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怀念,怀念一种场景,那女人拉着若小孩童行至海棠花下的情景会突然在某个他寂寞的时候闪现于脑海,如梦般圆美。也曾有个少女,会穿过宫宇殿门来唤少年用食行事。那些女子的面容随时间突然在一日里消磨了,而那些如梦似幻的场景却深深刻在心头。
胤禛心下清楚,他虽每日里诵着佛经却成不了出家之人。因为他在意得过多,惦念得过多,看不透得亦多。闲时越多,思虑便越沉,待要深陷其中,却忽被一股含香所引,淡了烦愁去。回首见,面前那短白无染双指间的白瓷盏里正绽着一朵怒放的红花,朵瓣层层而开随水光波动流出安祥静心的丝丝风雅。
夏桃听中医大家王琦说过,玫瑰有叫人抒郁的作用,今日老四贺寿回来便情绪低落,叫她止不住多管闲事扒拉出干花泡茶进来。
胤禛看了那花许久,叫烦恼的思绪全都清散开去,突然挑眸去看这婢子:虽低着首,五观却难得有一刻闲着,不是转转眼珠便撇撇嘴再不然扭扭鼻子或如入梦般点着头,从上方这个角度看,几乎不见她的睫毛。明明是个动态的人物却不知为何泛着安心宁静的情绪。
“你——叫什么?”胤禛下意识问出口,须臾反应过来她是个哑妇,不觉一笑。
夏桃一愣之后心里暗道:这丫的,尽是比自己这个记不住人名人脸的还有本事,自己“任打任罚”伺侯了他这许久,尽是连自己叫个啥也不知道,这都什么种哪?难道皇上的儿子也有傻子?
把这婢子的撇嘴拧眉下眼的表情全收入眼中,虽然很不高兴她的失仪却也不觉得烦,反生出一屡兴味来。
“今晚吃什么?”
丫?还吃?你不是刚吃过晚宴吗?
夏桃挑眼瞪上老四,叫对方把她的直白全看进眼里。
胤禛抵制不住地牵起右边唇角,怕再不做点什么便要叫人看出来,便主动接过了茶,走到榻上坐下,有滋有味喝起来。这一时,他突然觉得,有个善做吃食、体察己心、花样多多的婢子也不错,至少,日子再不会那么单调。而欺负人的感觉——真的蛮不错的。
苏培盛把举起的茶盏后王爷那含笑的仪态收了眼去。
有多久,王爷不曾心悦如此了?上一次,怕还是弘晖大阿哥诞生之时。
不几日,弘时下了宫学回府,举着一纸作文问于何清:“何清!你说本阿哥这‘严于人’的文章怎么了?为什么就不得上书忙那些老学究们的喜欢?不喜欢还就罢了,还偏偏被他们厉斥,还告到皇玛法那儿去叫本阿哥吃了排头!哼,那些老东西,别叫本阿哥得了势,不然一个个都别想有命好过。”
那何清是王爷选了给三阿哥的启师,八股学问极是不错的,只是为人胆小、见于眼色,此时听了弘时的牢骚,取过纸来大略一看,深知这等“不饶人”的孩子文定是不得皇上宽待于人之心。可这位小爷却是个性急严事的,自己虽是他的导师却怎可能抵得过娇贵,于是如常般挂笑而道:“三阿哥不必如此焦虑,皇上向来宽代于民,三阿哥这篇论文自然不与那些投皇上所好的阿哥们一般得皇上欢喜。然三阿哥贵在坚守己论不与势力之人同流合污,此等性情又岂是得几句褒赏便可得的金贵?”他挑眼见三阿哥明显去火得意而起,便续言,“再者——”
“住口!”胤禛再不能暗听,转进门来怒视着何清,吓得此人立时抖跪于地,“本王把个好好的阿哥交托于你,你却只知谄媚趋势、左右逢源!好一句三阿哥贵在坚守已论不与势力之人同流合污,哼,那你何清到成了清高贤人不成?!”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何清已今日是难逃一劫,匍匐于地只是告饶。
却只叫胤禛更是心伤。本以为选了个学问不错的教于子嗣,望其可继衣钵,却不了反累了儿子。转眼再去看弘时,虽已跪于地却还是一脸懵懂、不敢惧怕于己却还要反驳的样子,只叫胤禛更为火光。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了——却成了如此模样,怎不叫他痛彻心腹。骂他?成性如此不再小了,他未必听得入耳。打他?他性忌记仇虽不会把自己这个阿玛如何却未必不生了父子嫌隙,况入了他府之人耳中,只怕于小辈们面前反扫了弘时的脸面岂不叫他难作于人前?
胤禛最终还是压下了对弘时的火气:“你——把《孝经》《论语》各好好抄写十遍,重新体会贤人理家治世之仪态,莫再纵己心性、恣意妄为。至于你——”他转向何清,思虑再三,“王府里融不下你这等能人,庄子上养老去吧。”他本意杀了此人的心都有,可例来杀读书人便极不得当,况何清虽有教不当之过,却还是自己给了他这机会。
那何清一听王爷饶了他命,立时感慨着磕头相谢。
反弘时一脸子不乐意。叫他读书尚可,可抄书拿笔偏是他的弱项,那手中笔杆直得难拿而纸间笔毛又更是软得不能掌控,叫他苦不难耐。
弘时不知为何这次阿玛没罚一人的草草了事,可在他心里,父亲还是站在反对他的那些人一方扫了自己这个儿子的脸面。
偏老四并不善解释,明明父子间几句话可以解开的心结偏生半句没有。胤禛自以为不需多言,自己的用心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且为父便应该端着为父的架子,况他处事皆禀承对方如果有心定可无语也见己心的过高认识。和着脾性过硬过偏的弘时,这便一次次加剧了父子间本就没有几分好感的破裂情感。
王府里因为三阿哥这事一时间紧张而起。去了何清,三阿哥的老师有半年起换不定,直到秋末才终于有了定数。
三阿哥守规了许多,他也不得不如此,王爷突然间每日里再忙都要亲自检查了儿子的功课。一时间,看似父子间相处的时间多了,情感好了,可孩子们又岂是相语几句课业便认你为亲的?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镇纸印
四月二十二,康熙帝陪同皇太后又去热河避暑啦。
胤禛取了折子回府,满头大汗着入了香红雨,刚挑了竹帘门要进,却听屋内稚子声音:“爷不要这蛋挞,吃了这么久也腻歪了。你不是最能想些新鲜东西吗?正好,爷今日有空,你去做来给爷一尝。嗯——就做它个三五七样的小甜心,我还要阿玛常喝的那几样茶水,嗯,最好要那酸味儿的。”
弘时自从换了师傅,每日里便至少要来香红雨一趟。这几日因天旱皇上命京城祈雨之事留守的三、四两位皇阿哥倍忙已是无人不知。今日他下学早,见阿玛不在院子里,便偷得一股藏久的脾性发作,早就想叫竹桃侍侯自己的也终是得了机会。进了清晖室刚坐上老四给他特意留的小案后便指派起来。
夏桃本就不太与人相处,恰又知道弘时以后的命运,几乎到了见其相避的地步。可今日,观其身架、听其言语,这一份安泰怕是守不住了。
如果并不讨厌弘时,可与弘昀相较还是不喜的。夏桃紧了紧眉,看着弘时的目光不由含了本意。
弘时本是作威作福的少爷性,平时里只能忍而不发已是难受,这会子连个奴才都敢把他的话作了唾沫掉进土里哪里还能叫他存了脸面?随手取了一物便向竹桃丢去,口里还道:“叫你个下作奴才不听爷使唤!”
“弘时——!”胤禛正移到书案前,只见弘时丢出个东西,下意识心爆便急快两步上前拉住那蠢笨的婢子退了几步,“嘭嘭”间再去看,见是案上的镇纸便极是后怕,照这婢子的傻劲,若是没得自己相拉怕是一下便能头破血流要了她的命。心下颤了颤,见这婢子自己也后怕地抖起来,便不能掩火地瞪向还坐在案上不急反应的弘时。
“好好好,本王真是养了个很好的儿子,整日里不知上进也就罢了,今天还以爷自称在本王书房里无理取闹。不是吃就是玩,整日里打骂着奴才取乐,真是雍亲王府里难得的好阿哥呀。”胤禛怒急反笑,点着头盯着弘时,叫个孩子惧怕起来,立时爬下案来只求宽恕。
胤禛本以为他会自承责罚,却不想他开口就是求饶,对这孩子突生出一股透顶的失望来。
“饶恕?还想求本王饶了你——?!来人,把这逆子绑起来…打个十戒尺。”胤禛本想叫来板子的,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况明日里上学叫人问道,只怕皇宫里再难有弘时的立足之地。
弘时虽怕阿玛却压抑多时,这会听到阿玛不但没饶他反要打罚于他。上面两位哥哥在时阿玛虽觉他玩烈却也不过最多说上两句,可现在呢?一听那什么格格同什么格格都怀了身孕便再也不把自己当回事了。这小阿哥还没出事便没待见自己,以后若真是生了男孩,他弘时哪里还能在王府里立足?
“阿玛!弘时不过是发作个奴才而已,有什么错?你偏要拿着不放,为这么个奴婢打罚于我?何况,她还是个寡妇!哼,弘时再不绩,也还是王府侧福晋身的阿哥,阿玛怎可为这么个下娼的妇人责——”
尾音不急道完,便在迅速移去的胤禛一个响亮的巴掌下顿消。
夏桃双手合贴着敷在口鼻之间。
前一刻她还为弘时小小年纪便如此得不饶人而气愤,下一刻却又因这不留情面的一巴掌而替弘时心疼。
女人的同情心总是快于理智发作的,莫怪圣贤道女子无理可讲。
一切发生的太快,父子俩还维持着相对的气怒目光。
可毕竟发生的不可能退回。
弘时低了头眯虚起了双眸,而胤禛抿起嘴有了悔意。五月的空气里压着沉闷的燥热,清晖室里如常的沉静,却叫人透不过气来,只屋外树间的知了一声声自诩为看透人生的炫耀。
胤禛收回了打人之手,偏了偏身,缓了声音道:“你可知错?”
弘时仍是低头,须臾伏□去,中规中矩的言道:“儿子错了,愿受阿玛教诲。”
胤禛松了口气。立于他身后的夏桃能由他偏清侧脸上斗大的汗水真实感觉到他的紧张,刚刚,他背过的手还止不住颤抖。
这一刻,夏桃突然替他心疼起来。这明明是个不懂教子却深爱孩子的可怜父亲,明明就是他的不懂勾通害了孩子,可夏桃怎么都压不住对他的一缕缕心疼。
谁人不知勾通的重要,可谁人又真能摈弃了“坚持”把一切摊开于太阳底下?
夏桃也曾尝试过给小自己七岁的妹妹解释那些正经的理由,可不出七日还是改不了性格的原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在如此反反复复地教导与失望里,本就不善此道的夏桃只能在一次挫败里眼见妹妹去到另一个极端。
此刻,老四与弘时间又何常不是另一对。互相忍让着、消磨着,等那一日再没有经历应付彼此或弘时大到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独立,便再没有什么可以压住人与人之间最相近的那一块性格。相斥,正是因为相似。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四是如此,弘时也是如此。
胤禛没想到弘时会老实认错,虽然安宁了,可心下反纠结而起,似乎感觉出什么却又不及细思。
“回王爷,家宴已是时候,福晋使了人来相问王爷何时起宴?所有人都已在‘平心雅居’侯着王爷。”
胤禛回头下望,果见弘时臂间系着“长命缕”,形为虎儿。这一时才重新想起他是回来吃端午家宴的。再低了首想去看清弘时那脸上伤势,却只被其低着怎么也看不见。暗叹了一声。
“苏培盛,去把化瘀的灵膏拿来。”他本想亲为弘时敷了,可见弘时只是伏地不起,便罢了,叫跟着弘时的小近侍王全给上了,便带人出了院子。
临走时回头看了竹桃一眼,见其还是那幅傻相立着望他,才终于既松弛又无奈的走了。
而弘时也回头瞪了那与阿玛眉来眼去的竹桃,从此把这婢子记恨到心里去。除了刘宝儿,并无一人把三阿哥的眼色看去。刘宝儿不觉挂了七分忧色,见众人都走了,才近了夏桃,咀嚼了半晌还是说道:“桃姐姐,你以后可要小心了,怕三阿哥是要记仇于你了。”
夏桃心里也明白,凭弘时的性格,没本事反抗于父定是要寻自己的霉头好快意于心。哎,平白得罪了这位小爷,真不知能否平安出了王府。
端午家宴不过一男多女加个三阿哥。
所有人见王爷身后而来的三阿哥明显肿红了半边脸,只是暗惊垂了首。李氏虽知这会子不能说什么,却还是故意失了双眸落下泪来。
胤禛见此本要喝斥,转念一想弘时已受了责罚若此时再发作了其母,怕不易于父子亲情,便忍了下来,道了声“开饭”。
相较于李氏无声的边哭边吃,其他人的谨言垂首,年氏便显得泰然许多。
因着除夕家宴胤禛给的那盘端糕,年素尧渐渐便觉得王爷也不是无心之人。
人一旦对他人存了好感,便不自觉宽泛了一切标准。在年氏眼里,三阿哥一向是个不省心的小孩,王爷这一次教罚于子是最合适不过的正理。
连福晋都要同情的替弘时夹菜,偏这个年氏对自己不闻不问,还一脸活该,不得不叫弘时气怒:果然,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主仆二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一对祸弄于阿玛前的小人。先叫你们嚣张了去,总有一天,当爷得了王府的位子,要将你们送作了一块下油锅炸了。
这便是才七岁弘时以为最爽快的惩罚。他虽是刻于己下却并不是真的敢为之人,不过气愤之时小肚算计罢了。可谁人不是一件件坏事积起、一笔笔偏执累着才铸就了行为、处事的章法呢?
弘时,这个生错王府的孩子注定要因为自己、因为父母、因为身世、因为环境、因为太多人有意无意的促成而走向他注定的可悲之旅。那时,再难有人想起他初时降生给父母带来的喜悦,再难有人想起他也曾经可爱地要摘下树间的花朵送给喜欢看花的阿玛,再难有人想起他的禀直是皇家里难得的一份真实。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测雨夜
坐在屋檐下端着下巴,夏桃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原来老四也不是那么无情和不尽人情的。他虽然打了孩子却知道心疼,不管这是不是“无济于事”,至少从本质来看他还有温情。况且,刚刚若不是他拉开自己,怕真是要血溅当场了,从这点讲,他也算好人,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奴才就任凭自己的儿子草菅人命。
夏桃的心里轻松了些。知道自己整天跟着的是个有血有肉的好人是比无情无义、阴晴不定的小人要舒服得多。
不过再转头想起弘时,夏桃又不觉暗伤。也许,有时候父母与子女的关系还不如朋友来轻松自在,或是太了解便懒得“应付”,或是太在意则过多妥协…
夏桃还是那里瞎琢磨,吃过家饭的胤禛已进了院,看那艳红枝绿下窝着一人懒散间拍着哈欠。这妇人真是极不正常之人,明明刚刚还怕得发抖,转眼已忘至天边。
晚霞渲染出炫红的天色,湿在万物之上犹如末世般绝美而可怕。
夏桃捧着脸如超大花骨朵似的欣赏晚霞间最后的盛海棠,恰一人着黑色锦服隔几株海棠立于树下。下意识眯虚双眸清看,这男人虽长得不咋滴却目注坚定,自有一派吸引女子的气派。夏桃不自觉心下动了动,看着高兴便止不住笑开唇角。
待胤禛把自入定的花痴女自上而下、再由下而上打量了一整遍,才见那妇人噔一声立起、嗵一下压首,须臾才想起蹲身行了礼。
此时的胤禛早没有当初见她时那股浓浓的厌烦感,取而代之是缕缕纠结的挫败感。这么个人物怕打着灯笼在京城里也再寻不到半个。
暗叹着气,胤禛进了清晖室。
想起前几日所奏保祝之事今日得回的旨意,胤禛不觉心思加重。那保祝本就不是老实之人,卑贱得可以,却蒙圣恩当了内务府总管,本当谨慎尽责。可奉旨祭神求雨这么大的事他也敢耽语。哼,却偏偏连皇阿玛遣的二宣旨太监问务时都敢坐着豪横、裸袖呐喊,更叫二人下跪于他。恰自个儿当时正好看见,那斯立时换了嘴脸跪叩于己。然关保奏参于这等大不敬的太监奴才却只得皇父“将折给保祝看毕”了了几字。
胤禛拧紧了眉。皇阿玛的“宽仁”越发宽泛了,连这等小人都于宽恕,便莫怪梁九功这等人物比比皆是了。这些个奸逆小人,若是在自己手下,定叫其有头无脚。
本是一肚一腹的不快,闻到竹桃进上的果茶清透了许多,心思一转又担心上胤祥的伤病。
“今日十三爷的恶疮如何了?”
“回王爷,奴才今日早时去看过了,疮已裂开,太医们不得已挤了脓污来上了化平的好药,十三爷才好过些睡去。奴才刚刚使了人再去探问,据贝子府的福晋所言,下午已是好了许多,不再疼痛煎焦,十三爷晚上还进了几口吃食,只是口淡,觉得没什么胃口,叫回了王爷,可否明日里叫竹桃去贝子府一日,做些可口的吃食于十三爷。”
胤禛爱弟心切又哪有不应的,立叫人去回应了。本想叫那傻妇早些回去列出些可口的菜式,却又不想现时放人,也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这么放她而去。可最终交代了两句叫她遵着医嘱不可做那生发之物,还是叫她早去了。
不小的殿室突然空洞起来,星星灯烛如旧,可环视一圈,胤禛还是觉得少了什么。他下意识似乎明白是少了什么人,却凭着坚毅绕开那人去重新聚了目光于案。
有一种激情会在第一面炸开你渴爱的心扉,可往往,激情来得快去得更叫人不可名状的悲快,或者,耐不住岁月的点点消磨收场惨淡。
谁也说不准那个一辈子在等的半圆是谁——?会不会出现——?出现的那个又是不是一直在等的半圆?
十三的府宅不大,却很是精致舒适,夏桃穿梭其间可以臆测出当年康熙对其的喜爱。
“今日多谢于你了,难得这么些日子我们爷吃了这许多。”福晋兆佳氏是个极舒服的年轻女子,虽温柔却含着三分天真的年青味道,也莫怪得十三喜欢。
阳光下,一府的女眷、孩婴和着大小奴仆聚在一处,完全不似四爷府的各自寂散。
瓜尔佳氏立在兆佳氏边上一直忙着为众人打理,自己这会儿才得了空坐下尝了尝夏桃做的糕点。
“难怪爷一直念道着四哥府里桃子做的东西如何如何好吃。今日才知是不虚的,姐姐你说是是不是?”
十三爷吃了东西睡下了,就着午后的阳光,一屋子女子聊聊笑笑的,特别是这瓜尔佳氏与兆佳氏,好得就如亲姐妹般。
夏桃看着这一切。阳暖、人美、稚童,如果没有这些怪异的人事,一切可能真是美好得就阳入梦了。
别人的故事最多只是看个消谴。
连着几日,老四不得几时可睡。
后半夜一阵雷声打醒夏桃,这几日老四白日里难回府里,平白叫她睡多了,这一醒,和着雨凉快意,到没了困觉。推了门扉而视,阵雨连连,和着清新的泥土之味,到也难得得舒爽。渐渐,透过未闭的院门,依稀觉出里面隐隐的灯光。
披了外衣,取了伞,来到香红雨门下,值岗的侍卫正是舜安。
“桃子,你还没睡呀?”
夏桃摇摇头,再指着门相于舜安。
“爷还是没睡,没得时间呢。这一夜,雨停停又下,哎,看来又是一夜不得眠了。”
一个好皇子不好当,一个认真为事之人也不好做,一个心有天下的皇子政客更是难为。这么看了多次,夏桃也是不明白,这等记录哪刻时阴、雨,如何势头,又怎么收状的气象台小事又何劳他这么个王爷一日日不得睡的亲自记录?自有官吏为之。况且上奏去的折子上他的名字也还是要列在“胤祉”之后,也无只字片语言道他的功劳。
这么劳累又何必?难道早死的恍。
看不透这种人的叫劲,夏桃却还是起了小厨房替那人做了清肠又养生养肝的太极木耳糊,端了来先见苏培盛低拉着头已是朦胧,而案上那位揪着眉见她来了,也未多说,草草下笔。
苏培盛视她进来便安然退出殿去,自去小厨房里也盛了一碗来吃不必说了。
胤禛把刚刚的雨情记好,向上摊了左手心,极自然地接过瓷碗,见这东西没什么热食的浓味便十分满意,微点着吃起来。
现如今他对这傻妇盛的东西已完全放心,既不会问她今天吃什么也不会管它什么功效,全是来者不拒得爽快。唏呼啦啦喝完,见这傻妇一脸不愈地盯着他。
“看什么?”瞅她只是低眸并不回答,想想也是无趣,看天色已是四更(1-3点),倦意上来,罢了案头移至榻上面下扒着。
他虽一句话不说,夏桃却已是明白,可怜兮兮日妇般移上去。
要不怎么说男人是宠不得的呢?看看看看,这不过几月,已拽得跟周瓜皮似的大爷。小样,本姑娘老爸还没这时不时的待遇呢,你到会享受。
哼哼了两声,身下这位便没了动静。夏桃仔细一看,人已完全没了知觉,连自己停了手也没反应。便轻手轻脚取了柜里的软被来轻给他按上。
胤禛挑开迷色眼帘扒拉了两下,见给他盖着暖被的是那傻妇的手,便侧了身居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夏桃出了内书房,苏培盛已回,见其一指在口前便知爷已睡了。二人移到外居,一时间纷看着渐明天色里的雨帘。
“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转眼便已过三十年,哎,久得我已记不得来时的路,记不得家乡还剩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