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盛意做过一个梦,梦里,魏醒为丁茗哭泣,他们在梦里相爱,不得爱。然后在丁茗离开的时候,魏醒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找他。
现在,盛意真的觉得自己得到了报应,他就站在这里,医院住院部的外面。在那里有一张梦里没出现的医院排椅,丁茗坐在上面,侧靠在魏醒的肩膀上哭泣,魏醒搂着他。
魏醒在哭…
啊,这便是,命运吗?这一刻,盛意万念俱灰,他从阴暗的角落悄悄离开的那个地方,他在医院门口打了一辆车,直接奔着机场去了。
第46章 人生实在蒙太奇
魏醒看着盛意双手敞开拦在车子前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心就犹如被刀狠狠的扎下去一样,他无法形容这种委屈、憋屈、难过、愤怒的情绪。他唯一能用语言叙述出来的就是那个人是伤害过盛意,害过自己的人,他值得吗?
徐磊的眼睛故意的一直的看着魏醒,眼神里充满了看不起、蔑视、小瞧、讥讽、等…
“你家宝贝舍不得他前情人走。”他这样说,竟然还笑着说。
曾旭就像个乡下人一般,赤脚站在那里打滚,撒泼。魏醒看着他,觉着把这样一个人跟自己家的盛意摆放在一起,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这人就像一个完全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乡下莽汉。
魏醒无所谓盛意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在后怕,为其他的事情后怕…这种后怕已经令他的心脏完全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现在试图向着徐磊说的那个最恶果的地方想象。
太可怕了…
魏氏不算大公司,27层,二手跟别人一起合租的大厦一栋,制药厂七家。为了谋求更大的发展,公司上市是早做的决定,规划两年多,着手准备了两年多。魏醒对自己说,人生再拼一次,就这最后一次。兄弟辛华明甚至把全部身家财产都压在自己这里,那钱是他为家族搏命十多年的最后安慰金,除了那些,辛华明什么都没有了。
没错,辛华明是自己人,亏的一毛不剩那也没什么,大不了重新开始。但是那些员工呢?魏氏中下层靠薪水吃饭养家的,人数在五六千。这些人的身后都有个家,有老人要照顾,有孩子要抚养,有许多有关于未来的梦要实现。
魏醒记得自己去收购常弥市那四家药厂的时候,大雨天,老工人们拦着在厂子门口,都一言不发的,满脸雨点子,那是他们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怎么说黄就黄了呢?东家卖了场子,他们该怎么办?
魏醒记得他站在高高的车顶上,丢开秘书给他的演讲稿,他不会说好听的。那个时候他说什么好听的都没用,他面对的是几代人都把全家的热情奉献给药厂的老职工。现在人家说卖就卖,他们怎么办?他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所以魏醒在那干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他叫会计直接拿着公司资产评估书,魏氏流动资金,魏氏储备资金,还有他魏醒的私人存款账户对那些工人说:
“我保证,有魏醒的,就有你们的。”
那些工人们是善良的,当他们得知,他们的生活会得到保障,他们的家依旧完整的情况下,他们立刻转身离去,第二天很早就赶到厂子上班。几千人的大厂,竟然没一个胆敢迟到,胆敢不屑这份工作的。有事做,有份薪水拿,对于这些员工来说,那就是尊严,全家的尊严,全家的命。
魏醒知道,盛意一定觉着自己是个小心眼。
没错,自己就是个小心眼,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无法大心眼的去做圣人。这个曾旭,他现在正在预谋一场毁灭自己的事业,毁灭他魏氏大小6745名员工的家庭生活,这个人怎么可以原谅?怎么能被原谅?要不是杀人偿命,魏醒准备对曾旭进行一场危机性命的殴打,他觉着,打死他都是轻的。
所有人都说魏醒有魄力、有尿性、有担当。现在,面前的这个人竟然因为私人原因就轻易毁了他魏氏几千员工的生计?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他伸出手,拉了盛意两下,盛意甩开他的胳膊,他又扳过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话,盛意不看他硬生生的把自己转过去跟徐磊对抗着。
魏醒那股子邪火,哗…的就冒了起来,他站在盛意身后,看着他一言不发,看着他死倔的跟那帮人对持。
徐磊依旧看着魏醒笑,人的眼神里可以包含很多东西,就这一刻,魏醒觉着自己败的毫无道理。他转身回到屋子,拿了车钥匙,开了车子没头脑的出了小区,出去后他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于是,他很没出息的,在小区的外围墙找了个小旮旯,他盘好腿坐下,把电话摆放在地当中,看着电话开始吸烟,心里想着,只要他电话我,我就立马回去。
后来,天逐渐,逐渐的罩上笼布了,魏醒很失望的坐在那里,身边到处丢着的是烟头。
终于,那电话的短信隐约响了一下,魏醒一把抓起来电话。
那信息,却是丁茗发来的。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场火焰点燃,是我害了那些人,是我害了熊熊。”
魏醒傻了,他拿起电话打过去。
“丁茗?”
“…嗯。”
“你发这个短信,什么意思啊?”
“你能来吗?我在医院楼顶。”
“呃…你那个伤?不是起不来吗?”
“我在这里呢。”
“我能晚点去吗?”
“我看着那火点燃的,是我害了那些人…”
魏醒站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斟酌半天之后,还是开了车子去了医院。无论如何,他想,那句话太可怕,三死十多伤,熊熊一辈子残疾了。现在丁茗说他看着那火点燃的,难道…真的就如警察说的那样?魏醒打电话给唐远,唐远没接。
辛华明占线。
王嫣占线…
后来,魏醒来到医院,远远的,他看到丁茗那个孤独的身影站在楼顶,医院里的人并没有发觉楼顶有人站在那里。
魏醒几乎是冲着上了楼,他气喘吁吁的到达楼顶的时候,却听到丁茗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仔细听听,那人却在吟诗。
“你来了。”丁茗的后背很可怕,黄黄的印出水来,他站在楼顶边缘的地方。魏醒立马想,他应该找人来帮忙,他这会子才想起来…
“你上来的时候是不是在想,你要是叫了别人,万一是个误会,我这辈子就毁了是不是?”丁茗笑眯眯的,一点不像个病人。
魏醒连连点头,看着丁茗的背,那要多疼啊?
“你总是这么善良,好心的几乎可恶了,电话给我用下好吗?”丁茗伸出手,魏醒想接近他,丁茗却指指一边的石台上:“放那里。”
魏醒只好把电话放到那边,看着丁茗走过去,一脚将他踢到楼下,不久楼下有人大叫…
“那能寂寞芳菲节, 欲话生平。 夜已三更。 一阕悲歌泪暗零。 须知秋叶春花促, 点鬓星星。 遇酒须倾。 莫问千秋万岁名…这是纳兰性德的词。”丁茗看着魏醒说。
“我不懂。”魏醒直说。真的不懂,他现在已经,已经非常后悔把丁茗当成正常人,一个还不错的朋友,一个因为火灾受到伤害的病人来对待了。
丁茗扭过头,看着远处:“春花秋叶,年复一年,岁月无情徒添白发。魏醒,你害了我。”
魏醒不懂得,他瞪大眼睛看着丁茗。
“我知道,这是强词夺理,但是,仔细想起来,魏醒,你是最可恶的那个人。”
有人悄悄接近着那边的角落,举起一个纸牌上面写着:“叫他冷静,请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魏醒挖挖脑袋,他实在很想要个手机。
那边的人举起牌子拼命的挥舞着,魏醒只好机警的重复了句:“丁茗,你要冷静,要对未来充满希望,烫伤一定能治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角落那堆人,举起大拇指。
“我喜欢你,我爱你,已经喜欢了很久了,魏醒。”丁茗盯着魏醒很认真的说。
角落有人有举起牌子:“说你爱他,叫他先下来。”
魏醒没说话,他看着丁茗,许多…许多…他无法理解盛意的地方,现在他一下贯通了,他想抽打自己无数耳光,是,他是猪,是头蠢猪。
“盛意很敏感,他的敏感是可怕的。就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自己是喜欢你的时候,他提醒了我。那个时候我开始打量你,审视你,我发现,你正是我喜欢的那种,我爱的那种。对爱单纯,懂得珍惜,对爱忠贞。”
丁茗苦笑着说着。
魏醒傻眼一般的看着对面这个男人,他有些可怕,眼神疯狂,就在他身后一尺多的地方,那里掉下去,会变成肉饼。魏醒的心揪揪着,有些难受,他觉着,站在那里的不是丁茗,却像自己。他就要掉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样不好。
角落里,又有人举了牌子:“已经报警,同志一定要坚持。”
魏醒张张嘴巴:“对不起。”
丁茗失笑:“啊,不用道歉,我爱上你,不是你的错。现在这个社会,到处都是漂浮着的,人性是漂浮的,品质是漂浮的,爱情是漂浮着的。为什么我,或者是盛意,都会这么喜欢你,其实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他看着逐渐,逐渐黑暗下来的天色,有人点亮了医院所有的灯光,警察站在角落里举牌子:“找到他自杀的原因,满足他的条件。”
魏醒很苦恼,他回头看下丁茗,丁茗根本不需要他,这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我也是那么骄傲的人。我不笨,还很聪明,没人比我能想得开了。从小,我就不怕摔跤,一次…一次…跌倒,我都能爬起来。为什么见到你之后,我就偏偏想不开了呢?为什么?魏醒?”
魏醒摊手:“你下来,我们慢慢说。”
丁茗根本不搭理他那个茬:“站在这里,看着这个城市,看着这个医院…你看,那边是停尸间,我们站在的这个楼层三楼是这个医院唯一快乐的地方。你来的前些时候,我在那里看了很久呢…我想我出生的时候,我父母也是这样高兴的吧?对我充满期待…”
魏醒点点头:“你下来,你这样他们也会伤心。”
丁茗猛的一拍手:“我想,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了!”他上下看着魏醒:“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的,是这样的的…”
魏醒扭头,那位警察正和另外一位警察写纸板。
“你靠得住,就是这样的。现在…靠得住的人还真的不多了,所以我一直喜欢你,我下意识的靠近你,也许,你在我最需要有人照顾的时候,伸了一把手,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了。我每天钻在牛角尖里想不开,看不开,我拼命的跟盛意比,拼命的做一些根本不该是我做的事情,现在,我还酿成了这样的惨祸。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站在这里再看你,比起我对你的感情,比起熊熊和那些死去的人,魏醒,你也没什么,真的,你只是个普通人。天…我疯了吗?”
魏醒傻了,正在写纸板的警察跟躲在角落的人一动不动的,大家都认真的听着。
“你…你…放的火?”魏醒不敢相信。像神明发誓,此刻魏醒脑海只有震撼,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包括刚才他一直担心的盛意,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那天之前的事情你知道了吗?”丁茗问魏醒。
魏醒点点头,警察问了许多次了。
“我去跟盛意道歉,他却把我拍到门外,他对我总是有着一股子从骨头里泛起来的厌恶感。”丁茗觉得无法理解。
魏醒道歉:“对不起,你知道的,盛意不合群。”
“我拼命讨好他,巴结他,我最初只是想做个朋友,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人。”
“对不起!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盛意受过伤害。”
丁茗笑了下,他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情,眼睛再次的就如魏醒初见他一般那么清澈。
“那边的警察先生,你们也出来吧!”丁茗大声说了一句。
那个楼口的角落走出来许多人…
警察,医生,病人,闲人…这里慢慢聚拢了很多人,他们看着丁茗。
丁茗头上冒着冷汗,伸手抓住一个杆子,开始说起那天的事情。不过,他是从他小时候说起的…他的声音很清楚,没人说话,大家都安静的听着。
“我是一个同性恋,一个靠着自己双手赚钱,坦坦荡荡生活的同性恋。我的银行账单上每一分钱都是正当所得,和你们的一样,每天睁开眼,我看到的世界和你们相同。我对每个人微笑,我从不奢望去讨任何人一丝一毫的便宜。但是即使如此,我依旧被人歧视,被人看轻,他们当着我说着人话,背后就指三道四,完全不把我当人。我就住在那位刘艳芬阿姨家的楼上,每当那位阿姨不痛快了,我就会听到她在楼下指桑骂槐的说…变态,疯子,畸形…神经病…
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那位阿姨,但是我对这位阿姨的羞辱,就是无法反驳,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同性恋。
着火那天,我在盛意那里生了很大的气,路过花园亭子的时候,我又听到刘阿姨在那里说,我们这样的人,生下来就应该被掐死,我的父母祖先一定是缺了大德才有了我这样的后代。我没办法反驳他们,因为我就是个同性恋。
我很生气的回家,路过楼口的时候,我看到熊熊蹲在防盗门后面玩打火机,当时我想,要是烧死他们全家才好呢。我明明知道,那孩子只有五岁,我明明知道那家里没大人…
我当时想,我是变态,我是疯子,畸形,我干嘛还要管他们的事情,既然你们都是清醒的,清白的,正常的人…”
丁茗缓缓蹲到地上号啕大哭:“我不想的…我没想到会死人,没想到熊熊会被截肢…对不起…我不想的…”
楼顶上的人…
魏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似乎很失望。
不知道为什么魏醒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看到一部分人眼睛里的失望,也许他们期盼听到这个同性恋因为歧视而一怒放火杀人…
那几位警察互相看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医院派来保安开始疏散人群。
“你们带我走吧…”丁茗伸出手,眼睛红肿的等待着这几天他梦中出现的手铐子。
那位老警察苦笑:“怕是我们带不走你,不是因为你是同性恋就善待你。明天我们来为你做个口供,具体的以后再说吧。带你走,没有法律允许我带你走,我们也不会因为你是同性恋给你这样的优待。”
那之后,场面很乱,消息越传越广,死者家属闻讯赶来,非要打死丁茗,熊熊的妈妈要跟丁茗拼命。没办法魏醒只好带着丁茗来到医院外面走道边的走廊上,他能听到身后有人不断的谩骂,用各种恶毒的语言攻击着他们,这场火灾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魏醒坐在椅子上,等着丁茗的转院车。就在昨天之前,他还帮这些人垫付医药费用,还有个挽救他们的计划,现在他们的谩骂里,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一切都是他们欠了这些人的。魏醒不知道丁茗在那天下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无视那场预见到的火灾而走开。
魏醒想,他现在很痛苦,很难受…这种人格上的羞辱是他所没有经历过的。
这个五尺高的汉子终于哭了。
丁茗靠在他的肩膀也哭了…不知道在为什么哭。
第47章 机场是富贵人去的地方
盛暖站在吸烟区看飞机,吸香烟,现在是凌晨五点多,天气有些冷,但是比起温暖的机场大厅来说,盛暖更加喜欢透风的吸烟区,即使只是凌晨,烟区的老烟民依旧很多,女烟民只有盛暖一个。
盛暖来这里接自己的弟弟盛意,他们是龙凤胎,十八年来直通电话就是无法见面的龙凤胎。
小时候,盛暖很讨厌盛意,不单单是因为他从来不喊她这个比他早出生十多分钟的人为姐姐,盛暖讨厌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天生体质不好,所有的东西她必须让出大份的给他,孩子的讨厌很单纯,盛暖一度认为自己是捡来的孩子,意才是那家亲生的。
丢去烟头,看着远处逐渐发亮发红的天边,几个候机的小孩大兴奋的到处乱窜,大的把小的丢弃在一边,小的很伤心的喊:“哥哥,等等我…”
盛暖看着那些奔跑来去的孩子,心脏有些酸涩,甚至在发疼。小时候她也跑的很快,飞快,就像风…盛意总是想跟着,盛暖总是想甩开他。
“盛暖…等我,盛暖…等我…”瘦小的盛意一直在喊着,多少年后盛暖一直在做这样的梦,盛意掉着眼泪冲着他伸着手,她想回头拉住他,但是…那个人却远去了。
梦里,他含着眼泪说:“姐,我走了…”
身影越来越远…
拿出香烟盒,盛暖又点了一支,身边的外地人唠叨了一句:“婆娘烟瘾还很大!”盛暖扭头瞪了对方一眼,对方缩了下脖子,拉着那个怪响的拖箱,去另外一个地方吸烟。
盛意离开的那天早上,也是这么早,当时的盛暖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亲自己,有记忆的亲吻来自母亲,是唯一的一次。那一天可以离开的盛意,一定很得意,因为妈妈没带盛暖,他还穿了新买的小海军衣衫,盛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那个瘦小的家伙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睡梦中,隐约的传来拖箱的声音…越来越远。清晨,盛暖为了逃避梳头于是开始奔跑,她跑出家门,跑过水塘,油菜花田,依旧象风一般,她越跑越快,跑了很久之后她突然停下来,身后…空了。
盛意不见了,外公说,他不会再跟在自己身后奔跑了,自己可以自由的跑了。外公说他们去了机场,会去北方的城市,要住很久。盛暖很生气,早饭,午饭,晚饭都没吃,她发誓要饿死自己,她甚至幻想着自己饿死之后的那场葬礼,她在她的思想世界为自己完美的操办了丧事,甚至每个人悲痛欲绝的表情,她都设计到了。这场了不得的葬礼都是为了一件事,当时的确是一件事的,不是为盛意的离开…而是盛暖没有去机场,没有坐到飞机。
在盛暖小时候,她这样看待世界,电影里,电视里所表述的那个世界最正确,而在那个所谓正确的世界里,美丽的女人,有涵养的女人,有气质的女人,有背景的女人,有钱的女人,有人爱的女人,被伤害的女人,有故事的女人,这些了不得的女人都必定要托着带轮子的拖箱去机场鬼哭狼嚎,生离死别一场生命才算得圆满。盛暖很羡慕那些女人提着轮子拖箱扭头走的毅然决然,她觉得那些追悔莫及趴在玻璃上咆哮的男人被抛弃是世界上顶顶快乐的事情,如果再加上一段:“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等你…”这样的桥段台词,那就更加的够味了。
不要小看一个六七岁少女的精神世界,它同样也是丰富无比的。
了不得的女人必须带着拖箱去机场甩掉个男人,必须买个木头筒子坐在里面洗花瓣,举小腿,这种奇怪的见解直到现在盛暖都在使用…二十五岁女人的精神世界…比七岁还畸形。
失去轮子拖箱的盛暖开始思念盛意,想的人都不正常了。从世界上有了他(她)们开始,他们就在一起,一起住在同样的卵巢里,一起在一个床铺上,盛暖就像个病人一样,开始主动的把一切区分成两份,大的都给盛意,只要他能回来。
她等了很多天,每天就站在巷子口的电线杆那里,一边抠广告纸一边等,最初她想着妈妈走到她面前说:“对不起啊,盛暖,我带错了,我应该带你走。”
然后她想着他们都回来了,带着礼物,许多的礼物,他们对她述说着思念她的情绪,懊悔着没带她的每个日子,而且那些礼物全部都是她的。
后来,那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想的就站在那里,只是等。她的外公告诉他,盛意不再会回来了,从外婆去世那一天开始,他就注定要走。他们注定不能呆在同样的城市,呼吸同样的空气。
外公说:“如果思念,你可以选择梦到他,我知道你能做到。”
盛暖大哭大叫,只是要外公把盛意还给他,可以没有妈妈,却不能没有弟弟,记忆里对妈妈的感情好淡薄,但是每时每秒都有盛意的。
“盛暖,你要认命,这是你们的命,你们和别人不同,你们是特殊的孩子,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盛暖你要懂事。”
外公是这样说的,怎么可能呢?盛暖开始撒泼,假如可以,她要放弃那个东西,那个七岁的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预知能力,那个所谓的这个家奇怪的遗传基因,为什么喜欢什么东西,就可以预知到他,她,它?
盛暖终于梦到了盛意,他在哭泣着,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学校,陌生的床铺上哭泣着,盛意在盛暖每个梦里哭,他知道盛暖在看着他。没人比他更加清楚他拥有的东西,盛暖也有,那就是,他爱盛暖,盛暖也爱他,所以他们可以互相梦到,互相看得到,虽然只是在梦里,虽然什么都做不到。
“姐…带我走,盛暖,来接我…”
他在叫自己姐姐吗?盛暖伸出手却什么都触摸不到,她就像个旁观者,就像那一天在梦中,看到外婆被绊倒,脑袋碰到石头上,血肉模糊的,他们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