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悠悠气得腹诽他有话不会好好说,做什么动不动给人脸子瞧?姑奶奶要不看你是病号,不跟你计较,早甩手不干了!谁受得了成天大呼小喝的?她又不是受气包!也不理他,出来吩咐付大叔套车。蒲希密见他们有事要出门,自己不便跟着,只得回去了。
付大叔来回说马车套好了。裴元却坐着一动不动,又不去了。言悠悠脸色很不好,说:“你闲着无聊消遣我吗?”
还敢冲他发火!裴元腾地一下站起来,“你知不知羞?”问的言悠悠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疯?”自从他这次从牢里出来,人就变得怪怪的,莫非是受刑后留下的心理阴影?裴元咬牙切齿道:“你《女则》、《女训》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和男人谈天说笑,举止亲密,一点顾忌都没有,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伤风败俗!”
言悠悠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由得又羞又恼,又气又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了?这才叫行得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自问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比起那些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小人行径的,不知要好上多少!蒲希密他曾是我学生,说几句话怎么了?到底哪儿不知羞耻伤风败俗了?你凭什么不让老师跟学生说话?我不信世上还有这样的理儿!”
裴元也是怒了,“前朝女子被人碰了一下袖子,便把自己手臂砍断了。你倒好,不知收敛不说,反而强词夺理,看来你得重新学一下什么是《女则》、《女训》了!”
提到什么《女则》、《女训》言悠悠就火大,因为这些个灭绝人性的东西,不知多少女性受到毒害甚至无辜枉死!当下冷笑道:“怎么,我今儿跟男人说了这么多的话,你要我去自杀?我道你怎么又是发疯又是毁谤的,原来是想要我死!不过很可惜,我不但不会去死,还会活得好好的,那些个什么《女则》、《女训》更是连翻都不会去翻。”说着把头一仰怒目而视,好像在说“我就不,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别牵三扯四胡言乱语。怎么,我说你几句还说错了?我几时要你死?我若要你死,你还能活到现在?” 裴元气得脸色发青,双拳紧得死紧,手上青筋毕现。
言悠悠见他一副随时要打人的模样,有些胆怯,知道再吵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没得将矛盾激化,两人思想观念根本不在一个时代上。他要是盛怒之下做出什么还不是自己倒霉,自己又打不过他,于是鸣金收兵,也不理他,赌气回房了。
从此两人陷入冷战。言悠悠饭菜照做,只是端茶送饭这些在裴元跟前晃的事都交给付大娘,她一闲下来就往外跑。裴元只当她避着自己,也没在意。
过了八月,天气渐渐凉下来,裴元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这日他出去办了点事儿,直到晚上才回来,碰见言悠悠坐在树下吃饭。两人闹了这么多天,弄的人尽皆知,众人背地里都拿他们取笑。裴元冷静下来,也觉自己十分丢脸,竟吃起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的醋来。有心服个软,哪知言悠悠见了他就走,只得暗叹一声,女人啊,还真是麻烦!
八月初九这天晚上,裴元专程在她房门口等着。言悠悠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见了他就走,而是当他不存在,径直打开房门。裴元要跟进去,言悠悠拦住他,“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省得又有人说我伤风败俗。”裴元故意叹了口气,说:“哎,为了一句话,你记到现在?怪不得人家说女人心眼儿小。”言悠悠作势关门,“怎么,你是专程来羞辱我来的?”裴元忙抵住门,仗着身高和台阶的优势,弯腰俯视她。
他从小跟着三皇子,三皇子是个心有大志的人,弄的他也总是焦头烂额永无宁日,因此在女人一事上既没空闲也没心思上心,看一个女人也只分好看不好看两种。这会儿看着言悠悠,淡淡的月光照在她仍在生气的脸上,越发显得莹白如玉、活泼生动,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巴,竟是无一处不顺眼。当下心中一软,有一股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轻声说:“明天我们就要走了。”意思是咱们和好吧,别再甩脸子不理人了。
言悠悠见那些亲卫忙着收拾行李便猜到了,这也是她没有继续冷战的原因,“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裴元见她态度和软,不知是不是月色惹的祸,鬼使神差伸出手想摸一摸她。言悠悠猛地后退,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裴元讪讪收回手,支吾半天也没想出个合理的解释,只得说:“那你好好收拾行李吧。”
言悠悠皱眉,问:“我收拾行李做什么?”
强扭的瓜
裴元只当她不知道,说:“当然是跟我一起回京。”言悠悠毫不犹疑拒绝:“不去。”裴元见她语气生硬,顿了顿说:“怎么,你还在生气?”言悠悠忙换了神情,一脸正色说:“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意气用事,我不想去京城。”裴元这才知道她不是赌气说笑,心中那点柔情慢慢冷却,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泉州挺好的啊。”这里街市繁华,外商云集,正适合她一展所长。
裴元不敢相信地问:“你宁愿一个人留在这里吃苦,也不肯跟我回京?”
言悠悠见他吃惊,仿佛自己做出的决定多么不可思议一样,心道我又没卖身给你,凭什么不能留下?淡淡说:“我就不去了,祝你们一路顺风。”说着要关门。
裴元顿时火了,伸手在门上一推。言悠悠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踉跄后退,差点摔倒,见他大步朝自己走来,忙问:“你要做什么?”裴元脸寒似霜,逼近她问:“为什么不去?”
言悠悠强自镇定说:“不去就不去,牛不吃水你还能强按头吗?”
裴元见她眼神不安,似受到惊吓,才察觉刚才动作有些粗暴,忍耐着不快说:“你弱质女流,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无依无靠的,留下来做什么?我知道你,大概是仗着自己精通番邦话,自恃有一技之长,意欲凭此安身立命,是也不是?快别做梦了,没有靠山,那些司空见惯的排挤打压都是小事,随便一个栽赃陷害,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你连户籍都没有,告到官府别说为你伸冤做主,只怕先要治你一个逃犯罪,轻则杖责,重则流放。”
言悠悠这才想起一个严峻的事实:她不知道这个身体是谁,自然也就没有户籍。那岂不是她看好的房子也租不了?当下说:“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想去京城。”京城乃首善之区,泉州已如此繁华热闹,京城想必更甚,她自是向往。只是不想同裴元一起去罢了,瞧瞧他干的那些事儿,避他尚且来不及,怎肯再同他搅合在一起?她又不嫌自己命太长!
裴元见她只是一味拒绝,也不说为什么,怒了:“你以为我是来征询你意见的?我管你愿不愿意,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明天直接绑她上船就是。他本想好声好气,哪知她油盐不进不知好歹,软的不行,那就别怪他用强耍横了!
言悠悠气急,抄起桌上茶杯就朝他砸去,“出去!”
裴元轻而易举躲过,扔下一句“你好好想想”走了。
言悠悠快速收拾了个包袱,打开门却见其中一亲卫守在边上。那亲卫拦住她说:“悠悠姑娘,你请回吧。”言悠悠瞪他,说:“亏我有什么好吃的都叫你。”那亲卫无奈说:“裴公子吩咐的,我也没办法,你就别为难我了。我要放你走,明年今日就是我的祭日。”言悠悠没办法,恨恨回房,大骂裴元祖宗十八代。
第二天吃早饭时不见言悠悠。裴元让付大娘去看。付大娘回来说她病了,还没起来。裴元骂了句“又作什么怪”,进她房间掀开床帘问:“哪不舒服?”言悠悠猛地把被子盖住头,闷声闷气说:“肚子疼。”裴元一把扯下被子,说:“疼也给我起来!”言悠悠扯不过他,索性不要被子,翻身滚到床里不理他。裴元“啧”了声,冷冷说:“别说病了,这会子你就是要死,也得给我死在路上!”
言悠悠气得浑身颤抖,猛地坐起来,冷笑说:“你我非亲非故非主非仆,我就奇怪了,凭什么要我跟着你?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你要强抢民女?”
裴元被她说的一愣,索性做出纨绔的样子,哼道:“我就强抢,你待如何?”顿了顿又说:“我也奇怪,别人恨不得巴着我不放,你倒好,要死要活不愿意,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到底在闹什么?”
言悠悠讥笑道:“你以为你是银子,人人都要喜欢你?你还问我在闹什么?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就是逼我还是不愿意!”
裴元沉着的一张脸都要滴下水来,眼睛似在冒火,“你不喜欢我,你喜欢谁?”言悠悠见他神情不对,悄悄往后移了移,不答。裴元双手攫住她肩膀,不容她回避,喝道:“说!你喜欢谁?”敢说别人,立即掐死她!
言悠悠心慌意乱,肩膀又疼,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说:“我不喜欢谁。”也不喜欢你。她多少有点明白裴元,地位尊崇高高在上惯了,拿她当一个新鲜有趣的物件,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却半点都没有拿她当人看,一味予取予求,威逼利诱。
裴元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昨夜的辗转反侧柔情蜜意仿佛是个笑话,当下恨不得杀了她,冷冷看她,“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二是死。”
言悠悠撇过头去不看他,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胸腔剧烈起伏——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众人吃过饭收拾停当,言悠悠看着门口停着的马车,不情不愿爬上去。裴元本要骑马,想想又改了主意,也上了马车。那四个亲卫,骑马在后面跟着。车子不紧不慢朝泉州港驶去。裴元说:“跟我回京城有什么不好?京里好吃好玩的比泉州多多了,汇集了全国各地的稀奇玩意儿,衣裳首饰也比别处新颖别致些。你又不是泉州人,难道就不想回去?”
言悠悠一惊,看来他以为自己是京城人。
裴元见她不理人,又柔声道:“放心,我不要你卖身进府。你通晓那么多番邦话,也算难得,空有一身本领不用终是可惜,回京我就去打听看有什么适合你做的,好不好?”他难得的放低身段,可谓是在讨好她了。
言悠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敢麻烦裴公子,我要做什么自然自己会去打听。”裴元不满道:“你我生死都共过了,又何必如此见外?”言悠悠皮笑肉不笑说:“这话好笑,说的裴公子你好像是我什么人似的。”裴元把脸一沉,“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是你什么人!”话未说完,一手压在她脑后,一手钳制她双手,双唇覆了上去。
言悠悠头左摇右摆,使劲挣扎,却被禁锢得死死的。裴元发泄般在她嘴上用力一吸,意欲顶开她牙关,不想马车颠簸了一下,被她躲了过去。言悠悠觑了个空隙,朝他啐了一口,双目圆睁,瞪的像铜铃,心里又怒又羞又有点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裴元擦去脸上的唾沫,横了她一眼,强忍住抚摸嘴巴的冲动。刚才被她牙齿撞了个结实,着实有点疼。
言悠悠见他嘴巴一角被撞青了,很快肿起来,心下大快,该!
到了港口,满眼都是大大小小的船只,一艘连着一艘,一直延伸到天际。离着水边还有一二里路,岸上已是人潮如涌,搬货的,跑腿的,叫卖吃食的,并一边等着做生意的车马轿子,当真是拥挤不堪。裴元一行人走的是另一条专供官船进出的通道,马车可以直达码头。下了车,眼前是一艘两层高的大船,桅杆高耸,旗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船主像是专门在等他们,见了裴元,亲自下船来迎。一行人上了船,那船主领他们到二楼看房间。一个大套间是裴元住的,里面一应俱全,包括寝具,被褥干干净净带有香味。左右两边两个小房间是那四个亲卫住的。言悠悠见没有自己房间也不在意,不停打量着下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言悠悠见裴元忙着跟船主寒暄,悄悄溜了出去。刚走到楼梯口,一个亲卫追上来说:“悠悠姑娘,公子叫你回去。”恨得言悠悠瞪了他一眼,悻悻回去。裴元把那船主打发走,说:“你瞎跑什么?这船不是咱们自己的,人多眼杂,没事就在房里待着,别到处乱走。”又说:“你背着包袱做什么?不嫌累啊。”言悠悠只得说忘了拿下,把包袱搁在桌上。
好不容易等到船开了,言悠悠揭开茶壶看了看,说:“没有水,我下去拿。”裴元见船已开动,不怕她趁乱溜走,正好他也口渴了,点了点头。言悠悠看了眼那包袱,拿着茶壶遗憾地去了。她径直来到甲板上,大风吹得发丝乱飞,极目望去,偌大的泉州港只余一片小小的黑影。瞅着周围没人,手足并用爬上舷墙,颤颤巍巍站起来,做出跳水的姿势,脚一蹬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引来船上人的惊呼,“有人跳水了!”
裴元听见骚动,立马冲出来,抓着人问:“谁跳水了?”
那人指着水下,“喏,自己看。”
言悠悠在波浪起伏的水面上载浮载沉,没有回头朝这边看一下。
眼看她越来越远,裴元气得心肝肺都在疼,只恨自己不会水,嚷嚷着要人下去把她抓回来。等船主闻讯赶来,招呼人手工具时,他又改了主意,颓然说:“算了。”愤怒过后是无尽的挫败,他总算明白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了。
失魂落魄回到房间,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些衣服和梳篦镜子首饰等物,另有在何西镇买的那几本书,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看来早有预谋,咬牙切齿恨道:“将来可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有你好看!”
买房立户
言悠悠立在江心,回头见船慢慢远去,并没有人下水捉拿自己,放下心来,不紧不慢朝前划去。天已入秋,好在江水不算太凉,还能忍受。岸边看着不远,真正游起来却是要命,不一会儿便觉吃力。她换着姿势一路歇歇停停,累得快要脱力,等到脚下终于踩到实地,心里一松,立即喘着粗气瘫软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歇够了,她又走回水里把身上的泥沙冲洗干净。周围是一片茂密的芦苇丛,芦花似雪,迎风摇曳,长的比人还高。她见周围没人,太阳又正好,折了些芦苇铺在地上,把湿透的衣裙鞋子拧干摊在上面晒,自己则穿着中衣趴在一边晒头发。
阳光明媚,风吹过芦苇丛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越发显得万籁无声。言悠悠累极做了个梦,梦里她在用阿拉伯语演讲,语调纯正优雅,语速快的似连珠炮,回答问题简明又犀利,把所有对手衬得灰头土脸,场下观众忍不住为她鼓掌喝彩。醒来惆怅不已,那持久不歇的掌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想到如今的处境,孤身一人,无房无车还是黑户,顿时想再昏睡过去。
如此自伤自怜一番,她猛地跳起来,朝空中挥舞着拳头说:“我就不信,凭我言悠悠的美貌智慧,就不能锦衣玉食出人头地。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还能当皇帝呢!”她从亵衣的暗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张银票,一千两的一张,五百两的三张,三张二百两的,一张一百两的,因为包的严实,只弄湿了一点点。心下大安,她有手有脚又有钱,就是走遍天下都不怕!
之所以会多出二百两,是裴元出狱后得知她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钱,多给她的。以前她出国,听朋友说在外面老是被抢,那时候银行还不像后来那么方便,她便多穿一条平角内裤,把大面额纸钞缝在里面,既安全又隐秘,从来没出过事儿。现在依法炮制,同样有用。
她见衣服干的差不多了,穿戴整齐,扒开芦苇艰难穿行,手上被苇叶割出好几条口子。尽头是一大片荒地,道路泥泞难行,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深一脚浅一脚沿着泉州的方向走了半天,方见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依然是杳无人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走得又渴又累,路边不远处有一处水塘,长着一些野生的莲藕菱角,下水摘了一些吃,方恢复了些力气。偶尔也碰见骑马的人飞驰而过,她不敢乱拦,直到太阳偏西,一辆骡车慢悠悠驶来,上面坐着夫妇两人和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旁边篮子装着鸡蛋并一些青菜倭瓜等物,想是走亲戚回来。言悠悠得知他们要进城,给了他们一把铜板,他们便痛快地挪出一块地方,捎上了她。
路上那妇人好奇地问她荒郊野外的怎么一个人。言悠悠又累又狼狈,懒得解释,指着自己摆了摆手,用官话说:“不好意思,听不太懂。”那妇人便不再问了。进了城,言悠悠谢过他们,雇了辆车先到成衣铺买了身衣裙,然后去了她以前住过的那间客栈,洗漱后随便吃了碗热汤面便睡了。
第二天醒了,熟门熟路找到周牙侩,说:“前几天你带我看过的那座宅子还在吧?”周牙侩问:“哪处?”他可带她去看过好几处宅子呢。言悠悠说:“就后坂巷只卖不租有一个葡萄架的那座小院。”那是她看过的房子中最喜欢的,白墙黑瓦,小小巧巧五间房,带一个大大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离街市虽远了点,胜在清净。
周牙侩忙“哦”了声,说:“在啊,怎么,你要买啊?”不是说租房吗?言悠悠点头,她一个单身年轻女子,租房各种问题,碰上不安好心的房东更是麻烦,反正要住,不如买了,一劳永逸。周牙侩说:“那房子可不便宜,地方虽然不大,地段又有点偏,因收拾得好,房主可是要三百五十两银子,不还价。”
言悠悠对泉州房价一无所知,并不清楚三百五十两是多是少,心里觉得不贵,还是问:“一点都不能再少吗?”周牙侩说:“那房子原本是房主买来给儿子读书用的,里里外外翻修过一遍,费了不少钱财,后来儿子进学无望改做生意去了,这才拿出来卖的。有不少人看过房子很满意,借口房子小地段偏想压价,房主二话不说把人家赶出去,不卖了。因此三百五十两一分都不能少,这价是房主定的,我也没办法。”
言悠悠不再在价钱上纠缠,转而说:“我想买这个房子,可是没有户籍,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怕他误会,又忙说:“放心,我可不是什么逃奴逃犯,一向安分守法,做的是正经营生。”周牙侩见她能写会算读过书,身上又有钱,心想莫不是大户人家被赶出来的?做这行久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经历过一些,倒没有很吃惊,也没有刨根问底,只是皱眉说:“你这样的情况属于女户,只有户主才能买房置产,再说户籍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下来的。”言悠悠忙问:“要怎么才能办下来?”
周牙侩说:“这也分哪里的户籍,若是这泉州城里的,只怕一年半载也不成,若是乡下偏远小地方,只要有钱就好办事。”言悠悠问:“乡下户籍也能在泉州城里买房子吗?”问的周牙侩笑了,说:“当然能。”言悠悠说:“那帮我弄个乡下户籍,不知要多少银子?”周牙侩算了算说:“我老家是官桥镇云山村,离泉州不远,可以帮你在那儿弄个女户。这一来一去的车马费,打点村里里正镇里文书衙役的费用,只怕没五六十两不行。”
言悠悠换算了下,惊道:“这么贵?只是乡下户籍而已啊!”周牙侩说:“女户比较难弄,女户可是免徭役和享有减赋特权的。”又说:“你还得置些田产才能立户。”言悠悠头都大了,得知至少要置一亩水田时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亩。她本想当甩手掌柜统统交给周牙侩去办,后来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云山村,了解一下这个朝代的户籍制度。
周牙侩伯父就是村里的里正,言悠悠有钱有人,买田立户的事很快就谈妥了。不到十天,周牙侩将盖有鲜红官印的户籍本和两亩水田的田契交给她。言悠悠早和里正说好,那两亩水田租给他家种,每年只要别家一半的田租,里正家自是极愿意的。
办好这些事,她才花三百五十两买了后坂巷那座宅子。房主见她不还价好说话,屋里那些家具连床带桌椅都送给了她。几人从衙门办好交接出来,房主说了几句闲话走了。言悠悠看着手里的房契,心道我也是有房有产的人了,心花怒放,高兴地对周牙侩说:“这次多亏你帮忙,事情才能办的这么顺利,走,我请你吃酒。”
周牙侩在她身上虽然赚了不少银子,同样忙前忙后跑了不少地方,还陪着她回了一趟老家,不可谓不辛苦。时已近午,当下也不客气,两人到附近一家酒楼要了些酒菜坐着慢慢吃。周牙侩说:“你一个女人家住一栋宅子不害怕吗?要不要买个丫头伺候?总不能劈柴挑水这些粗活还要自己动手吧?”言悠悠笑道:“怪不得人家说你会做生意,原来是一桩拉着一桩,竟没个完的时候。”周牙侩也笑了,说:“我又不是忽悠你,这是诚心为你着想呢。买个丫头,帮着干活不说,出去办什么事,也有人在家看门啊。”
说的言悠悠心动起来,不像后世,在这里人口买卖可是正当生意,问:“买个丫头要多少钱?”周牙侩说:“这要看你买什么样的了,贵的几百两的也有,便宜的几两的也有。”言悠悠想了想说:“一,不要求长相;二,要十五岁以上的;三,要老实能干的。那些聪明伶俐的就算了。”她怕自己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