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谈妥后,他们又举杯同饮,兴许是发现冷落了佳人,张工向笑笑扬了扬手里的酒杯,“笑笑,跟张工敬一杯吧。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怪我对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对于他的旧事重提,笑笑有些愕然。这时顾逸笑着为她解围:“这丫头不会喝酒的,张工你就别为难她了,我代她敬你。”说着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饮尽。
张工对顾逸的豪爽甚为高兴,硬是要跟他对饮了三杯才肯罢休。一瓶白酒很快见底,张工有少许醉意,涨红着脸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开玩笑地跟笑笑说:“笑笑呀,你真幸福,二公子对你爱护有加,你真幸运。所以就算丢了那份工作你也不怕,干脆安安份份地当个少奶奶啦,哈哈!”
听了他的话,笑笑心里很不舒服,不想回应只好别过脸。顾逸对张工的话也颇不悦,他皱着眉说:“张工你醉了。”
“安啦二公子,这点小酒还难不到我。我呀,真笨!一开始还领会错了你的意思,幸好为时未晚,哈哈!看你这么宝贝她,我就知道自己做的没错!”张工继续不停地自言自语,顾逸只好结帐,然后招来侍应,让他们帮忙七手八脚把张工送走。
直到一切安排好,去到停车场,顾逸才发现笑笑始终沉默。
因为喝了些酒,顾逸感到脸部有些热。这点白酒对他没多大影响,不过始终后劲大,所以坐上车后,他也不急着打火。在她不说话又脸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时,他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
“被吓到了?”
笑笑转过头,两唇抿得紧紧的,眼光中透着一丝冷意。“张工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这话大有兴师问罪之意,顾逸好看的眉头顿时收紧。“哪句话?”
“领会错了你的意思这句!他知道他自己做得没错这句!”她越说声音越沉,双眸闪着寒光。别怪她多心,一个人喝醉酒,会把不该说的话都吐出来。平白没事,张工会说这种话?
对于她的啒啒逼人,顾逸的神色也冷峻起来。“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我被解雇的事,跟你有关?或是……”脑海里突然闪过林杰的话,她合上眼,脑里有些理不清的混乱。“是你让他把林杰解雇的吗?”
“在你的心中,我是这种人?”
听得出他是咬着牙问这话,笑笑马上睁开眼。停车场内一束强光闪过,照出他冷硬的面部。她不自然地偏过头,太阳穴突突的猛跳动,漆黑的双瞳水汽弥漫。她不希望是!
“在林杰出事前一天,张工曾跟我聊过,说公司决定在你跟林杰之间留下一个,还试探性地问我,应该选哪个。我觉得很可笑,这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为何要我给意见?我想,他大抵是顾虑着我,怕解雇你得罪了我,所以有此一问。我当时说,有能力者居之,看谁更适合干这一行。于是,他选择了让你留下。”
他低沉厚重的嗓音,冷静地道出这些话,但听着听着,会让人觉得这声音是从冰冷黑暗的寒潭里面发出来一样。笑笑说不出现在的感觉,她只有咬着唇,听他继续说道:“后来林杰出了意外,他又打电话给我,说公司跟林杰沟通好了,决定把这个机会让给他,还希望我一定要体谅。”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被炒鱿鱼?你甚至没有为我的不公平待遇说过一句话?”所以你才会对我的哭诉这么淡定?还说这就是社会现实?
“我本来就觉得女孩子不适合待在工地这么危险的工作,是你一直说要坚持,我才忍着!但现在既然这是人家的决定,我应该尊重!”
“这就遂了你的心愿吧!”他明明可以替她说句公道话的,但他没有!笑笑对他很失望!她这么努力,这么希望得到一个机会,竟然被他们当成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你想要什么工作?我可以给你找!甚至,等我的公司开张了,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职位,非要做这种日晒雨淋的苦力工吗?”顾逸对于她的执拗感到气愤,很多人都渴望往舒坦的地方站,而她却偏不!
“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笑笑冲着他大喊。他永远不会明白,她对能自力更生有着多大的渴望。泪如水注般滑落,即使知道这事与他无关,也没法掩盖她心里那份失望。不想再跟他吵,她骤然推开车门,飞奔而去。
“笑笑!笑笑!”顾逸叫了两声,胸口因她的不信任而暴怒,也止住了他要追出去的脚步。他气极的用力捶向方向盘,黑暗中一阵刺耳的长鸣声响起,过了几秒,白色雅阁吱一声在停车场里拐了个弯,冲进夜色里。
46
乘坐最后一班巴士颠簸回家,路灯微弱的光照不进狭长的车厢里,因此没人发现,那个坐在车尾的女孩正无声地流泪。心像被人拧着般,痛得她快窒息。
后车门开开关关,坐前面的人到站便下一个,直到只剩她。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车能一路开下去,不要停,这样她就可以继续在漆黑中饮泣。可是不行,司机大叔没义务陪她。
下车走至巷口,擦干眼泪,神色自若的回家。即使伤心难过,也不能让家人知道。深呼吸了口气,打开家门,几乎马上,她便能感受到那不寻常的气氛。
客厅内没有亮灯,只有玄关处的壁灯开着。父亲独自坐在沙发上,他单手支着头,在听到开门声时,才缓缓转过头。
笑笑突然想起,大约半个月前,她亦曾在这个时候回家,父亲也像现在这样等她,然后他们吵架,俩人的关系降到冰点。之后她先低了头,好不容易才修补回来。
把身后的门关上,她忐忑地走过去,轻唤了声爸爸。
戚学仁抬起头,盯着她一声不哼。即使室内光线不好,笑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仍然能感受到来源于他身上的怒气。
“爸爸还没睡?”笑笑握紧手里的钥匙,冰冷的金属直硌得掌心剧痛。
戚学仁板着脸,沉声问:“最近工作很忙?”
“呃?”
“俊俊说你加班,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这问话声很冰冷,笑笑猜他大概是对自己的夜归又有意见,所以俊俊帮她说了慌。
“嗯。”她徐徐地应了声。
“啪!”戚学仁的手重重的拍在茶几上,吓得笑笑的心“咯噔”大跳。
“戚笑笑!”他大声喝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慌?”
笑笑揪着胸口的衣服,愣愣地看着他。
“俊俊根本没有说你加班,你为什么要承认?你是作贼心虚吗?”他以前所未见的暴怒连声质问。
被父亲这样试探再揭穿,笑笑急促的喘着气,心里慌得连嘴唇都在颤抖。“我……我……”她连连后退,一时不知要如何说话。突然,她感觉自己不是三十二岁,而是十二岁,面对父亲的怒气,她根本无所适从。
“你长大了,学会对爸爸说慌了,对不!今天如果不是我打电话到你公司去,我也不会知道你已经被人家辞退。很好!丢了工作十天,你还可以若无其事的每天出去,还玩到半夜三更才回来!笑笑,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你对得起爸爸?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吗?”戚学仁说到后面,双手用力捂着胸口,脸部表情极为痛苦。
熟悉的情景吓坏了笑笑,父亲这么快就发病了吗?这个念头让她全身冰冷,她哭着拉戚学仁的手臂,试图解释:“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学坏,被公司辞退是万不得已,爸……”
“你别叫我!”戚学仁使劲甩开她。“爸爸对你很失望,真的很失望!你问问你自己,将来的路要怎样走,你自己决定!我不会教你了!”
“爸……你听我说!爸……”
笑笑无力地叫喊着,戚学仁已经走进了房间,响亮的关门声把父女二人隔开。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不听她的解释?为什么?
肩膀在剧烈的抖动着,笑笑拼命咬着唇,极力地忍着不哭出来。有什么比被自己至亲之人误会更难受?她用手掩着双眼,抽抽噎噎地呜咽哭泣。
半晌,有人拍她的肩膀。笑笑缓缓抬头,隔着水雾看见俊俊一脸焦虑担忧地站在旁边。
“姐,别哭。”他递来一块手帕,笑笑禁不住,眼泪流得更凶。
俊俊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掉水滴,有些无措地挨着她身边坐下,悠悠说道:“姐,下午的时候有人打电话来,说让你去面试。那电话是爸听的,他当时很激动,还说自己女儿有一份好好的工作,根本不需要换,但对方指明是你打主动打电话过去应征的。挂线后,他突然打电话到你公司去,却得到你已经被解雇的消息。姐,这是真的吗?你为什么……”
俊俊想问原因,突然又发现自己这样有些长幼不分。他考虑了几秒,才小心谨慎地问:“姐,你……真的学坏了吗?”
“不……不是的!”笑笑颤着声回答,想跟他说清楚,可是他还那么小,会明白这些人世丑恶吗?她发现,就连她自己都不了解这个社会。她好像白活了十年,以为自己变得很彪悍,谁知……原来她只是一只井底之娃,根本没见过世面。真相的背后,竟然是她无法接受的丑陋。“俊俊,你相信姐吗?姐没有学坏,姐会努力找工作!”她暗暗为自己许下承诺。
“嗯!”俊俊猛地点头!
“哈!”想不到会无条件相信她的人,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笑笑揉了揉他的发顶,不禁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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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夜,连星星也躲起来哭泣。笑笑睁着眼,举起五指,手影晃动。没亮灯的蚊帐内,只有鸿运扇“咯咯”地吹着。手机无声地躺在身旁,刚才按过屏幕的背景灯已隐去,并无内电。
不能怪他,这事他没错。以他的脾气,没叫经理炒她已是万幸。过去十年里,她提了多少次要出外工作,他都顾左右而言他。一时说孩子太小不适合,一时又以她什么都不懂为理由。顾家的男人都霸道,可心姐也没出去工作,所以……所以戚笑笑,你该偷笑。看来人家应该是爱你的,他把你圈养在他的诚堡里,不让你接触外面世界的凶险,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活得不快乐,是你太贪心了!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脑袋浑沌不清。前路茫茫,她该何去何从?
寂静的空间,突然响起那单一的来电铃声。木然地盯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在颤动。她吸了吸鼻子,默默地捻掉红色键,再长按住,三秒后,手机关了。像是有预知能力,当她拿起床头的汉堡包固话时,它适时响了一下,她再次挂线,却没再把盖合上。
她想静一静,如果大家都认为自己没错,那就先让彼此的激动情绪沉淀一下吧,免得开口就吵架。
片刻,话筒因长时间没放好而发出长鸣声,笑笑把它盖上,等了一会,又打开。如此重复了几次,当它恢复正常状态时,便再没响过。
她想,她会彻底惹怒他,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如果受不了,就算了吧。可是为什么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心像被针扎般痛。
眼睁睁到天亮,窗外的黑暗被灰朦朦的白色所代替。楼下小巷有自行车经过的声音,家人开始起来,哒哒哒的走来走去。
笑笑张着酸涩的眼睛,身心疲累到不行,可是睡不着,她想自己可以成仙了。揉着肿涨的脑袋,她紧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今天不用再装,不用出去了,你安心睡吧。想到父亲冷漠的脸,泪液又从眼角渗出滴下。
又过了半小时,响亮的关门声重复了三次,家里终于恢复了平静。都走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笑笑翻了个身,拿枕头捂着自己的头。渐渐地,用力的双手软了下来,她的意识刹那变得模糊。
其实那不叫睡着,脑里出现了不同的梦境,有五颜六色的彩条,有不同形状的图案。她清楚知道自己在做梦,想动动手,让自己醒来,身上却像注了铅般,她完全动弹不得。直到“呯呯呯”的敲门声传入耳里,她才凭着惊人的意志,迅速弹坐起来。
全身大汗淋漓,松垮垮的睡衣全湿了,她喘着气,头像有人拿锤用力敲打般,特痛。
“大小姐!开门!出来吃午饭!”
笑笑转过头疲惫地望着门口,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到中午了?
门外消停了一会,又再次响起拍打声。“你是不想吃饭也说一声!叫都不应,不工作赖在家里还要我三催四请才肯出来吗?”
笑笑拖着无力的身躯下床,开门第一眼见到王素娟极不耐烦的脸。
“啐!装死!”她瞪了笑笑一眼,扭着身往客厅走去。
笑笑靠着边门,知道自己此刻脸色肯定苍白得像鬼,每次失眠后第二天,她就会这样,况且昨晚,情况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定了一会神,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再回房间换了衣服。出到饭厅,戚学仁跟王素娟已经在吃了。
父亲在附近的小学当老师,王素娟则在工厂里打工,平时中午他们都回家吃,俊俊则在学校解决。
笑笑坐下后,闷着声吃饭。饭粒很硬,她努力的啃,虽然不想吃,但为了能跟父亲相处更长的时间,她死死撑住。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王素娟在收拾碗筷的时候,见笑笑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便叨叨唠唠地说她连家务也不肯做。
笑笑看着她进了厨房,再望了戚学仁一眼,酝酿已久的说话几乎要噎在他板着的脸上。
“爸爸……”她深呼吸了口气,喏喏地开口:“工作的事情,不是我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认为我在为自己的过错掩饰。但是请你明白,丢了这份工,我比你要伤心一百倍。希望你相信我,我不是只顾着玩乐,我一定会努力的找工作,不会让你失望。”
笑笑有留意到,父亲的脸容在听到她的话慢慢缓了下来。她抿抿嘴,向戚学仁坐近了一点,拉着他的衣袖,半撒娇说:“爸,你别生气好吗?”
戚学仁瞥了她一眼,别过脸叹气。笑笑见他态度软化,忙把脸贴到他的臂上。“爸爸,我会努力的,你别不理我。”说着,声音已哽咽。
戚学仁抚上她的发,无奈地说:“爸是怕你学坏。”
“不不,你误会了,”她抬起头猛摇,“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外边找工作,还面试过三份,但是人家嫌我没工作经验,我也没办法。”
“真的?”
“嗯!还有,虽然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些朋友,但他们都有正当的职业,都是好人。我们只是偶尔聚会一下,吃吃饭聊聊天,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爸,我是大人,我有判断的能力,你总不能让我一辈子活在你的羽翼下,半个朋友都不交吧?”
“你呀,只是个小孩子,外面坏人多,很容易被骗的。别忘了,你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在购书中心有人跟你说他所有钱都丢了,没钱乘车回家,于是你就把自己的钱都给了他,连一毛钱都没留给自己,结果后来走了两小时的路回学校。”
“爸……”这么久远的糗事,她都忘记了。
“爸也知道,以你这么单纯的性格,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但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爸也希望你明白,我这是为你好。”
还想乘机跟他说说顾逸的事,看来是不适宜了。不过能跟父亲和好,笑笑已经很高兴了。其实只要说清楚,一切误会都能厘清,不是吗?她跟顾逸,也可以这样吗?
47
跟父亲把话说开后,笑笑的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父亲病逝的阴影,促使她作出忍让。当退一步重新看,会发现很多在意的事情都会变得微不足道。更大,也敌不过生死。这事如此,那她跟顾逸之间的争吵,是否亦然?
屋内又恢复了宁静,他们都上班去了。徐徐打开手机,那轻快的开机铃声让她惆怅不已。以目前来看,她的生活糟糕透了,如果自己不要这么执着,其实可以活得很自在。
等了一会,电话没任何动静,连条信息都没有,他大概已气到极致。突然有些后悔昨晚挂了他线。犹豫片刻,快速按下那串随便都能背出来的数字。电话显示忙音,他在通话中。
两分钟后,再次拔他的号码,依然是忙音。想见他的念头瞬间升起,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换了衣服。
临出门前,她不忘在桌上留了字条。转了两趟巴士,去到他的公司已经快到五点。
前台的小妹见到她有些意外。“老板不在,他一整天都没回来。原本今天有人送绿化送办公用品过来的,他都没出现,打他电话也不通。”
公司不在,他去哪了?
出了网吧门口,她掏出手机再拔了他的号码,还是忙音,怎么可能一直在通话?万不得已,她只好打去顾家大宅。接电话的人说他并没回去,笑笑顿时乱了。
他会不会出了事?或是……不好的感觉席卷全身,她又通过小清找到李嘉,谁知得到的结果还是不知道。当她急得如无头苍蝇般转来转去时,猛然想起还有个地方。
拦了辆出租车往他的小窝直奔过去,途中她记得那边有个固定电话,可是号码怎样也想不起来。到达小区门外时,保安哥哥不让她进去,打区内电话上去响了很久也无人接听。
“请问你确定看到他进去了,没再出来?”她心急的问保安哥哥。
那小哥想了几秒,不太肯定,于是又问了保安室内另一位同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回来,因为他忘了带门卡,所以还让我们开门。”保安疑惑地望着笑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当时的脸色不太好。”
知道他在家,笑笑即时放下心头大石。她重重地舒了口气,想了一下,跟保安说:“这样的,他是我丈夫,我们昨晚吵架了,所以,我怕他有事。我能进去看看吗?”
没有门卡,这里是不让进的。不得已,她只好撒慌。保安仍是张信张疑,笑笑急了。“我们并不住这边,你也知道,他不常来,对吧?”
保安考虑了一下,最后把挡栏升起。
心里牵挂得紧,脚步走得急,去到他家门外时,她已累得直喘气。按了几下门铃,没反应。
他不在家?那保安明明说他没出去。改拍门,可是手都麻了,还是没任何动静。情急之下,她不经意地扭动门把,竟让她把门开了。
原来,门没锁!推门进去,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玄关至客厅之间,摔破的酒瓶散落在地上。她还发现了他那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也在其中,怪不得,电话一直接不通!
这不禁让她打心底里寒了出来,身上的毛孔全部竖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绕过玻璃碎片匆匆往内走,倘开门的主卧室里没人,倒是隔壁的音响房,门关得严严的。
笑笑握着门把缓缓转动,才开了一条缝,强劲的音乐震耳欲聋。房内亮着小筒灯,而他,则闭着眼摊在唯一的沙发内。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猛地睁开眼,一双税利的厉眸直直地盯向她。
笑笑在他如苍鹰般的瞪视中瞬间石化。他从没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她,仿佛她跟他毫不相干。笑笑打了个颤,想说话,奈何室内音乐声太强大,她只能呆愣愣地站着。
半晌,他徐徐起身,走到CD机前,把正在唱的碟子拿出来,再慢条斯理地换了轻柔的音乐,并把音量调细。整个过程中,他神色淡定,动作优雅,却没看她一眼。
“你……”有没有怎样?开口想问的话嘎然而止,他能走能动,还有什么问题?估计是发过少爷脾气,才把外边搞得一团乱。
他换完碟子后,踱步回到沙发,靠着沙发背挨下,合眼。
“我……找了你很久。”细碎的声音慢慢消失于他的冷漠中,握着把手的五指节节泛白,他的沉默与不理睬,仿如给她狠狠掴了一巴。酸意直涌上鼻,她咬着唇,在眼泪滴出来之前转身掩上门。
原本坐着的人,在听到关门声时迅速张开眼,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已如箭般飞奔出去。见到快走至客厅的身影时即时向前扑去,抱住了她。
她被突来的冲力撞到一旁的酒柜,闷哼了两声再反弹开来。他把她箍得很紧,像突然想到什么,在着地前猛地往客厅方向一转,俩人跌落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有没有事?”夕阳的余晖已从窗外隐去,室内微暗,顾逸急速摸索她的全身。刚才千钧一发间,才想起早前因为太生气,曾把这里当成战场来发泄。他差点就吓破胆,生怕她会硌在玻璃上。
膝盖的骨头被撞得疼痛,笑笑抿紧唇,伸手去揉。
紧锁的眉心和揉膝头的动作都昭示了她肯定被撞伤了,顾逸跪起身,才想去掀她的裤管,一束光在室内晃了几下,然后定格在他们身上。
“顾先生?”门口站着的人,赫然是保安大哥。
顾逸微怔,很快恢复镇静。他把她扶到沙发坐下,再去开了灯,昏黄的光晕照出满地狼籍。
“什么事?”顾逸走至门口,冷着脸问。
保安被眼内所看到的混乱场景吓得呆了一下,还有来自对面男人身上的气压,好像他打扰了什么。他连忙低声解释:“刚才那位小姐来访,她自称是你的太太,说你们因为吵架了,怕你会有事,所以……因为联系不上你,我们破例让她进来。后来看她那么久都没出去,就上来了解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