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木,你再看,我二哥也不会提前回来。”祁络彬对着伸长脖子往外张望的离木凉凉道。


“五殿下,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二殿下吗?”离木回首,皱眉盯着他。“担心?”祁络彬嗤之以鼻,一脸张小脸交织着气愤心疼,“他呀!还没争,自个儿就认输了,怪得谁来?大笨蛋…”“殿下他不是不争,而是…而是…”“我知道。”
祁洛彬翻翻白眼。记得母后去世时,二哥悲痛更胜年幼的自己和娇弱的大皇姐。记得大皇姐才过及笄,就被父皇远嫁钨启,二哥曾经跪求父皇收回成命,却被‘天下为重’四字堵住了口,皇姐登上凤鸾时,他独自偷偷饮泣。从此,他在外为面面俱到的贤德皇子,在内,上恭敬父皇,下友爱手足,尤其是对自己…


若他不是这等重情重义,自己又岂能安心做这任性皇子?怎愿将来只为一逍遥王爷?皇室手足从来情浅,自问与他异地而处,未必能做到如斯田地。只是二哥,帝王情重,是祸非福阿…

独坐竹林,栖雁已先行回去,这天,这地,这四绕的苍凉翠竹中只余一个自己,萧然清空。


思绪不由回至今晨,若那人未出现,未说那番话,自己怕未必会做此抉择,如真那样又是好是坏呢?“二皇子。”回身,但见俊魅身形,紫袍飞翻,好一派睨傲天下之姿!“秦世子?”秦昕悠笑,看不出真意。“殿下起的这么早来此散步么?”“秦世子不一样这么早?”这位表弟平素极少正眼看自个儿,今日…“我?实不相瞒,秦昕其实一夜未睡。”“一夜未睡?”“呵呵,昨夜不知谁弹了一夜悲曲,扰人清梦。”悲曲?祁洛暄脸上的笑,不禁僵了一僵。“哦?我还当是秦世子要陪佳人踏青,领略山光湖色,故而早起呢。”秦昕眯眼,他看见了?哼!果然,平时道貌岸然的样子,实非善与之辈,否则岂能摆平朝中那些老狐狸?“来会神女的是殿下吧?”诡秘一笑,“只是楚郡主瞧见后,便急着回去,不知是什么缘故?”


楚郡主?楚家!祁洛暄一惊,自己一日一夜皆恍如梦中,竟忘了此次设宴本是为了…


如今…该怎么办?“说来周亲王府与外界所传相差甚远呢,殿下觉得可是?”“嗯。”恍惚似不知所言。“翼城地利人和,周亲王管制有方,雁郡主…”祁洛暄猛然惊醒过来,极不愿问,却又生涩开口道:“怎样?”“通明世理,聪慧无双,自有意志,绝非任人摆布之人。”秦昕似随意之极地道:“来此路上,秦昕曾恳请雁郡主至秦王府避将至风雨,说来惭愧,结果却遭拒了呢。”该高兴么?为何却无喜意,不安反倒愈重,“却不知为何?”“因为…”笑,如同看着他人,一步步迈向沼泽,一寸寸走进沙漠,“只因她欲顶风而上,冒雨而前,另辟天地。”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仿若冰水当头而淋,寒凉彻骨!她之真心竟是如此么?!那自己所为可是在强人所难?“对了,殿下迟迟不曾大婚。周楚两府郡主皆芳华正茂,才貌双全…”


不!他绝不愿让今生唯有的一次动心成为工具!况以她之性,怎愿困居一方天地?以她之智,又何甘为他人利用?以她之傲,岂能容真情中掺一丝不净?......秦昕好生厉害,自己明知其故意相激,却依旧…“…暄儿,母后要你记住,将来尽你所能善待周亲王之女。”母后儿臣今日所行可符了您的嘱托?未想一日,放了她,远着她,竟是自己能为她所做最大之事。“暄儿,并非父皇心狠,送你皇姐远嫁,你须知为帝者‘天下为重’!”


父皇儿臣今日可是按你吩咐行事?平生仅有的动心,终究还是要弃。栖雁…你我皆万般无奈,而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只是尽己所能,不将周亲王府再扯入其中,唯愿你可常得逍遥自在,犹若初见,如此而已…

林间幽陌,夜凉露重,栖雁冉冉而行,失了往日的轻灵,一片梧桐叶飘下,在半空中随风舞着圈子,二指微递,犹如枝头摘花般轻巧。“梧桐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启唇轻喃,神色浮忧,突觉异声,叱道:“谁!?”余音未散,指间落叶已射至树丛,一拔长身影跃出。“箫吟?”栖雁微觉诧异,随即释怀,柔和道:“箫吟你怎么来了?”


“郡主。”箫吟踱至其身侧,脸上略显几分尴尬,踌躇道:“属下是…是…”


“箫吟,可是担心我?”眼带几丝顽皮,栖雁浅笑清雅道。“…”箫吟语塞,栖雁亦不再逼,就着月色默默前行,寂静林中,二人脚踏落叶之声格外突兀。


忆及她适才那抹忧伤,良久,箫吟终忍不住,开口道:“郡主…您…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呢?”栖雁嬉笑道:“该了得都了了,不是么?”“嗯。”郡主…您…终不愿将悲伤忧愁现于他人面前,便和那时一样,再苦再痛,独自忍下,只露一抹笑,似对一切毫不在意。可…您的心,从来没有您所认为的那么冷,那么硬…“丑时都快到了,咱们再不快些回去,冰凝那小妮子又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了。”做出个夸张的厌恶表情,栖雁戏道:“我可受不了,还是快些走吧。”“是。”压下心中重重愁虑,箫吟只应声,随其快步而行。

真不知道,明明事事皆在自己掌控之中,却为何还像个傻子似到这儿站着呢?


秦昕立于花茎,对自己不好好睡着,来此吹风之举不觉暗讽自嘲。远远地望见两个徐徐行来的身影,眉微拧,又舒展开来,笑着走近。“雁郡主,箫参将,这么夜了,还闲散赏月好雅兴。”“秦世子不也还未就寝。”栖雁微讶过后,亦客气回礼。“秦世子。”箫吟瞟眼栖雁,郡主今夜身心已倦,不宜再与这难测之人多做纠缠,上前一步,抱拳道:“世子夜已深了,郡主需回房歇息,就此别过了。”箫吟,栖雁轻吁,你一片好心,只怕反会…呵,真是护主心切啊。秦昕心里一声冷笑,突然冒出几丝恶意,嘴角随之溢出一丝魔魅的笑,“其实在下刚得知一个消息,想郡主和箫参将都会感兴趣,这才…”唉…心中轻轻一叹,今夜果是多事之秋阿!“哦?”栖雁似好奇道:“不知昕公子得了怎样的消息?”“呵,郡主可晓此次钨启来使乃是何人?”紧盯着看不出情绪的秀颜,不愿错过半点变化,“正是钨启昔日荣长公主之子,现当朝佐政,任无影。”任无影!?箫吟只觉浑身一颤,撇首看向栖雁,却见她神情淡淡,平静道:“是么?这么说来,此次出使,该是九王爷钨启韶所定的了,钨启…也不太平呢。”就这样?秦昕锁视清睿内敛的出尘之容,任无影不是…“呵,任无影非如外界所言一般为栖雁的杀母仇人,怕是要让世子失望了。”栖雁玩笑似的耸耸肩,绕过他,慢慢步回别苑。箫吟微施一礼,便紧随其后而去。秦昕未阻,只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瞧着栖雁背影,心中头一回,竟生出几分懊恼之意。

 

大队人马驻扎在关外临边境处的草地上,车辆马匹皆散停与一旁,正中园帐内文儒模样的中年男子,素袍松披,伏案翻阅着大堆信件、书卷。“大人。”一武士掀帘而入,肃立禀道:“启禀任大人,程副尉推断,按此速度只需两日即可抵福城。”


“嗯,我知道了。”任无影头亦未抬,边继续整理书卷,边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那人却未动,亦不出声,只静默站立着,看着他。皱眉,任无影不耐得抬起头来,瞧向那脸色蜡黄,居然敢不领命退下的武士。


目光交错,任无影惊愕道:“你…你怎么来了?”“奉王爷之命,将此物带来交由大人赠与故人。”武士说着,双手捧上一只檀木锦盒,任无影掀盖一看,眉头皱得愈紧,瞟了他眼,道:“太过冒险,王爷…他难道不怕适得其反么?”武士笑曰:“王爷说这世上之事,本没什么是不冒险的。况且如今之势若坐以待毙,只会将自己置于更险之地,不如…”“不如先发制人,以免错过良机,处处被制。”浅笑优雅,从中可一窥,二十年前,那名扬四海之‘出尘公子’的风采。

 

 

 

 

 

 

 

 

 

往事如烟故人来

琉璃灯火绚亮若星,五彩锦缎灿艳若霞,四季蔬果堆摆若山,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婢女宫人穿梭若云,达官显贵聚集如蚁。钨启使者将至,故而宴已备下,静候来使。今日之席,二皇子祁络暄与五皇子祁络彬坐于正位,南边上座留于钨启使者,秦家位高势大,另加又是国戚紧挨其坐。易郡主虽被封公主,奈何易家势弱,且郡主待嫁之人不宜出宴,易世子一人前来,遂只得四家末座。周、楚两家相当这回周家之位,却被安排在楚家之下,众人不禁猜疑,瞧这模样,二殿下莫不是将娶楚家郡主为妃?就不知之哪位,三郡主岁长柔婉,但四郡主才名远播,且有流言说三郡主实非正室所出…也有人对此毫不在意,即使感知了,不过再次叹句,‘用心何良苦’罢了。


望着正席上朝服更显华贵,言笑拘礼使人自生敬畏的祁络暄,栖雁不由垂下眼眸。


前夜,黑眸中涩然苦楚埋的那般深,深痛得撼人,今日要迎来使,他眼中竟连一丝苦涩影子都找不到了,可自己知道,那痛未尝消失,而是…被他藏的更深,深到旁人再难寻出一分,深到钻心之地,最后麻木…类似体会自己亦有过呢!只是…麻木的太久,久到自己都快忘了,时光,有时确是个好东西…


静静看着她的黯然,秦昕的眸色亦随之暗了一分,她摆脱了麻烦,为何不见开颜?莫非…莫非祁络暄对她而言并不是麻烦么?楚暮荷瞥了眼窃喜的兄长,故作矜持低下头去不看他人的小妹,不由忆起那日清晨如画的一幕,心中微叹,这一切…未必值得庆贺阿…抬眸,悄悄瞧向栖雁那日只模糊看个影像,不甚清楚,今日近着细看,只觉这位周家郡主虽非绝色,但一颦一笑无不雅极秀绝,举手投足无不脱俗绝尘,若即若离,竟像不沾半点烟尘俗气,让人恍惚,难以移目,疑若身处梦中。栖雁觉察到她的目光,这位楚家美人看着自己做什么?泰然自若冲其展颜一笑,美人竟红着脸低下头去,唔,有趣…楚暮荷不料她竟会注意自己的目光,因心中存有几分与其比较的意思,不禁尴尬,垂首遮羞。


纵使难免黯然酸涩,可那爽朗的笑容,依旧令人无法讨厌呢。突又思及一事,心下忧虑更甚,暮莞她如何与之相比,只怕楚家…在座者各怀心思,底下人察言观色,此时得报钨启来使已至殿外,随着祁络暄一声有请,殿内霎时静了下来,众人皆侧目望向殿门处。任无影头戴襦带平冠,身着玉色绢布宽袖官服,系着皂缘软巾垂带,目不斜视,正步入殿中,对祁络暄俯身行外使之礼,恭敬道:“钨启下臣拜见天殒朝二皇子,五皇子。”


“任佐政免礼。”祁络暄仪态雍容,微笑道:“任佐政千里而来,促我朝与贵国更为和睦,实乃辛苦,特此设宴洗尘,还请入席吧。”任无影行礼入座,待其坐定后,歌舞起,鼓乐鸣,敬酒声,客套声,参杂其中。


任无影边温和有礼地应酬着,边逐一扫视殿内众人,忽得双眼闪过道惊芒,银衫少女映入眼帘,清灵之气与这喧哗宴席似有不符,使其不自主地想起了十五年前那抹决绝飘逸的倩影,那曾无双的风华,就在自己眼前染上艳红鲜血,芳魂消散。
她…那少女却对自己悠悠一笑,执杯而敬。颔首以应,饮下佳酿,脑中轰得一亮,她…她定就是兰寒月之女,周栖雁!


真想不到,当年的小女孩已…观其泰若之姿,睿智内敛,想必不输其母当年。也是,那时便该知,此女日后绝非池中物…突觉有道阴冷的视线盯着自己!转目而寻,只见一紫袍玉带,俊美公子对自己温雅而笑,灰褐眼波流溢,竟若现邪逸,他是…按其所坐之位当是秦家世子?!为何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似探究,似好奇,又似隐含着微微怒意?这些年与秦家应无交集才是吧?秦昕摇曳着酒杯,暗自沉吟,任无影看似儒雅文士,实则定藏有大智,羽翼被束下能助钨启韶分权夺势与已如日中天的钨启昊平分秋色,又岂是常人能为尔!“呵,任无影非如外界所言一般为栖雁的杀母仇人,怕是要让世子失望了。”


当年钨启一役秦家损失惨重,周亲王之妻兰寒月又死于关外,后传其女周栖雁曾被九王子钨启韶掳回为质。是时这韶王爷不过十四,岂有能耐杀兰寒月夺其女?动手的必为任无影方是,可她说此言的神情不假,这其中…箫吟立于栖雁身后神色紧张,一旁冰凝不解,“你干吗啊,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嘛。”


“…”箫吟没有吱声,栖雁听到冰凝的话回眸一笑,才使他稍稍松驰了些。上座的祁络暄看在眼里,愁思才起,不觉自嘲,都已决定放下了,又何必多虑,徒为难了他人,苦了自己。酒酣菜饱,宴入尾声,任无影起身道:“多谢两位殿下今日款待,下臣特备薄礼,皆是钨启土物,不成敬意,还望笑纳。”数个钨启国随使侍从,每人手端一托盘,上置一木盒,奉于两位皇子,及四亲王府出席之人跟前。两位皇子的礼物是钨启表愿继续和睦共处的国书。秦昕随手翻开盖子,原是把翡翠扇子,身后小瞳几忍不住笑出,主子平日戏演得太好,竟连远在钨启也…
楚暮莞打开所得木盒,见是珍贵象牙雕凤砚台,不由面上一喜,又强忍了下去,微笑致谢。其兄得的是对软金丝护腕,楚暮荷的则是荷花白玉钗子。易雪松似也得了心爱之物,颔首以示谢意。栖雁抚着木盒,良久,迟迟不曾掀盖。她能感觉到不仅秦昕等人颇为好奇,任无影似也在关切着自己。呵,看来这盒中物不寻常阿。轻轻挑起银扣,缓缓掀开木盖,里面竟静静躺着把匕首,瞟到的人都微感诧异,箫吟更是刹那间脸白如纸。栖雁却神色未变,还拿出把玩一番,勾唇似笑非笑地瞅着它,再将之重置回盒内,像他人一般略表谢意。

“箫…吟,这把匕首…”别苑厢房内的红木案几上,新搁着只檀木盒子,冰凝盯着它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而讨好正愁眉不展,独坐沉思的箫吟,央求道:“嘿嘿,告诉我嘛,你知道的对吧?”宴散后郡主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这箫吟又魂不守舍的,肯定有问题!


箫吟只瞥了眼木盒,继续沉默着。冰凝耐性告竭,赌气道:“你不肯说算了,等郡主回来我问她。”箫吟顿时两眼喷火,狠狠瞪向她,那眼神太过凶狠可怕,以至冰凝‘哇’一声哭了出来,边还委屈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我…我也是担心郡主嘛!你…你这么凶干吗?!呜…”


一时情急,箫吟亦知自己有过处,瞧她又哭了起来,不知如何劝慰,无奈对天翻翻白眼,希望郡主快些回来。

“任先生,现在该称任大人才是,好久不见了。”栖雁望着在夜间镀上层朦胧幻美的山色,风拂耳过,深吸口微凉空气,似感惬意的样子。


“确实…”任无影定定看着她,神情复杂,“一别经年郡主已亭亭玉立,风姿卓绝,无影却是老了。”“老?先生相貌并无多大变化,更何况…”栖雁噙笑,似赞似讽,道:“更何况,先生岂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先生的壮志,韶王爷的雄心,又岂能为岁月所磨灭,只怕愈积愈重了吧?”“周郡主?”不明其真意,任无影有些困惑。“唉,人与人果然不同,家父与先生一般年纪却,只想安享晚福,栖雁不及韶王爷年长,却只思逍遥玩乐,相较之下真令人汗颜阿。可…”词锋一转,“人各有志,皆不该强人所难,先生说可是?”“郡主难道不想探知当年兰残阳遭何人陷害,周夫人又因何…”“知道了,又怎样呢?”冷冰冰的话打断了任无影,“已发生的事,便可重来了?已造成的伤,便可消去了?已逝去的人…”语调微露悲悼,“已逝去的人,便可复生了么?”


“至少可求个公道,不是么?”任无影轻轻道。“公道?!”栖雁嗤笑,“我要它做甚?没有它,我过去十多年一样活的自在舒心。况且,我深信,家母也好,舅舅也罢,兰家亦无一人会在意这所谓的公道,先生也就无须费心了。”


“周…”“任大人在此赏月么?啊呀,雁郡主也在阿!”魅惑之音飘至,栖雁忍不住想要翻眼,今夜乌云满天,哪儿来的月亮?“秦世子?!”任无影诧异,看了二人一眼,略有所悟,拱手道:“在下随意看看罢了,这就先行回去了。”秦昕微笑道:“呵,是夜了,如此大人慢走。”栖雁亦含笑持礼,目送其离开,待到不见其身影,立时启唇问道:“世子来了多久了?”


“不久。”秦昕笑答:“刚巧得闻郡主所有的慷慨陈词罢了,郡主胸襟令人佩服!不过…杀母之仇,不该是不共戴天的么?”“够了!”栖雁终于动怒,“你,像你这样的人明白什么?!”“我是不懂。”秦昕淡淡道:“从我出生起,父母两个字都是可笑的。若说曾对我有过真心关怀的,唯大哥一人了吧。呵,可我未满十岁,他就摔马‘意外’死了,你知道么?”转向栖雁,似有魔雾绕身,“在他的灵堂上,我娘声声质问我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怎样,觉得有趣吗?”


怔怔看着邪魅毕露之人,却似乎不若平日那般强烈的排斥。从未得到和拥有后失去,秦昕,你我谁更可悲?低下头,掩去此刻滋生的近乎怜惜的情绪,栖雁幽幽道:“我娘不是任无影杀的,她是…她是自尽而亡的,是为了护我…才自尽而亡的…”

 

“好了,你别哭了。”箫吟认输开口,“我说便是了,只不过,郡主面前你切勿多提。”


“好。”冰凝即刻止了泪,像乖宝宝听故事般,望着他,犹挂泪珠的睫毛眨阿眨的。


箫吟无奈摇头道:“夫人的事你知道多少?”“嗯,知道得不多,只晓得夫人她是自尽在自己的阵中,好像和郡主有关。”冰凝思索道。


点点头,箫吟幽喟:“不错,唉,要说缘由,须从‘无回阵’说起…”

 

“‘有去无回留魂阵,地府幽冥此间存’,‘无回阵’名震江湖多年,皆知此阵乃决绝之震,却不料…竟决绝至此…”秦昕轻叹,“令堂为护你周全,当真费尽心思啊。”


“呵,即是如此…”栖雁不觉握紧了双拳,连身子也有些颤动,“可偏偏连这最后的心思,也要被人糟蹋一番!”“栖雁?”秦昕轻唤。此刻的她不是傲姿飒然的神医燕昔,而是需人怜惜的柔弱少女。此刻的她看来竟这般脆弱,仿若只需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吹折!秦昕微动,想伸出双手拥住此刻的她,但正因为那份易折的脆弱,反让其难得的迟疑起来,素来果决的他,首次有些犹豫不决。便在秦昕犹疑的片刻间,栖雁眼中那一瞬的迷茫散去,转眸看向他时,重又恢复澈亮清明,笑浅极若无,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输了一个赌罢了。”“一个赌?”秦昕敛去复杂思绪,疑问道。“不错,正是一个赌。”一个没有任何赌注的赌,却令那时的我,失去了世上仅剩的珍贵之物…

 

“呜…夫人…好了不起哦!”抹抹被感动得眼泪,冰凝追问道:“既然那任无影都发了毒誓,怎么后来郡主又会被他们掳回为质呢?莫非他们破誓毁约?!”气愤至极的怒吼,“岂有此理!也不怕报应!”箫吟却缓缓摇了摇头,叹息道:“若他们当真毁约,那或许…或许反倒好了…”


“啊?!”冰凝大惑不解,他…他们反悔才好?!这是什么道理?闭眼,似是那伤痛已沉重的,连他这个局外人,亦感同身受,亦难以承受…


“他们…任无影他们确实将郡主毫发未伤的带至王爷身边,是…是王爷自己决定…将郡主送出为质的。”“什…么?!”冰凝木讷着,呆呆道。所有的眼泪霎时冻结在眼眶里,似连哭泣也做不到了。怎么会?王爷怎么能…郡主,未满五岁的郡主,她…才受丧母之痛,跟着近乎可算是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好容易才回到父亲身边,如何…如何能再承受得住,被自己仅剩的父亲…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