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很有趣,饿的时候,并不计较繁琐的俗世,当肚子饱了,没什么可做了,便会思考起有关于人类起源这件伟大的,永远无法破解的神秘自然等等事儿。
盖尔先生对这镜子,训练了一会表情,他从十岁就开始做这件事。模仿一个他无意看到的新闻媒体里的成功人士。
几个月前,盖尔把全部的钱换成一张船票,从梅布尤拉至新洛卡斯。他整整走了三个月。住在这里又是整三个月,没身份,没资质证书,他只能呆在这里,等待有个好心人从内城过来雇用他。四十多岁了,一切从新开始,盖尔先生并不为此而后悔,对他来说在那都一样,那里也是这么呆着,等着别人来挑选他。
现在的日子,盖尔先生觉得很满意,有盼头,肚子饱,还有个明确的目标,即是找个机会,得到赏识,从此一飞冲天做个体面人。
衣服终于清洗好后,盖尔没等衣服干爽就湿漉漉的上了身,用身体烤干那衣服。他只有这套衣服,由于长期没时间晾晒。盖尔先生周身五米都是一股奇异的酸酸的味道。令人无法忍耐。他对着镜子,将衣领别好,看下四周,再过一会,这里会人满为患,来自附近巴兹卡的高山人会占领这里,那些人身高马大,言语粗野。盖尔觉得自己不应该和那些俗人有交集。免得失了身份,有关于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大约这种概念只存在于盖尔先生的思维当中了。
穿好衣服,对着镜子再一次看了下自己,镜中人,双腮下陷,下巴尖尖,眼睛不大却充满睿智的光辉(他自己这么想)。他个子不高,但是似乎一生的努力都变成了一股诡异的气体,环绕在他身上。虽然浑身都是衣服的潮湿酸气,虽然一个钱儿都没有。难得的是,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皱褶。难为他每天只穿一条漏了臀部肌肤的内裤睡觉…难为他犹如天神误入人间。
走出大型盥洗室,步行十五分钟来到登记大厅。现在,天气深秋,秋雨不断,远处都市的繁华笼罩的收容营犹如地狱一般。盖尔先生今天运气不错,站了一个不用淋雨的位置,他拿到一百号表格,看看四周,在登记处那边,一些内城人在找着最便宜的杂工。
“有人懂得搭配服装,会一些管理的工作吗?”
“有女士懂得育儿,会一些编织吗?”
“拓荒队需要挖掘机手…”等等之类,似乎,只要弯腰,愿意受罪,洛卡斯到处都是机会…
有人举起手,不停的有表格递出,内城人收起一堆表格很认真看着。
三十五岁以上的不行?
身高低于一米七八的不行?巴兹卡人不行?
女士皮肤不好不行…
当选择太多,竞争者太多,人便不值钱起来。
盖尔先生觉得,这些来来回回的人实在不懂得珍惜自己。他得确定下自己位置,提醒一下谁。于是,这位先生,找了一张没人坐的椅子,便高高的站了上去,开始大喊起来。而对于这位先生的大喊,大厅内的人见怪不见怪。
“你们这些人,带着美好的梦想,从这个星球的四面八方而来。你们是洛卡斯未来的主人。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吧,你们就像一群关闭在圈里的牲口,张开自己的牙口给这些人贩子挑选。
你们把自己的人生奋起点选择的太低,这样会毁灭了你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难道在这个我们幻想了一千次的梦想之都,我们依旧按照老式的,繁琐的,毫无希望的方式去活着吗?大错!特错!我们都有权益,那位先生…告诉我,你来自哪里?“盖尔大喊着,喊完指着一位身材健硕的先生大声问。
而那位先生也大声的回答了:“北边,我从北边来!”
“你会什么?我的先生,我的意思是,您的职业?”
“我是个农夫先生!”
“您希望在洛卡斯得到什么?我的先生?”
“一块土地,一群婆娘先生!”
盖尔先生来劲了,他指着那边的职业介绍所员工喊着:“你们都有技能,在那边的都市,哪里什么都没有,这里的人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他们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和我们技术同等的待遇,这叫什么?公平!先生们,我们应该追求公平!!!!你们有这个权利!”
就这样,这位先生站在高台上,幻想自己是位伟人,他露着锐利的眼神,大力的挥洒热情,声嘶力竭的宣扬着什么。
没人理他,甚至,那位农夫先生,也只是符合着,带着嘲笑的神情,每当他语调声嘶力竭,农夫便出声露出一副乡下人傻样子逗弄他一下。也许,这位先生真的是位只懂得耕田的农夫,但他绝对不好糊弄,乡下人永远都有一份最直接的价值观,比起远大的理想,他们更加相信口袋内的钱财厚度,他们相信钱财可以为自己的脊椎提供能量,可以换取一切真理,一切东西…用钱买是最最真实的方式。
登记室的一角,邵江一靠着窗户看着盖尔先生。他看了一会,脸上露出笑容回头对华莱士说:“就是他吗?”
华莱士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依旧站在椅子上发表演说的盖尔先生:“相信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语调里带着上位者的优越感。这是一个奇迹,他自己创造神话。自己信仰自己,相信自己拥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执拗,偏执,没有攻击性,内心怯懦,期盼得到别人的尊重却永远没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技能…神职者,长期在奢华生活中与现实生活断裂的人。艺术书读的太多的人…都是如此。开玩笑…不是说您!这是一种依旧没有断裂的远古基因。很有趣吧!你看他的眼睛,你看他的动作,你看他的气质,啧…他就像个国王,一个国库充裕,后宫和谐,子嗣众多,国家太平的统治者。
他什么都知道,只要你问得出,他总会给你一个恰如其分的回应,然后你惶恐的告诉他答案后,他再用搭救者的调子回答你的问题。其实那问题只是重复了一次你的话,可你偏偏就觉得,那话不该是你说的,那话属于他!你说,是什么环境培养出的如此品种?”
邵江一没有回答华莱士的问题,他扭头看着那边不习惯的,不停抚摸那颗光头的阿尔平。
感觉到被窥视,阿尔平茫然的抬起头,眼神淡漠的看下玻璃窗外,很快,他也笑了,说:“那位先生是天生的布道者,或者他只是投错了胎,真的,他该是一位政客,最少…也应该是一位坐在麦德斯新总府大楼里的老官僚…好吧,别看我华莱士,我不是说你!真的,我觉得…他应该是我失散多年的同胞哥哥!我该早就认识他的!”
邵江一的眼神闪过一些东西,很快,他冲着华莱士点点头说:“他很合适!”
这一天,盖尔先生经历了一次人生的大跨越。用比喻来说就是…一个农民,一个口袋里只有一个钱的农民去银行贷款。当他走进银行…所有人都起立敬礼,并告诉他,这家银行是他的私产…这样。
几个士兵冲进职业所,捂着鼻子,将这位演讲者拖下凳子。他们捂着他的嘴巴将他塞进车子里后,带着他快速的到达城内的一家沙龙,在那里,有将近三十位各种体系的生活顾问在等他。
那些人扒了盖尔先生的衣服,在三位仁兄的帮助下,他洗了个尴尬的澡。接着又是一顿一拥而上,全身护理,按摩,做头发,修理脚底的硬皮,指甲肚的硬皮,那些人在他的右手中指边缘做了个茧子。看上去,他的那只手,犹如天天书写文件,磨损的手指都有了硬茧。
他们给他做指甲,清理眼角的死皮,在眉心巧妙的给他加了皱纹,给他头发上营养液,抽血。健康专家细心地为他做了个全身检查之后,盖尔先生与一位体面的先生相处了一会。那位先生细心地询问他喜欢的颜色,接着,他身上唯一的一条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小毛巾也被没收了。
再后来,他得到了一套最上等的衣服,一双舒适不反光的小牛皮鞋,他的左边口袋里有个古董的鼻烟壶。壶口还镶嵌了珐琅。他的右边口袋里有一条纯棉的子帕,帕子的边角上有个玄文字母。有人递给他一条手杖,那手掌的拐头是玉质雕琢,也有着与手帕上相同的玄文字母。
就这样,盖尔先生迷茫的被带离沙龙,上了一辆周围全部是卫兵保卫的悬浮车后,在城市里七扭八拐的来到了一处古老的,有着年头的,巨大老宅里。
那老宅,是一家正在建设当中的自然博物馆,当盖尔先生脚下踩着珍贵的大理石花纹小心的挪动,他看着墙壁上满是镶嵌在冰掩内的远古生物,当然,更加遥远的上古动物骸骨也不欠缺,比如,那个叫恐龙的生物。无论多么震撼,这位先生一副了然,不动声色。
盖尔先生身体站立笔直,手上的拐杖杵着地板,全身的力量都依赖在那条拐杖上四下看着,虽一动都不敢动,偏偏这位先生,脸上却维持着他那一副训练成的无比有趣的表情。也不算是训练,盖尔先生一向认为,他天生如此,眼神锐利,不屑一顾,俯视一切,他什么都知道,看透了世情百态,对一切都拥有讥讽,嘲笑的权利…他仰着下巴,听到脚步声后,他便把身体调整角度,看着那个方向。继续不屑!
华莱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衣,脚下是一双运动平胶鞋。他的手很随意的插在裤子口袋里,冲着盖尔温和的笑,伸出手,自我介绍:“华莱士?巴曼克!”
盖尔先生呆了一下,便有立刻收拾起心情,伸出手与他快速的握了一下,那只手又快速的手很快收回。仿若给了华莱士天大的面子。
“盖尔?冯。”
很显然,这位先生他不知道巴曼克这个姓氏,怎么形容呢,反正盖尔什么都知道。
盖尔不知道巴曼克代表什么,他甚至没有姓氏,在刚才进入自然博物馆的时候,他看到几块放大的模拟人类姓氏起源的电子版,冯似乎是个高贵的姓氏,于是他就毫不犹豫的拿来使用了。
华莱士笑着,带着他在博物馆里转悠,他介绍那些古物,盖尔先生跟着,遇到看上去有趣的东西,他会用新得到的手杖虚空点点那里,表情欣慰,好像在说,啊!这里竟然有,紫蝶。鱼这可真意外!就好像那些古物就是他家随便摆放在书架上的玩物,他见怪不怪。其实,这位先生自出生便不知道家在何处。
两位先生在自然博物馆姿态悠闲地闲聊着。华莱士口若悬河,对任何东西都能说出一套,盖尔先生恰当的重复着。
“是这样!
恩!
哼!
哈!
也许吧!
它是出土在北部,可是西面也有,你可以去看下,到处都是!”
“盖尔先生,知道世界的中心吗?”
“中心!当然。”
“您知道世界最初的时候,部落群体的中心是以什么形象出现的吗?”
“当然知道。”
“是吗?”
“当然…”
“在人类最初的时候,那些部落中心首领都具备两个功能,半人半神。”
“正是如此。”
“最早的历法,最早的器具,大多都是智者,我是说那些首领所干的事情。”
“当然,他们是干这个的!”
盖尔先生说完拿着手杖点点附近的一架古代工具,点点头,接着向前走。
华莱士笑笑跟了过去,快步走到他身边后,继续说到:“再后来,首领拥有了第三个功能,即是分配劳动,后来,我们称呼为分配权力,即,上位者划出特权,将那些费脑,费力气的事儿交给别人做。而他们只做一件事,即是劳动分配,也是象征性的权力分配,其实就是分配别人去做他做不到的事情。上位者一般只做一件事,就是公平分配那些难办的事儿,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坐在家里拿分红,受贿赂,得到夸奖。评判别人的劳动成功。将别人的劳动成功剥削后,分出一小部分奖赏给那些人。人类为这简单的公式一直斗争到现在,我的意思是,盖尔先生,那正是你一直在干的伟大事业啊!”
华莱士赞叹一般的看着石刻上的太阳王,叹息着。
盖尔想了半天,检讨了一下自己,他也就是话多了一些,声音大了一些,他干什么?他没有问华莱士,他做出思考与高深莫测的样子点头,这次倒不是认同了华莱士的意见,这是他的本能。
华莱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指指不远处的一张桌子。那桌面上满是上等的珍馐,味道早就飘荡进了盖尔先生的鼻翼里。难为他按耐得住。
两位看上去都体面的先生,在自然博物馆尸骸的环绕下,慢慢坐定,开始用餐。
当盖尔先生坐好,看着一大堆他根本不明白的闪亮餐具,简单的思考了一下后对不远处的一位侍者说:“我吃素,这些…我不需要,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在挨饿。必须有人为那些可怜人吃素。”
华莱士先生一边吃,一边看着对面的盖尔先生,他看着他得到了一个叉子,吃着唯一的一盘青菜。于是他笑的更加开心,脸犹如开了花一般。
“盖尔先生,您知道我请您来这里做什么吗?”
盖尔扬扬眉毛,心里虽七上八下,但丝毫不露怯。
“我想请您成为世界的中心,卡洛斯的城主,您将成为半神!”
终于,盖尔先生手里的叉子掉落在桌面上…侍者为他换了一把新的。
华莱士双手的手指餐台上交叉,学着他的样子扬扬眉:“这里所有的一切对外,都属于你,我会跟你外面说,你掌握着卡洛斯最大的秘密,其实你我都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一位来自贫困山区的乡村教师,当然,我不说,世界上谁又会认识你呢。你可以姓冯,管你姓什么呢。你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好,做您自己!你可以得到最大的福利,即:指挥着所有挨近你的人转悠,你可以理直气壮不屑所有的人。对的,对一切带着疑问的人露出您这幅可爱的表情就好…啊,你不知道,我见到你多么高兴,你往这里一端坐,便有一股子你不说但你无所不在的气质。您真是个大宝贝!我的盖尔先生,你坐在这里,活脱脱的…就是一位不说话的内南?伯内特?基德啊!”
盖尔先生显然被震惊了,他呆坐了很久后,第一次露了怯,他有些迟疑的,带着一丝讨好的用嘴角笑,上天关爱这位先生,这种笑容在他特有的表情表现出来,那便是一股子冷嘲讽,他问:“内南?伯内特?基德?那是谁?”

第52章 沙克梧桐

那一天,华莱士一行与盖尔先生兵分两路。一路转向麦德斯周边小国,盖尔与大卫还有亚历克斯先生将对这些地方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友好访问,他们带着大量的物资,基本算是白送。无论如何,在当下,新大陆新生公司都需要大量的盟友,即使那些盟友只是名不见经传的贫寡之国,但!那也是一些政权独立的国。新大陆新生公司,却只是一个机构。
他们需要声音,需要更多的…符合与赞美声是华莱士他们迫切需要的。
大卫先生觉得自己不具备政治天份,他受着利益教育长大,是实至名归的实惠主义者。
还有那位亚历克斯先生,他还未曾从特丽娜事件阴影里走出来,已被华莱士抛到权力外围。最近虽然他一直积极工作,可,他找不到归属感。有时候,那位先生常有天大地大,唯独没自己地方的感觉。
他找不到自己。短短两年,已略显老态。而他以前归附的某个圈子,因为一些事情,早将他排斥在外。正当他对自己的人生绝望之时,华莱士适时的将他又推到了权力顶峰。已经失去一次,这一次,华莱士相信,亚历克斯他不会再背叛了,当然,华莱士也确定自己,一辈子不会把这个人纳入自己的圈子。
还有他们自己,看上去,大卫与华莱士拥有了整个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却是单薄的,他们无人可用。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依赖,大厦的基础建筑才刚刚开始。
有关于,为什么这次盖尔先生会挂着洛卡斯副城主的位置,那是因为,盖尔先生具备特殊的天赋是华莱士他们所需要的。
他们需要一位拥有特殊个性的先头兵制造某种假象,令外面的人产生这样的印象。
一、是什么力量支撑这位先生,令他藐视一切。
二、是什么力量在背后支持这位先生,他看不起别人必然有他所依仗的东西。那他必然有更加好的。
三、是什么力量赋予这位先生特别的权利。他对一切都不在意。那说明他在意的比他看到的要好。
四、他绝对不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你必须猜测,不停的猜测。(其实这位先生本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五、他不会给予你一个答案,你只好一直寻求不存在的答案,在他有意无意的精神指引下你的寻求是无止境的。(其实这位先生没答案)。
六、他是世界上最会选择恰当的时候说:也许,很好、嗯、尚可、是吗、正确、这些话的人。这是这是这位先生的本能。
七、他可以很大胆的讥讽,嘲笑,不在意,是华莱士与大卫他们不具备的品质。他们都没这个胆。这种品质正是打开一些特殊力量必不可少的东西。
以上,便是华莱士他们需要盖尔先生的理由,给予一个永远猜测不到的背影。这就是华莱士的政治哲学。这个世界没有废物,在没有用的人,被摆放的恰位置恰当,就如盖尔,也有他的最大值。他将成为华莱士所说的理想道路上的第一块基石。华莱士觉得,盖尔应该觉得骄傲。虽然盖尔先生那样的人到死也许都不会明白这些道理,可是,他乐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最新式的飞机在天空飞翔着,在回归麦德斯的那条老路上,华莱士感谢邵江一的付出,就在几天前他幻想过这条路,假如,没有现在的这一切,这条路对他来说,是毁灭理想,毁灭人生的道路。
他曾想过,无论是在父亲那边,还是外公那边,他都是最最优秀的孩子,为什么最后他却成为被放弃的那个?他没有答案,也隐约知道答案。那个答案很微妙,那就是有关于母亲的死。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外公默认了母亲的苦难直至死亡。父亲将妈妈推向绝路,漠然的看着她走向毁灭。
那是一个来自心灵上无从可解的巨大疙瘩,那两个人都不相信,在那个孩子幼小的心灵里没有洞,他们都不相信那份亲情是单纯的,他们看着华莱士努力,华莱士越是努力,他们便越加的畏惧。他们不担心一个纨绔子弟的诞生,如果华莱士是那样,他们会活得很安心。甚至,可以出于内疚,满足他的一切愿望。
华莱士的优秀,是不被需要的根本原因。现在!他再也停止不下自己的脚步,只能前行。
邵江一靠着飞机的窗子也在观望着地下的大地。大地忽方忽圆,海洋,河流因为高度都显得渺小,变成一幅画,看上去很安宁平和,总是很安静的邵江一的思维在快速运转着。他能想象到那下面有什么,一栋栋房屋内,有着各式家庭,骑着单车快速飞跃的孩子,抱着孩子坐在公园的母亲,奔跑在原野里的生物,在水边饮水嬉戏的鸟类。坐在这样的位置,这样打量这个世界,这种感觉很奇妙。隐约着,邵江一觉得自己能够感觉到“神”。它也在看着吧?在更高的地方?
回归麦德斯,这对于邵江一来说,他的感触远远没有华莱士那么大。他只是不愿意离开螣柏,不是螣柏需要他,而是他需要螣柏。这一点,他与螣柏都清楚。他心里有着一份以前没有的,不好形容的牵挂,这种感觉微妙,酸涩。邵江一总结这些问题,他想…也许这不算爱,还远远算不上。这大约是同类之间的依靠,他们是一样的…
一堆厚厚的云层将飞机包裹住,邵江一将视线回归机舱内部,在这间设备完全,装修内敛奢华的仓内,只有他与华莱士两人。华莱士手边总是有干不完的工作,在陆地上是这样,在天空也是这样。
舱室角落里,一架非常古老的手摇唱机在“唱”着陌生,古老的旋律,这种旋律也许是被古人的古人所喜欢的,在冰掩的世界,这种老式唱机也只出现在特殊的场合。是体现华贵的品味物事。现在,这个东西,被不经意的搁置在这里开始继续它的生命旅程。那旋律很美,说着轻烟一般的爱恋,年轻的少女在恰当的年纪,爱上了恰当的男人。她很羞涩,心跳加快!实在想的不行,于是就去悄悄窥视。她去跟踪,还带着加倍望远镜!看完,心跳的更加快了!她跟星星说,跟大树说,跟月亮说,跟好友说,跟全世界说,她爱,她深爱。可,她就是没有告诉他。
啊,多么傻,多么奇怪的情感。多年前的世界,一个傻女爱上一个男人,在全世界转了一圈后就是没告诉那个男人。她失望之余,就写了一首歌。灌到一张胶木唱片上。几百年后,在3000米高空唱给自己听。她还是没告诉那个男人吧,那人早就儿女成群,死的不能再死了…
以上就是邵江一的听歌感言!他将手指点在胶木盘上,思考他一直没想通的问题,以他的思维来说,这件事,完全不必写一首歌。简直多此一举。笨蛋透顶,无聊极了。
胶木盘因为他的手指骚扰,叽噶声不止,华莱士偶尔会停下手,抬眼看着那位打扮的利落,看上去贵气内敛俊秀的青年人。一些莫名的思绪总是会在他抬头时流露出来,又很快被掩盖下去。
“我们先不去麦德斯。”华莱士放下手里最后一件工作,终于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