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旭兄,你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逸明兄,让他恼怒至此?”也有人劝王安旭,“快快跟他解释分说明白,也好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
王安旭摇摇头,看着史逸明的眼神很无奈,“逸明,我早说了我没见着什么画中仙子,你怎么就是不信?画上的人儿乃颜料墨水所化,又不是妖魅鬼怪,怎么可能从画上走出来?我看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是魔怔了吧?”
“王安旭!你还要骗我到何时?”史逸明双臂被人拉住,身子被人固定住无法上前,气得面上表情都扭曲狰狞起来,“我亲眼见着你将画中仙带走了,定是被你藏了起来。我告诉你,她是我的,一直是我的!你要是不将她还给我,我就把整件事告诉表姐!前头你明明早已画好了画像,却屡屡推脱搪塞,分明是想占为己有,别以为我不清楚!”
史逸明只是王安旭的妻表弟,比起王安旭,他自然更偏向自己的表姐。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想怎么告诉你表姐,尽管去吧,你看她是信你,还是信我。不说你表姐了,你问问在座的各位,这么荒诞离奇的事儿,怎么可能会存在?”王安旭失笑,转向大堂里议论纷纷的众人,“我这表弟素来喜爱美人图,早先他托我帮他画了一张,我前儿已将画给他,他却跑来跟我说,那画上的美人走了出来,自己跑了,还跑到了我那里。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让大伙儿看笑话了。”
众人哄然,看向史逸明的眼神都有了些变化,明显是相信了王安旭的说辞,认为史逸明在无理取闹了。史逸明又气又急,拼命挣扎,奈何被人捉得紧,只能眼看着王安旭向众人告罪了一声,越过他身边率先离去,全然不顾他的威胁。
“王安旭,你等着,总有一日我会揪出你的尾巴,让你付出代价!”史逸明见事不可为,便停止挣扎,垂下头,握紧了双拳,暗暗发誓。

 

 

☆、画皮

“小十,你准备好了么?时间差不多了,再晚咱们可赶不上了。”英台大步走进英宁的小院,身后小跑跟着她的贴身侍婢吟心,满脸的无奈又不敢出言相劝。
英宁自房内缓步而出,浅墨稍稍落后两步,手中提着一只封闭的竹编小篮子。
“快跟我走,马车早等着了。”英台一见英宁,拉了她便走,视线扫过浅墨挎在臂弯的小篮子,边走边道,“篮子里是什么?我早告诉你了,不用准备笔墨纸砚,聂姐姐会安排好的,我们只管去便是了。算了,先带上吧,过会儿留在马车上,别随身带着。”
英宁微抿了抿唇,回头看了浅墨一眼,“不是笔墨纸砚。”
“那是什么东西?”英台奇了,“浅墨,篮子里是什么?”
面对英宁略带责怪的眼神,浅墨毫不示弱地对视回去,“回九小姐,小姐一向脾胃弱,经不得饿,小婢带了些今早刚做的点心,到时候能让小姐垫垫。”
“确实该带着,浅墨想得周到。”英台眉间一松,点头笑赞,“吟心就从来想不到这些。”
“小姐,这可不是小婢偷懒,不是你自己说聂小姐会安排好一切,让小婢什么都不用准备的么?这会儿又来埋怨小婢!”吟心满心委屈,叫起了撞天屈。
浅墨、吟心两个从小被祝夫人安排在女儿身边,陪伴着英宁英台长大,忠心方面自不用说,说是贴身侍婢,实则感情不同一般。说话相处间虽紧守着上下分寸,平日里开开玩笑却也没有那么多避讳。
“聂姐姐虽然会准备些吃食,但哪比得上家里做的合口味。”英台嘻嘻笑着,“本小姐身壮如牛,自然不比小十。不过吟心,当时我不过随意说说,你还就当了真,与浅墨相比,可是差了不止一筹,被她比下去喽!”
“九小姐夸奖了。”浅墨微微涨红了脸,垂下头去。
“小婢这不对,那不对,干脆小姐舍了小婢,让小婢去侍候十小姐吧。”吟心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道,“近来小姐越来越难侍候了,小婢力不从心,怕来日出了更大的差错,误了小姐大事。”
英台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我正好将浅墨换过来,摆脱了你这时时聒噪的小丫头,晚上我定要多吃一碗饭。”转向英宁,“小十,你就接收了吟心丫头,将浅墨给我,如何?”
英宁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淡漠的脸上因着这极淡的笑意,焕发出别样的光彩,“你们主仆两人玩笑,可不兴将我与浅墨拉下水。我要是真应了你,多半你不是晚上多吃一碗饭,而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听听,人家十小姐可不愿意要你。”英台自动忽略了英宁的后半句话,得意洋洋地斜睨着吟心,“你呀,也只有跟着我的命…”
吟心哼哼着,扭过脸没有再说话,英台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
说话间,英宁一行已出了祝家大宅,登上了早已等在门口的马车。随着英台一声吩咐,车夫一甩鞭子,车轮“轱辘辘”由慢转快,马车平稳地向着目的地驶去。
“这一回的诗画会,虽是聂姐姐组织的,集会的地点却并非在城守府邸,而是选在上林江边一处高地。登高远望,面对浩淼大江,锦绣山林,定能让人诗兴大发,可不是个好地方!”马车上,英台拉着英宁,神秘地笑道,“今儿咱们不过当个看客,真正的主角另有其人,到时候看看景、说说话,便没有其他事儿了,小十尽管放宽心。”
“这是为何?”英宁正了正身子,轻皱了皱眉,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个王安旭,他会去么?”
“白云书院不是又要开始招生了么?城守大人手头有十个名额,若是聂姐姐不来这么一遭,家里的门槛不得让人踩平。城守大人可不耐烦这个,索性全权交给了聂姐姐。”英台细细瞧着英宁表情,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解释道,“王安旭是临江城里书画一绝,听说皇后娘娘都对他的画赞不绝口,更曾经特旨进宫为公主画像,若是没有意外,聂姐姐自然会请他。”
这行为可跟英台平日性子不同,英宁奇道,“怎么了,九姐?有什么问题么?”
英台一咬牙,下定了决心,郑重开口道,“小十,那个王安旭是有家室的人,他的夫人姓楚,闺名取了一慧字,其族与当今皇后娘娘本家未出五服,算起来公主还是她表妹。正是因着这层关系,他夫人总是高人一等,将谁都不看在眼里——你可莫要犯糊涂!”
“你想到哪里去了!”英宁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地哭笑不得。她怎么也想不到多问一句话,英台能拐到那儿去,“我不过是对那张美人画皮好奇罢了,前两日在四海楼里,王安旭表弟说的话,难道你不想知道真假么?”
实际上,前两日四海楼里看了王安旭一眼,英宁已瞧出他身上缠着鬼气。鬼气不同于阴气,只有与鬼魂近距离接触过,才有机会沾上。王安旭身上鬼气不少,显然与那野鬼相处了不少时间。别人不信史逸明的话,以为他是魔怔了胡言乱语,英宁可不这么想。
当然,这些话她不能告诉英台。
即使是换了一个世界,斩妖除魔的信念仍是本能一般,紧紧与英宁相连。她没见着便罢了,遇上了自然不可能当没有看到。
“小十,你是说真的,没有欺瞒我?”
英台不放心地再次确认,待得到英宁肯定的回答,终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笑来,“小十呀,你先前日日呆在家中,不常出来走动,使得心思单纯,从来不知道防备人,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都怪八哥,在你面前说什么美人画皮,这些话我是一句都不信。那些个自称文人雅客的书生,最会故弄玄虚,弄些个新奇玩意儿搏人注意,你莫要被他们骗了!听九姐的,有些事当个笑话,听听也便过去了,可不能当真。”
英宁乖乖点了头,“我知道,九姐放心吧。”
正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过得片刻,坐于另一辆马车的浅墨吟心已下了来,撩开了门帘,扶着英宁英台下车。
灿烂的阳光普照,刚从相对昏暗的车厢里出来,英宁不觉眯起了双眼。
“小十,我们上去。”
英宁应了一声,留下车夫侍卫在原地等候,与英台一道,带着浅墨吟心两人,向聂小倩所言的高地行去。一路上只见树木繁茂,听得鸟声婉转,和着林涛风声,又与隐约的江涛之声层叠,确是个幽静的所在。
穿过了坡上的小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上林江缓缓流淌,阵阵江风卷起朵朵浪花,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辉,对岸群山连绵,满目苍翠,林上不时飞起群群鸟儿,或飞向更远更隐秘的林间,或向着江面滑翔,带起道道长长的水波。
英宁一行到的时候,聂小倩作为东道主,自然早已到了。除了得到聂小倩请帖的人之外,不少得到了消息,想要撞撞机缘、或者对自己有信心的书生也来了。这一片平地分成左右,搭了简易的棚子,摆上了桌椅茶点,一方仅七八位年轻少女,带了各自的贴身侍婢,一方为书生才子,已有不少人聚集在一会儿了。
“小九、小十,你们总算来了,可让我好等。”
见着英宁英台后,聂小倩一脸的冰霜悄然化开,弃了身旁一直寻她说话的年轻人,笑着向两人走来。

 

 

☆、画皮

“路上耽搁了些时候,让聂姐姐久等,是小妹的不是。”英台冲着聂小倩挤了挤眼,扫了一眼因着聂小倩忽然离开而黑了脸的俊朗青年,凑近了小声道,“那位是姐姐的护花使者么?瞧着眼生得很,不知是何方神圣?”
“他是紫衣千户廖大人的独子廖广,前两日从京城而来。”短短一句话,便点出了廖广的身份与来历,聂小倩语气淡淡,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
紫衣卫最先是太祖的亲兵,因身着深紫而得名,等级品级并不与一般文武官员相同,而是以袖口隐蔽处绣梅花分高下。梅花一瓣最低,十二瓣为最高。后大晋朝立,太祖建紫衣卫,直接对他本人负责,不受下面任何部门统辖,专司官员监查,掌刑狱,下设卫所,用于拱卫京师与下驻地方。最高长官称都指挥使,为正二品武衔,却权威甚重。
廖千户原为京城人士,外调驻临江城千户所,聂小倩的父亲为临江城城守,两人同为武衔,品阶上聂父甚至还高出廖千户半级,却要受廖千户节制。
廖广对聂小倩的心思,只需眼睛稍亮便能瞧出,聂小倩就算对他不耐,也因着父辈的关系不能得罪他狠了。廖广出身紫衣军户世家,借着其父与廖家威势,如今已是紫衣总旗。聂小倩的那点子顾虑,他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又哪里有不拿来好好利用一番的道理?
廖广的心机深沉,为人阴狠,聂小倩心底极其不喜。方才他多方纠缠,聂小倩已烦不胜烦,好不容易盼到英宁英台,下意识便松了口气,撇下廖广迎了上去。
英宁淡淡看过去一眼,只觉得廖广其人,身形高大魁梧,比之在场大多数书生文士,要高上大半个头不止。他一身玄色常服,面容硬朗英挺,静静站在那里,并不与旁人为伍,却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强大气场。因长年练武,气血比普通人强大了几倍,在英宁眼里,甚至能清晰地看见萦绕在他身周的淡淡红光。
英宁深知,像廖广这种人,感官敏锐远胜常人,往往一个眼神,便能让他们生出警觉。英宁不欲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视线仅仅一扫而过,便转开了。英台却将廖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随即对着聂小倩爱莫能助地摊摊手掌。
“聂姐姐,这个我可帮不上你。这位主儿,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英台连连摇头,笑嘻嘻地挤眉弄眼,“我这小身板儿,怕是禁不起人家一拳,他要是恼羞成怒,给我来上一下,我命便休矣!我看呀,他对聂姐姐颇有些意思,人瞧着不差,跟姐姐也算家世相当,姐姐为何不考虑一下?”
“既然他这么好,我将他说给你如何?”聂小倩眸中稍黯,面上笑意却未变,见廖广已抬步向着她这边走来,便指着聚集了七八个少女的棚子,“去吧去吧,带着小十过去吧。吕家两位小姐已到了好一会儿,今日不同以往,你也收收性子,便当给姐姐一个面子,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英台性情活泼,心直口快,不知为何就是跟吕家两位小姐不对盘,每一次聚到一块儿,说不到两句话准掐起来。要是换了别个时间,大伙儿也只口上不饶人,无伤大雅。偏今日聂小倩是带着目的来的,自是不想好好的计划让人搅和了。
相似的话聂小倩早暗示过吕家两位,这会儿不过又依样嘱咐英台了一句。
“人家眼里心里只有聂姐姐,姐姐也好意思说这话!”
英台皱了皱鼻子,一点儿都不因为聂小倩的话有丝毫含羞或难为情,拉着英宁转身便走,边走边暗自嘀咕,“聂姐姐说话真让人伤心,好像我整日里只会惹事似的。大不了今日我当一回没火气的泥菩萨,不管她们说什么,我都不理会便是了…”
英台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聂小倩的请求对她来说并不困难,甚至可说极其简单。她与聂小倩交好,本是为了帮她撑场子而来,又如何会让她为难?只她并未有机会与吕家两位小姐面对面,刚走了两步,便听得另一边年轻书生文士聚集的地方传出一阵骚乱。
“逸明,你…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你可知她到底是谁?”这声音带着隐隐的惊惧与颤抖,英宁英台都曾听到过,正是那让英齐提及美人画皮,引得英宁分神关注的王安旭。
紧接着响起的果然是史逸明的嗓音,带着志得意满与洋洋得意,“我当然知道她是谁!王安旭,你不会以为你做的事真个神不知鬼不觉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将小梅偷偷带走藏在画室,表姐早已看在眼里,亏得你上一回还跟我狡辩,说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画中仙,如今小梅就在眼前,我倒要瞧瞧你如何抵赖!”
这一番变故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英宁站在英台身侧,抬眼向着骚动的源头看去。王安旭、史逸明她都是见过的,一眼过去便认了出来,英宁不含情绪的目光轻轻扫过,在史逸明身侧那名女子身上顿住。
从英宁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一个侧面。她火红的抹胸长裙及地,外套同色纱衣,藕臂若隐若现,墨发挽了个简单的低髻,拿一根温润通透的碧玉簪固定,露出一截莹白欺霜的修长玉颈,仅一个侧面,便可见她额头,琼鼻,粉唇,下颚的线条几近完美。
好一个风华无限、娇艳若牡丹的绝代佳人!
如若忽略她身上浓郁的鬼气,英宁倒不吝惜赞她这么一句。
却邪剑早已开始鸣动,银芒大作,似是在催促着英宁立即出手,将那不守轮回、强制滞留人间的野鬼斩于剑下。
不会错了,将事情前后一联系,英宁心下了然,这就是那个借着美人画皮,在史逸明眼皮子底下从画上走出来,得以暂时安然自由地行走于阳光下、人群间,又被王安旭带了回家,此刻不知为何重新出现在史逸明身边的女鬼。
英宁目光渐渐变冷,下意识便是一步跨出。
“小十,你做什么?”
英宁身子一顿,回过神来,却是英台见着英宁失神,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听那史逸明所言,名唤小梅的红衣女子便是画中仙,我心中好奇,便想上前瞧个究竟。”英宁暂时按捺下心思,看了看周遭众人,决定先静观其变。
“胡闹!你上去凑什么热闹!”英台沉下脸来,“那女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凭着些姿色四下周游,哪里是什么画中仙?史逸明魔怔了,难道你也魔怔了!马车上我对你说的话,才过了这一时半刻,你便完全忘了么?”
“九姐,你别急,我听你的还不行么?”英宁知道,英台是真的关心爱护她,这一段时间以来,她的感触良多,已渐渐开始接受了英台英齐,祝夫人祝老爷这些亲人的存在,也让她觉得,相比起前一世,这一世她的命运真正不同了。
英台神色稍霁,和缓了语声,“记得你自己说的话。”
英宁应了一声,再度将注意力转向王安旭几人。
“史公子,你又说错了,小梅怎可能是仙子之流?”小梅的声音和柔好听,仿若小溪流水潺潺而过。她目光柔柔,凝视着眼前的王安旭,似有千言万语,“小梅只是个可怜人,自小被狠心的爹爹娘亲卖入戏班,遭受老板时时毒打,幸得王公子仗义出手,让小梅免于灾难,给予小梅一处安身之所。谁知王公子一片善心,让王夫人起了误会——王夫人身怀六甲,不日便要临盆,自是不能有丝毫差错。”
小梅说着,像是情不自禁,向着王安旭的方向迈了两步。王安旭大惊失色,面露恐惧,跌撞着往后退去。王安旭一退,小梅大受打击,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再也承受不住,眼圈一红便落下两行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家中有事,更新不定,但会尽量保持的,见谅。

 


☆、画皮

美人流泪,梨花带雨,自然别有一番风情。
那楚楚可人的绝色容颜下,众人看向王安旭的目光已有了两三分鄙夷与诡异。甚至原本全副心思在聂小倩身上的廖广,亦下意识地多看了小梅两眼。
“王公子与夫人伉俪情深,小梅只有艳羡,万没有插足其中的想法。夫人只是一时听信流言,太在乎公子你了,才会…小梅自个儿便是女子,深知女子心思,小梅并不怪她。恨只恨,小梅遇着公子的时间太晚——能与公子有这一段宿缘,日日相处相伴,小梅已知足了,再不求其他。”
小梅哽咽着,美目含泪,幽幽看着王安旭,像是有千万般不舍,却又因着某些原因,不得不舍下,如今不过是想趁着机会多瞧自己心上人几眼罢了。
在众人眼中,小梅就是一个爱而不得、一腔忧愁,却又时刻为爱人着想,不欲爱人为难的善良痴情女子。王安旭辜负了美人恩,成了不解风情的负心人。至于王安旭的夫人楚慧,自然是毫无度量,仗着自己身怀有孕,伤害了一个无辜女子的彪悍母老虎。
小梅这一番话下来,几乎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便连一直站在英宁身侧,原先对小梅无甚好感的英台,此时亦眼圈红红的。
“想不到这个小梅身世如此坎坷,现在瞧着,倒是个可怜女子,可惜了。”英台轻轻叹息。
“可惜什么?”英宁乌沉沉的黑眸紧紧盯着小梅,语气平平地道,“人不可貌相,这小梅出身戏班,最擅长的便是做戏,她说的皆是一面之词,真假还未可知。”
英宁知道小梅的底细,哪怕她做戏做得再像,也不可能逃过她的眼睛。方才她走向王安旭时,身上鬼气一时大涨,化成粗长的触手状,纠缠着往王安旭身上迅速靠近,分明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谁知道王安旭颈上戴了一方符咒,遇上鬼气便白芒大作,硬生生阻了鬼气去路,将王安旭稳稳地护住。
小梅还算反应及时,一看不对便由着王安旭后退,没有再度靠近的想法。即便如此,一部分来不及收回的鬼气仍像是遇上了烈火的雪花,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这不可能吧?”英台一脸讶异地转向英宁,“我瞧着她情真意切,该是真情流露,这要是真的在做戏,也太…”
英宁朝着王安旭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你看看王安旭,他看小梅的眼神,像是在看昔日恋人么?小梅刚才说了,她与王安旭有过一段宿缘,不管中间王夫人如何作梗,王安旭见了小梅,总不可能是这副模样吧?”
旁人被小梅的美色与表演吸引住时,王安旭的表情一丝不落地被英宁看在眼里,那害怕惊惧的样子,怕不早已将小梅的来历知晓了一二。他的那方能挡住小梅攻击的护身符,并不是普通货色,瞧着倒有些像三仙观那位青松道长的手笔。
“王安旭在恐惧什么?难道小梅一个弱女子,还能吃了他不成?”英台压低声音,皱着眉道,“分明是他自己负了小梅,如今再来这番做派,也不知想要干什么!”
那小梅可不就是想吃了王安旭么?
英宁颇有些啼笑皆非,“王安旭本是有家室的人,就算他真的拒绝了小梅,也没有什么不对。”
“这…”
英台语塞,视线在小梅与王安旭之间游移,半晌才道,“可小梅对王安旭有情。她已直言不会插足王安旭的家庭,王安旭还这般对她,委实无情了些。”
英宁失笑,“那依九姐之见,王安旭该如何做?将小梅带回家中,纳她为妾?”
以小梅外在的身份,只可能为妾。
英台的脸色终于变了,呐呐道,“王安旭该对小梅好言相劝——见了小梅如避蛇蝎,如此负了一个痴情女子的心意,总是他的不对。要不是他,小梅又怎会受了楚慧伤害,楚慧的那些手段,我也略有耳闻,前些日子还听说她逼死了王安旭的一名贴身侍婢,小梅落到她的手里,哪里能讨得了好?”
“她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想是史逸明将她救了。史逸明当她是画中仙子,怕不日日捧着她、哄着她,你担心什么?”说出这些话来,英宁实在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