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福康安微勾唇角,比之平日略显低沉的嗓音与兰芷微带涩意的清润声音合二为一。

“你还有心情笑?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现在有事的是你!”兰芷深吸了一口气,虽说勉强压低了声音,却不难听出她语中的咬牙切齿。眼看着福康安好心情地轻笑,忽然那笑意僵在唇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倒去,兰芷心下一慌,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惊呼出声,“瑶林!”

这人,刚才果然只是强撑罢了,现在放松下来,便受不住晕过去了。只是,即使是晕倒,他还要控制力道方向,让自己向旁边倒,而不是向前压着她,兰芷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得心底复杂一片,有些暖、有些酸、还有些疼。

兰芷想去扶福康安,却又怎么扶得动,还是离得最近的傅恒,眼明手快架住了福康安,也免了兰芷被福康安带得跌倒在地的命运。

“胡太医来了!”远处,福尔康带着胡太医、纪昀两人急匆匆地赶来。

乾隆一挥手,“都不用行礼了,胡太医快给瑶林看看!”

胡太医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赶向福康安身边。幸好,身为太医的本能,让胡太医随身带着简易的药箱,这会儿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什么也做不了。傅恒半托着福康安,兰芷安静地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福康安,乾隆、纪昀靠了上去,紧张地看着胡太医的动作。那一边,小燕子拉着惊魂普定的紫薇,永琪与福尔康低声安慰着。

丁承先乖觉地让大部分官兵带着捉住的乱党先行一步,自己并一小队心腹之人守在一边,不出声、也不上前打扰,只等着乾隆的吩咐。

看着胡太医熟练地处理着伤口,上药、包扎,乾隆忍不住出声问道,“胡太医,他怎么样?”

胡太医收拾好药箱,起身向乾隆行了一礼,答道,“回皇上,富察侍卫的伤口靠近肩部,想来是当时避过了要害,若是处理及时,原本并没有什么要紧。”

“那现在呢?”

“现在?”胡太医有些为难,斟酌着道,“富察侍卫拔出匕首的时候,伤到了脉络,非但没有马上止血上药,还与人大打出手,让伤口受创崩裂,导致失血过多。幸好富察侍卫自小练武,身体底子好,才能支撑这么久。现在最怕的就是他发烧,若是发起烧来…”

“怎么会这样?”乾隆一惊,倒是没有想到刚才还若无其事的福康安居然伤得这么重,“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尽力救治,缺了什么尽管开口,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臣遵旨。”胡太医看了看周围,接着道,“方才臣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还需寻个安静干净的地方,重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丁承先小心翼翼地插嘴道,“启禀皇上,如果皇上不嫌弃,卑职府上离这里不远,倒还清净。”

乾隆扫了丁承先一眼,“那还等什么?带路吧!”

一阵忙乱之后,众人由丁承先领着,进了丁府。福康安被安置在床榻上,胡太医进了内室,乾隆等人都留在了外面,只看到丫头们将一盆盆热水往里端,上好的陈年黄酒、百年老参,干净的白色细麻布,都应胡太医的要求送了来。

傅恒看了一眼伸手揉额头的乾隆,小心地建议道,“皇上,这里有奴才看着,要不您先去歇会儿?待胡太医诊治完毕,再让人去通知您?”

“罢了,朕也等着吧。”乾隆摆了摆手,不愿意离开,福康安是他自小看着长大,时常带在身边教养的孩子,说句视若亲子都不为过。便是比起一般的阿哥,都不见得有他在乾隆心目中的地位高,这时候乾隆又怎么会离开?

沉默了片刻,乾隆转向面露疲惫之色兰芷,“芷丫头,瑶林有朕看着,不会有事的,你先去休息休息。”

兰芷摇了摇头,“皇阿玛,女儿不累。”

想到先前兰芷决绝地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再想到福康安是为兰芷受的伤,乾隆劝了一句后,轻叹了一声,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视线转向站在边上纪昀,以及永琪、福尔康、小燕子和紫薇,乾隆续道,“纪晓岚,这里用不着那么多人,你带他们四个下去休息!”

纪昀应了一声,永琪四人互相看看,也就跪了安,随着纪昀出去了。

时间慢慢地过去,留下来的乾隆、傅恒、兰芷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不免有些沉闷。终于等到胡太医从内室出来,乾隆三人快步迎了上去。

“胡太医,情况怎么样?”乾隆急急开口。

“回皇上,臣方才已经为富察侍卫细细诊治了,换了上好的金疮药,也没有要发烧的迹象,大概到了晚上,就能醒来了。”

乾隆、傅恒、兰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兰芷还是不放心地追问道,“这么说,他是没事了么?”

胡太医肯定地点点头,笑道,“臣不敢拿此事开玩笑,格格尽管放心。”

“芷丫头这下该放心了吧?”乾隆也放松地笑了,转向胡太医,“胡太医,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臣现在要去煎药,皇上找个人守着富察侍卫,等他醒了,马上通知臣。”

“这个容易。”乾隆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边上一脸期待的傅恒,正要点名,却被兰芷捉住了衣袖。

“皇阿玛,女儿想留下来,可以么?”

乾隆满心诧异,“芷丫头,你…”

胡太医像是受了惊吓般咳嗽一声,丢下一句“臣去煎药”,脚底抹油飞快地溜走了。

傅恒却是无法如胡太医般潇洒,毕竟自家儿子还躺在里面,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开了口,“格格千金之躯,瑶林何德何能…”

“皇阿玛,您就答应女儿吧。”兰芷仿若没有发现胡太医与傅恒的异样,固执地拉着乾隆的手,“若不是有瑶…富察侍卫,只怕躺在里面的就是女儿了!”

“芷丫头,你可要想好。”乾隆认真地看着兰芷,对着兰芷坚持的神色,他说不出以不合规矩为由拒绝的话,“你若今日进了那扇门,日后便反悔不得。你与瑶林,你明白的。”

兰芷也是认真地点头,“女儿知道,皇阿玛放心。”

乾隆不再多言,转向神色略有些古怪的傅恒,“如此,傅恒,咱们一起进去瞧瞧瑶林,之后就让芷丫头留下吧。”

傅恒应了一声,看看乾隆,又看看兰芷,却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乾隆方才那是允婚了吧?兰芷执意要陪着福康安,以后除了婚配福康安,再没有其他选择。

傅恒统共四个儿子,福灵安、福隆安已婚配,福长安年岁还小,只有福康安最是让他们夫妇操心。福康安的性子能力无可挑剔,也是个规矩孝顺的,只是脾气却是四个儿子中最犟、最难以捉摸的,傅恒甚至不知道,这个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关于福康安的婚事,傅恒与福晋早已提起过,但是隔日,这小子就拿回了一张乾隆“婚姻自主”的手谕,傅恒知道这个“婚姻自主”并非真的能“自主”,只不过是为了赌他与福晋的口罢了。到了现在,都是二十的人了,居然连个屋里人都没有,福晋每每提及都是一脸担忧,却又偏偏拿福康安没有办法,谁让他有乾隆护着?

兰芷推开乾隆去挡匕首的那一幕,傅恒也看到了。他的想法其实跟兰芷很接近,即使自己这些人都死了,也不能让乾隆、永琪与兰芷出事。福康安为救兰芷受伤,傅恒并非随意迁怒之人,心里并不怪兰芷。更何况,他与兰芷的生父齐亲王罗尔多本就有袍泽之谊,福晋与兰芷额娘亦是亲近的闺蜜,兰芷姐妹进宫后,福晋还时常在家里叨念她们,若是福康安与兰芷真能成就好事,傅恒自然是乐见其成。

乾隆、傅恒看了福康安一回,乾隆嘱咐了兰芷两句,果然与傅恒一起离开了。兰芷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福康安。

他身上沾了血的衣服早已换了下来,脸上清理过了,原本漆黑透亮、总是带着笑意看她的眼眸紧紧闭着,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如纸的薄唇轻抿着,似乎是睡梦中也能感到疼痛,他的双眉轻轻皱着。

“傻瓜…”明知道说出这两个字的自己更像傻瓜,兰芷还是忍不住叹息,“我答应你了…只要你醒来。”

凭心而论,福康安的相貌家世人品性格都是上上之选,早在南巡之前,兰芷便知道自己会答应配福康安,当然,这仅仅是婚配,与感情无关。

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再久,也改变不了兰芷骨子里身为现代灵魂的事实。深受现代一夫一妻制影响的兰芷为了生存下去,也许不排斥听从乾隆太后皇后安排,寻个自己能接受的男人婚嫁、生子,但她绝对不可能自己找虐、投入感情。所以,她未来的丈夫只可能是她共同生活的伙伴,却不会是她的爱人。只有这样,她才能守住自己的心,任由丈夫三妻四妾、甚至亲自为他挑选侧室妾室而不受伤。

然而,福康安显然不这么想,兰芷不否认自己对他有好感。面对这样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男人,只怕没有女人会对他有恶感。从那个破旧难看的荷包开始,福康安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的确让兰芷心底产生了一丝波动,或者说是妄想、幻想。直到那晚兰芷听到他明确地说出那段关于苍鹰的话,她才真正震动了,也才敢相信自己没有将他的暗示想左。

兰芷垂下头,轻轻地勾起唇角,柔声承诺,“只要你醒来,我就亲手绣荷包给你…”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个世界就像神话般遥远缥缈,但既然连福康安这个正经的古人都能说得出,她又何惧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自进宫以来,她处处小心、步步惊心,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做一件事,唯恐被人捉了错处、万劫不复,她的努力虽有回报,得了乾隆、太后、皇后的宠爱,但终究伴君如伴虎,即使到了今天,她也不敢放松半点。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要裹足不前,任由机会从身边溜走。到了今日她才知道,那一份追求幸福的勇气,原来自己只是深埋心底,而从来不曾失去。

既然他都能毫不犹豫地帮她挡刀了,所以,她也愿意在新婚之夜,亲手送上自己绣的荷包,尝试着打开心门,真正接受福康安。

“芷儿说得可是真的?”略显低哑的嗓音陡然响起,打断了兰芷的沉思。

兰芷猛地抬眼,毫不意外地撞进那双熟悉的漆黑眼眸,它们依然含着笑,却显得格外深邃透亮。淡淡的红晕浮上兰芷的脸颊,她有些别扭地一扭头,“你听错了。”

“怎么会?我耳朵灵得很,一字一句听得分明。”福康安语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你都能坐在这里了,可见这辈子只能帮我绣荷包。”

兰芷轻哼了一声,只耳根处的淡红出卖了她此刻真正的心情,“那是你的错觉。”

福康安轻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反驳。兰芷沉默一会儿,忽然惊讶地望向福康安,“胡太医说你晚上才会醒…”

“若我不现在醒来,不是没有机会听到芷儿的话了么?”

可惜兰芷已不再管福康安,径直起身放好椅子,交代了一句“去寻胡太医”,便离开了。当然,如果兰芷面上没有刻意做出的平静,福康安会更相信她的确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胡太医诊治的结果很明显,福康安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福康安的底子好,会晕倒也是失血过多所致,现在醒了来,有胡太医看着日日进补调养,很快就能下床了。

出了行刺事件,身份也暴露了,南巡自然也到此为止。行刺事件还在查,已有了些眉目,具体的情况兰芷并不知道,毕竟这是朝廷政事,她没有资格过问。不过,前日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后要提前回来,回京之事自然被提上日程。这一日,傅恒、纪昀来寻乾隆商议此事,恰好乾隆不在,兰芷便让傅恒两人稍待,自己去寻乾隆。

乾隆一直都有午休后散步的习惯,这个时候,他应该会在丁府花园。熟门熟路地靠近丁府花园,绕过一座假山,兰芷果然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看到了乾隆的身影。

“皇阿玛!”兰芷走近前,唤了一声。

乾隆转过身来,兰芷被他眼中满含的阴郁寒意吓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乾隆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即使是小燕子挨板子,硕亲王府真假贝勒事件揭穿,都比不上现在的一星半点。单看乾隆的表情,兰芷毫不怀疑他已濒临理智崩溃的边缘。

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阿玛!”两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乾隆面前,兰芷定睛一看,却是永琪与小燕子。

“皇阿玛,不是您想的那样!”永琪拉着小燕子跪倒在地上,焦急地抬头看着乾隆,慌乱地解释道,“儿子与小燕子…您要相信儿子…”

看着这个场景,兰芷知道了,多半是永琪跟小燕子在花园亲热,让乾隆撞上了吧?而她的那声“皇阿玛”,不仅惊醒了乾隆,也惊醒了永琪和小燕子。乾隆本就背对着她,刚才她被乾隆的怒火与杀意吓到,却是没有注意到那边还有人。

现在的问题是,乾隆以为小燕子是他的女儿,永琪与小燕子的行为就是兄妹乱|伦,这样让整个皇室蒙羞的丑闻,乾隆是绝对不会让它传出去的。如果永琪、小燕子再不说出真相,只怕乾隆再不会给他们说的机会了。最好的结果便是永琪回京立马大婚、圈禁,然后小燕子远嫁到这一生再也进不了京城的地方。

至于她这个撞破这件事的人…应该不会被灭口吧?或许会被禁口,或许也要远嫁?

“永琪!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乾隆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每一个字似乎都要花费他许多力气,这一句说完,便再也说不出其他。

小燕子有些不明所以,让乾隆的阴狠表情吓着了,没有开口争辩,永琪却是知道厉害的,当下便是心一横,大声道,“皇阿玛,小燕子并不是您的女儿!她与儿子也不是兄妹!”

回返

车马粼粼,旌旗蔽天。

来时轻车简从、微服出巡,返回却是全副依仗,大队御林军护送,依着兰芷的身份地位,自然是得到了一辆单独的马车。那毫无征兆的行刺事件,大概乾隆也有些怕了吧?

兰芷轻轻放下布帘,视线自后面囚车里的几道身影上移开,不觉轻叹了一口气。当日在丁府花园,乾隆面色阴沉,永琪竹筒倒豆子般将紫薇上京寻父、偶遇小燕子、小燕子仗义闯围场传话、后被他一箭射中、错被当成格格、不忍欺骗乾隆又将紫薇带进宫来,以期日后寻机说明真相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兰芷有心想不听,又不敢早早离开,只得低眉敛目、垂首束手,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让乾隆当她隐形。

乾隆听完永琪声情并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一大段话,阴沉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看着永琪小燕子的目光似乎不带一点感情。他没有像永琪提议的那样寻紫薇、福尔康对峙,而是直接下令拿下小燕子、福尔康、夏紫薇,软禁了永琪。对兰芷,他倒是未说什么,只在离去前淡淡地扫过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兰芷背心冷汗直冒。

兰芷心里那个恨,为何她偏偏要那时候去寻乾隆?她大可以与傅恒、纪昀说说话,等着乾隆自己回来;小燕子跟永琪亲热也就罢了,做什么到花园去,还跑到乾隆的眼皮子底下?难道他们不知道有些事是要关起门来做的么?

狠狠地绞着帕子,兰芷忍不住又叹了一声。乾隆的戒心疑心一向极重,这次被被她撞破如此丑闻,还让她看到了他被人隐瞒欺骗的模样,还不定心里怎么看她。最坏的结果是她这十年的努力一朝付之东流,乾隆自此再也不待见她;最可能的结果是乾隆还是一如往常地宠着她,但心里已存了个疙瘩,再不像以前亲近;最好的结果,自己在乾隆心目中的地位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他对她的偏心压倒疑心,看她的什么都是好的。

该怎么办呢?

兰芷皱着眉,想了许久,还是决定顺其自然。现在这种时候,多做就是多错,她是绝对不能在乾隆面前露出异样的,至于乾隆怎么想,就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好在太后回宫在即,慈宁宫许多事务需要她负责准备,待回转京城,她多半暂时没有机会见到乾隆,也算是有个缓冲。其实在她看来,最好在小燕子的事情解决之前,她都不要再跟乾隆碰面了,虽然这显然不太可能。

定下心来,兰芷恢复了平和的心境。队伍行进途中,本就不太有机会见着乾隆,即使见着了,兰芷有了心理建设,也是待他一如以往。兰芷细细观察之下,表面上倒也看不出乾隆对她是否有了不同。

这般平静地行了月余,队伍回到了京城。兰芷先去拜会了皇后,离开了将近四个月,皇后的肚子更加明显了,见着兰芷也是非常高兴,拉着她说了许多南巡时发生的事。实际上,乾隆南巡的行踪一直都有专人报回宫里,但听兰芷说来,自然感觉又有所不同。兰芷却不敢与皇后多说,只略略说了些能说的,便告辞回去了慈宁宫。

皇后想到太后已经在路上,不日便要进京,时间确实不多了,也就没再留兰芷。

兰芷刚走不久,乾隆就一阵风似的进了来,一屁股坐在了皇后对面。皇后瞧着乾隆怒气冲冲的模样,心下有些了然,必是为了小燕子、老五的事,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只微笑着行过礼,接过容嬷嬷送上来的上好的雨前龙井,亲手捧给乾隆。同时,皇后向容嬷嬷使了个眼色,容嬷嬷乖觉地带着屋内的宫女奴才悄悄地下去了。

乾隆接了过来,一口将杯中晾得刚好的茶水喝干,将杯子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数落起来,“景娴,你说说,朕到底有哪一点对不住他?为了一只窜上跳下的傻鸟,居然顶撞起朕这个阿玛了!什么只要朕接受了小燕子,他就还是朕的好儿子,不然就放他出宫去,不当这个阿哥了?敢情他作为朕儿子的身份是建立在一个女人的前提上!”

“皇上,您消消气,可莫要气坏了身子。”小燕子、紫薇、福尔康坐着囚车回来这么大的事,皇后自然是早已知晓了,虽然震惊,但对小燕子,她本就有所怀疑,现在知道她是假冒的,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有些惊讶于他们的大胆罢了。

看这样子,多半是永琪又为了小燕子几人,去找乾隆求过情了,说得话大概不是很好听,所以乾隆来她这里找宣泄口了,她只要听着就好,却是不需多说什么,煽风点火更是要不得,“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永琪那孩子一向是个好的,估摸着也是一时迷糊,皇上只需慢慢地劝着,还怕他不明白?”

“你这皇额娘还帮他说情,也未见他怎么孝敬你,听说他每日请安多数是不来的?”乾隆拿指节扣着桌面,望着皇后问。他现在看皇后是什么都好,永琪这回被他捉了错处,自然是以前那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细节都被翻了出来,“若是像福家那样的外人也就罢了,横竖是个奴才,怎么拿捏都不为过!可永琪是朕的儿子,竟帮着外人来欺瞒朕,才真的让朕寒心!教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到头来居然…”

皇后沉默,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再说永琪好话就显得矫情了。想了想,皇后看着乾隆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想怎么处置那几人?老佛爷再过几日就该回京了,当时说好是去一年的,这会子才刚刚半年多点,想是让之前还珠格格的事、再加上后来硕亲王府的事惊着了,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老佛爷年纪大了,又是车旅劳顿的…”

听皇后说到太后,乾隆心头升腾的怒火倒是平息了一些,想到自家老娘为了自己的江山,不远千里去五台山祈福,回来了自己却留给她这么一个烂摊子,乾隆不禁有些头疼了。这一头疼,那求助的目光便望向了皇后,“景娴有什么看法?”

问出这话的时候,乾隆的心底有些虚。当日带回小燕子,他是直接去了令妃的延禧宫,被令妃拾掇着认下小燕子后,皇后还问过他是否确定,他还拍着胸膛保证了的…去济南查访夏家人,也是皇后提出的,现在看来,和亲王迟迟未归,定是那边的事情有变。

皇后倒是没发现乾隆的小心思,沉吟了片刻,“皇上认下还珠格格,老佛爷是事后才知道,那时她远在五台山,纵然咱们有心想先问过她的意见,也等不了那么久。只是这一回,老佛爷马上就要回来,永琪是她最喜爱的孙子,若是贸然处罚,怕是老佛爷不答应,不如先将此事压下,待老佛爷回来再一并处置?趁着这时间,还能派人去查查小燕子的底,皇上也能想一想,若是老佛爷问话,该怎么回答。”

乾隆思索了片刻,慢慢地道,“永琪禁足景阳宫,小燕子、福尔康、夏紫薇先压在宗人府,至于福伦一家,未免打草惊蛇,就先不动了,景娴以为如何?”

“这些皇上决定就好。”这已经超出后宫事务的范畴,涉及到政事了,皇后自然不会接口,不过那个夏紫薇的事,她却不得不提一句, “只是…”

“只是什么?”

“那紫薇丫头,臣妾也见过一次,看着柔柔弱弱的,宗人府大牢那样的地方,她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住。”夏紫薇几乎能确定是夏雨荷真正的女儿,这要是在牢里出了问题,乾隆事后不得胡乱迁怒?既然他在她这里说了那几人的处置方法,她要是一句话都不说,到时候乾隆回想起来,还不得找她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