤禛这一辈子记住她这么个人——是值得他偶尔想起的人物。
想着,便感动地有些湿了眼眶。
试一试吧,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为什么倾注所有不再富贵闲人一个?午夜梦回,不再不知所云,不再空虚到日落…
苏培盛见竹桃并平了双掌捂住脸颊,半天,支起身撅着屁股又是半天,才缓缓立直高看着天空。
“竹桃?”
也许这很可笑,为一个可能牺牲她的野心家无理由地付出。可夏桃就是这般的人物,做事从来都是凭感觉不用理性。
就是这样了!要这么走下去!既然无法忍让,那就不要忍让,就这么感性的活下去。
突然转过身的竹桃叫苏培盛陌生。那坚定的狠硬眼色叫他陌生。一时间,他忘了说话。原来,坚定可以生辉,自信可以立威。
也许夏桃犯得就是现代越来越普便的“富贵病”。不缺吃穿,理想也不是那么必须要实现的,做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从二十几岁就开始等老、等结婚、等生育、等死神…工作是打发、结婚是年龄必须、孩子是不变负担、时间——是一辈子弄不明白的山程。怎么开始征途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山顶不清楚,爬至顶峰为什么还是遥遥无期?
现在,突然山路里闪出一扇天门,再也不想一个人征途、无味的夏桃便中招了。
一只桃出去半天也没回来,眼瞅着苏培盛一人回来还不见她,胤禛心下不知为何有些许不安。
“人呢?”
“回王爷,竹桃为王爷做晚膳去了。”
胤禛看了看天色,从宫里用过午膳归来还不足一个时辰,怎么这回就操弄起晚膳来了?心下虽疑惑却放下心来,自是不提。
苏培盛见那宁静虽未曾侍侯过王爷,却不多一句、不近一步,磨完墨便如自己般远远立在隔扇门另一侧,不由眼光闪了闪。果然是温格格身边的一等红婢,难怪了,竟是把王爷的脾性拿捏分明。
一个下午,都是这般。
直到胤禛肚腹空空有些饥感,苏培盛刚转了身子要出去,便见竹桃领着婢奴提了不少食盒来。
“王爷,竹桃取膳来了。”
原来见着前来的一只桃还很高兴的胤禛,对着一桌子明显多份多心、精雕细致的膳肴,立时冷下脸来。可他还是一句话没说,如常用完了饭。可贴身跟着的苏培盛与敏感非常的夏桃还是觉出他的不快来。
夏桃措败着正不知怎么回事,果然,老四发话了,甩给她冷冷两个字:“下去。”
一晚上,夏桃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第二日,夏桃又是忙了一日三餐,结果,王爷还是两个字,只是——口气更硬了。
第三四、第四日——连苏培盛也觉出王爷即将爆发。可一院子人只是着急却也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而发竹桃的火。
直到第五日,王爷才一见晚膳桌上如意鱼卷、水晶虾冻、香瓜盅这三道菜,便立时大火,哗啦一下便把近前的几盘菜扫了出去撞碎了另外几多。
“竹桃你给本王跪下!”
夏桃吓得立时便跪倒在当下,完全忘了脚下全是破碎的瓷器、菜肴。
一切只在一瞬间,一切便失了控。
胤禛总在夏桃面前失控。而夏桃,从来都是失控的。
斗大的冷汗就这么显明地从她额头滑落。
夏桃感觉她杀猫般的鬼哭狼嚎连上帝都能听见。可奇迹的是,这种痛竟然没使怕痛的她失声叫出来。在痛晕过去之前,夏桃想,也许,胤禛便是她的那个劫,等了一世又穿了一世要遇上的那个劫。或许,只是这么个解释,能叫她痛之时还了以□牵以唇角。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可宁静?(下)
竹桃同志负伤了。
太后口谗再请竹桃掌勺的买卖只能吹了。
温格格来看过了,十五、十六、十七几位阿哥也来看过了,连守大门的舜泰、舜安两兄弟也轮流来看过了。
夏桃躺在床上大盯着顶帐。几日过去了,还是不明白到底怎么了?怎么自己如此用心在膳食上却不得大爷所喜?那些东西她都偷尝过了绝对比以前好吃好看可为什么?是自己果真长得讨厌还是他真的精神不正常?
灯盘上一点油灯芯微弱着。
腿骨和腿肉生生地爆痛。没法自如地翻身,一时情绪上来的夏桃不觉暗自合睑滑泪。
这么努力还是不行,或许——自己是一辈子倒霉运了。
自自艾艾间,意识便有些朦胧,只感觉有人以冰寒的指腹抚顺着泪水的痕迹。
胤禛坐在床沿,见她泪水未干心内便隐隐发胀。他虽喜欢看她出些小错、受些小罚,却再没想见她皮开肉绽。他虽喜怒有些不定,却一直掩示得很好更不肖再与人暴跳。可每每面对这个竹桃,却总是下意识不愿隐藏自己、隐藏自己的心情、隐藏自己的脾气。这种毫无遮掩、任意妄为的作派已不知多久不曾有过。
他喜欢看她躲在太阳下猫睡着,喜欢看她进上吃食时瞅着他的眼光里那一派紧张和更多希望被夸奖的流闪,喜欢他在府时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坐在角凳子上、窝在边榻子上、瘫在榻几子上无所事事、左摆右晃、扣扣桌角眯一时好睡…
胤禛做不来她那般闲散到颓废又叫人安宁的混日小动作,可他喜欢看、喜欢纵容她如个小姑娘般长不大的“富贵举动”、喜欢她每时每刻都呆在自个儿视线里偶尔叫他看上一眼。
可她偏偏受伤了。伤在他的喜怒不定下。
夏桃睁开眼眸,便见某四皱紧了眉头出神。
没想到他会来看自己,在夜深人静之时。见到他,锥进碎瓷的腿骨便一阵疼痛,引得耳谷一阵共鸣。
“疼吗?”
待到这阵痛觉过去,额上已薄薄一层湿意。
胤禛紧抿着唇线,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爷没意要你受伤,是你自己…”明明想要解释,可说出口的话偏偏不那么中听。
心内计较了一番,还是觉得坐着表达不清,胤禛便起了身,在屋里走了两圈,刻意背对着夏桃道:“爷我真没那意思要你跪在碎瓷之上…这几日,你一门心思只在膳房里,根本不到面前来侍侯…就爷一个人用膳,你做那么多干什么?东西美味就好,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在那些刀法、雕功上?只要做的口感适宜即可,没必要弄什么山珍海味的排场。做了那么多爷也吃不完,平白浪费了多少粮食?爷没有口舌之欲,再不必用那些没用的心思。”一口气说了许多,回头去看,一只桃果然一脸茫然抓不住他的意思。胤禛措败一叹,转过身来重新坐到榻沿,苦口婆心直接了当:“爷的意思是,那些吃的只要用了心在做,味道自然便是好的,没必要花时间学什么摆盘、雕花之类附庸风雅。你不要学御厨、豪门那一套排场,爷看重的从来不是你作出的东西什么样而是你有没有在吃食上用了感情。以后,无人之时,还是三菜一汤即可,切不可铺张浪费了,知道不?”
就因为多用了心思、多加了几道好菜?
夏桃有些哭笑不得。弄的自己苦了四五天还外带伤得如此惨痛,就真的只是因为这些?
夏桃觉得委屈。多用了心思不好?多食了好菜不好?凭什么为这些小事跟她发脾气、耍脸色?我把你大爷伺侯好了还不成?有这样的吗?
越想越伤心,不觉便使小性子的哭出眼泪来。
胤禛本以为他一番“诚恳”的解释可以打消她的顾虑,却不想夏桃根本就不按他想的感动感激,反委屈着在他面前大哭特哭。顿时伸出了手在半空里前也不是的退回来,随着她哭得惨烈自个儿也坐不住了,在屋子里双走了两圈。
夏桃也没真生什么气,不过是觉得有些悔罢了。摸着眼泪儿余光见那老四在面前局促地“遛达”,心里也觉得蛮有意思的,还暗笑了几许。又自觉不能太过,不然说不定他还怎么使疯,哭也哭不下去了便渐渐止了泪意只是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