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出神,无华有些怔怔竟不曾觉得后边躺着的人早已无声睁开了淡金的眸,透过薄薄纱幔望着自己…
一夜无语,唯有明月当空。
银盘落,金乌升。
无华眨眨眼奇怪今日此人竟无需上朝。
“无华。”
轻柔的气息拂过,无华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去,后头那人一笑:“今日一起出去吧。”
啊?
无华抬头,不解。
“今日是我郛国大祭之日,正是热闹的好日子呢。”
“如此…你不需进宫么?”怎突然有兴致陪自己游玩?
见眼前人狐疑的样子,鞨逸风的笑容带着几分狡诈,又有几分讥讽:“不必,宫中不举行大礼,王室亦不过个人过个人的罢了…从三年前起。”
三年前?
无华尚未回神之际,已被人携了出府,许久,回过味来,才觉大庭广众之下那人竟牵了自己的手,不由羞恼莫名。
“放手。”压低的声带着不隐藏的不快,手挣了挣,只是那人不愿放手如何脱得?
“别动,无华不想众人瞩目吧?”
耳际传来讨厌的低笑,无华颇有几分无奈,只得随他走,逛过人潮涌动的集市,尝过众口称赞的美食,那人始终满脸笑意,无华始终满脸狐疑。
“你看这香囊好么?”里面装的正是梨花。
“嗯。”斜眇一眼,随手接下。
“呵,想不到此地有如此精致的东西。”握着手中绢扇,鞨逸风偏首,“无华觉得如何?”
“好。”
伸手正欲再接,却被拦下,不明所以,只见那人先是一叹,复又一笑道:“无华可知好在何处?”
皱了皱眉,无华方才认真看了几眼,以竹为柄,楠木片为骨,扇面的绢也不过是次的,只是做工精巧,却也称不得神来之笔,唯一出众的…
接过扇,轻抚扇面,上头用墨书了两句‘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配着绣着的春雨图案倒是极合,更难得那字算不得力透纸背,亦谈不得龙飞凤舞。却是顺若流水,汩汩而动,灵韵自成,遂不禁颔首:“好字。”
某人这才满意点头,一旁卖扇的少年见了,连忙拉生意:“这位公子也买一把吧?”
鞨逸风挑了挑英飒的眉,“夏末秋初,正是弃扇之时吧?”
那少年也是实诚人脸立马红了红,而后强撑着道:“这扇子也非必是取风用的,拿了来看看玩玩也未尝不可。”
无华几不可见微微笑了笑。
“也好。”鞨逸风勾唇,随手拾了把扇,“你就现题句诗吧,不过…题的不好我便不要了。”
那卖扇少年一边点头,一边暗下思索,细细看了看二人,一风流翩翩绝世佳公子,一清秀少女神貌幽淡,倒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想了想,提笔书:“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
鞨逸风看了眼只觉好笑,扔了银子,倒是无华接了扇子沉思良久无语。
“对了,那边小吃也不错。”
小吃?
无华愣了愣,她这些年来时时防备,处处算计,少有闲适光阴,像今日这般随意游玩似乎也只有过两次,上一次,上一次…
想起上一次便不由想起那人端馄饨给自己的样子,一顺恍惚,神思不属间似乎有一声冷哼,回过神来,已远离了喧闹之所。
“你…在集市用轻功?”这人诡异到近乎邪法的轻功,大白天也不怕吓了人?
某人转过头貌似欣赏四周风景,绿草茵茵,溪流清清,鸟语花香。
无华摇摇头,蹲下撩了撩溪水,而后,随意一般道:“府里那位翯姑娘,听闻管家近来命她不许出小院,是你的意思?”
鞨逸风饶有兴致的样子:“哦,无华知晓了,呵,我王府女主人有何见教?”
“她不是令兄所赐的么?”无华低眉看着水里游鱼:“如此不妥吧。”
“她进府不久,得罪过,欺侮过她的些歌姬下人几乎都似霉运当头般出了‘种种意外’,无华难道不知?”早知那女子不一般,若非早早派人盯着还真料不到会是这等厉害角色,杀人不见滴血。
“受了苦受了罪难道非得忍着才算好?”无华眉目冷冽,“难道有怨有仇便报不得?”
“仇恨固然要报,只是…”鞨逸风无声一叹:“何必用来折磨自己,不若放开些…”
“呵,想不到堂堂逸亲王居然有此‘善心’。不堪忆旧事,难道就该忘怀?”讥讽的笑容似罂粟一般绽开,轻轻起唇:“宽恕,是美德却非理所当然,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从来谈不得‘以德报怨’之人上前握住那伸在溪水里冰冷的手,收紧想用自己的手捂暖。
很久很久以后,无论在何种境遇下洛无华仍能忆起这话以及那一刻的温暖。
那一日,那个人素来迫人颤栗的金眸含着点点暖意,好似春日阳光,他道:“爱则愿其生,恨则愿其死,所以所谓复仇最好的办法不就是使自己活得好的不能再好么?只有这样,方能使自己的仇家尝到无尽的苦痛。拿自己陪葬,无华,不值啊…”
同样即使时过境迁的很久之后,无华都不能干脆地说,那一刻,她不曾动摇。

罗网千千结

那一日,那一刻,那么一个瞬间,却只是转瞬…
骤然起身,那双淡金的眸一扫先前暖意,徒生三分寒冽,睨向天空中微微带紫破天划空的一道烟云。
“无华,我有事先行,你在此稍待,一会儿自有人送你。”带有几分歉意的言语方落,那人便失了踪影。
对他而言的急事,洛无华蹙眉,看来是有大事了。
大事…
无华一窒,心下隐隐不安,看四下无人料也无妨,暗道不若先行去怀楼真若有变也好的先机,谁晓正欲起身,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恭谨行礼。
来的这般快?
无华无奈,随他们回府。
一路行松涛阵阵,溪流穿梭浮起水气汇作白烟,竟仿若缥缈不真。
无华的步子却渐渐缓了下来,适才的不安惶然散去,神思清明起来,这两人称自己为王妃,神色间看似恭谨缺少了几分应有的尊卑之感,其武艺亦不同某人其他下属,最重要的是…
实则,这些年无华几经生死因而对危险的气息尤为敏感,好比大雁知秋至,蝼蚁知大雨将倾一般近乎本能。
一点点,慢慢缓下步子,无华启唇问:“是王爷亲自命你们来的?”
其中一人附和答:“正是王爷亲口吩咐的。”
无华微微笑了,他们若不说这亲口自己尚不能肯定,那么短的时间纵然是吩咐也多是信号之类的岂能‘亲口吩咐’呢?
左手慢慢往后斜,人却像是不曾站稳一般向前倾去,那两人一惊欲来扶她的顷刻间,无华左袖内骤然挥出无数袖针,一人躲闪不及被刺中数针,正欲后退谁料竟被另一人挟着动弹不得!
原来那人一见不妥堪堪躲之不及,灵机一动,竟发狠用另一人当起了肉盾,保下了平安,扔了死不瞑目的同伴,脱去先前伪装,双目冒着悚人的怨毒射向无华。
一击不中便知不妙,无华调了调吐吸,实在无法,也只有…
但如此一来不提自己这身体,那人得知后也不知会怎样,暗自苦笑,又会怎样呢?无华屏息,等着他靠近,谁料下一刻,似蛇绫纱拂空而过,穿过落叶缤纷,激起劲风阵阵,如灵蛇般缠上了那黑衣人脖子,猛地勒紧,那人半倒在地上,双腿拼命蹬着,双手将颈项拉出一道道血痕来却动不得那绫纱半分,终于,慢慢地,一点点地双手垂了下去,脚最后挣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风扬纱动,无华站在原地不动,她静静等着,果然,须臾,一雪衫女子从天而降,头戴纱帽见不得真容,落地无声,行似拂柳,仿若鬼魅。
她打量无华几眼,神色不明,忽而又抛出一绫纱缠住无华,挟着她疾步而行,大约半个时辰后,方才缓下步子。
无华喘过气,偏首想看看那女子究竟有何意图也好做对策,却只在仓促中瞥至那几乎幻觉中的嫉恨,来不及深思便被推了出去,跌落尘埃,待勉力站起,四周哪还有那鬼魅般的女子?
先前推动体内气息,匆匆收回,又被挟了这么长一段路途,加之那一推,如今无华但觉好似四肢离体般使唤不动,才站稳身子便是一阵锥心之痛,知此绝非久留之所拖着沉重步子勉强挪了几步,却忽然间林中雀鸟惊飞,阵阵鸟鸣仿若凄绝!
“琉璃…”
远处飘来张惶的声,参杂着急乱的脚步,令无华一颤,还来不及道声不好,林中已扶树走出一人来,头束金冠,一身紫金长袍,贵不可及之态却带三分酒醉,三分茫然,三分…落寞,不是他人,却是本该在郛宫中的——郛王。
阴谋!
暗算!
无华脑中闪过这两个词,郛王望见无华身影眼前一亮,步伐不稳还急急冲了过来,无华气血翻滚哪来得及隐匿?
“琉璃…”袖子被拽住,那轻柔地仿若情人般的呢喃令无华心惊,眼前的郛王神色间竟无半分清明。
“我…是我错了,琉璃你别离开。”喃喃的,原本孤傲的王者放弃了尊称,说着从不曾试过的歉语。
便是如此情景无华也不禁微有触动,无论如何他是真的爱上那位女子吧?所以,能几乎一瞬间便改变了自己低下了那颗高贵的头颅。
“陛下,我不是…”无华开口想解释却被打断。
“琉璃,你…还在生气?”小心翼翼的问,郛王神色透着焦急,将那人…或是那个影子拉近“当初,我不知你…不,其实我该知的你那么骄傲,又怎么能忍受呢?可是,天羽气数已尽,你父王昏庸无道,你几个王兄也无才能,这些当初你不是也认同的么?既如此,究竟为何,为何你还执意要离开,宁死…也要离开呢?”
几乎快要贴上郛王胸膛的无华心烦意乱地听着,稍微挣动便被更紧的钳制,终于觉出…郛王如此怕不只是酒醉而已,世上的事哪来如此多巧合,只怕有人早早下了套…伸手猛地一推,郛王一时失神竟跌了出去,有些怔愣望向喘着气的少女。
“请您清醒。”
保持冷静,无华细细审视郛王,双眼泛着红丝,双颊却显出灰白,是中了迷药?
郛王被推开一时怔愣后,却渐渐浮出一种暴戾的气息,眼越来越红,让人几乎难以联想原来那个孤傲的王者,他冲上前握住无华双手手腕,狠狠道:“所以,不论如何你也要离开是么?!你,你好狠心!”
因爱而恨,恨之不得。
“你不是已经得到想要得了么?”是到如今无华却镇定下来,觉出郛王手松了松,勾唇道:“至高无上的宝座,万民诚服的权势,你不都已经得到了么?”
又松开一点,“怎么如今又有不足了是么?人的欲望果然如万丈宏壑般无法填满。”
“不是!”郛王骤然甩开无华的手腕,“孤不是为了那些,孤为的是郛国千里国土,为的是郛人无需再匍匐在他人脚下生活!若只是为了王位,孤本是嫡子正统得继,何须费如此多心思!何需…降他召回封为逸王?”
气势万均,此刻他方是雄掌一国的君王!
无华一颤,他在说什么?适才隐隐的绞痛此刻一阵阵涌上,看来已成了内伤…
“琉璃,不对,你不是琉璃…琉璃她不会这么说…”手抚额头,郛王极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却难以抵挡那如梦魇般的幻境。
“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凶狠之言,带着浓浓独占。
“不…不要走。”一忽儿,又仿若恳求。
“琉璃…”伸手去摩挲眼前那个幻影的颊,突然一抹红光划过眼前郛王觉得那离散漂浮的三魂六魄逐渐归位,神思也渐渐清明起来,今日他如往年一般出宫到这个承载着他和琉璃美好回忆的地方,然后…后脑顿痛,眼前一黑,不知世事…
无华左手淌着一道蜿蜒的血痕,右手失力抛去石块,看着倒地的郛王勾唇,眼前一幕也不知算不算弑君?
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看来有心人等待已久这…可真是有理说不清,百口莫辩了呢?
然后,郛王兄弟必然失和是一定的了,那么布这个局的人是徐研,之前欲挟自己的刺客又是何人?
好笑自己还有心思想这些,无华晕眩间勉强自己不能倒下,今日此事总该有个好说法,再望眼晕厥的郛王,想了想又蹲身捡起先前掉落的石块,避开要穴就对自己砸了下去!
半途被截,“敢伤本王王妃,该当何罪?”戏谑的笑响起,眼前那人满脸捉弄的笑意后藏着森森怒焰。
有谁惹他了?
最后一个思绪飘过,无华在那人怀中失去了知觉,反正后面的事已无需自己操心…
* * * * * * * *
“那两个废物竟连一个弱质女流也对付不了!”
挥袖间几只价值连城的瓷杯扫落尘埃跌地粉身碎骨,一身褐色官服精丝名绸制成,身材略臃,眉宇间带着鄙夷的神情。
“相爷,这未必不好,对王妃下手就算成了,先不说能否当真威胁得了逸王,便是能日后…”
“哪来那许多日后!”徐研挥手打断下属进言,“那小子近来越发得民心,兵权又得了一半,屺国二王之争看来已分高下,若对此次对屺出战,兵权又落其手,那这郛国江山…”
“相爷…”
“唉,陛下如何会不明白为臣一片忠心呢。”
咳咳,还不是因为王、后不和,下属心中暗道,却不敢开口,只道:“相爷,此次失败,那边…那位夫人那儿…”
“哼,她自家近来只怕也事多,何况本相会怕她?”话虽这么说,想那蛇蝎妇人也非寻常角色,上回迎亲路中合谋暗害,失败后竟觉她暗中藏了两方契约以要挟自己不由也是一阵头痛,正想着突闻近侍匆匆来报。
“相爷,陛下出事了。”

万军今且行

“陛…下。”
系着翠玉坠子明黄流苏垂下,莨绸帐帘半拢,一旁王后抽抽泣嘀嘀,不时用锦帕拭泪。
“哭什么?”郛王半阖着眼看不清神色,语中却显露不快。
突然出声使王后一怔,而后低头,哽咽道:“陛下金贵之体竟受了这等损伤,臣妾不由心伤。”
轻抚后脑,郛王不在意道:“不过是小伤罢了。”冷冷一笑,“倒是孤身侧竟有身怀逆心者能深藏不露倒也是难得。”
“陛…下?”
王后不明所以为其话中冷戾所慑,郛王却转过头去,若有所思,不再搭理她。
自己分明中了迷药之类的东西!是何人如此大胆?有何人能知自己每年这一日的行踪?还有…那个…那个自己误认琉璃的女子又是谁?
你不是已经得到想要得了么?
至高无上的宝座,万民诚服的权势,你不都已经得到了么?
人的欲望果然如万丈宏壑般无法填满…
丝被下手慢慢收紧,那绝非自己的幻影!
* * * * * * * * * *
“你此刻难道无需进宫么?”
醒来后无华觉得身体轻盈周身也舒畅了不少,心下奇怪,“你…该不会你以内息打通我经脉吧?”
“无华认为呢?”直接忽略第一个问题,鞨逸风挑眉,眸沉若水,隐着莫名情绪,“无华…认为我能做到?”
他本欲用内息替其疗伤,孰料半个时辰过去,自己的内息犹如石沉大海般激不得无半点反应,好似巨大的漩涡却用流沙去堵毫无用处,心不由慌了起来,她却…自己逐渐复原了起来,遂疑虑更深。
“我生而带疾。”无华淡淡道:“不得习武,内息与我也无大用。”
“如此…”努努嘴,鞨逸风看了无华两眼却终究没有追问下去。
“你此刻无需进宫?”无华重复了适才的问题打破沉默。
“无妨。”慢慢扶她坐起,鞨逸风摇了摇头,“王宫一会儿必定热闹得很,又何必去凑?”手指轻轻替她理顺黑长秀发,勾唇似笑:“反正我已做决定。”
“无华。”淡金的眸闪着她不愿直视的光辉,他一字一句间似决绝,又似突然下定决心后骤添犹疑,“我欲带兵去征夕川。”
夕川,原屺与天羽相邻之地。
“屺国二王之争,胜负已分?”无华闻言却问了句乍看毫无关联之语。
鞨逸风欣赏又得意地微笑:“不错,那屺国七王子已被排挤去贺穆国新王登基大典。”屺国数年暗争方歇正是天赐良机,若等些时日让那大王子肃清朝政再想出手便无那么容易了。
“郛王他…”
“王兄自然明白此刻乃削弱屺国,大好时机,以其明睿不会不察。”
“你…很信任他?”
“无华。”
唔?
突然间,头抵着额头是做什么?
“你想知道么,我的过去…”
五日后,郛国逸亲王率军离城
城楼上,众多王亲贵族的送军阵容中一抹素青的身影淡不可见。
送军出征…
曾经自己也无数次与娘一起送爹出战,那时她的心情究竟如何呢?
娘的双眼永远是那么温和如玉般温泽却又蕴含了太多,看不懂的东西…
“王妃。”弥雅小声提醒。
无华微微偏首,不远处王后静静喝着茶,她身后站着的是多日不见的徐菁,殷红华衫,曼妙长裙,仍是初见时妩媚张扬,只是此刻双眼满是藏都藏不住快要溢出的仰慕,恨不得踮起脚来目光痴迷。
如痴如醉的徐菁满心满眼皆是那个一身银盔仿若天神的男人,一点也不曾意识到自己所注目对象的妻子朝自己飘的目光。
她没有,不表示他人亦是。
放下瓷杯的瞬间,王后未改温柔笑意,眼中却掠过一道寒光。
郛王头戴金冠不见丝毫异样,照例说了番激励之言,便祭酒三杯。
一杯酒,临天而洒,好似将士汗珠,点点滴落。
万千军马,跪地呼拜,气势滔滔,震耳欲聋。
二杯酒,撒落尘埃,恰似天降甘露,滴落枝头。
郛王金线锦袍儒雅不失威严,对上那身披银盔之人阳光下淡金双眸,温和一笑,换来对方略略勾起的唇角。
三杯酒,晶莹闪烁,似柳絮随风,又似宝石珍珠。
万军起,马踏铁蹄欲行,白云未弊日,日华灿灿,主帅仰首迎着着眩目日华,转身领军而行,收回他最后一个带着难以读懂光芒的眼神…
* * * * * * * * * * *
玉鼎处袅袅轻烟融成淡淡薄雾,混杂着牡丹与挂花的浓郁香气弥漫于屋中,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老妇人弯腰进屋,伏在阮霏雨耳边轻声道:“小姐,听说郛国今日出军伐屺了。”
玩弄着镶玉的金丝戒指,阮霏雨微微颔首,随即漫不经心道:“既如此,那边答应我的事也该是时候了吧?”
老妇人即其奶娘刘氏皱拢了眉头,道:“虽是这么说,路远迢迢也不知…”
“他若背信弃义。”阮霏雨冷冷一笑,狠狠道:“自然晓得其中厉害!”
“依老生看来那丫头当真命大得很,几次这般折腾就算再卓绝厉害的人物也不见得撑得下来,她竟能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阮霏雨像听到好玩的事一般掩嘴笑道:“奶娘真以为那丫头是神仙么?”眸中异色一闪而过,顿了顿,柳眉蹙,“前几日我在王都闲逛时竟得了一封信。”
“信?”刘氏不解。
“那上头…”阮霏雨压低声道:“印的是屺豫印信。”
“这!”刘氏大惊高声呼出,受了冷眼一瞟,方遮口颤颤问:“屺豫…屺国大王子不是就要承太子位了么?”
“哼,正因如此,他方要我乘七王子斐来穆国贺新君登基时彻底替他除去绊脚石。”
“当初虽是小姐受计他向穆国提亲,但那事半途就…到头来他同母妹子嫁入府中,咱也不曾亏待,怎能还如此为难小姐?也不想想他与那七王子斗了那么久,若非此次与洛府成了姻亲得咱出力,也没那么容易…”
“住口!”
阮霏雨揉了揉额头,“奶娘,你素来也是细心谨慎的,这话…岂是可胡说的?”
刘氏自知失言,低头,良久赔笑道:“那小姐是打算…”
“我还能如何打算?”阮霏雨语带自嘲,“上了这船,我还能回头么?”箭离弦,弓已满,早不能回首了,“不过洛王后并非善与之辈…”
头隐隐作痛,想起前几日女儿潸然欲泣的模样更是烦躁,那袅袅烟雾中是谁用清冷的眼看着自己?
砰!
玉鼎被拂下桌摔得粉碎!
姐姐,九泉之下幽冥鬼府你想必寂寞,不如妹妹送你女儿来与你团聚,可好?
* * * * * * * * * * * * *
这就是凤卫所得?
不错,凤卫统领闵奚目光如炬,这些便是关于郛逸亲王的过往,他本是昔日王后宫女之子故而曾被遣天羽为质,想必…在那儿日子并不好过,咳,后现郛王登基不久就将之召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