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每一个人都走过一条名叫"绝望"的死胡同,但是请不要忘了走出来。
张说吻了吻她干燥、冰凉、发紫的双唇,一把抱起她,手稳稳地托在她的背上和腿窝处,像世界上最安稳的依靠。他一脚踹开玻璃门,说出的话却大煞风景,"臭死了,还不去刷牙!"
钟笔心魔一去,精气神顿时充满四肢百骸,整个人立马活了过来。她捶了一下他,双腿轻轻一跃,人已经站在地毯上,身手利落至极,捋了捋掉下来的头发,挥舞双拳,"张说,我真是太傻了!走自己的路--"
张说以为她又要发表长篇大论满嘴冒酸泡了,哪知她接下来的一句是:"让别人无路可走!"他一怔,好半晌才点头,"不错,有哲理。"
钟笔已经跑去卫生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刷得干干净净。她出来的时候,面色红润,精神百倍,浑身上下焕然一新。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为什么要怕?世人不过是在看热闹,她便牺牲自己,当一回娱乐大众的人物好了。
她终于明白,因为张说站在她身边,她才可以坦然得无惧无畏。
张说拉开厚重的窗帘,将所有窗户都打开,眼前是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傍晚的阳光让所有事物都镀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金色。世界不是不美好,要看你的心情到底怎样。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他转头看了眼垃圾桶里的报纸,神情若有所思。
是谁?事无巨细,知道得这么清楚?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携手面对一切的态度。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他们虽称不上是君子,但是胸怀坦荡,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即便当年做错了,也还有一句话可以安慰受伤的心灵--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第二天,钟笔照常去上班,大大方方地从张说的车上下来,一点儿都不避讳。俩人并肩乘电梯,十指相扣。有同事问好,钟笔十分坦然,微笑以对,没有半点儿躲躲闪闪。张说还是像往常一样客气有礼。
钟笔说:"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有奸情,为什么不干脆大白于天下?"免得她枉担了这个罪名。张说微笑,没有反对。
做人切忌藏头露尾,底气不足。
俩人这样高调,背后反倒没有人说三道四了,有话直接问。陈玉明看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笑说:"钟笔,能耐啊。"连张说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钟笔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爱情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她依然工作到晚上八点半才下班,吃完饭回到家已经十点。左学趴在灯下做作业,课本、试卷、练习册摊了一地,捂着唇打哈欠。
张说跟了上来,见他如此听话,送给他一个全球限量版的史努比金色公仔。左学不由得欢呼,抱住他又蹦又跳。这个公仔他早就想要了,钟笔以他成绩下滑为由,不肯买给他。
哪知钟笔一把抢了过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电视机气冲冲地说:"后盖箱都是热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做作业?"毫不留情地没收了。
左学苦着一张脸支支吾吾地说:"做了…做了…作业很多…"越解释越苍白无力。钟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倒想看看他怎么撒谎。左学无法自圆其说,只好住了嘴,二话不说抱起书包,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心里还很是郁闷,为什么连偷偷看电视她都会知道?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其实落在有心人眼里,处处都是破绽--比如此次"红杏出墙"事件。
第十八章 悔恨、悲哀还有愤怒
袁蓝最近很不安。
郭记者打电话给她,因为钟笔"红杏出墙"一事的报道,有人给报社施加压力,他被迫辞职,如今哪家报社都不敢用他,唯有另找出路,意思是要袁蓝为他安排一份工作,语气很不好,埋怨成分居多。袁蓝知道他在胁迫自己,心中十分恼怒,但强压下怒火,"也许你可以去我父亲的公司试一试。只要你肯学肯做,努力上进,不会没有生路。"
郭记者立马眉开眼笑,感谢的话说了一大车。袁蓝不耐烦地打断,"不要以为我是怕你去张说那儿挑拨离间才曲意逢迎你,我只是觉得,你的工作丢了,沦落至此,我也有一份责任。还有--这件事,我并不是没有错。"
自从报道出来后,她并没有得到任何报复的快感,反而越来越恐慌。这股恐慌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她,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灵。她可以冲上去打钟笔一个耳光,或者再泼她一杯酒水,可是自己不应该背后伤人,而且用的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连自己都唾弃。
她袁蓝一向为人光明磊落、干脆直爽,有什么恩怨当面解决,何曾做过这样见不得人、背后捅人一刀的事?她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小人到这样的地步!她一定是鬼迷心窍、头脑发昏了。
不管她有多么讨厌、鄙视、痛恨、嫉妒钟笔,也不应该做这种损人不利己、自毁长城的事,当真愚不可及!随着时间推移,她越发惶恐不安。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不说出去就没有人知道,头上三尺有神明啊,天知地知,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道德的枷锁以及良心的谴责将她勒得几乎无法呼吸。
被自己折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做错了。像她这样从小就一路优秀的人,承认自己的错误无异于自打耳光。可是如果不承认,她会日夜不安,心就像扔在油锅里煎熬一样难受,永远得不到解脱。
有时候道德的力量异常强大。
张说既然出面迫得郭记者辞职,那么也一定猜到提供内幕消息的人是她。当年钟笔抛弃张说改投他人怀抱曾引起轩然大波,但是知道她未婚生子一事的人却寥寥无几。
她以为张说会怒不可遏,出手反击。
其实不是。张说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她决定去找他,反正要面对面解决的,躲也躲不过,迟不如早。她袁蓝并不是没有骨气的人,一样可以敢作敢当。
她做好了承受任何羞辱谩骂的准备,无论是言语上还是心理上,即便张说扇她一个耳光,她也绝不还手。但是她依然拒绝跟钟笔道歉。她无法忍受向情敌低头,她袁蓝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女人。
张说抽了个空,下午俩人约在咖啡馆见面。工作时间人很少,若有似无的音乐轻轻在耳旁飘荡,环境安静,然而又似乎充满不安。张说见她垂着眼睛欲语还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打破沉默,"特意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袁蓝抬头迎视他,一字一句道:"对不起。"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道歉的话,心头蓦地一轻。
张说听她这么一说,落实了心中的猜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沉吟半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关系。"多年的老同学,他不想让对方下不了台,再说,这事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
袁蓝有些发愣,她以为张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解释道:"报纸上的事,是我透露给记者的。"她豁出去了,索性连面子也不要了,低着头说,"全是我的错,全凭你处置,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绝无半句怨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算张说扇她耳光她也认了。
张说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宽慰她说:"哦,我知道了。不过,没事,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无所谓原不原谅,她道歉的对象应该是钟笔,而不是他。
袁蓝缓缓抬头,对方竟然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绝对的忽视,绝对的淡漠,早已把她当作一个彻底无关的人。正因为无关,所以无所谓,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道歉,自己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心心念念的人是钟笔,不是她。
她愤而起立,又羞又恼,又气又怒,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更可恨的是这侮辱是她自找的!她在这种扭曲、痛苦的情绪下口不择言,"张说,你确定钟笔不是因为你的钱黏着你?她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张说有再好的涵养也忍受不了了,脸色骤变,拂袖说:"袁蓝,你说话的方式需要改进。"本来他不欲多说,但是怕她不依不饶,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来,于是一字一句道,"袁蓝,我中文学得不好,但是有一句话倒也知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你比我聪明,一定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既往不咎--说到容易做到难,而张说,他对钟笔的过往早已不在乎了。
袁蓝本想大吼大叫质问他,钟笔那个狐狸精到底有什么好,卑鄙、无耻、下贱、不要脸…但是这样问的话,更会让她一败涂地。她整了整快要滑下来的肩带,面无表情地说:"不错,我是小人,心胸狭隘,嫉妒成性,专门从中作梗,无事生非。"说罢快步离开。她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这两个人。
这是她人生一大抹不去的污点,绝对的失败。她要活得更好,将这两个人彻底地遗忘!
张说晚上有应酬,没了顺风车,钟笔只得挤公交回家。如今囊中羞涩,入不敷出,出租车哪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多年没有乘过公交车了,又是在上下班的高峰,第一次见到车窗里人头涌动的情景时,吓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只得暗中鼓励自己,钟笔,你要以摩西劈红海的神勇,冲开人群,杀出一条血路来。
此刻想到挤公交的惨烈,她不由得唉声叹气。她刚走到路口,有人拦住去路,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一看就是保镖。那保镖恭恭敬敬地请她上车,十分客气。
左思在不远处摇下车窗,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钟笔重新做回小市民,历经职场艰辛,整日被人呼来喝去,火气大减,对左思也不像以前那样恶语相向,心想他既然先礼后兵,她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落他面子,有话好好说,于是钻了进去,还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哪知她这句话正撞到左思枪口上,哼,好久不见,都忘了自己是谁了!他面色一沉,冷喝道:"开车!"车子平缓地向前滑动,没有一丝颠簸。
钟笔"红杏出墙"一事令他大为恼火。这也难怪,头上这顶绿帽戴得众人皆知,绿云罩顶,是人恐怕都下不了台。照片那么清楚,俩人面对镜头紧紧贴在一起,姿势亲密,稍微知情的人,便知道隐去姓名的"某知名企业家"是谁。他恨不得把那个记者废了。
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家里居然出了这种丑闻,兹事体大,岂能置之不理,当作没发生过!
他可以容忍钟笔任性使气,甚至她和张说纠缠不清,他也按捺下来了。他心中十分清楚,以她的个性,再借她个胆,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骨子里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学生。他耐心地等她回来。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钟笔,她的桀骜不驯,她的心有不甘,她的委曲求全,她的爱恨情仇,他全都知道--但是他不打算放过她。
钟笔见车子掉头,不是回家的路,不由得皱了皱眉,冷声问:"去哪里?"
左思将护照、信用卡、机票扔给她,说出的话不带一丝感情,"回香港。"
钟笔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要强掳她回香港。他竟然强掳她回香港!她简直不敢相信。可是看着面无表情的左思,还有周围一大堆暗含戒备的保镖助理,整个人犹如浸在万年寒潭里,禁不住浑身发抖--天,这是真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有这样一天,被人当货物一样扔来扔去。左思当她是什么?她还有做人的尊严、自由以及权利吗?她是他妻子,并不是囚犯。
她强压下满心的愤怒,试着跟他交涉,"我以为你知道我暂时还不想回香港。"
左思毫无反应。
她终于明白古人为何有"怒发冲冠"之说,全身的血液涌到头顶,手足发冷,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情绪出离了愤怒,她反倒镇定下来,"左思,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回香港。我要和你离婚。"
悲哀得想哭。她早已筋疲力尽,渴望逃离。
左思转头,眼神凌厉,如刀似剑,车里的空气顿时下降到冰点以下,"钟笔,你最好不要再说话。"她敢再提离婚,再敢说不回香港,他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让她害怕的事情来。
他只当她无理取闹,可是这无理取闹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极限。
钟笔看了眼即将失控的他,没有再说话。她的大脑在飞快运转,不,她死也不要回香港,她一定要逃走,一定要!
下班时间,四环内几乎没有哪条路不堵。眼前的车海一眼望不到头,交通全部瘫痪。保镖打听到前面路口出了车祸,警察跟车主正在交涉,记者闻风而来,事情越闹越大,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交通才能恢复。
左思等得不耐烦,"下来,打车去机场。"留下司机,后面的保镖助理等人全都跟了下来。
钟笔跟在后面。眼下这种情况,她不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很怕盛怒下的左思动手打女人。左思是什么人?商人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她冷着脸,站在大街上幸灾乐祸地想,要是首都机场也瘫痪了那该多好。
一行人不疾不徐地往前走,钟笔故意磨磨蹭蹭。左思停下来等了几次,明白这是她故意做的小动作,以示消极抵抗,就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强迫她挽住自己。力气很大,她不得不照做。俩人手挽手,并肩而行。
钟笔挣扎几次未果后,冷着脸说:"放心,跑不掉,当着众人的面,你能不能放尊重点儿!"年近半百的人了,当众搂搂抱抱,恶不恶心!
左思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一众手下远远跟着,显然是不好意思。他果然松了手,心情不知为何好了不少,"很久没有这样走在大街上了。"
钟笔心中不无讽刺地想,是吗,那他以前和无数女人的亲密照是在哪里拍到的?难道不是在大街上?
哪知左思接着补充了一句,"一个人。"又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钟笔从来就摸不清他的想法,自然也不理会他在说什么。对面路口有人正从出租车上下来,她心里一动,二话不说朝对面跑去,脚下生风,生平从未跑过这样快,感觉像是百米冲刺,不成功便成仁。拉开车门,砰的一声就这样撞进了车里,头上起了老大一个包。
"师傅,快开车!"
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一切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左思等人见状追过来时,钟笔已经打着胜利的手势扬长而去。
左思气得足足有一分钟没有动静,随即摸出口袋里的电话,"左学呢?接到没有?带他回香港。"
身后有人怯怯地问:"左先生,那我们呢?还回不回香港?"
左思沉吟半晌,"回。"
他等着钟笔自投罗网。
第十九章 爱一个人,便要爱她的全部
钟笔不敢回家,怕左思等在那儿守株待兔。她想了一会儿,决定回公司,那里人多,多多少少有些依靠,左思总不敢当着众人的面绑架她。刚才那一幕有点儿像警匪片,有几分惊险,她到现在还没收回神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连带胸口这一块都痛了起来。她极力喘息着,脑子里面稀里糊涂的,乱成一团。
她回公司,没有人察觉到她的慌乱无措,也许是她掩饰得太好。她愣愣的,不说话,也没有人上来问她怎么了。众人低着头各自忙碌着,一派平和,什么事都没有。她站在过道里,东张西望,一脸茫然,觉得刚才像在做梦。她定了定神,决定给张说打电话。她走到洗手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声音颤抖,"张说--"
张说跟华意的杨总谈判正谈到要紧处,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心中不耐烦,正想关机,瞄了一眼,见是钟笔,只好对杨总抱歉地一笑,出门来到走廊尽头。他听钟笔的声音不对劲,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钟笔听见他熟悉的声音,一时控制不住,忍不住哭了起来,刚才她真是吓坏了,"左思派人抓我…"声音哽咽,带着极力压抑的害怕和恐惧,这会儿她才知道后怕。张说历经多年职场的磨炼,处理过不少棘手难题,遇事镇定,反应敏捷,确定她没事后,立即问:"左学呢?"钟笔这才想起来,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应该还没放学…"
张说不由得双眉紧蹙,安慰她,"不要担心。"虎毒不食子,左思再无耻,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怎么样。
想到左学,她很快镇定下来,挂了电话,迅速往回赶。路上她给左学打电话,可是当左思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她的心立马掉进冰窟里。果然,还是来晚了一步。这个卑鄙小人!
"钟笔,我和左学在家等你。"
钟笔恨不得噬其肉、喝其血,双眼通红,怒喝:"休想!"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她?左思仿佛没听见,慢慢悠悠地说:"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然后又听到左学在那边大喊:"妈妈--"声音又急又惊,随即电话挂断了。
她犹不死心,跑去学校,希望左学还没有离开。老师十分惊讶,说左学下午就被他父亲接走了,还疑惑地看着她,带着好奇探究的神情。钟笔一激灵,忙说她忘了,还笑了笑,编了个得体的借口,十分镇定地替左学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她浑身虚脱地坐在楼梯上,连门也不开,双手环住自己,蜷缩在地上。黑暗渐渐将她笼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孤独无依的幽灵,只得自生自灭。眼泪从指缝间流了出来,滴在衣服上,湿了又干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张说很快赶回来,敲门没有回应,刚一下楼便看见她头埋在腿上,整个人瑟瑟发抖,似乎被全世界遗弃了,心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疼痛迅速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蹲下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想通过双手把自己身上的力量传递给她,仍是那句话,"不要担心。"
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胜过许多空洞无用安慰的话。
钟笔点头,"我知道。"左思不会拿左学怎么样的,还会派人好生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逼迫的不过是她。钟笔十分无力,夫妻之间,何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竟然使用强权、暴力来威胁、逼迫…这更加坚定了她离婚的决心。
张说抱起她往楼下走,"今晚你睡我这儿,你只要叫一声,我便会过来。"是啊,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不能再拖了,只得采取法律手段。
对簿公堂,这是最糟糕的办法。所有人都抱着一丝和平解决的希望,可是幻想在此刻彻底破灭。
第二天,钟笔如常上班,她没有回香港的打算,虽然不习惯左学不在身边,可是并不担心他,谁敢给左氏集团未来的太子爷苦头吃?
张说在联系香港那边的律师,收集证据,准备提起离婚诉讼。可是这场官司不好打,越听律师解释他眉皱得越深。左思在香港人脉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是关系到左学的抚养权,母亲这方的条件并不优越。
钟笔誓死不会放弃左学的抚养权。张说爱她,当然也不会。
张说对工作以外的事情表现得十分迟钝,他的天才只用在他擅长的领域,其他的连普通人的一半都不如,尤其是感情,有时候称得上不解风情。但是他既然认定了钟笔,便不会退却,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难,哪怕是龙潭虎穴,照样勇往直前。他不在乎左学是左思的儿子,他只记得左学也是钟笔的儿子。
爱一个人,便要爱她的全部。
钟笔这几日住在张说家,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其实还是很惶恐。俩人吃完晚饭,张说回书房继续工作,她在客厅打游戏。等张说出来一看,攻城游戏定格在某个画面,没有半点儿声音,连窝在沙发上的人也是静止的,眼光空洞,神游太虚,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说倒了杯热水给她,"要是累了,便去睡觉。"钟笔喝了一口,抬头看他,轻轻叫了一声"阿悦"。张说的心蓦地一软,犹如注入一股温泉。他拥着她坐下,淡淡应了一声。钟笔又叫了一声"阿悦",鼻头发酸,眼角湿润,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就哽咽了。张说拥住她的手紧了紧,轻轻地吻她的额头。
钟笔反手抱紧他,"我觉得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便是遇见你。"他为她做的一切,尽管从来没有说过,可是她全都知道。
她顿了顿,叹息道:"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张说一愣,随即说:"不要紧,等一等,时机总会来的。"
他完全不在乎,不担心,不犹豫,意志坚定。她和左思完全不合适,偏离了正常轨道的感情,如果还能走回来,为什么不回头呢?
震撼人心的往往是最淳朴的语言。钟笔被他的话感动了,哽咽道:"我以前把事情弄得很糟糕,很不负责任。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对不起你。"一想到那段过往,她依然忍不住心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悔恨的滋味,嗜人心骨,日夜不安。
张说也想起往事,过了会儿才说:"以前我很生气,生气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甚至动用过最激烈的手段…后来,后来想通了,没有那么难过了。再后来到了美国,很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