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蹲到腿麻,她才站起身来,在院中信步徘徊,累了便倚在回廊上坐一坐,凄清月色,梨花之姿,如斯憔悴。她要等的人始终没有来。她忆起那日的不期而遇——不如说是心有灵犀。她才明白过来,那根本就不是一种等待,而是似如今这般,渺无希望的猜测。上次,她幸之所至,猜对了他的心思。这一次,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接受现实,非要固执地在这儿等候。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敲他的门。她当然不知他一直在窗口望着她,想去和她解释,却发现根本就无从解释,事实摆在眼前,不容许辩驳。他远远望着她顺着回廊迤逦走着,寂寥的背影在低声倾诉着,他仿佛能听见她的声音,在说,无可避免了。

他将门打开,坐在桌前相候。凤凰一见着,就停在门前不再进去了,心下顿时荒凉成了一片。他早知她要来,他在这儿等她,他根本就是故意。他将门拉开,那副淡然沉静的眉眼,已将一切道明。他道:“进来罢。”凤凰眼中泛上酸楚,轻声道:“我怕你会杀了我。”他身子一震,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凤凰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摇头道:“不是,你不是。”又说着:“可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么?”

长垣心中也是缠了千万丝结,见她哭泣,忙痛心地上前一步。岂料凤凰随着他走近的脚步竟退了出去,远远与他保持着距离。他就僵在那里,听得她道:“若是旁人,我自然不会怪你。可如今……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她还能清晰地记得,独孤嫣那只匕首朝她袭来之际,她下意识地向他望去,不是想求助——她知道他脱不了身。她只是想最后再看他一眼,将他的一切都记在心里。可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那一幕才如此挥之不去——他袖中微动,昭华就这样突飞而至,替她挡住了那把凌空而来的匕首。他竟如此冷血,那是跟在她身边六年的昭华啊,他尚能如此对待,那她这个只在他身边待了三年的人,又算什么?

长垣道:“我就是为了救你,才不得不牺牲了她。况且她已身受重伤,根本就无药可医。”凤凰道:“不得已而为之?那我真难想象,若有一天你性命受到威胁,我是不是也得这样为你牺牲?”长垣道:“你怎能这样想?你在我心中有何地位你会不明?”凤凰道:“我先前也以为我很重要。可那是对以前的你,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从来就不曾看清过你。过去的那些誓言,也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她说着,泪水又开始决堤,她道:“那是昭华啊,若是旁人我自然不会如何,可她是我们相识的人呐,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长垣只觉她此刻正是混沌不清,愈说反而愈乱,于是道:“情势所逼,我也没办法。若让我选择,我仍是会选择救你。”凤凰道:“你就是自私,无需找甚借口。”她摇着头道:“你说你是情势所逼,那我问你,你刚刚才说过她药石无灵,那你之前为何欲替她封穴止血?不就是要做给旁人看么?”长垣顿时语塞,是,她说得都不错,他就是自私,就是虚假,只有她看穿了他。他不再多言,只是听她一一说着。

“她是因你我而死,而你却连一句伤势如何都未问过。你关切我再多,也让我觉得你是在故作姿态。”“她临了前那句话,你可有忘?她不用说你也应当知道是什么对不对?”“她是不是想说,厢主,你何必如此?”“是呵,你何必如此?她对你一心一意,你一句话,她就可以赴汤蹈火。”“你就如此践踏她的一片心意?让我如何再能信你?”

她声声质问,宛若幕幕重现眼前,一面不住掉着眼泪。难怪当初乌鸦说,自昭华之后他就再未带过女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竟如此迟钝?昭华从来都是那么卑微,卑微到几乎看不见,她可以对所有人好,却惟独对她冷漠,初时她还道她是不欢喜她,原来那竟是敌意。那么浓浓的敌意,她竟从未发觉?

她愈说愈激动,浑身仿佛撕裂了一般地一阵剧痛,话犹未落,就此晕了过去。长垣静静听她说着,句句痛彻心扉,她懂他,却偏偏懂得如此客观。她对他的心,不是不明白,而是不能理解。就如她所说,他在为自己的虚伪找借口,可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借口有多么不对,他从未否认过自己的自私。而她?她不身临其境,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凤凰一睁开双眼,脑中第一个映出的就是昭华身下的那湖血泊,似是河流一般庞大而汹涌,她就仿佛是那河上的浮萍,轻晃飘零着。

似乎已经是晌午了,燥热的阳光,沉闷得扩散开来,让她不觉微眯双眼,才刚醒便又再次犯困。窗棂透过模糊的光亮,将所有什物都染成了一种颜色,死灰的,没有生命的颜色。翻飞的尘埃,仿佛在轻声呵痒,在一片花白中若虚若幻。它偏又矛盾着,又好似毫发毕现。

门吱呀一声开了,若笙端着只托盘进来,温声道:“你醒了?”凤凰道:“我睡了多久?”若笙微微一笑,道:“很久。”很久是多久?她忆起昨夜,那阵破碎的心痛似乎还在胸腔回荡,却宛若梦境一般,从未曾清晰过。若笙将托盘放在桌上,回头冲她又笑一笑道:“怎么还不愿起?”

凤凰随即应声起来洗漱,若笙将碗筷饭菜都一一摆在桌上,一面道着:“刚才大家商量过了,再休息几日就回门中去。”凤凰缄默不语,直到洗漱毕了,坐下后才道:“我要去苗疆。”她思忖过了,若是不去,她恐怕一生都不会安心。若笙道:“我们不能再多管闲事了。”顿了顿,又道:“如今五位厢主已经来了三位,非要门主也来你才满意是不是?。”凤凰摇头道:“我只需一个人去就是。”若笙惊道:“你想做什么?凭你怎么能杀得了他们?”凤凰却道:“杀不了也就算了,能一命还一命,也好过日夜寝食难安。”若笙道:“昭华是自愿的,你不必介怀。”凤凰酸楚道:“怎么你也这样说?”若笙见她神色有异,于是问道:“怎么了?”

凤凰正无处可诉,见若笙问起,也就一五一十说了。若笙起先也如她一般脸色发白,而后又渐渐平静下来,那如常凉薄的脸色,让凤凰忽地开始怀疑,不知说出来,是对还是不对?她又一面对自己道着:“罢了,也不过就是说出来好受些,还能指望她如何么?”若笙静静待她说完,片刻后才静声道:“真可怕。”她轻轻笑起来,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他人。凤凰被她这一句“可怕”说得又忍不住眼圈一红,道:“为何人要如此?”顿了顿,又似是自问道:“这就是人性么?”若笙摇头应她:“这不是人性,这是人心。”一句话,让凤凰惊得说不出话来。是啊,这是人心,人心如此,人心所向。

若笙道:“其实谁都一样。若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凤凰怔怔望着她,她又道:“若是你,你也会。”凤凰连忙摇头:“不,不可能。”若笙道:“现下你是这般说了,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于是你能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就如你自己所说,若是换了旁人,你也不会如此。连你自己都说了,只是因为那是昭华。”凤凰早已明白她要说些什么,她似乎正说中了她的心魔所在,每个人都一样。若笙适时地不再说下去,只道:“你可明白?”凤凰望着她,不知应当点头,还是摇头。

这时便响了敲门声,乌鸦一进来便望见她欲哭无泪的表情,先是微怔,随后问道:“伤势如何了?”凤凰只是下意识望着他,却说不出话来,脑中回荡的是若笙那句透彻的“人心”,她总是在责怪别人,却从未责怪过自己。乌鸦奇道:“你怎么了?”她仍是不答,若笙那句话,像是给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面纱,就连她自己都带着一层,这样两层轻薄的面纱,让他们之间距离再近,都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迷惘之隔。

若笙应声道:“我已经给她换过药了,好生歇息几日便好了。”乌鸦点点头,道:“我来说一声,我们在此只留三日,你们早些做好准备。”若笙应声,乌鸦转身离去时,又回头狐疑望了凤凰两眼,这才闭门而去。

若笙将门闩插好,一面对凤凰道:“听见没有?这几日老实些,别再撕裂了伤口。”等了半天,却不见她应答,这才又幽幽叹了口气。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要再活蹦乱跳恐怕已是难事了。她忽地又忆起那日在她杯中下毒之事来,心中顿时一敛,人心所向,她这算不算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呢?

 

 

第 27 章

凤凰已有三日未曾出门了,整日价坐在窗前,晒着炙热的阳光直到浑身发烫。短短几日,就变得又黑又瘦。她望着窗外来回往复的行人,对面的茶楼时常有客人往楼下泼茶水,偶尔是滚烫的,还冒着热气的,一股脑倾在路上,引来呼啦的叫骂——其实凉水也是一样,总归是要恼着人的。喧哗的叫卖声,形形色色。

这几日来,她似乎看遍了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清晨潮红的日出,翻腾起伏的云层,变幻莫测的光线,布满灰尘的砖瓦,连难得的清风都是有颜色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似曾相识,她在过往的岁月中却从未留意。还有夜间寂寥的月色,和着呛啷作响的更锣。

她回忆这几年的日子,整日练功,偶尔还像大家闺秀一般,竟也吟诗作画。那是她过往从未有过的。她却开始不知天高地厚地奢侈起来,询问起如何才是她想要的来了。当她卑躬屈膝伺候人前时,渴望着自由,渴望着有一天能够摈弃所有,翱翔天地,不用顾忌他人脸色,不用担心风餐露宿。如今她得到了这样的生活,甚至比她想象得还要好,甚至能够随手草菅人命,可她却开始说,这不是她想要的。对于她自己,她充满了矛盾。

若笙推门进来,见她又坐在窗口出神,忙唤她回过神来。凤凰应了声,随即站起身来坐到桌前。若笙将碗筷递给她,一面奇道:“你坐了这几日就不辛苦么?”“嗯?”凤凰一脸的迷茫,若笙好笑摆手道:“罢了。”忽地又忆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物道:“这是你的么?”那是一只墨玉玉佩,准确地说,应当是半只。玉上刻有一只鸳鸯,歪头轻啄着背部,是常见的普通花样。凤凰才睨了一眼,登时从神游中回醒过来,坐直了身子惊异道:“哪里来的?”若笙道:“是你的么?那日我们离开树林时我从地上捡的,一直忘了问你。”凤凰一把夺过来,透过日光端详,只见那玉通体深谙细腻,沉厚而温润,握紧了冰凉的触感,低吟道:“怎么会在这儿?”再转头对若笙道:“这不是我的。会不会是陆灵芝的?”若笙摇头道:“我刚刚去问过啦。”

见凤凰面带恍惚,奇道:“既然不是你的,你这反应作甚?”凤凰将玉递回给她,道:“我在顾家见过,老爷那时随身携着。”若笙又忽地忆起来,道:“会不会是卓千瑜的?”顿了顿,又道:“我是从她死去的地方拾来的。”凤凰怔了怔,随后叹道:“那就是了。想不到,老爷念了一辈子的人,竟让我给碰上了。”只是可惜,连殇逝也被我碰上了——心头哀叹着。若笙顿时噤了声,不觉握紧了手中还余温热的玉佩,深刻的纹络在她掌心迂回曲折,仿佛与她的掌心完全吻合。一辈子,又是一辈子?

若笙道:“你东西收拾过了么?明日我们就启程了。”凤凰道:“你们走罢,我不回去。”若笙唤道:“凤凰。”凤凰若无其事地应声,而后一字一句道:“我不回去。”她从未如此坚定,坚定到让若笙恐慌。若笙叹息一声,道:“罢了,我与你同去就是。”凤凰道:“不用,我自己去便好。”顿了顿,又道:“对了,不是还有陆灵芝么?她们定然是要去的。”

话音刚落,陆灵芝便正巧进门来,笑道:“我正要来和二位道别。”再转头向凤凰:“不过刚才听姑娘说,你也要去苗疆?”凤凰道:“陆姑娘若不介意,我们大可同行。”陆灵芝自然不会反对,去苗疆是势在必行,但危机重重,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多一个人便多个帮手,当即应允下来。

若笙蹙眉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眼角斜睨陆灵芝,道:“我还是与你同去。”凤凰知道她的意思,却也知道陆灵芝的念想,宽慰道:“没事,你回门中去吧。”她想的是,若能有幸活着走出苗疆,她就永远离开与镜门这个薄情是非之地,让她们都当她死了,她再不愿牵扯这其中了。

这也正是若笙所担心的,她道:“你……”这个“你”字才说出口,便见到凤凰决绝的眼神,心中骤然明了,她是决心已定,叹息道,我怎能捆绑她一世呢?于是道:“罢了,那我在门中等你回来。”

凤凰应声,再转头对陆灵芝好笑道:“若是他们不在苗疆,我们只怕就要白去一趟了。”陆灵芝也笑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身负血海深仇,岂能因为这样的挫折就放弃?别说找遍苗疆找不到,就是翻遍整个中原,她都要翻出她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次日一早,众人便要启程,三人一直将他们送至城外。熹微隐约泛着盈白,再层层剥落开来,顺着朱红脱漆的城门,腐朽的湿木吱呀吱呀,熏得人醉眼欲流,凤凰刻意低垂了头,即使不看长垣,也能猜出他此刻的表情。定是一如那轻薄晨光,稀落落地凋着苍白,紧抿了唇,眉头刻意抚平了似的,还余暝色疏映。

到了城门口,众人相互道别,若笙抱着她,手中力道仿佛一生的话语都尽诉其中,她低声耳语:“留心她们。”凤凰会意抱紧了她,听得她又道:“我在门中等你。”这句话说得颇意味深长,竟似诀别。凤凰身子微动,果然,果然最懂她的,还是若笙。

她笑道:“好,我会尽快回来的。”她只能装作不知,再走近乌鸦跟前,道:“一路走好。”乌鸦点头,永远都是那么地少言寡语,冷若冰霜。多少次,他们静默而坐,汩若流水般的时光,打马而过。凤凰登时眼中酸楚,忍不住抱住了他。乌鸦身子一僵,脸色也有几分异样,却没有挣脱。凤凰低声道:“后会有期。”随即松了手。

乌鸦此时已面色如常,终于开口道:“后会有期。”听在凤凰耳中,这又是一声诀别。她眼中一热,忙笑道:“快走罢。”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觉得乌鸦是个那么好的人,她多怕他会问,她怕他问了,她不知当如何作答。可他永远都不多问。真好。可是这般的好,会不会又是假象?凤凰已不能自问,她快步走到陆灵芝身畔,绿姬的不耐之色被逐渐发红的晨曦框了起来,竟也显得唯美,凤凰拱手道:“恭送厢主。”陆灵芝与独孤暄也拱手道:“慢走。”众人这才纵马行去。

眼见他们身影愈来愈远,直至不见,凤凰才终于回过头,缓步往城中走着。陆灵芝与独孤暄就这样远远跟在后头,越过熙攘的人群,刚刚苏醒的市集还余有夜间的迷惘,清晨的阴凉意味,与远处那棵老树阴翳的身影格格不入。

送走若笙,她们也随即退了客房,启程往苗疆赶去。幸而路程已经不远,快马加鞭行了几日,便已到苗疆。

连休息都未得,只要了客房将马留在客栈喂养,随即便在苗疆四下兜转。循着若笙说过的路程,三人很快便寻到了那间毛坯草屋,果然如若笙所说,灰败破旧,哪里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独孤暄先行一步上前,倾身子细看门闩,一面道:“这屋子已经有些时日无人居住了,是不是找错了?”凤凰举目四望周围,这条空荡无人的长街,幽暗迷离的阴沉气氛,尘土四散起伏,腐朽的味道自这儿的一草一木传递而出,她道:“应当不会。”

才刚将门推开,只觉眼前忽地一阵模糊,一股奇异的香味似是结成缕状般,阵阵扑面而来。三人忙掩鼻退出门外,只见屋内霎时尘土飞扬,那股异香自翻滚中喷薄而出,甚为惊人。独孤暄再三受独孤嫣戏弄,此时已是忍无可忍,在袖下瓮声道:“有本事就大大方方出来,这样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见无人应答,便又忿怒喊道:“独孤嫣,你给我出来。”

这话是她们都想喊却都没喊的,偏偏她却傻乎乎地做了出头鸟,陆灵芝暗中轻抻她衣袖,她回过头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闻得“笃笃”两声,众人循声望去,正是独孤嫣倚在门边,轻叩门扉。她手持长剑,一身素色长裙,襟前别着朵白色小花,清丽别致,斜眼睨过来,对独孤暄道:“如此不分长幼尊卑,留你有何用?”

独孤暄道:“我敬你是我姐姐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于你,自问也从未想过要加害你,但你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我的命,我若还跟你客气,倒真成了窝囊废了。”从未见独孤暄说出如此有底气的话来,独孤嫣不觉一怔,随即直起身子好笑道:“说来倒真成了我的不是了,要怪都怪你那宠你过头的娘亲,若不是她,我们今天所有人都不会是这番结果。”她说着,眼中恨意又浓了几分。

独孤暄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如此好声好气对她。除去如她所说,全因当她是姐姐之外,又还有几分愧疚。她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嫣儿姐姐,我娘是对不起你,可她已经死了,也是你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独孤府上下数十条人命,还不够你解恨的吗?”

独孤嫣凝眉道:“怎么?想向我求饶?”独孤暄轻颤着点点头,咬紧了嘴唇,低声道:“我不想死,求姐姐放过我。”殊不知她这样的低声下气只会让独孤嫣更想将她踩在脚下,从小受尽尊荣的是她,承欢膝下的是她,锦衣玉食的是她,而她什么都没有,还得曲意承迎地和一个老男人嬉笑调情,她受的屈辱,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独孤嫣大笑两声,上前掐紧了她的颈脖道:“好,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我帮你解了蛊毒,你跟在我身边服侍我一辈子。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待着等死便是。”

陆灵芝插话道:“这算什么选择?”说着便要将独孤嫣双手拂开,独孤暄却抬手阻住她,嗫嚅道:“我……我想活……”话犹未落,举起袖中匕首便向独孤嫣怀中刺去。独孤嫣措不及防,正中杀招。

独孤暄狞笑,你也太小看我了。是啊,如同陆灵芝一般身负血海深仇的她,怎么可能会轻易向她跪地求饶?但她却也小看了独孤嫣。但见独孤嫣身子倒退两步,面不改色地站定,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甩在地上,冷笑道:“说得倒是好听,难道你就不想要我的命?”独孤暄站起身道:“你身上背着那么多条人命,早该想到有今天。”

独孤嫣不再应她,反而转头向凤凰道:“你也是来取我性命的?”凤凰一直在一旁缄口不语,正是在思忖对策,要知道,光是独孤嫣她就已不是对手,更何况此时还有个连乌鸦与长垣都一筹莫展的卓千师在暗处蓄势待发。见独孤嫣竟如此直白,倒也不避讳,点点头。独孤嫣展开一朵清雅的笑容,二话不说,径直向凤凰冲来。箭在弦上,凤凰未及多加思量,只得抽剑上前,横削她脑袋。

独孤暄一怔,忙与陆灵芝一同围上独孤嫣。岂料独孤嫣身子一转,便已到了二人身后,还未来得及过招,陆灵芝的后脑便遭了重重一记,登时眼前一黑,晕倒过去。独孤暄忿怒回首,却发现已不见了独孤嫣的身影。忽地身后阴风煞至,忙腰身一低,避开一剑。她这才发现,凤凰不知何时便已受伤,捂着肩口脸色惨白,血从指缝中渗出,一道艳目的猩红自她肩膀斜至腰际。

独孤暄跃开两步喝道:“你不怕死吗?那东西怎能再三使用?”原来那十年一日之蛊,每服一次便能激发一次体内潜能,将人武功内力均提高一倍。卓千师也正是服用大量此蛊,才有如今境地。

独孤嫣挺剑跟上,一面道:“那又如何。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有它,你以为你今天能在我手下过得三招?”话罢,左手运起内力,远远向独孤暄攻去。独孤暄向一旁跃开,却发现根本逃不出她的掌风包围,凡到之处,均有内劲冲击,无处可躲,但觉胸腔一阵腥甜,喷出一口鲜血,猝然倒地。

独孤嫣正欲上前给她们每人致命一击,却忽见一处房屋狭巷旁人影一闪,忙呼喝一声:“谁在那儿?站住!”身子轻跃追上了去。

 


第 28 章

凤凰醒来时,正是阳光晃眼的正午,透过浓密的树枝直射入她眼帘,她被照得极不舒畅,头痛欲裂双目紧闭目,下意识往身后侧去,忽然就怔住了,胸腔横斜而下的剑伤还在疼痛难抑,她的身子剧烈地四下摇晃,正在马上奔驰。

她抬手挡在眼前,迎着日光抬头望向将她抱在怀中的那人,他丑得令她乍然恐慌,却又莫名安下心来。一言不发躺在他臂弯之中,实是痛得再没力气,冷汗涔涔闪着明晃的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