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军走过去,拿出手绢擦干净框框的玻璃,一扇,一扇仔细看。这是万林堆锦。原名“堆花儿”,是一种以丝绸为面料的手工工艺画,这是万林独有的东西,最早的时代可以追溯到唐朝。万林有这东西,是因为这里的丝绸过去是御用供绸。堆锦以丝绸锦缎为原料,拼贴成人物花鸟、奇珍异兽。因其精湛的工艺和浮雕般的效果也被人们称为“立体国画”,距今已有千余年历史。看看这些,有大幅的《牡丹图》,《红楼十二金钗》《四季春》《贺寿图》,成堆小幅的摆件《五十六民族娃》,《红小兵》《领导人头像》。
“多少年没见到它们了,咱厂子以前的老工人,那手艺就不是一般的巧,你看看,这都几十年了,这色就跟新的一样,橘子我跟你说,再过几百年,它们还是这色!哎!这手艺现在没了呢。老工人一茬一茬的去了,现在的姑娘,手艺差得远呢。你看这红楼,这还是建国初的…还有这西厢…破四旧那会,这个压在仓库下,没给烧了,我记得这框子还是我爸爸雕的呢。你看他们现在做的框子,那就是四个边上个油漆,那是啥啊…这都是水磨的功夫活,没了啊,没了呀。”李科长建国起就在厂子上班,没人比他更懂得这些东西的来历了。
“好是好。可是,现在谁买这个啊?几次订货会,一个都卖不了,这都是最好的样品了,你看这牡丹图,我记得她们(职工)花了两月才做好呢。现在啊,咱厂子就卖点绸缎盒子。”高橘子叹息了几句。
“妈,咱都要了,好不好?”赵学军那副都舍不得丢了,这些东西最后就是被当成垃圾遗失了。堆锦这东西的原料是本地的丝绸,可是丝织厂再过几年也会破产的。堆锦即便是再有,也不是万林绸子做的了。
高橘子呆了一下,坚决不同意:“军军啊,这些东西,玩一个就成,不是妈妈不给买,你还是学生,你干爹尽教你没用的!”
赵学军从怀里拿出一叠钱,厚厚一叠,足足有几百块:“妈,就是干爹叫买的,我哪有钱买啊,我就要那副大牡丹。”
李科长与高橘子有些吓到,相互看了一眼后,高橘子就毛了: “我说你干爹怎么回事,叫小孩装这么多钱!我得回去说他,有钱娶媳妇成家,可不能这么糟蹋,他把钱给我儿子啥意思。这万一给劫道了,出事咋办?我知道他老常有钱…这老东西,给他介绍对象都不要,你说你改霞姑姑人多好,他就是不要…改霞不就是不识字吗?他也不想他多大了。”
“你们说的老常,就是博物馆的常誉吧?”李科长问。
高橘子点点头,一脸愤恨。
“要是他,那就怪不得了,我听说他花了整二百,买了一堆别人不要的老家具。人现在都用时兴的,我老婆说,他家可有海外关系,说起这海外关系,以前这帽子可不小,谁沾上,谁倒霉。现在,谁家有海外关系,那可发死了,军军,他们说你干爹摘帽子,国家补偿了九万多是真的吗?!”李科长倒是一脸羡慕。
高橘子更加愤然了:“李科长,你是不知道呢。他每天尽搞些没用的,上星期军军被他连累,都差点被派出所关起来了。”
挖挖耳朵,赵学军一脸坦然,蹲在地上继续擦。上个星期三,他跟干爹,临晨三点去了飞机场家属院的女厕所。干爹给他望风,他进去拓片。飞机场那边修家属院修建厕所用的墙基,茅房蹲石是墓志石碑。他记得他刚拓了一半,就听见一声来自大婶呐喊:“抓流氓啊!”然后…就被扭送到派出所了。
要说干爹么,那叫个硬气,他拍着桌子跟人吵架了。什么我打了报告没人理,你们是逼着我进女厕所。什么你们只知道抗金英雄有岳飞,万林也有抗金八字军。你们不在乎,子孙在乎什么的…末了还砸了人家一个烟灰缸。博物馆长大早上被拖起来去派出所领人,赔情,最后飞机场的领导也给惊去了。就这样,干爹还不肯走,最后生讹了人家一块茅房蹲石,父子俩高高兴兴的雇了一辆骡子车拉了回去,擦洗了三天才洗干净那股子臭味。
高橘子一脸为难的看着李科长,李科长倒是挺痛快:“成,我去看下成本价,其实厂子上次交易会处理来着,处理都没人要。橘子,你放心 ,厂里领导不会说啥的,这东西早就没人记得了,咱把手续办好,一准没事。”
“老李,这事儿你可得保密,传出去,外面不知道要说什么呢,老常再不好,那也是我军军的干爹,也得护着,你知道的,那几年他被整的不清。”高橘子指指脑袋。
老李一脸理解,万分同情。他点点头,叹息下:“哎,我知道,你放心吧。”
高橘子看着那叠钱实在心疼,这有几百块吧,能买多少东西呢,虽然不是赵家的钱。她就不知道,这钱就是她家赵学军的小私房。要知道,这钱甭想留下,一准得想法子给没收了。
花了不到三百块钱,买了一大三轮车的堆锦。赵学军觉得得了大便宜,临出厂门的时候他想起来一件事,对送他出来依旧在生气的高橘子说:“妈,我小舅来了,我说你去武汉了。”
高橘子呆了一下,冷笑,又收了表情特冷静的点点头:“我知道,军军,这几天我就厂里住了,下个星期我跟车去武汉,你就对你小舅说…你爸爸买谁家的果树苗,也不能买亲戚的…你爸电视机的事儿刚完,他们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我指着他们还我钱?太阳从西边出来,我死了他们才高兴呢…”
赵学军回到家,穿着一件的高橘子给买的新的确良衬衣,后脑盘着结髻,一脸憨厚样的改霞姑姑,笑眯眯的迎了出来帮着三轮车夫,卸了那堆东西进院子。
改霞姑姑在家里快一年多了,刚来的时候,改霞姑姑那股子勤快劲把家里人整的进门都不好意思迈脚。自打知道自己老有所依,改霞姑姑就什么念头都没了,她忙里忙外的将家里照顾的井井有条。对有可能将来给自己养老的赵家兄弟,那差点就得供起来了。
赵学军以前就不知道这家里可以这样收拾。锅子,灶坑边,那要拿猪皮擦的黑亮。家里前后院原本是硬土面,改霞姑姑能捡砖头给修葺出五角星花样的地板。就连前院乱堆的煤池子,改霞姑姑都拿砖砌了半墙,找了点水泥给磨得平整滑溜。现在家里吃鸡蛋都不用买了,改霞姑姑在前院养了十二只老母鸡一只公鸡,对了,还有兔子三对,羊羔一只。
要说,改霞姑姑这么勤快,家里应该对改霞满意吧?那也不尽然,赵学军自己有时候都受不了改霞姑姑那股子过日子劲儿。就拿做饭来说,最初的时候,她做饭用油,就拿半根筷子绑的在头上的小布布,粘粘油,在锅底过一圈就算是炸锅了。孩子们那里受得了这个啊,于是严重抗议。要求召开家庭会议。会上改霞姑姑也保证了,会改。第二天,她做饭炸锅,还是用那个小布布粘粘油,不过,这次她粘了两次,一脸心疼的在锅底大力的擦了三圈。
自打改霞姑姑来了,家里就再也吃不上好苹果了。一筐苹果,那个烂了吃那个,改霞姑姑就把烂的地儿挖去,那些被挖的到处都是窟窿的水果被端上桌,甭管是你客人,还是家人,统统只许吃烂了挖好的苹果。于是,一筐苹果买进家,家里就从没吃到过一个完整个儿的。
赵学军拍拍手上的灰尘,从心里发出一声深重的叹息,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奈以难以言喻的方式传上来。有些人你可以反抗,因为你可以毫不眷恋的摆脱他们。大家没有血缘的牵绊,没关系的。
可有些人他打的烙印于你一样,一世,两世,不管多么过分,你都无法将他毫不客气的丢出自己的生活。看着蹲在门口的这个人。
蹲在门口的高果园,讪讪的苦笑,不时的想插话,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羞愧,却也理直气壮。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对方应该理解,不管怎么说,他是舅舅,他只是没办法。以后,有钱了,他会对他好,补偿他。他是真心实意的。
无奈摇摇头走过去赵学军说:“舅,屋里坐吧。”
高果园有些羞愧的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不能进,那…你娘说了么,不许高家进赵家门。”
“那我陪你坐会。”赵学军说。
“哦,好!。”高果园摇头。他看下那边的街道,又回头问赵学军:“三儿啊,你娘,啥时候回来?”
第23章
赵学军陪着高果园在家门口坐着,高果园蹲在石墩上,一根一根的吸着大前门。过年那会,高果园,高果林,带着家人来走亲戚,高橘子直接把人拍门外了。她说:她没这门亲戚,高家人以后也不许进赵家门。
眼瞅着,天色渐黑,已经在城里住了两天的高果园有些急了,他抿了烟头,扭脸问赵学军:“三儿,你娘真不在家?”
赵学军借着路灯看课本,没抬头的点点:“真不在,武汉去了。”
“那啥时候回来啊?”高果园问。
“一个月吧。”赵学军回答。
“那…那你爹呢?”高果园又问。
“我爸也下个月。”赵学军回答。
高果园站起来,还是不相信,不过他没敢再追问,怕赵学军像那俩大娃一样,见到他不说话,就像不认识一样的进门。学军是家里唯一态度好的了。当年,就为了军军的事儿,老高家把老赵家,得罪的狠了。
去年老太太进了一次城,也跟姑娘说了软话。没成想,一向老实的高橘子,这次是牙尖嘴利娘的面子也没给。高果园也没想到,当年拿钱是娘操了小心思的,起先呢,怕赵建国提干嫌弃了高橘子。就教着姐姐从家里把钱拿过去先给娘存着防着万一。从头到尾,高橘子只答应那钱最多只借五百块。后来是爹花钱大手了,没兜住。
高橘子说了,爹娘老了,她出赡养费,他们出多少,高橘子出多少,只是这门亲,她是不认了。她还说,要是老高家敢去私自见赵建国,她就去找个树吊死自己。总之不许老高家人见赵建国。
高果园的心情很是复杂,承包责任制后,自己跟弟弟为了还钱,硬是大着胆子,成了第一批的包山人。他们种了满山的果树苗,原本着想卖了树苗,得了钱,就还赵家。可没成想,这周围一起承包的十几个山头,全都种的是果树苗。眼见着别人有关系的,树苗都卖了,一个村,就老高家女婿官大,就老高家树苗卖不出去。
入秋那会果林听同乡说,姐夫那个县,今年搞山林改造,他们就想着,买谁家的也是买。再说了,老高家得了钱,不就能还上赵家的钱了吗?于是就高高兴兴的来了,可姐还是那样,听他们说了意思后,竟然说:你们害我们还不够吗,我们老赵刚起来,你们就想着法儿的害人。
天地良心,这次真的是想还姐钱的。高果园觉得自己可冤屈了,这几个月,他没少来。可一次都没见到姐姐。眼见着入冬了,在卖不出去,家里可就赔惨了。
高果园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草蚂蚱,本想给赵学军,大概觉得寒酸,他又装回去了:“那,那三儿,舅舅走了。明个(天)再来。”
赵学军看着远去的高果园,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妈是一门心思的跟娘家断了,这次不是瞎话,是真的寒了心,凉了肺。母亲这种生物,谁动她的崽儿,她是要拼命的。赵学军动手术的时候,医生建议是去省城大医院做。但是钱那时候也就够在万林治疗的。现在一入冬,稍微一凉,马上就是季节性支气管炎。病因呢…西医解释不了,中医说是伤了元气。高橘子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对赵学军现在是真的明目张胆的溺爱了。
家里最近,奶奶倒是跟妈关系好的不成了,每个月一开资,老妈可乖了,带着工资条就把工资上交给奶奶。现在,给改霞姑姑开工资,家里买菜,买东西都得跟奶奶要钱。用爸的话来说,咱家奶奶才是大会计。
有了权利的奶奶,活的倒是比以前大方了。就拿今年过年来说,他们兄弟三,一人拿了一块钱压岁钱。那以前奶奶最多给五毛。老妈有点小心思,赵学军不想戳穿。高橘子除了对娘家寒心,还害怕娘家跟爸爸见面,因为她顶着家里的名义当着奶奶面,把三千块给了赵建国了。这万一赵建国见到娘家人,这谎话就戳穿了。到时候,这钱的来路一准暴露。赵学军也不愿意高橘子暴露了,所以他得包着。
“舅。”赵学军喊住要走的高果园。
高果园回身看着自己外甥:“咋?”
“您还是…别来了,我是说,过几年再来,我妈气头上呢。”赵学军说。
高果园那张脸,一会红,一会白,末了喃喃的说:“军,舅舅家真的想还钱,这树苗卖了就有钱了,你大姨也说还。你跟你爸替舅舅说说。”
赵学军挠挠脑袋,想了下:“舅,要么,你去乌县县委问下,我听市委的叔叔说,那里也造林,要很多果树,你那不一定够呢。”
高果园眼睛一亮:“真?”
赵学军点点头:“真!他们那边,要的可不是一搬多,你那个不一定够。”赵学军这话没瞎说,乌县那边真的要果树。现在这会子,咨询不发达,乌县是到处买不到果树,姥姥家那边是卖不出去。赵学军也是偶尔去市委那边找门房吴大爷要旧信封才知道的消息。
高果园走了,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来。后来,赵学军听到姥姥家那边来的人说,老高家发了,他家卖了一整山头的果树,成了万元户了。后来他们家又包了好多山头呢。赵学军理解,没拿到钱,跟钱到手摸上去也许感觉真的不一样吧。这事儿,他没跟自己母亲提过,提了怕橘子妈妈伤心。
将课本放回书包,赵学军对着窗户说了句:“改霞姑姑,别给我做饭了,我去我干爹家吃。晚上我干爹家住,别给我留门。”说完,他去屋里取了一副《牡丹图》用报纸裹了夹着出了门。
老常现在不住博物馆。他到想住,可人家现在正在全面整修,就是修好了他也回不去了。去年年底,老常买了一套老院子。起先,组织很贴心的给他安排了职位,老常很认真的,带着热情去上班。这一上班,老常才发现,坐办公室比呆在门房难多了。一个单位,下对应无数单位,单位上面有主管,辅管一大堆。今天这里会,明儿那里会,今儿去讲课,明儿去汇报,今儿写简报,明儿上报表,季度表,心得体会,学习各种精神,去义务劳动,被义务劳动。单位同事婚丧嫁娶,上下应酬…于是,只懂得看古董看大门老常愁死了。
老常放弃了,他无所谓了,单位那边他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他就赖着。自从修博物馆拆了过去的老门廊。他也就豁出去了。老常现在住的这套老院,是山西民居的一种。四面高房,大门在边上。这里原本住了三户人家,现在,这些人都搬走了。
赵学军来到干爹家大门口,看下四周。最近,好像有人一直在找干爹,所以干爹每天反锁了门在家装死。他推开门上的一个小方格子,从脖子下取出钥匙,将手探进去,从里面拿了钥匙开了门走进去,反手又将门锁上。
一进门,赵学军抬眼看到,对面影壁墙上拿粉笔写着一首词,他看了一会,乐了。
“凉簟碧纱厨,一枕清风昼睡余。睡听晚衙无个事,徐徐,读尽床头几卷书。 搔首赋归欤,自觉功名懒更疏。若问使君才与气,何如,占得人间一味愚。”
这词儿是苏轼的,叫南乡子·和杨元素,意思是,清凉的竹席碧绿的纱帐,枕着清风在白天睡觉,晚上坐衙办公。没一点公事,实在太悠闲了,靠着床头读书打发时间。挠挠头,作了一首归隐之诗,自认为自己是疏于功名。要问我有什么才学和气度,那里比别人少呢?不过世间所有的愚蠢之事也让我赶上了。(注)
走进院子,老常在院子里当中坐着一动不动,他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一个小炉子,炉子上炖着瓦盆,瓦盆里炖着红彤彤的一盆红烧肉正冒着香气。
“我就说嘛,怎么写那个了,原来是炖肉了。”赵学军说完,夹着那扇堆锦进了自己的屋子。老常这院子太大,他搬进来后,就给赵学军准备了一个厢房住着。赵学军自然是愿意的,所以他把自己那堆东西都搬了过来。
老常背着手看着赵学军小心的把堆锦镶嵌到墙壁上,一直夸奖:“不错,不错。年轻人就该五颜六色的!就该光彩夺目的!这花大的,啧啧!粉嘟嘟的…”
赵学军郁闷的回头说:“干爹,谁招惹你了,给你买了!家呢,我明儿整理下,有几个框子坏了,我找人换了再拿来,你随便挑。”
老常笑眯眯的扭身继续去看着自己那锅子肉,赵学军去厨房拿了碗捧着,坐在一个木墩上等。
“我今晚住这。”
老常抬眼看他:“怎么,你爸,你妈,又不在家?”
赵学军点点头:“恩…干爹,我今儿在工艺品厂花了二百多块钱,我说是你给的。”
你妈以后会越来越恨我的。”老常拿筷子捅着肉,夹了一块给赵学军:“吃吃看。”
赵学军呵呵哈哈的呼气,咀嚼那块肉:“我妈…现在也恨你,呼…再炖会…干爹,你们领导带着人,都找我们学校了。”
老常没说话,进屋拿了一本大众电影出来翻着看。这段时间,有人从国外写了信给省里找人,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老常。老常拿了信,封皮都没拆开就叫领导退回去。领导那边一直做工作说,帽子早摘了,叫老常别有顾虑。老常说他没顾虑,他只是不认识对方。
随着第一封信退回去,第二封,第三封,最近,听说人都找来了,据说就住在万林宾馆。赵学军不知道干爹与那个国外的有什么纠葛,干爹不说,他也不问。他只是讨厌干爹的领导说的那句话,什么叫大局为重?
“干爹。”
“嗯…”
“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咱就不见,实在不成你就辞职,其实压根干爹你现在也不上班。再说了,你拿国家工资,我一直挺替你不好意思的…我是说,你家呆着,反正不愁吃喝。您别勉强自己,你不愿意,谁也逼迫不了你。您别顾及谁,这是你自己的事儿,我的意思是说,你得高兴点…”
“学军!学军!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院子外,有人大喊大叫。赵学军走到门口,打开锁看着外面的大哥。
“咱爸回来了,家呢,王路叔叔也在,我去买猪尾巴,咱爸就喜欢这个。你快回去啊!”赵学兵说了几句,转身蹬着车子走了。
赵学军一脸喜意,颠颠的回屋找出一口新锅来到院子里,垫了抹布把一大锅炖肉倒进锅里,老常一脸憋屈:“你爸回来,你就打劫我的晚饭,这干的,亲的是有区别哈?”
“你快拉倒吧,你换衣服干啥呢?”赵学军一脸鄙视的对正在穿上衣的干爹讥讽。
赵学军回到家,一进家门,看到王希跟王瑞正在家门口跟赵学文闲聊。王瑞倒是还是那副叽叽喳喳的样子,王希的脸色有些不高兴。
将一大锅肉,倒进改霞姑姑做好的烩菜里,赵学军回身拖了一把小葱一边摘一边对正在悄悄拿着碗,从锅里挑肉的改霞姑姑说:“姑,我们难得回来一回。”
讪讪的放下碗,改霞姑姑尴尬的笑笑:“我给你妈,往厂子里送点。”说完她看着那么一大堆的红烧肉,有些不舍的啧啧嘴:“过年都没这样。”
赵学军做了个小葱拌豆度。去门口买了一斤蘑菇裹了鸡蛋,在改霞姑姑一脸心疼的表情中,用猪油炸了连着烩菜一起端到前院。
前院的小桌子边,就着猪尾巴,三个大人已经喝上了。来的时候,王路叔叔带了一些散酒。赵学军笑眯眯的把菜摆好,对看着自己笑的爸爸眯着眼睛笑笑后说到:“爸,你箱子里那瓶汾酒在放着就长毛了。”
王路哈哈大笑:“快去拿,快去拿。你爸抠的没边了。”
赵建国一脸尴尬,咳嗽了下:“说什么呢,我那是忘了,忘了!快去拿,小兔崽子,什么都不能给他看到了。”
赵学军一溜烟的跑到后屋,盛了几碗大米饭,把烩菜填到碗头叫大哥王希他们进来吃,自己却是忙前忙后的拿汾酒,倒酒,假装很勤快,桌子上离不了他的样儿,弄了个小马扎上了席面蹭菜吃。赵建国并不戳穿他,只是拿筷子敲敲他脑袋。
“王路,真的确定了?”赵建国放下酒杯,夹了一口蘑菇吃着问王路。
王路叔叔勉强笑下,表情并不愉快:“哎…是啊,大势所趋,军令如山。修完你们县的隧道,估计时候就差不多了。”
“军令如山,你是个人才,莫要担心。”老常敬了王路一杯。
赵学军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希这段时间一直一直不高兴了。王希生在部队,长在部队,说起自己的父亲。王路一直希望父亲能成为一个将军。部队的孩子,就是依附在部队身边的小树苗。这些孩子长大了,大部分就会接过长辈的钢枪,一个一个的成为第二代,第三代军人。很多孩子去了地方并不合群,甚至跟地方的孩子玩的一直有区别。赵学军觉得王希只是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