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兰芷也不管紫薇有没有听进去,径直站起身来,“你好好考虑考虑,明日我会再来听你的答复,我希望能听到让皇玛嬷与皇阿玛满意的答案。”

眼见兰芷要走,紫薇忙不迭地起身,认真地行了一礼,语中却是难掩苦涩萧索之意,“多谢芷格格提醒,紫薇知道该怎么做了。”

兰芷点了点头,侧身受了半礼。自己都这般提点了,受她半礼是应该的。“好了,你也不用送了。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趁着现在整理一下,这漱芳斋,你是肯定住不长了。”

“我知道了。”紫薇忽然叫住兰芷,“还有一件事,金锁,是我从济南带来的丫头,我能不能带她一起走?”

兰芷停下脚步,“很抱歉,金锁还是漱芳斋所属的宫女。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等你回来,和淳格格想要一个宫女侍候,还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小姐,金锁在这里很好,不会有事的。”眼见紫薇黯然地垂下眼,金锁忍不住安慰道,“只要小姐好了,金锁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小姐顾好自己,金锁也就放心了。”

“果然是个忠义的好丫头。”兰芷赞了一声,心道紫薇恐怕还没有这个金锁丫头看得清楚透彻,见紫薇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便又转向紫薇,“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问了吧。”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不然的话,兰芷可能就要后悔方才提点了紫薇。

紫薇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与不好意思,咬了咬唇,吞吞吐吐地问道,“芷格格,你能不能告诉我,尔康…如今怎么样?”

“一个包衣奴才,我怎么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残了!”听得紫薇果然问出福尔康的事来,兰芷立时觉得之前说的话都白费了,当下便脸色一变,言语之间再没有先前的客气,“便是普通人家的未婚女子,也没有将男人的名字挂在嘴上,捉着人随便问的!你不觉得羞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若是让人听到了,我还要脸不要!”

“金锁…我…我说错了什么?”紫薇紧紧抓着金锁的手,煞白着脸摇摇欲坠,看着兰芷拂袖而去的背影,泪珠儿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先前兰芷说起对她的安排时,紫薇一直强忍着悲意,现在被兰芷一顿抢白怒喝,一时觉得多日来所受的委屈瞬间爆发,哪里还能忍住不流泪?“我说错了什么,芷格格…居然生这么大的气?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金锁与紫薇是同一天进的宫,之后一直呆在漱芳斋,从来没有人教她宫中规矩,对于兰芷的反应,她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她倒是也觉出一些不妥来,“小姐,你先别哭啊。依我看,定是你提到尔康少爷,坏了规矩,芷格格才会生气。宫里规矩大,咱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那个尔康少爷,本以为是个真心为小姐打算的,可是…进宫居然要入包衣籍,我与小姐不懂,难道他也不懂么?”

“金锁…”紫薇像是受到了惊吓般猛地抬起眼,眼睫毛上甚至还挂着一颗亮晶晶的泪珠,“尔康救了我们,帮了我们这么多,你怎么能这么说?”

“难道不是么?”金锁握住紫薇的手,严肃地道,“小姐,其实这些话,我老早就想说了。事到如今,即使小姐听了会生气,我也一定要说出来。”

“金锁,你我虽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即使是小燕子,也比不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我知道,小姐,我都知道。”听到紫薇的保证,金锁笑了,“有句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我一直觉得,尔康少爷会与小姐在一起,大部分是因为小姐的身份。”金锁阻止想要插口反驳的紫薇,“小姐,你先听我说完。我们刚到福家的时候,福夫人还不知道小姐的身份,看出了尔康少爷对小姐有意思,曾经劝说小姐离开,说是尔康少爷以后定会娶个格格的。如果不是尔康少爷将小姐的身份说出来,福夫人又怎会对小姐这么好,甚至极力支持小姐进宫恢复身份?福夫人说那些话的时候,尔康少爷可是都在的,也未见他为小姐说句话。”

喘了口气,金锁接着道,“小姐,你别傻了。芷格格最后的话虽然不好听,但都是为了小姐着想,以后,有关尔康少爷的事,小姐都不要管了。听芷格格的意思,小姐马上会离开宫里,去和亲王府上住,这正是我们摆脱小燕子他们的机会啊。”

紫薇本是个聪明人,从冀州一路坐着囚车回来,又在漱芳斋禁足多日,这些问题怎会没有想过?不过是心里一直不想承认罢了。现在被金锁说破,竟是完全说不出话来辩解。

紫薇的沉默,却让金锁有些急了,“小姐,你倒是说话,如果你生金锁的气,只管打我骂我出气,可不要不理我!”

“我没有生气。”紫薇摇摇头,任凭心中翻江倒海、复杂难平,面上却奇异地恢复了平静,若不是眼圈儿还有些红,谁也看不出她刚刚哭过,“金锁,扶我回房,我要想一想。”

乾隆算是承认她了,却因为小燕子的欺骗隐瞒变得不待见她;小燕子没事,进了五阿哥的景阳宫;福尔康没有消息,不知是还被关在牢里,还是已经回了家。乾隆、太后、皇后、令妃、兰芷、福家,一个个身影在紫薇脑中滤过,为了自己的未来,她的确应该好好地想一想了。

朝拜

华灯初上,福府。

福伦、福伦夫人、福尔泰围坐在一起,三人面上的神色都不太好,屋里弥漫着一种沉闷郁结的气息。

“夫人,今日令妃娘娘召你进宫,有没有说皇上为何发火?尔康…什么时候能回家?”

还是福伦开口打破了寂静,自从乾隆南巡回京,福尔康小燕子被囚,紫薇被禁足漱芳斋,福伦心知定是真假格格的事曝光了,日日忐忑不安,心神不定。乾隆在早朝冲着他发火,撤了他的大学士之位,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颇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只是等了几日,居然又没了下文,福尔康也没有放出来,福伦一时猜不透乾隆的心思,不免有些疑虑。

福伦被撤了大学士,福伦夫人想进宫打听情况,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方便容易,只能等着令妃宣召了。今日福伦夫人便是得了宣召,进宫去见令妃了。

“紫薇的身份揭穿了,尔康受到了牵连,具体会如何处置,令妃娘娘也不知道。”福伦夫人的脸色很不好,“小燕子已经放出来了,进了五阿哥的景阳宫;紫薇的事还未有定论,不过芷格格已去漱芳斋看过她了,想也是没事的。芷格格是老佛爷与皇上最看重的格格,既然派了她去漱芳斋,老佛爷与皇上十有八九认下了紫薇。尔康的事,说不得还要看她。”

福尔泰皱了皱眉,插口道,“额娘,紫薇的情况到底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宗人府是什么地方,在那里多呆一天,哥就多一天危险,你不能去求求令妃娘娘么?”

“求她?你以为我没有求她么?”福伦夫人哼了一声,“我不说还好,一说她竟还怪我没有将紫薇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将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你不要忘了,那个小燕子,可是在延禧宫认下的,令妃还亲自教过她规矩,这会子发现是个假的,她怎么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这种时候,尔康就是个烫手山芋,她绝不会接手过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说着说着,福伦夫人面上闪过一丝不忿,竟径直抱怨起来,“再有两个月,可不就要临盆了?她小心着呢,在她看来,什么都没有她肚子里的那块肉重要!竟是以为定能生个阿哥不成?这么多年来,咱们没少帮她做事,这八字还没一撇,我看她就想卸磨杀驴了!如果不是她不愿意将六格格配给尔康,咱们能舍近求远、看上紫薇么?尔康配六格格的事,当年可还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如今出尔反尔,还好意思责怪我们瞒着她紫薇的事?她舍不得六格格,我们自己想办法也错了不成?”

福尔泰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额娘,在他的印象中,额娘一直是得意又满意地说着令妃娘娘怎么怎么好,这般不满地埋怨可还是第一次。福伦越听越是皱紧了眉,到了后来,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打断了夫人的喋喋不休,“好了,你也少说两句!这些话在自己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当心隔墙有耳,传出去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福伦夫人翻了个白眼,颇不以为然,“我说说还不行么?如果不是她一直不肯松口让六格格嫁给尔康,现在的和淑公主也不会…”福伦的瞪视让福伦夫人住了口,却又不想就此服输,“我这不是担心尔康么?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想进去看看他,那些个人居然油盐不进,任凭我好说歹说,竟是不松口。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

福伦尴尬地避过夫人望过来的目光,呐呐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世态炎凉啊!”

自己的儿子,福伦又怎么可能不疼惜,何况是在他看来一向优秀懂事的大儿子。只是现在他失了大学士之位,以前对他笑脸相迎的同僚再见面都变得淡淡的,即使有几个还保持表面融洽的,一听他说到福尔康,也皆纷纷变了脸色,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直接找借口离开。

福伦夫人失望地收回视线,转向福尔泰,“尔泰,你一向与五阿哥亲近,又是他的伴读,进宫比额娘容易多了。你哥哥的事,你看…”

“额娘,您不用说了。”未等福伦夫人说完,福尔泰已无奈地抬手阻止她再说下去,“若是可以,五阿哥早帮忙了。他为了小燕子的事,自顾尚且不暇,现在小燕子的确是平安无事了,五阿哥却也惹恼了老佛爷与皇上,如果他贸然向皇上求情,只怕哥的处境会更糟。所以,即使我们真的要五阿哥帮忙,也不能是现在。”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干等着不成?”福伦夫人明显急了。

“尔泰,你长大了,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了。”福伦却是欣慰地赞了福尔泰一句,这才转向福伦夫人,“夫人,你也不用着急,明日我在去找找人,想想办法吧。既然皇上还未明确下旨处置尔康,尔康至少还是安全的。”

另一边,紫薇的答案没有出乎兰芷意料,选择了静静接受乾隆的安排。乾隆与太后听了兰芷回报,大约是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意思,以极快地速度派人护送紫薇出了宫门,住进了和亲王府的别院,同时送达的还有让和亲王福晋教紫薇规矩的吩咐。至于什么时候让紫薇回宫的事,乾隆与太后都默契地没有提及。

紫薇的事儿暂时解决了,兰芷却完全没有时间闲下来,只因西藏土司巴勒奔带着公主塞娅来了。迎接巴勒奔与赛娅自有礼部负责,本不关兰芷什么事,但不知乾隆是怎么想,居然想让兰芷当日与他一道去迎接西藏使团,并负责接待赛娅。

太后原本不同意,只道没有未出阁的格格抛头露面的。乾隆却道西藏礼制与大清不同,女子的地位很高,这次巴勒奔没有带儿子来,只带了塞娅公主,若是不能有个合适的人接待,恐有失礼之嫌,让巴勒奔与赛娅小瞧了去。一说起大清的体面,太后虽然仍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用再说什么了。

兰芷在惊讶之余,倒是没有多想,现在发生的事,早已与电视剧里演的相差十万八千里,即使再有什么事发生,也都是正常的。这一日一大早,兰芷便与乾隆、永琪、永璋等阿哥,傅恒、纪昀等大臣一起,站在了太和殿之前,等着巴勒奔与塞娅进入宫门。

戴着鬼面,穿着藏族特有服饰的西藏勇士首先进了宫门,匍匐在地,行跪拜礼,随后分成两队向两边迅速散开,显出巴勒奔与塞娅的身影。塞娅身形娇小,穿着一身紧身的红衣,腰间别着一条暗色的软鞭,正好奇地东张西望。一时到了乾隆身前,才在巴勒奔的提醒下回过神来,跟着巴勒奔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大礼。

“西藏土司不远千里而来,朕很高兴!”乾隆让巴勒奔与塞娅免礼,放声笑道,“土司一路进京,觉得中原的风土如何?”

“这中原的景致,确实与西藏很不一样,山好水好,一等的好啊!”说着,巴勒奔拉过身边的塞娅,面上闪过一丝为人父的骄傲,“这是我最小的女儿,塞娅!”

“果真英姿飒爽,颇有土司你的风范!”乾隆仔细打量了塞娅两眼,笑着称赞地同时,伸手一指站在自己身侧靠后的兰芷,心里暗自庆幸着自己让兰芷同来的决定,“这是朕最喜爱的女儿,兰芷。”转向兰芷,“芷儿,你与塞娅公主年龄相仿,不妨多多交流。”

“女儿省得,皇阿玛放心。”兰芷微笑着应了一声,已大方地向巴勒奔福了福身,目光转向了塞娅。

塞娅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好奇地上下审视般打量着兰芷,兰芷毫不局促地微笑,任由塞娅打量。片刻后,塞娅忽然笑着上前拉住兰芷的手,大声道,“这个公主漂亮又可爱,我喜欢!”

“塞娅叫我名字就好。”兰芷回握住塞娅的手,笑道,“塞娅也很漂亮。”

塞娅笑嘻嘻地点头,拉着兰芷一边低声交谈不提,巴勒奔收回放在女儿身上的视线,笑着对乾隆道,“塞娅让我宠坏了,皇上还请多担待些。”

“这有什么?”乾隆摆摆手,不在意地道,“女儿就要娇养,宠着些是应该的。”

乾隆与巴勒奔对视了一眼,在看看那边嘀嘀咕咕的塞娅与兰芷,忽然产生一种类似于惺惺相惜的感觉。

又说了几句,乾隆领着巴勒奔开始往回走,忽然听得一声惊呼,从不远处的柱子后面滚出一个桃红色的身影来,却是宫中制式的宫女服饰。

“大胆!还不滚下去!”乾隆大怒,心道不管你是哪个宫哪个人的宫女,今日在巴勒奔面前让他丢了脸面,都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小燕子?!”永琪惊讶怀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那人抬起脸来,居然真的是多日不见的小燕子。她没有看永琪,反倒一脸委屈地望向乾隆,“皇阿玛…”

“谁是你皇阿玛!”乾隆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差一点跳起来,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别开眼,心里极后悔当时没有直接弄死她,大声喝道,“来人!还不将这个奴才拉下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皇阿玛!”永琪惊疑不定地直接跪倒在地,“求您开恩,饶了小燕子,她…”

“永琪,”乾隆阴沉地打断了永琪的话,“朕希望你还记得,那日在慈宁宫朕与老佛爷说过的话,你确定要现在替她求情?”

永琪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开口了。当日乾隆与太后的警告犹言在耳,今日巴勒奔与塞娅在,若他执意求情,乾隆失了面子,怕不要恼羞成怒,直接砍了小燕子!

小燕子被几个侍卫拖走,犹自挣扎不休,倒是不敢再喊“皇阿玛”,“皇上,不是我!是有人推了我…唔…”后面的话显然是被堵上了。

小燕子这些时日过得很不好,她原就是个活泼爱闹的性子,怎么受得了日日呆在景阳宫?在她看来,这与坐牢无异。从宗人府放出来,小燕子早已好了伤疤忘了疼,永琪却还记得乾隆太后的警告,也害怕小燕子惹出事来,一直将她看得很紧,即使小燕子整日里缠着他抱怨请求,软的硬的都来,他都不敢松口让她出去。

今日永琪不得不来迎接巴勒奔父女,他不敢让小燕子单独留在景阳宫,便派了两个宫女看着她。可惜,永琪不知道这短短几日来,小燕子的张扬任性、不管不顾,以及他毫无原则的迁就,早已让小燕子将景阳宫上上下下得罪个干净。小燕子要离开景阳宫看热闹,那两个宫女只是象征性地阻止了一下,就任由小燕子离开了。这还不算,她们甚至还以永琪的命令为由跟在了小燕子身边。

小燕子只要能看到热闹,其他的并不会很在意,甚至她还觉得有人陪她闹更好。之后,小燕子正看得高兴,她身后的两个宫女不知是谁,瞅准时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猝不及防之下,她毫不意外地在乾隆面前成了滚地葫芦。

到了此刻,即使小燕子的神经再大条,她也知道自己是被人阴了。

“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是谁?”塞娅拉了拉兰芷,指着自己的头,低声问道,“她怎么叫皇上阿玛,该不会是这里有问题吧?”

兰芷淡淡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回道,“一个宫女罢了,大概是吓傻了。”

塞娅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与兰芷说起西藏的景致来。

“让土司见笑了。”即使小燕子被拉下去了,乾隆的脸色仍然很差,怒瞪了永琪一眼后,这才重新引路,“请!”

巴勒奔收回视线,聪明地什么都没有问,笑着跟上乾隆的脚步,“没事没事…”

相陪

午后,慈宁宫。

永琪直挺挺地跪在太后与乾隆面前,即使明知自己的行为会触怒他们,仍是倔强地没有退让分毫。为了小燕子,他不能退,若是退了,这一回小燕子可能真的危险了。

巴勒奔塞娅来京已过了好几日,这几日永琪被乾隆派去陪伴塞娅游玩,一直没有机会来乾隆太后这里为小燕子求情,好不容易今日得了空闲,他自然忙不迭地过来了。至于皇后那里,永琪压根没想过去寻她,一则他本就与皇后不亲厚,开不了这个口,二则皇后身子日益笨重,自太后回来后,那后宫事务便由太后主理。

“老佛爷、皇阿玛,小燕子并非故意冲撞,皇阿玛知道,她一向没什么心机,只不过是好奇罢了。”永琪似是没有看到乾隆与太后阴沉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的脸色,固执地磕头道,“请老佛爷与皇阿玛看在她无心犯错的份上,从轻发落。”

“永琪,你知道小燕子犯了什么错么?”太后听不下去了,“一句好奇、一句无心,你就想抹去她所犯的过错不成?是不是哪一天她杀了人、放了火,你也一句无心好奇,便能为她求情?”

永琪急着争辩,“老佛爷,小燕子最是善良不过,怎么会杀人放火?您不能因为她的无心之失,这般随意揣测诋毁她!”

“哀家诋毁她?永琪,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就这样想哀家么?哀家看你是鬼迷了心窍!”太后不可置信地望着永琪,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明明,明明以前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怎么遇上小燕子,竟变成了如此模样?太后忽然觉得有些晕眩,不自觉地拿头抚额,心底止不住得失望难过,“罢了,哀家也不为难她…”

还未等永琪松一口气,太后接着道,“上一次哀家与皇帝饶她一命,当时就说过,让你好好地看着她,别让她再出现在哀家与皇帝面前,你也是同意了的。这一回既是她自己违反约定,待折了她的双腿后,你带她回去吧。”

“老佛爷使不得!”永琪大吃一惊,想不到太后会这么狠心,真要打断小燕子的腿,“老佛爷开恩!小燕子是个姑娘家,受不得如此重刑,您是吃斋念佛的佛爷,慈悲为怀,不能这般狠心!”

太后淡淡地扫了永琪一眼,竟是无动于衷,“狠心不狠心,哀家不知道。哀家只知道,小燕子犯了错,有错自然要罚,难道哀家如今连责罚一个宫女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永琪张了张口,还待说些什么,乾隆看不下去了,一声怒喝打断了他,“永琪!你就是这样孝顺老佛爷的么?你的规矩、你的教养呢?一个小燕子,让你连自己的本分都忘记了么?若真是这样,朕还留她何用?”

这个永琪,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他的容忍极限,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忤逆不孝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说出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话来!想到先前自己还将他当成继承人培养,乾隆不由地更是郁卒,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不来。若是这样的人登上大宝,可不就是个祸乱江山、败坏朝纲的主!

若说饶了小燕子性命那次,乾隆与太后只是对永琪失望,还未到绝望的地步,甚至心底深处还存着一丝幻想。虽说两人对永琪继承人的身份有了些动摇,但毕竟培养了这么多年,花费了无数心血,不可能说换人就换人,总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这一次,乾隆是真的狠下心来了。自己虽然已接近天命之年,但一向身体康健,除了永琪,那几个小的都是懂事乖巧的,尤其是皇后所出的小十二、小十三。过了年,小十二也该满十岁了,前几日还听纪昀夸他聪颖好学…

乾隆心里默默转着念头,再看永琪时,已没有了先前的愤怒郁闷,竟是奇异地平静了下来,“来人!小燕子以下犯上、目无法纪,杖责五十,断去双腿,送返景阳宫!”

毕竟是宠爱了十几年的儿子,即使不再对他抱希望,乾隆仍不忍迫他过甚,伤了仅存的一点父子之情,所以还是未曾取了小燕子性命。

“皇阿玛开恩!”永琪扑到乾隆脚下,一把抱住乾隆小腿,语声中已带了明显的哽咽,“杖责五十、断去双腿,小燕子会死的!皇阿玛,小燕子罪不至死,儿子求您饶了她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