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咬唇,望着孟杼轩再问了一句,“二公子,你要成亲了?”
他沉默不语,望着我眼神凝重。半晌,他点了点头。
我走近了一步问他,“是你提的亲?”
孟杼轩抿了抿唇,再点头,眼神闪烁。
游龙戏双喜
我望着孟杼轩,心中起伏,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我才涩涩地开口,“我不信。”
沈妩有些恼怒,“你凭什么不信!我和杼轩从小一块长大,杼轩心中的抱负你知道多少?!你又能助他什么?”
我后退了一步,孟杼轩要伸手拉我,却被沈妩挡在前头。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却看不透他心里,“你不是说你都知道么?”
他开口好像要说什么,但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我转身往门外走,心里空落落一片,双腿乏力,撑着走出芊蔚轩我便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有双手过来把我搀起来,在我耳边说,“忘了二哥罢。我带你出去找找乐子。”
我摇摇头。袁莫涵轻拍了拍我的背,“你莫要伤心。”然后就一把抓着我往外头走。“少爷,你这是要去哪?”他拉着我径自走到那戏班子的地方,把我按下,然后叮嘱我道,“今日里是豁出去了。少爷我算是舍命搏红颜一笑,你在这里看好了。”我讷讷地坐着盯着台上。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看到袁莫涵油头粉面地走了出来,他一甩水袖,唱了句,“广寒仙子,水月观音,我曾见过,未有如此妖态动人者。眉如新月,眼含秋波,窈窕娇娆,实乃美人矣。”他走上前去,对那花旦道,“美人唤何?”答曰,“乃歌舞名妓山牡丹也。”
幕帘一拉,再启。
袁莫涵换了身妆扮,一副绝样才子模样,后头跟着一行童。行童问道,“去往何处?”答曰,“天香苑一会牡丹美人也。”再见那花旦轻盈而至。他挑眉上前,倾身对那花旦道,“卿乃仙人落凡,我心动矣。”那花旦含情凝笑,百媚俱生,“君亦绝尘,奴愿许君。”袁莫涵轻笑,“牡丹乃花柳中人,我怕不妥。”那花旦掩面垂眸,“君若如此尘俗,奴心悔矣。”袁莫涵轻拂衣袖,“吾家中有妻,卿可甘身为妾?”那花旦轻轻偎倚,“君之愿也,奴无怨乎。”
台下掌声雷动,好一出《戏花魁》,我怔怔望着台上投足风流的袁莫涵,竟觉得颇有些孟杼轩的神采。袁莫涵换好衣裳,走到我面前,有些神气,“怎样,少爷这出戏唱得如何?”我呆呆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少爷你还有这能耐。少爷真是台上风流。”
袁莫涵脸竟有些微红,犹豫了半晌,然后似假半真道,“尹家有女,名唤千织。玲珑剔透,脱俗可人。善解人意,心思良善。那窈窕美人,凌波仙子,我曾见过,未有如此得我心者。今日得见,实乃荣矣。不知小姐可否随少爷我共饮几杯?”
看着袁莫涵羞红的脸,有些扭捏样,我不禁“扑哧”笑起来。袁莫涵跟着也开朗了不少,一把拉起我的手,“走,少爷请你喝酒!”
我不自在地把手抽出来,心中确觉得舒畅几分,点头道,“好!少爷你请我!”
杏花楼,众人皆对那啃着烧鸡的姑娘侧目。
我扯下来一鸡腿,然后撞了撞袁莫涵的酒杯以示碰杯,然后大口大口啃起来。杏花楼这烧鸡果真味道好,肥而不腻,入口即酥。倒了杯清酿,我仰头喝下去,这酒不比桂花酿,入口甘甜清冽,喝下去如同白水。我一口气灌了一大壶下去。再要提壶,被袁莫涵按住。他好似有些微醉,指尖摩挲着我的手,霍然一笑,“少爷陪你喝!”
我们俩觥筹交措间,不知不觉已经入夜。袁莫涵搀着我,摇摇晃晃地往孟府走。我已经晕头转向,跌跌撞撞,轻轻倚在一个人胸膛上,身子轻飘飘的,然后被人放平了躺在榻上。我迷离睁开眼,好似看到了孟杼轩,那人影恍恍惚惚又变成了袁少爷的脸,揉了揉眼,看到孟杼轩轻蹙眉有些心疼地望着我。身上有些烧烫,他拿了帕子在帮我擦拭,额上有些冰凉很是舒服。我自己扯开衣襟,捉住他的手放在锁骨上,觉得有些凉快,有些舒畅。
锁骨上的手掌逐渐有些撩热,不似先前那帕子那般冰凉。我索性自己捋了捋,把肩上的衣裳扯了下来。不久,好像听到跟前有粗重的呼吸声。那手掌挪到我的肩上,反复摩挲,腰上被人环紧。我迷迷糊糊哼了一句,“二公子…”唇上有些湿润,有团绵软在唇上游移,我舔到了一丝酒香,有人在轻啄我的唇角,清酿的清冽在我鼻息下游荡,唇上搔痒。我有些不耐,别开脸,扑腾了几下,推开身旁的人。之后,腰上一松,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叹了口气,然后呢喃道,“千织,你可是愿意嫁我?…”接着我被拉进一片温暖的柔软中,有人环腰抱着我,我隐隐听得到心跳声。
这天夜里,恍惚之中,有个墨衣公子,用竹扇挑起我的下巴,轻佻一笑,“吾家中有妻,卿可甘身为妾?”…
第二日早上醒来,我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衣衫凌乱不堪。脑袋混沌,昨日里的事情都记不甚清楚,只零落记得夜里的那个梦境。我兀自梳整了一番,从柜子里拿出那把孟杼轩送我的折扇,抚了抚那扇面,心中有些惆怅。
芊绵侵远径,枝上撷清露
芊枝,莫不是谐音的“千织”。我心中一暖,往事幕幕在我眼前闪过。失火那日见到的寥落仙人,桂花镇上给我戴簪子的风流公子,想起我和孟杼轩一同在芊蔚轩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昨日重现,就如同骨血般嵌在我心里。我顿时觉得好是不甘。拿起这扇子,往孟王爷书房里去。我急急走到那书房,有个家丁拦住我,“表小姐,王爷在和沈将军还有二公子谈事情。现在不要进去叨扰为好。”
我站在外头,朝里张望,偶尔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听到孟王爷说“成亲”,之后孟杼轩唤了一句“妩儿”。我心里头一急,怕他们今日里就把这亲事给彻底定下,于是往前推门而入,“扑通”跪下,一字一顿地说,“孟王爷,千织心仪二公子,千织愿嫁于二公子为妾!”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孟杼轩过来拉我起来,他有些紧张,握紧了我的手,“沈世伯,千织口不择言,刚刚全是那玩笑话。还请世伯不要当真。”
孟王爷也很是惊讶,他干咳两声,然后摆了摆手,“千织,你不要胡闹。先随杼轩出去吧。”
那沈将军盯着我,深深看了几眼,然后他笑道,“哈哈,王爷,既然表小姐心甘做妾,那何不送宇霖一个人情,成全了妩儿和杼轩。依宇霖看,不如这两桩婚事一块办了,娥皇女英兼而有之嘛!”
于是,喜从天降。定于一个月后,孟二公子双喜临门,迎娶二位小姐进门。
一时间满城风雨。整个清洲都在传,孟府的表小姐如何如何悍妇模样,冲到孟王爷跟前呼天抢地要嫁给孟二公子;也有的说那尹姑娘先是勾搭了袁少爷,有天夜里还看见这两人大街上拉拉扯扯,怕是袁少爷还是心好那位孟府美人,那尹姑娘就换了个主;更没谱的是说那尹姑娘早在摆圆子摊的时候就和孟二公子有染,后来还背地里生了个孩子,这才被孟二公子接入了府,母凭子贵,总算讨到了个小老婆的名份。
走在街上,不少人对我指指点点,有些妇人站在街边看好戏。于是“尹家姑娘”这四个字,在清洲就成了“狐媚偷人”的代名词。比方说有位大婶将她那逛勾栏的相公轰出门,一边扔鞋子一边骂,“你就是被那个尹家姑娘给勾走了魂!一辈子别想再进我家门了。”
被误会不要紧,想我尹千织当年摆摊卖圆子的时候,从未想过我竟是这般走运捞着一位长得如此狐媚的相公。这清洲百姓定是接受不了。但我对清洲坊间其他姓尹的姑娘们心中委实是愧疚不已。
我如今待字闺中,每日趴在窗台上看着对面孟杼轩的屋子,很有做小娘子的激动。那日里我主动求亲之后,孟杼轩将我拉出门外,很是无奈地问我,“你不能等等么?”我定定地瞧着他,“二公子,我中意你。那你呢?”他看着我有些好笑,凑近来,竟是在我耳垂上轻舔了舔,我顿时觉得挠心肝的痒痒,接着他附在我耳边,“你说呢?”
这日里,二夫人唤我去北苑一聚。还是在那杨柳树下,二夫人在煮茶。淡若幽谷兰花,便是形容二夫人这般的怡淡美人儿吧。她帮我沏了杯茶,递过来,含笑道,“你要和杼轩成亲了?”
我不自在地点点头,“嗯”。低头喝茶。
一片柳叶飘飘然落在茶碗里,浮荡在碧色的茶水上,很是悠然自得。二夫人从旁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头有好些首饰。她指着一枝雕花玉簪,“这枝喜欢吗?”我眼睛扫到那玉簪旁边有一对翡翠耳坠子,觉得很是眼熟,我指了指那坠子,“二夫人,这坠子能让千织看看吗?”
二夫人似有些吃惊,她手指划过那坠子,若有所思。半晌,她将那坠子递过来给我,“你喜欢这对坠子?”
我接过坠子,更觉得熟悉。仔细想了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坠子和我娘当年给我看的那对坠子好生相像。我摸了摸,然后喃喃说道,“二夫人,我娘好似有对和这一样的坠子。”
“扑通”一声,二夫人手中的茶碗碎在地上。她目光扫过来,“你娘?初之?你是说初之有这对坠子?”
“不是,二夫人。千织本是寄养在其他人家,养我的娘也有对和这差不多的坠子。”
二夫人一惊,“你娘可是姓王?”
我点点头,“我娘是做小食生意的。二夫人认得我娘?”
二夫人伸手去拾那碎片,却见她的手有些颤抖。我赶紧放了手中的坠子,蹲下身帮她拾那碎片,“二夫人,你要歇息一会儿么?”
二夫人起身,好似很是激动,接着她垂眸,手指了指门口,“你先回去吧,改日我们再谈。”
妾作菟丝花
元昭二十年,四月初四,宜嫁娶、出火、修造、入宅、动土、破土、移柩、安葬、启钻、除服、成服;忌求嗣、安床、伐木、祈福、纳畜。
于是,四月初四便是我尹千织嫁人的好日子。“四月初四”,听上去委实不是什么吉祥日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孟二公子命里犯冲,元昭二十年,从四月初四一直到十月初七,翻遍了黄历也找不到一个宜嫁娶的日子。
那日里孟王爷也颇为头疼,索性说,“那到了十月初七再成亲吧!”
只听得“不可!”,孟杼轩、沈妩还有我,三个人齐齐站出来,我们仨个面面相觑,我和沈妩大眼瞪小眼了半日。孟杼轩终于迈步上前,说道,“爹,杼轩觉得成亲一事宜早不宜晚。且沈世伯五月便要领兵去江洲,不知何时当归。杼轩以为四月初四成亲并无不妥。”
我也不知道孟杼轩心急的到底是娶沈妩还是我,但眼看着成亲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我心里也是越来越踏实。等到成亲那日,拜了高堂,入了洞房,煮熟的鸭子就飞不走了。
我正欲出门去看看我的未来相公,刚打开门抬头看到一位中年嬷嬷站在我屋前。这位嬷嬷穿戴还算贵气,一副棺材脸,神情严肃,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摇了摇头,看那眼神里很是失望。
“嬷嬷,你有事找我?”
“表小姐,我是孟府里的李嬷嬷,也是二公子的奶娘。一手把二公子带大的。我今日来——”她拉长了语气顿了顿,眼角余光扫了扫我,“是来教教表小姐一些行房之礼。”
接着,她没管我,直接走到屋里坐下,“表小姐,我听说你娘去世得早,有些闺房之事表小姐还不甚清楚。今日里我跟表小姐讲讲,免得下月里成亲的时候,让二公子看了笑话。”
我于是端坐着摆出小媳妇的样子,“那李嬷嬷要教我什么?”
李嬷嬷面无表情,递了本书过来,“这本书,表小姐可先看看。若有不懂的地方,表小姐尽可问我。我希望表小姐谨遵教导,守妇道,敬夫君。这俗话说,‘未嫁从父,嫁出从夫,夫死从子’。表小姐如今也要嫁人为妇,便要敬二公子同父,为二公子传宗接代是为头等事。表小姐主动提亲,此行实在有辱清誉,还望表小姐以后自重。”
那李嬷嬷轻声冷哼了一句,“二夫人当年就名节不保,这才受了冷落。表小姐,还望你留心自己的本分,别和袁少爷走得太近,嗯?”
我接过那书,埋头聆听教诲。李嬷嬷目光斜上看着墙板,棺材脸依旧,“沈小姐是大家闺秀,也不便与表小姐多做计较。但表小姐以后的一举一动还请三思后行。孟府,还有二公子在清洲都享有声望…”
之后李嬷嬷在我屋里训了半时辰,我盯着那书皮上的“房事秘经”看了半个时辰。末了,李嬷嬷吐了句话,“这书你好好看着,女人家,传宗接代才是重中之重。”然后,扬扬头,走了。
我揣着那《房事秘经》,私以为李嬷嬷说得极是,若是我能给孟杼轩生个儿子,那我此生足矣。但转念想到有俗话说,儿随娘,女随爹。若是个儿子长成我这副模样,岂不是白白糟蹋了我相公那副好皮囊。
我翻开那《房事秘经》,里头画着或坐或躺的小人。我一眼不眨地瞅着这些小人画,也没瞅出来如何能生个娃娃。秀嫂当年生小头的时候,我和我娘去给她送吃送喝,在屋外就听到她在里头嚎啕大哭,那哭声真真是撕心裂肺,秀嫂一边哭一边顺便把她那跛脚相公的祖宗拜祭了一遍。她那跛脚相公在外头一边抹汗,一边妇唱夫随。
秀嫂骂一句,“大头,你这个没良心的!”大头就回一句,“对,我是没良心!”秀嫂再骂,“哎哟,你这个窝囊鬼,有种你来帮老娘生!”大头闷着头,“下次我来生!”秀嫂继续,“你别想让老娘我再给你生娃,你找别人生去!疼死我了!呜呜…”这个时候大头昏了头,立马接了一句,“我再也不让你生孩子了,下次找别人生!”秀嫂一听这话急火攻心,“哎哟喂,大头你这个不要脸的,你儿子头这么大,这怎么出的来!”
秀嫂这一急,就把小头给生出来了。但小头那脑袋被挤得不行,比他爹整整小了一圈。于是他那跛脚的爹给他取了名唤小头。秀嫂那次生孩子,也确是让我心有余悸,但在这之后,秀嫂又给她相公添了二虎和二福。每当她带着仨小子串门的时候,秀嫂就相当神气,她给大头添了仨个白胖儿子,这无疑是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壮举了。
思来想去,我决定拿着这书往孟杼轩房里走。走过院子,春暖花开,土灰回到芊蔚轩之后许是找到了同类,每日里都来这小池子里和那老龟做伴、游湖、嬉戏,与这老龟一起让人颇有一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慨。此时此刻,土灰便是十分雀跃地驮着那老龟在小池子里玩耍,溅起好些水花。我心情愈发愉快,走到孟杼轩门外,刚要敲门。
里头传来袁莫涵的质问声,“二哥,你实话和我说,你是真心要娶她么?”
没有应答声。
袁莫涵稍缓了缓,声音压低了些,“二哥,去年我救千织那日里,我看到有人影从府前闪过,跟着过去,就看到千织屋里着火了。我此后派人查了很久也是没有音信。二哥,可是知道是不是府里有人要害她?”
我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惊慌,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那门开了,孟杼轩看到我,一把拉住我,有些紧张,“怎么了?”他扶我进屋里。
袁莫涵拾起那书,脸“唰”地红了,他把那书放在桌上,意味不明地看着我。我好似在他眼里触到一丝伤痛。周围空气凝滞,我莫明地有些愧疚,听到孟杼轩说,“莫涵,你先回去。你放心,千织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定不会让她受伤害。”他语气笃定,握着我的手紧了些。
袁莫涵眼神有些柔和,他轻喃了句,“希望二哥你不要食言。”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走远。孟杼轩把我轻拢在怀里,额头抵住我的额头,看着我,“我会护着你的。相信我,嗯?”
他眸中一片温柔,让我心中好生安稳。我一时怔忡,点点头,回抱他,“我信你。”孟杼轩从桌上拿来那书,翻了翻,然后饶有趣味地问道,“你这是怎的?”
“二公子,李嬷嬷说这是生娃娃的的秘方,我看不甚明白。和你一起探讨一番。”
孟杼轩眸带笑意,放下那书,在我耳边说,“你要生娃娃,何必要看那书?为夫教你便好。”然后他手一用力,打横抱起我,只看屋顶一转,我便被放在床上。我觉得情况不妙,挣扎着要起来,“二公子,我们还没洞房!”孟杼轩伸手将我按在床上,然后附在我耳边说,“洞房那一次,不够生娃娃。”我瞪着眼睛,看着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杼轩!你在屋里么?”沈妩在外头敲着门。
听得耳边有一声叹气,然后孟杼轩起身。拉开门然后走了出去,“妩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你看,这是我爹刚送过来的信。杼轩,我们到屋里谈谈。”接着那门推开,我此时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沈妩惊愕万分地看着我,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瞪着我,一言不发。孟杼杼攥着那信神情有些焦急,“千织,你先回屋吧。”
“呀!”我听到沈妩喊了一声,孟杼轩转过身去扶她,“妩儿,你怎么了?”
“没事,刚刚撞到桌脚。”沈妩那脸色有些发白,我看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房事秘经》。接着她向孟杼轩笑了笑,“杼轩,不要担心。”
我觉得自己在这屋里呆着徒增尴尬,走出去。这天我在芊蔚轩里溜着土灰转来转去,却是没见到沈妩从孟杼轩屋里出来。夜幕降临,那池子里的老龟已经沉下去了。土灰也在池子旁边找了一处蜷在一团睡下去了。但他屋里一直有摇曳烛光,窗户纸上映出二人的影子,好似在交头低语。这整个晚上,沈妩也没有从他屋里出来…
离成亲的日子越近,整个孟府也喜气洋洋。丫环家丁们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画荷这日里拉着我去那清洲的裁缝铺子里订嫁衣。临出门,袁莫涵过来找我,他深深看了我很久,好像有些忧愁,我走上前去对他笑笑,“少爷,怎么了?舍不得千织嫁人么?”
他嘴角带过一丝苦笑,“是啊,舍不得。再是吃不到你的圆子了。”
我拍着胸脯对他说,“什么时候少爷你想吃圆子了,和我说,我任劳任怨给你做!”
袁莫涵朝我走近了一步,“千织,做妾也要嫁给二哥么?”
我用力点点头。袁莫涵好似轻叹了口气,“今日里少爷来,是想送你件嫁妆。”他轻轻蹙眉望着我,愣神半晌,接着粲然一笑,“你知道少爷是开钱庄的吧。今日里少爷出钱请这清洲最好的裁缝帮你做嫁衣!怎么着也跟过少爷我,不能让你比那沈妩差!”
我甚是开心,“多谢少爷!”
袁莫涵抚了抚我的头发,接着他从怀里拿出来一根簪子。正是之前在桂花镇他送给我的,我有些纳闷,“少爷,这簪子不是在三小姐那么?”
袁莫涵手放在我嘴前,“嘘”了一声,接着他轻轻拢了拢我的头发,将那簪子插上去,喃喃道,“要是当初是我帮你戴上这簪子该多好。”…
洞房花烛明(一)
袁莫涵看着我,嘴角带过一丝落魄的浅笑,喃喃道,“要是当初是我帮你戴上这簪子该多好…”
“千织,这簪子也算是嫁妆,不要摘下来可好?”
我抬头,看着袁莫涵,心中盛满暖意,“嗯,少爷,我一直戴着它。”
画荷拉着我往“天衣纺”走,还不时地叨叨几句,“我听说沈小姐的嫁衣那是堰城最有名的‘鸾纺’里头的大掌柜秋云绣娘帮她绣的,绣了三个多月呢!”
我心中一提,三个多月前,我还和孟杼轩在沈府,难道那个时候他已经提亲了么?思到这,心中有些苦楚。自打上次我拿着《房事秘经》去见他之后,这十余日过去了,我能够见到他的次数寥寥无几,且每每想去找他,便能看见沈妩在他屋里。经常到了夜里那屋中还有烛光闪烁,有时还能看到沈妩出来端一些茶点进去。他们,莫不是在研习生娃娃?
“表小姐,我们到了。”
我抬头,看到一块牌匾,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天衣纺”。迈进去看到些色彩斑斓的布匹整齐地码在柜上,绫罗绸缎尽有。旁边码着一个个锦盒,凑过去一看,那些盒子里都是些珠花、刺绣、玉佩、彩绦、络穗、蔽膝和绶佩。这些配饰个个精巧细致、剔透繁复,让我有些目不暇接。
天衣纺的方绣娘含笑看着我,“尹小姐,袁少爷此前吩咐过我。绣娘这里有那嫁衣的式样图,小姐看看可是中意?”她打开一轴画卷,那画卷里有一女子,梳着行云髻,上头斜插着一只翡翠簪子,着一身广袖束腰红色嫁衣,上细细绣着些鸾凤和流云,披肩垂下细细的金黄流苏,袖口和襟口用金线隐隐织着些织花,缀着玉珠。画中人娇媚可人,眉眼弯弯,好似吟笑,脉脉含情。仔细看那画中的女子,竟发现眉眼间与我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