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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初扇只提了嘴角冷笑,心有准备,故作轻松道:“怎么出什么大事了么?”若笙果然不愿相告,只摆手道:“没有,你别多想。”随后便逐道:“你先走吧,我们改日再聊可好?”初扇自然也不蠢钝,故意问道:“咦,你有事要办么?”若笙心下无主,岂有心思分辨她话中曲意,下意识道:“哪有甚么事。”初扇在纱幔下的冷笑,她自然瞧不见,也无心思去瞧,只听初扇低低“哦”了一声,便先行离去。
若是若笙如往日那般冷静沉寂,或许能发现有何不妥,此时她却已不能思考,满脑子都是凤凰质问的口吻与模样,她猜想她会问些什么?问她为何不告诉她幽梦的事?问她为何不告诉她,她和长垣要一同去苗疆?诸如之类。
这本是无谓的问题,若换做旁人,随口一答,或以谎言搪塞即可,可若笙却心中有鬼,尤其不敢对凤凰应以搪塞。她一直认为自己足够勇敢,不顾他人所想,敢大胆地向长垣表露心迹,那是别的女子没有的气度与胆识。可她却惟独不敢对凤凰说。她心有万千芥蒂,更怕面对心中的答案。凤凰与他,她根本就不愿面对。
赋雅让若笙在洞口候着。若笙立在回廊处,连坐下等待都已忘记,只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长垣出来。长垣还是那样的入坠青墨的幽蓝与沉静,只是,与多年前相比,又多了些别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或许她知道,又或许她也只是猜测。
若笙将初扇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他听,却不敢说出心中所想,其实,她也不是不敢,她只是叹息着,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又何苦自讨苦果?
长垣却不似她般别有所思,只称知道了,便让她离去。若笙哪肯轻易离去,固执道:“你就没有想法么?”长垣奇道:“有什么想法,我本就没打算瞒任何人。”他说的是实话,却也是有意无意旁敲侧击着告诉若笙,不该有的别思,还请放下。若笙垂首咬唇道:“我们明日启程去苗疆吧。”
长垣一直以为凤凰因任务有所耽搁,想着多待几日便能等到她回来,自然不愿,道:“独孤嫣都找不到,去那作甚?”再加上还没有办法对付卓氏兄妹,若是意外中了蛊毒,岂不是得不偿失?若笙想的却是趁着凤凰还没回来,离这儿越远越好,却压根儿没想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能躲一世吗?她道 :“难道要等到幽梦回来,等到她想到办法进灵犀洞吗?又或者,让她发现我们在调查她?然后对我们下手吗?”长垣好笑道:“我们连她想做什么都不知道。”若笙接道:“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吗?”她振振有辞,倒显得是长垣不对,她挺直了腰杆似是在教训他一样,其实,心下最无底的却是她。
这些话均是若笙随口一说的借口,却又正中关键。长垣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二人均有私心,一个盼着离去,一个不愿离去,所以才这番争执不下。他看着若笙的义正言辞,忽然就歉疚起来,若笙的一番情谊他已辜负,岂能再因儿女情长而耽误门中大事?若笙说得不错,未知才凶险,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既然如此,“好,我们明日启程。”他这话一说出来,若笙忽地眼前一热,霎时就要哭出来。她将眼泪吞回肚中,强笑道:“那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她这笑中尽是酸楚,看着自己朝自己厌恶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改变,却无法阻止。她面对着自己,面对着眼前的人,面对着所有将要面对的,充满了无奈。
次日,两人便启程再次前往苗疆。
这一路上若笙都在不住回头张望。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可笑时,她自己都不住轻嘲,却又偏偏忍不住。她每夜都梦见凤凰的质问,在她的耳际不住萦绕,还有长垣的冷若冰霜,梦魇般朝她覆盖席卷而来。
她不能将心中所想告诉任何人,这样的怪异举动,将她的慌乱展现得毫发毕现。
遇情则乱,乱则愈结,一发不可收,剪不断,理还乱。
长垣与她并肩骑马,头两次也好奇地跟着她回过头去,再后来便已习以为常,既不问,也不随。只是,“照这样下去,一个月都到不了苗疆。”
若笙这才回过神来,干笑两声,手中加大力道抽着马鞭。马儿吃痛,加快步伐向前奔跑着。若笙的心思却又很快地转走,不知不觉又已忘了骑马一事。她停了手怔怔牵着缰绳。马儿自然也就慢了下来,沿着道路缓缓踱着。
长垣停在不远处等候,见她近日愈发神情恍惚,初时还道她是夜间睡得不好,现下看来显然不是。她似是心有介怀。他隐有预感,与自己有关,也隐有预感,知道她心中所想,实是不忍相问。见她近了,眼神空洞,脸色苍白,终极还是开口:“你近日到底怎么了?”
若笙回过神来,听清了他的话,眼中又是一股热流。她忙别过头去,将眼泪收了回去,正欲摆手作答,便闻前方隐约有打斗声,心中一喜,正好转移话题道:“怎么了?”这时长垣也听见了,两人噤声安静下来,声声入耳,听得愈发清晰。
若笙顿时由喜转忧,脸色煞白,握紧了手中缰绳。长垣二话不说纵马向前奔去,余下若笙呆呆杵在原地,在这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连树木都站不住的时刻,她竟感受到一阵阵的寒意,无穷无尽蔓延开来,撕咬侵蚀着她。
果然是她。若笙赶到跟前时,打斗已经毕了,长垣正站在乌鸦身边,与他不住交谈。一旁是两个身受重伤的少女,其中一个吐血不止,凤凰蹲在她身畔,一手抚她的背,一手拿着手帕替她擦拭嘴角的血渍。
若笙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日光花白,要射进她的瞳孔深处,一种从未有过的独孤感燃烧着自她胸膛贯穿而过,她无以抵挡,苦痛难忍,登时中箭倒地。
闻有动静,凤凰一抬头便正好瞧见若笙跌落下马,惊叫一声,忙扔下手帕纵身一跃上前去。却还是晚了一步,若笙直直栽倒在地,额角被磨破,渗出浅血。乌鸦与长垣连忙赶到她身畔去,凤凰将她抱在怀里,搂得紧紧地,见长垣躬身探她脉搏,不住着急道:“怎么了怎么了?”长垣拍她的肩头,温声道:“没事,中暑而已。”凤凰下意识抬头,随即被日光照射得眼泪直流,忙垂头道:“这天气哪能中暑?定是受伤了,你再看看。”长垣从她手中接过若笙,一面说着:“我一路都与她在一起,受伤了的话我怎能不知?你莫要瞎担心。”将若笙扶上马背,两人同乘一匹,向乌鸦努嘴道:“那匹就交给你了。”乌鸦应声,转目望向陆灵芝与陆之暄。
他们自赶路以来,她二人就从未停止过逃走的念头,这已经是第三次。乌鸦与凤凰一路自客栈追到此处,已是见惯不怪的乌鸦懒得再与她们动手,正好给凤凰一个练功的机会,便独自立在一旁观战,见凤凰落了下风时,便插嘴指导两句。
她们斗了许久,忽地就闻见匆匆马蹄由远而近,长垣从老远便瞧见是凤凰,还道是陆氏二人合攻凤凰,眼看她就要落败,急忙跃身下马,施展轻功即时到了凤凰身畔,对着陆灵芝与陆之暄一人一掌,均是正中后心。
陆灵芝武功较弱,自然伤得重些,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凤凰有机会能得乌鸦指导,自然是十分乐意,正斗到酣处,但见一人影飘忽而至,陆氏二人随即倒地。她大惊之余正欲破口大骂,竟发现来人是长垣,瞪大眼睛,“咦”了一声,忙冲上前去,不可置信地捏着他的衣袖说不出话来。
两人均是见到朝思暮想之人,顿时语塞,只怔怔对视。
乌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适时干咳两声。二人这才正色,长垣回身走近乌鸦跟前,奇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乌鸦好笑道:“这话当是我问你。”长垣环顾四周,悠悠道:“应当找个地方细谈是不是?”乌鸦明了,道:“再痛饮三杯?”两人相视一笑,往日在与镜门中,虽不能时常相聚,却也从未有过数月不见,像今日这般在与镜门之外的地方相见,更是头一回,均觉兴奋不已。
这厢凤凰才刚将陆灵芝扶起,她便又一口血吐了出来,凤凰心中是又惊又骇,生怕她重伤不治,忙抬手替她封住穴道,取出手帕替她擦拭嘴角。
陆灵芝二人对付一个乌鸦就已觉费劲,此时再加个长垣,根本就无力反抗,见乌鸦回头,忙颔首道:“我们不会逃的。”凤凰跑近跟前将她扶起,低声道:“自己能骑马么?”陆灵芝点头。再看陆之暄,她也示意无碍,两人心中都明白得紧,刚才所中一掌之功力深厚,且毫不留情,若不是陆家拳法较寻常武功为特殊,内功心法有异,此刻哪还有命在?这个蓝衣人下手这般不留情面,她二人不过是想逃跑,若是因逃跑而丢了性命,反而是得不偿失,这笔帐怎么都不会划算。
第 22 章
众人一齐翻身上马,往最近城镇赶去。幸而路程不远,不多时便已赶到。凤凰与乌鸦一行早先便已到此寻了客栈投宿,后因陆氏二人逃跑,不得已才又往来路追去,这才碰到了长垣若笙二人。
再回到初时投宿的客栈,乌鸦与长垣住一房,凤凰与若笙住一房,陆氏姐妹住一房。
刚将若笙放下,长垣便独自上街抓药,剩余人均留在客栈。陆灵芝伤势较重,在房中养伤,陆之暄在侧照顾。凤凰与乌鸦一同照顾若笙。
说是一同照顾,实则是乌鸦在一旁坐着,手捧土陶茶杯悠悠啜茗,瞧着凤凰忙上忙下。手中虽不是何等名贵茶叶,却因有了比对,使他瞧上去甚是闲适。
凤凰用凉水浸湿了手巾,不停地替若笙擦拭着脸颊及手掌,不停更换着额上的手巾。
待到若笙脸色不再潮红,体温也稍凉,这才得以休憩。
她毫不客气地一脚蹬向椅子,看也不看乌鸦一眼,连续灌了好几杯茶。她虽不明说,乌鸦却也知她是在无声的斥责,好笑道:“你怎么这般小家子气?至于么?”凤凰白她一眼,口气极冲道:“不至于。”接着闷哼一声。乌鸦愈发觉得好笑,他站起身来走近床边,伸手就要掀若笙身上的被子。
凤凰急忙冲过来握住他的手,阻止道:“你做什么?”乌鸦故作不解道:“我替你照顾她,你去休息呀。”凤凰见他虽是装出来的模样,却装得像极,像足了个不懂事的孩子。从未见过眼神这般清澈的他,再配上他那张丑恶的脸孔,实是不谐,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松了手道:“好啊,麻烦你了。”她心想,既然你跟我开玩笑,那我就陪你玩,看你能玩到几时。
乌鸦二话不说抬手便将若笙的被子掀了起来,凤凰顿时大惊失色,没料得他竟来真的 ,忙道:“别别别。”伸手将被子按下,服输道:“我说笑的,我说笑的。”
乌鸦这才住了手,一副得意的胜利者模样,转身回去坐下。
凤凰跟过来,嗔怪道:“你明知我是说笑,居然还不停手。若笙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以后要怎么见人?”乌鸦无谓一笑,淡淡道:“与我何干?”凤凰怒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乌鸦故作称奇道:“你知道这句话?我还当你不知道呢。”
凤凰顿时一个“你”字卡在那里,心下理亏,闷哼一声不再作声。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各自捧着手中茶盏,偶尔垂首含上一口。还是初夏,窗外便已有落叶盘旋摇落,不知自何方而至,鸟鸣喈喈,尽显欢愉。
茶水的温热逐渐褪去。
若是寻常人这样不动声色地相对而坐,只怕不消片刻就要坐不住,且气氛尴尬。可他二人却始终不觉,许是这样相处惯了,反而习以为常。乌鸦素来话少,凤凰跟着也不觉变得沉默许多,与他对坐,但觉时光如水,淙淙而过,温雅平淡。凝神思考,亦能别有感悟。
但这一次,乌鸦却忽然打破了沉默。他开口道:“见到长垣,你可开心?”他的声音是说不出来的随意和冷淡。凤凰微怔,脑中刚才想的正是长垣。仿佛被看破了心思一般,她脸一红,扭捏道:“你说什么?”乌鸦已然明了,随即轻笑一声。这一声只笑得凤凰浑身发毛,嗫嚅道:“你,你到底什么意思?”乌鸦自然不是傻子,与凤凰相识四年,又与长垣一同长大,他二人的心思只怕他是看得最通透,且比他们自己看清得还要早的。
长垣忽地就站在了门口,冲二人低声打过招呼。凤凰见他忽然而至,脸红得更厉害了,生怕他听见了什么。他手中端着碗已经熬好的药,一面对凤凰道:“扶她起来。”凤凰下意识地望向乌鸦,但见他面色如常,似是从未问过刚才那句话一般。
她应声去将若笙扶起,长垣坐在床沿,一口一口将药喂给她。
凤凰怔怔看着他,还是那样熟悉的眉眼,跟她日思夜想的一模一样。他身上有一股特有的书卷气息,是与镜门其它人没有的,即使是一般秀才,也是没有的。
她跟在他身边多年,知他闲来无事便喜捧书阅读,诗词歌赋,出口成章。
其实她都明白,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却寂寥地高高在上,只有在看书时,那才是属于他的时光,他整个人都溶化在了书里。若不是真心读书的人,是不会有那样的气息的。
比如她自己。
这三年来,他一直在教她念书写字,她却学不到他的半点皮毛。
这夜,凤凰失眠了。她躺在若笙身畔,一声一声数着若笙均匀的呼吸,侧身看她。这是她离开红衣以来,她们二人第一次同床而卧。轻幔香雾均化为遥隔,荏苒烛光中,往事袅成烟。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若笙美,美得令人窒息。论姿色,她与邵容容相差甚远,邵容容的美,惊为天人,然再美,却仍令人感受到她就是红尘中翩翩而立一佳人兮。若笙却似有月色朦胧自阑珊透过,轻薄揽于周身,她混若仙人,不食人间烟火,清透似欲飘摇而去。
凤凰坐起身来,下意识往自己脸上摸去。如果自己是他,会选择谁呢?
她未着外衣,只披了件轻薄披风,蹑手蹑脚地出门去。这毕竟是小镇,客栈不比苏扬两州,有庭院落英,丝竹管弦,流觞曲水。这儿有的不过就是陈桌旧椅,土陶茶具,煤油暗盏。
凤凰并未点灯,独自一人坐在厅中。
夜有虫鸣,萦唤不绝。
凤凰趴在桌上,就像在数若笙的呼吸一样,一声,两声,就这样数下去。
她说不清为何,为何她会来这里,为何脑子一片浑浊,说不清道不明此时此刻的别样情愁,说不清心中隐约所预。只是,她就这样坐在这里了,且头脑模糊,思绪难言。只是下意识地一声声数着。虫鸣快得她几乎根不上,只能在心头默念。
也不知数了多少下了,只是总有错数,她也不顾,便将错就错一直数下去。
忽闻楼上一声细碎的响动,她心头一震,缓缓抬头。长垣举着一支红烛,缓步迈下台阶。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泛着夕阳的柔和。
凤凰站起身来,心中不住雀跃,几乎就要呐喊出声。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她就知道,就知道。她从发现自己失眠的那一刻开始,就隐有预感,此番失眠,不为其它,就是为了遇见他。就连上天都冥冥有所注定。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此时此刻终于有所答案。不就是等待?她就是为了等待他而来。
她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似是烛光将她的声音溶化了一般,这声音似乎在告诉长垣,她等待已久。
他报以微笑:“嗯,我来了。”
长垣在桌面上滴了蜡,将蜡烛支起来。凤凰不敢看他,便支着脑袋,直直望着红烛滴蜡,似在泣血。长垣道:“我睡不着,听见有人出来,就猜是你。”凤凰羞戚地说不出话来,心中想着,我该不该告诉他,这是一场预谋呢?她又一面自圆其说着,这才不是预谋,我也不过是猜测。
长垣见她不答也不恼,看着烛光掩映下的她,忆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夜,他们相对相望,她就在烛旁,似有黄纱微笼,美不胜收。她定不知道那时的自己,也就是此时的自己,有多美。
凤凰忽地“咦”了一声,奇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和若笙会在这里?”长垣道:“你问的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和若笙在一起?还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凤凰的心思被说破,顿时脸涨得通红,烛火在旁,她顿觉闷热,又怕他看到她的模样,忙直了身子,离红烛远了些。
此时,二人心意均已明了,各自亦有所感。
长垣道:“我都告诉你,你要听吗?”凤凰的脑袋晕晕乎乎,只下意识地不住点头。
长垣当下便将幽梦之事,苗疆之行毫无保留一一道来。凤凰听得愈发头晕,没有丝毫头绪,好不容易等到他说完,随即摇头问道:“什么意思?幽梦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底叫什么?独孤嫣还是独孤暄?”长垣蹙眉道:“我说的不清楚吗?你还不明白?”他不知该不该说她蠢钝。
凤凰道:“不是的,陆灵芝说过,幽梦才是独孤家的大小姐独孤嫣。可你却说,幽梦叫独孤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垣浑身一震,道:“陆灵芝还和你说什么了?”本来,他是打算用过晚膳再细问乌鸦,岂料乌鸦却连晚膳都未用,声称不适,便沉睡了过去。
凤凰回想片刻,道:“她只说幽梦是独孤嫣,擅长巫蛊之术。至于你说的这些,她只字未提。”长垣心道,果然有鬼。“乌鸦告诉你什么了没有?”他问道。凤凰摇头:“他只叫我别多问,到时候找到幽梦自有分晓。她们两人各执一词,我现在已经糊涂啦。”长垣暗道,这个乌鸦,到底在搞什么?他道:“你怎么想?你相信谁?”凤凰仍是摇头:“我不知道,你信谁?你信谁我便信谁。”她最后这句说得异常小声,长垣却仍是听见了,心中不禁微颤。
他道:“如此说来,真正的独孤嫣应当正值桃李,你瞧他们二人哪个像一些?”凤凰将陆之暄与幽梦一一比对过了,两人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与二十岁相差乃大,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摇头道:“都不像。”长垣点头,沉吟片刻,后道:“不过,有一点总是不会错的,他们二人至少有一人是假的。”凤凰奇道:“至少?”长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们之中或许有真的独孤嫣,又或许,真的独孤嫣另有其人。”顿了顿,“不过,若是另有其人,那就与我们无关了。”
凤凰又好气又好笑,不住道:“那陆灵芝岂不是哄了我许久?在她眼里,我定似傻瓜一般,被她耍得团团转。”长垣也觉好笑,感叹自己竟收了这么个傻门徒,打趣道:“那你把她带下来,打她一顿消消气。”凤凰白他一眼道:“她这一路被我们打得还少吗?今儿最是,你竟把人家打得吐血,一点儿也不会怜香惜玉。”长垣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抢白,道:“我还不是为了……”剩下这个“你”字还未出口,便已咽了回去。
凤凰却傻乎乎地追问着:“为了什么?”她心中自然已有答案,只是固执地想听他说出来,她能想象得到他说出来时,她的羞戚,她的垂首,她的喃喃,可她却忍不住翘首期盼。
长垣也都明白。他抬手覆上她的手背,低叹一声道:“你真要我说?”他手掌的温热不住自她的手背蔓延开来,她的心突兀地漏了一拍,却又马上恢复如常,那漏掉的一拍拾不回来,她却不住地渴望着这种遗漏心跳的错觉。她小声道:“不用了。”也不将手抽回,一动不动,欲拒还迎,眉眼低垂。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即使是以前和苏洛一起,那样清浅单纯的情愫,也无法给她这样的触动。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沉寂的浓墨夜色,昏黄影绰的烛光,最好一直就这样下去。长垣不禁道:“等这次事情结束,我们就离开。”凤凰惊讶地抬头,双唇微启,怀疑着自己是否听错。他是在说离开吗?永远地离开,离开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吗?这是她一直期盼的啊。她颤抖道:“你是说?”他接道:“离开与镜门,退隐江湖,与世无争。”
她说不出话来。
他误解道:“怎么,你不愿意?”
她哽咽着,愿意,愿意,她在心中说了千万次。只是,真的会那么简单吗?凤凰的脑海忽然掠过了若笙的脸,她的哀婉戚戚,似乎还在悬挂。她一惊,下意识地收回手。
她离得烛光很远,看不清表情。长垣身子一僵,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他站起身道:“我明白了。”
凤凰微怔,反应过来,急忙跟着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臂,沙哑道:“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垣静默不语。凤凰握住他的手,坚定道:“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动摇的,我不想让自己后悔。等这次事情了结,我们就离开。”长垣仍是不答。凤凰急了,道:“我真的没有,你别误会……”
他忽地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即使刚才是他误解了他的意思,可那样的心痛却是不假的,他终于是意识到,他有多害怕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