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意似讽非讽,似讥非讥,却熟悉莫名,一如那初见的挑衅,一如日间那曲安魂…
祁恒逍如被烧着一般蓦地松开手往后连退两步,眼却一眨不眨地怔怔瞧着斜靠着床沿的单薄少女,黑发上本就不多的头饰早被除尽了就这么直直散下垂至纤弱肩膀,过于纤瘦身子使分明新做的衣裳的领口也瞧着略大了,透着绣花的纱衣隐可见锁骨…那么脆弱的一个人,脆弱的似乎不堪一击,只需一只手便能捏碎。
可是,为何,为何他总觉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眸跳动着隐隐绰绰的光,那般…熟悉?
熟悉到扣紧心弦一颤颤隐隐作痛…
“你…你是谁?”
听到他用几乎有些颤抖的声哑哑地问出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林素月却是心中一凌,自知今日一时冲动弹了那曲安魂实在不该争那一时之气…可木已成舟,好在重生一事太过灵异诡秘倒不怕就此事便就此揭开。
“王爷?”抑制听到他那一问的心潮澎湃,林素月皱眉只做出不解状。
祁恒逍却不曾答她,甚至未必听到她发问,幽幽灯火下他只是静静地沉沉地凝视着她,许久许久竟伸出手似要触碰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林素月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下意识地侧过头去避开了伸来的手,却使祁恒逍猛然一震,手握紧拳缓缓放下,似骤然清醒过来一般,眸光阴冷了下来。
“‘夺魂’的毒若不能当场发作,那么之后,若要想立时叫人发觉救治便要费一番功夫了,即使万幸无恙也不能那么快便拿了下毒之人,是不是,嗯?”
分明是问句用的却绝非疑问的语气,林素月心里忽生一股厌烦之心,暗道他在那里咄咄逼人语带怒气指责自己阴险用心恶毒一般,却不知此种种皆谁之由?
“怎么,本王说错了?”
这一句好似火上浇油,林素月知晓今日不智,却不意味着便可一直隐忍,毕竟她却绝非善于隐忍的人。
因此,闻言反仰起头道:“抚琴一曲原不是王爷的吩咐?我不过奉命行事,琴弦断也是常事,却不知错在何处?”
“照你这么说却是错在本王了?”祁恒逍不怒反笑。
林素月道:“不敢,王爷怎会有错,不过是有人借机行不义之事,与王爷何干?”
祁恒逍轻笑道:“你往日装的甚好,‘安魂’一曲不是弹不来的么?怎么今日不继续装下去,本王看着倒还觉得有趣。”
他把自己当戏子,演戏与他看么?
林素月心中怒火再度烧旺,忽略了祁恒逍话中隐含的情绪,语气愈发平和道:“已经事事按王爷心意行事,还要有趣未免也太难了些。”
祁恒逍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却只定定瞧了她片刻,便一语不发地转身而去。
待他走了,樱红方拿着汤药进了屋,满面皆是余惊未消的样子,小声道:“小姐,听闻宋夫人被王妃软禁了起来,并连夜派了卫队去宋家堡,恐怕…”
她话未完,林素月便伸手止了道:“这些与我们毫无关系,休要多言。”
樱红只得应了,服侍她喝了药,又想起似地道:“小姐,这药是王爷下令熬得说是对小姐恢复极有帮助。先头…”豆蔻少女脸微微红了红,声小如蚊道:“先头是王爷亲自送小姐回来,喂…喂小姐喝得解药。”
祁恒逍…亲自抱她回来的?
当着…那人的面?
林素月闻言微怔,似乎难以想象那个画面有人当着他的面抱着自己离去…这么想着分明冰封的心竟是不自觉的痛了痛。暗自自嘲一笑,只分了心思想些别的,不禁便想起祁恒逍竟会亲自抱自己回来,细一想却又冷下了脸,那个人先头冷嘲热讽岂是关心的模样,会如此好心只怕是…另有缘故。
“你没事吧?”
稚嫩的声突兀的出现,吓得樱红手一抖药碗险些翻了,幸得林素月及时以手指点住。
“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啊?”永泰撅着嘴,哼,枉费他特地来看她。
“怎会?”林素月柳眉分明微蹙着微展开,却朝他微微一笑,双眸却朝后方扫了扫,没有一个跟着的侍从或者侍女,“你又把跟着的人甩了?”
永泰仰起头十分骄傲的样子,“甩掉那些笨蛋,简直小菜一碟。”
林素月笑了笑,心中却笃定暗中定有他不知道的人跟着,否则上两回不会这么巧,祁恒逍与何依都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可…
想起那两人对这孩子十分的在意与几乎过分的保护,林素月暗自一叹,只怕自己这回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迷雾

“莫霏盈乃莫衍次女,娇生惯养,韩国从文,因此自幼起便习琴棋书画…”
身为帝王座下十二暗卫之首的付池几乎无声而入,便见一人正垂首恭敬陈述着,而天耀帝拨弄着手上翡翠扳指。待他说完,方勾起抹冷冽的笑:“仅仅如此?”不待下属答言,却是偏过头对方入门的付池道:“朕若未记错定朝前甲等死间共三百四二人,约三十人派入韩国,定朝后约七百五十六人亦有十余人长伏于定水郡一带,三人专伏于安平侯府,是也不是?”
付池道:“是,陛下所记不差。”
天耀帝却淡淡道:“耗费那许多人力物力,结果所得不过与市井流言无异,朕看倒不如省下这些另作他用的好。”
那陈述者一听立时跪下请罪,便是付池也心中一凛,暗道帝王这脾气来得几分怪异倒似迁怒,回思日间种种,猜测何事竟能引得自己心思深沉更甚千尺深潭的主子动了怒意,莫非…莫非是那首琴曲?
“陛下,那莫侧妃自幼养在深闺鲜少出门,确实…虽对琴艺颇有造诣,却并无异处。”
天耀帝闻言却只扫了眼仍跪着的下属,那人头始终垂着,但被帝王的视线扫到身体便不自觉的震了震,似乎苦思冥想片刻,才斟酌道:“不过据报莫侧妃性子偏天真娇柔,素不谙世事…”
他话未完,祁恒煦已是轻笑了起来,对付池道:“就你暗中看来这‘天真娇柔,不谙世事’八字形容的是否贴切?”
别说是否贴切,简直是天差地远!
付池照实禀道:“若要贴切只怕需换‘沉静淡薄,滴水不露’这八字方可。”
天耀帝却不曾答他,只静静坐着,垂眸不知思些什么,待到跪在地上之人腿已然麻的失去知觉时,才忽而开口道:“她醒了?”
若是他人对着这毫无征兆的一问怕是要一头雾水,付池却低声如压下长叹般道:“是,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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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妃娘娘的手受毒最深,虽然服了解药,但只怕…”行医数十载的老者小心翼翼地禀告着。
“本王不想听到这些。”冰冷的声沉得仿若坠入寒潭之底,忽而却又笑了,“本王希望在十日后听到爱妃抚再一新曲,明白了么?”
“这…是,老朽一定尽力,可万一…”
“不是尽力。”回头微笑着,祁恒逍眸睨视着他,“也没有万一。”老者明显地颤了下却只敢低头连连应声,“府中的奇药异珍你只管取,不用回禀,明白了么?”
祁恒逍看似玩世不恭随心而为,实却治府极严,这府中大小器物均有登记取拿皆需上报,如今居然破此先例…
老者心似乎随着花白的胡子一同抖了抖,本就不怎么直的腰弯地愈发低了:“老朽明白,明白。”
轻笑一声,祁恒逍挥退老者自顾走回寝殿,分明天朗气清月色正好,心中却是郁结难解,有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偏偏又抓不住摸不到,反倒叫人愈发添堵…
“回来了?”
一脚才跨进殿门,却听一个清脆的声响起带着一分说不明道不清情绪,祁恒逍步子缓了缓,回过身却是一手轻轻一挥,暗中霎时可见几个人影闪过,他这才转过身反手关上了门,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惜晴涉嫌下毒予以软禁,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王妃若不来一趟怕遭怀疑吧?”何依挑高眉,忽而勾起抹略带嘲弄的笑,“怎么,王爷温香软玉刚享受完,嫌我这昨夜黄花碍事了?”
“又胡说些什么。”祁恒逍皱皱眉,却是不以为忤的样子,自拿了茶壶倒水喝。
“胡说?”何依闲闲靠在椅子上全不是白日里端庄的样子,若是林素月在此定会瞧出这副态势的何依才是当年的‘妙手玲珑’。
“你对莫霏盈很特别。”
仍是听不出语气的话却令祁恒逍握着杯子的手一顿,“胡说。”
“又是胡说?”何依觑着他,似笑非笑,“王爷今夜似乎尤为词穷。”
祁恒逍猛地将茶水一饮而空,带着几分罕见的焦躁,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别这么不阴不阳的。”
何依却并没有应答,任沉默在紧闭的屋内蔓延开来,许久,许久久到她手中的茶全凉透了才开口道:“祁恒逍,即使再怎么像也好,不是终究还是不是,你…”
“我知道!”祁恒逍打断她,语气霎时冰冷了下来,“我清楚的很,不需你再三提醒。”
“清楚?你真的清楚么?”何依反问,声也冷了下来:“这些府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劣质替代品只要不伤到永泰我也从不多提,可这回…你纳莫霏盈为侧妃我并无异议,夜夜留宿也只当你一时玩乐,可…你的心糊涂了,我却不能不提醒于你!”
“什么心不心,糊涂不糊涂的?”祁恒逍懒洋洋道:“尝个鲜,涂个有趣罢了。何况如今看来…也未必全无实际用处不是么?”这话却是咬着字的见她神情微变,却又痞痞咧嘴一笑,“既然之前你也没甚意见,这会儿又干嘛盯住不放?该不会是好些时候没找我麻烦,你又不爽了吧?”
砰!
一个杯子砸了过去,祁恒逍侧身一躲霎时落空重重摔在地上碎作千万片,折射着粼粼冷光。
喘着气,似乎气得不清,何依站起身,狠狠盯视着他,“你敢说今日抱着她离去也是做戏?”
祁恒逍显出几分焦躁,“你善拿主张,自作聪明自,我还不是是为了替你圆过去,你怎的…”
“你骗别人无所谓,可若是骗自己未必就太可怜了。”何依截住他的话,转身就走,手按上门却终是顿住,微侧过身,月华从门缝泻入洒在她微微低着的侧脸上冷如寒冰,眸中却跳动着点点动人心魄的光辉:“祁恒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也无权干涉。只是…别忘了五年前对我说的话,和你自己许下的誓言。”言罢转身带起秀发飞扬,衣袂一甩,开门而去。
门没有再被阖上,祁恒逍静静坐在那儿瞧着清冷月华没有了阻隔尽情的洒泻入内,从这儿看去,青石的门阶似都染上了寒霜,冻得人从心中寒凉起来。
怎么会忘记呢,忘记曾经说过的话,那句话便是刻在他心上的誓言,是淌着血刻在骨上的岂能忘怀?
可这些年若不找些乐子麻痹自己,他只怕…真的熬不过来。
至于她,她确实很像‘她’,似乎与其它那些荒唐的‘劣质替身’不同,而是透过表象深入骨子里的…甚至给人一种从灵魂处透出相似的错觉…
你骗别人无所谓,可若是骗自己未必就太可怜了。
何依的话回荡耳边久久不去,祁恒逍自嘲一笑,是啊,她只是…只是像罢了,只是比像更像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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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何依却全不复适才的盛气凌人,那或英气逼人,或故作温婉的双目流露出一种似悲伤却比悲伤更刺痛人心的东西…
曾经的誓言。
何依想着刚才自己的言之凿凿却勾唇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现在的自己又何尝还是如曾经那般毫无私心?
遥夕,若是你见到今日的我,想必会…很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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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再往前便是莫侧妃所居的‘月影殿’了。”
付池见说着要‘随意走走’的帝王朝着不合适龙驾所往的地方去了,只得硬着头皮提醒道,谁料九五至尊却似恍然才觉得样子。
“哦?”天耀帝挑了挑眉,“怎的竟是走到此处来了?”
付池默然。
天耀帝却似乎心情甚好的样子,眺望了眼不远处的‘月影殿’,说是侧殿不如说是一座独立琼楼,在这富贵荣华的府邸中倒显出几分遗世独立的意味来。月华如练却偏偏为那严实的娟窗挡了,风过处带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月影下重帘,轻风花满檐…”
帝王的声极轻,宛如叹息一般却叫付池一惊,这首词曾是陛下登基之始思念往边关授布阵之法的皇后所作,这些年来无一人敢当陛下面提及,今日怎的…

离去

“月影下重帘,轻风花满檐…”
天耀帝的声极轻,宛如叹息一般却叫付池一惊,这首词曾是陛下登基之始思念亲往边关授布阵之法的皇后所作,这些年来无一人敢当陛下面提及,今日怎的…
“陛…”眼看着帝王的步子竟又往那儿挪了起来,付池正欲再开口却是愣住,但不知这些年越发冷情冷心的帝王想到了什么竟是弯了弯唇,那抹笑却是绕着丝丝柔意,很像曾经…
他身为暗影之首幼时起便陪伴着帝王,一生唯一主。他看着先王驾崩王叔篡位后年纪尚幼的主子跪在先王陵前暗地落泪,人前却恭敬贤良无半点不满的样子甚至约束幼弟。他看着主子一步步取得王叔的信任一点点大权在握,看着他设计王叔‘重病’而亡,看着他登王位娶王后,睥睨天下一统六国万心归一。
几乎一切都在这主上的谋算之中,只除了一人…
他也看着她计谋布局巧取珍宝,看着她领凤国大胜靖国傲视苍穹,看着她胆大妄为夜入祁营商谈‘假联姻’,看着她披着大红嫁衣入祁国为王后,看着她与主上互相试探彼此吸引,看着他们真正盟誓缔结姻缘,看着她欲挥手离去,看着她登上皇后凤驾,看着她育皇子,看着她决绝而去…
陛下总觉得自个儿似对皇后感恩至深,他确实感恩,却并非仅因皇后救过自己的命,而是因为…或许连陛下自己不曾觉出,陛下虽是天之骄子算无遗策,可只在与她相逢后陛下才真心笑过开怀过,为情所苦因情而乐,当陛下用那般眷恋的目光望向她的时候,自己方在心中将她当做了第二个主人。
可惜,她的出现使陛下拾起了柔软之情如同常人一般,可她的离去,却又带走了陛下几乎所有的情绪。
“付池,你说今日这场好戏所谓何来?”天耀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了步子,笑未褪却是冷冽了起来。
“臣不知。”
“那你猜猜,这殿中人知是不知?”
付池闻言眸不自觉地微微向上瞟了瞟,却仍是一板一眼道:“臣不知。”
片刻沉默,天耀帝开口却带着几分难测:“你方才说莫侧妃若是医不好,手许是就此便废了?”
“是。”
“从此废了…”帝王随意伸出二指,掐断了一根横在面前的约一腕粗的树枝,清脆的‘咔嚓’声响在寂夜中,使付池不由一震,却听他轻轻道:“那岂不是再不能抚琴,如此…岂非太过可惜?”
付池这回却是不答了。
天耀帝却似乎也并非要他的答复,再望一眼那‘月影殿’夜色间那一盏烛火若影若现,便在付池以为帝王会继续前行时,他却断然转过身道:“回去吧。”
如此决然倒使付池微微一愣,见天耀帝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正欲跟上却不知为何回首一望,这一望却又是一怔,那窗前映着荧荧烛火竟多了个人影,相隔甚远瞧不清晰,可…为何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熟稔?揉揉眼再瞧却是不见了,这…夜寒森森,竟不知为何有些不寒而栗?
付池摇摇头,连忙加快步子跟上前头的帝王。
‘月影殿’上林素月突觉几分怪异,似乎哪里有双眼睛看着自己,起身倚窗而望,无奈如今无半点武功自然比不得从前,在这夜色中实在看不到什么,只得叹一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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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耀帝转身而去却不料竟会遇上意想不到的人。
“拜见陛下。”何依盈盈一拜,仪态甚是端庄,心中讶然半点不显。
天耀帝打量了番行礼的‘弟妹’,漫不经心中竟带着几分冷然,启唇却带着笑意:“弟妹何须多礼说来你与朕也算是一家人。”一顿,又道:“不过说来自从弟妹嫁于逍弟,这些年竟只匆匆见了几回…”
何依闻言抑制不住地隐隐不安,虽是竭力隐藏了只是天耀帝是何道行,如何逃得过他的法眼?
“此番一行真是所得匪浅。”未及答言却闻君王又道:“否则朕如何知晓,弟妹竟是如此贤良淑德。”
何依小心察言细细观色却是瞧不出半点端倪,只得微笑道:“陛下过奖。”
“过奖?”天耀帝见她低头谨小慎微礼数周到却是笑了,“是弟妹过谦了吧?依朕这些日子看来弟妹不只贤良,更是聪慧。”
“臣妾素来愚昧,陛下实在谬赞。”何依心中不安愈甚,实在难以理解…她如何会喜欢上这个人的,分明就只是站在他眼前也能让人不寒而栗。
“天色已晚,陛下如何在此处?”这儿是通往‘月影殿’的路才是,莫非…
“朕…随意走走罢了。”天耀帝难得的一份迟疑更令何依起疑,却听他话锋一转道:“聪颖之人自窥不足方是真聪明,愚钝之人自作聪明却是最大的愚蠢。”
何依但觉浑身微冷,天耀帝却又柔了声,“王妃谦恭有礼正是逍弟之福,朕这个弟弟万般皆好,可惜这性子却是…”顿了顿,睇了眼垂下头去已然藏不住那份局促的何依,“你有时间不妨劝劝他,无论如何,他总是朕的亲弟弟,兄弟两无话不能说。”
兄弟?
在天耀帝面前本难掩惧意的何依,听了这番话却忽而动了怒意,当初这人又何尝不是说夫妻本是一体,何尝不是百般恩爱骗得她倾心相许,结果呢?
他偏听偏信害死了遥夕不足,至今还将那人作心腹,放任他处处陷害恒逍,如今又来故作什么姿态?
“陛下金口玉言,臣妾受益良多,定会用心劝导王爷,收敛性子不负陛下兄弟之情,亦…不失君臣之仪。”
这话似柔顺恭敬,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桀骜,倒出了天耀帝的预料,挑眉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何依狠狠看着远去的背影,回头望了眼‘月影殿’本想去探自己那个‘好妹妹’的,如今却是再无心多做一场戏的精神,咬了咬唇拂袖走了。
第二日,辰时方过,却有人急急告知,昨夜那贵客竟不知何故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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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无声去时无息,那位贵客便这么走了,王府上下竟未起丝毫波澜,旁人自是不敢多言,而王府之主对此除了勾起的唇得怎么看都有几分讽意外并无其他…
贵客走了,可宴席间下毒之事却并未了结。
说来王府的老医者原乃是御医中的佼佼者,自然是善用岐黄的高手,但林素月中的毒太为霸道留下命已属不易,而那毒又是从手上静脉流入的想要那只手完好如初实在是…难。
老御医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地配了药膏,足足磨掉了两匣子深海宝珠,千年灵芝、万年龟壳等更是数不甚数,便是如此在替侧妃最后施针的前一夜,年过半百的可怜老人还是含着泪写下了遗书,但出乎意料的是…
“多谢御医。”林素月浅笑如莲自如地活动着敷了几日草药的手,“虽然有些力弱,但不怎么不适了。”
老御医直想揉揉眼睛,手颤颤地伸上前去把了脉,果然静脉畅通气血顺畅几乎没有任何不妥,可是…这怎么可能?!
“怎样了?”
祁恒逍的声使他猛然惊醒过来,这岐黄之术本就有三分天意,许是这位侧妃娘娘福泽深厚呢,又或是老天可怜他这半入土的老头…无论如何,这会儿可不是想这个那个的时候,应付了眼前这位才是正理!
“禀告王爷,侧妃娘娘吉人天相已经然无大碍了,只需在休息几日当可一如往昔。”
“好。”祁恒逍笑道:“御医这回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多谢王爷。”小心拭去额上的汗,老御医拔着两条老腿躬身告退。
老御医走后一种诡异的沉默便在殿阁内弥漫开来。
林素月不发一语甚至不曾抬头瞧上一瞧,但她依旧能感受到祁恒逍奇异地打量目光,也不禁有几分气恼。
那人就这么走了,无声无息…眼前这亲王大人近几日也不曾见过人影,还以为从此可以轻松自在了呢,偏偏不知何故,今日竟又来了。
祁恒逍静静瞧着她不上前也不开口,只是就这么瞧着她眼神复杂莫名。这些几日她如何,手医得如何,他皆不闻不问,以为很自然便会渐渐淡忘的,却偏偏那张着实平凡的脸却逐日愈发清晰起来…
素来平和莫家父子也心惊胆颤焦惶失措时,她却端坐于岸一身浅衫似与湖水溶于一体,素指轻挑抚着那一曲‘汇流’,幽幽琴音间手持钢刀的卫兵似乎如同树木花石一般,她抬头对上自己的审视,那双眸淡然无波下却藏着一闪而逝的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