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麻姑献瑞
水廿七驾着船对直朝那艘远航船而去,老远就看见那船重楼叠阁,甚是奢华。普通的船甲板上不过一层舱房,这船有两层,桅杆也有七根之多,升起的帆重重叠叠,雪白崭新,像天上的云层。和这艘船的恢宏华美一比,水廿七的三桅小船就像是个穷家小子,而人家是世家公子。不过就算是世家公子,贵如金煌言,尊如杜萱,他们的船也没有眼前的这艘眩目。
眼前这艘船造得如此的精美,几番风浪一打,油彩就会剥落,到时翻新又要花费好些银钱。这样的船根本是不该驶入海洋的,若是缩小几倍,停在扬州运河或是临安西子湖倒还恰当些。
这样的一艘船的主人,不会对碣石宫感兴趣吧?不过它在这里做什么呢?水廿七反倒对它的主人很有兴趣。
这船的帆虽多,却没有正面迎风,行得甚是缓慢,到得午间,鹦鹉号已经赶了上去。驶到近处,水廿七数了一下,光是看得见的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就是七八人之多,看不见的只怕还有七八人。他越看越觉得这船古怪,商船不像商船,盗船不像盗船,像什么呢?像是个任性的姑娘硬要在下雨天穿着绣花鞋去上街。
仔细打量过后仍不得要领,但估计不是为了碣石宫为来,只要不危及到那个地下宫殿,人家再怎么古怪也没办法。他离开船舷正要回舵舱,忽听对面船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这一下又把他的好奇心勾起来了:谁会带着婴儿出海?刚这么一想,又有一个婴儿哭叫起来,声音清亮,和前一个哭声一唱一和,分明是有两个婴儿。
过了一会儿,一个哭声停了,另一个还在哭,再过一会儿,另一个哭声也停了,听上去像是轮流在给婴儿喂奶。
他这一停留,甲板上的水手不高兴了,早看见他远远的跟来,跟上来了又贴得这么近,分明是不怀好意。有人发话道:“朋友,把你的船驶开些好吗?碰上了不是好玩的。”
水廿七也不恼,笑嘻嘻地道:“我一个人在海人游玩得无趣,好容易遇上了人,想和人说说话。”他这话倒也不是凭空捏造,许多远洋船几个月也见不着一个人,若是在海上遇上别的船只,只要不是海盗,没有恶意,大家来往一下,说说话,排遣一下旅途寂寞,也是常有的事。
那人却淡淡地道:“我家主人不喜见外客。”
人家不愿意,也不好上赶着,水廿七无奈地摊一下手,打算离开,忽听一阵咯咯咯咯的笑声,船舱里走出一个人来,两手各抱着一个孩儿,将头抵着两个孩儿的胸前,用下巴搔他们的痒,逗得两个孩儿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舱里传出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说道:“别逗得他们疯笑,当心吐奶。”抱孩儿的那人回头应道:“知道了。”
他这声也不如何响亮,却像惊雷一般在水廿七耳边炸响,震得他说不出话来。
先前那水手看见他发呆,朝他挥挥手臂道:“喂,快把船移开,干什么呢?”
抱孩子的人把头歪过一点,朝水廿七这边看来,一看之下大喜,喊道:“我正四处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来安,把船搭上,用钩子钩牢。来富,你过去掌舵。他是星星月亮的大哥,咱们这一趟出来找的人就是他。”
来安来富两个水手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少爷啊,得罪得罪。”两人搭钩竿的搭钩竿,放跳板的放跳板,来富踩着跳板到了水廿七船上,打个恭道:“来富见过少爷,老爷请少爷过去,这边就交给来富好了。”
水廿七点点头,过到大船上,见了那个抱孩子的人也不说话,只冷冷地看他一眼,却把他怀里的两个孩子看了又看。那两个孩子生得一模一样,都雪白娇嫩、粉妆玉琢,两个穿着一样的衣服,就跟照镜子一般,别无二致。见了水廿七,咯咯笑着,露出四粒小小的珍珠般的细牙,张开小臂,示意他抱。水廿七牵牵嘴角想笑,却别转脸去不加理睬。
抱孩子的人扬声道:“大家都来见见,这是你家少爷。”甲板上的水手一起躬身道:“少爷。”水廿七从没当过少爷,被人这么一叫,浑身的不自在。那人笑道:“好了好了,都忙去吧。来,跟我进去说话。”转身朝舱房里走,进了房间,敲敲另一扇门道:“麻姑,出来见见女儿们的大哥。”
房中有两个中年嬷嬷上前来朝水廿七福了一福,一人抱过一个孩子到一边去了。另有一个年轻婢女上来斟了两碗茶,又退下了。跟着香风微动,环佩叮当,内室出来一个年轻丽人,肌肤微丰,粉面桃腮,眼如秋水,不语先笑。款款儿地走到那人的身边,坐下道:“恭喜你们父子团聚啊,成日里念了那么多遍,今天总算见着了。少爷这般的年轻能干,以后要多照顾你两个妹妹呀。”
水廿七看看这丽人,又看看那人,冷不丁的道:“你其他的女人呢?给你扔哪儿了?又从哪里去找来的这个?”
那人喝斥道:“怎么说话这么没规矩?见了面也不叫声爹,这位是你的庶母,先见过礼再说话。”
水廿七傲不为礼,抖一下袍角,将一条腿搁在另一边腿上道:“我庶母太多了,见了也记不住,还是不见的好。”
那丽人笑一笑,对他父亲道:“看来少爷见了我不太高兴呢,不要紧不要紧,见不见我有什么关系呢?见见你妹妹就好了,将来长大了,相互也有个照应。”
他父亲抱歉地道:“这孩子小时候是我没教好,你不见怪就好。二十七啊,我算算你今年二十岁了,也该有媳妇了,正好你两个妹妹也大点了,经得住颠簸了,我们就出来看你。我去家里没找到你,就在这一带海域慢慢溜达,可巧今天遇上了。你到哪里去了?二月二那天接着新娘没有?”
他不提这话水廿七就一肚子的火,提了就更不得了,站起身来把坐的凳子一脚踢翻,还不解气,拎起来就是一通摔打,又踹又踏,直拆成了一堆柴火棍才罢了。那丽人吓得招了嬷嬷婢女抱了孩子躲进内室去了,他父亲看他发火也不阻止,等他停下手才皱眉道:“有话好好说,这个样子成什么话?我看这几年没人管你,你是越发的暴戾了。你冲我发脾气也罢了,在妹妹面前拍桌子摔凳子,吓着她们怎么是好?”
水廿七冷笑道:“摔张凳子就怕吓着她们,那我小时候呢?你是怎么打我的,你都忘了?”
他父亲叹口气道:“我那个时候年轻脾气坏,对你是不够好,不过你是男孩子,粗生粗养,摔摔打打不要紧。你如今不是长得很好吗?”
水廿七横眉怒目地道:“难道要我多谢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在干这样的荒唐事,你祸害的年轻女人难道还不够多?”
他父亲怒道:“我怎么样过,难道要你这当儿子的来管?”停一停,又软下来道:“我也是看着我一把年纪,你妹妹们又小,才想让你认一下亲,将来我老了,你要照看她们,像个当兄长的。俗话说长兄如父,你比她们大这么多,正是要兄兼父职。你两个妹妹,一个叫水星,一个叫水月。她们的母亲,就是你刚才见到的,是麻姑岛的岛主。以后我们都住在麻姑岛上,你有空就来看看。”
水廿七哼道:“好得很啊,一个是星星,一个是月亮,都是稀罕物,一听就知道是心肝宝贝。”心想我只叫个二十七,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不过反正早就对父亲死了心,计较也计较不过来。
他父亲却道:“你是怪我没给你取个好名字吗?你别忘了,你是男孩儿,要传宗接代的。给你取这个名是要你记住你的身份来历。”
水廿七不以为然地道:“没见你爹叫你二十六?这分明是个号码,哪里是人的名字?”
他父亲道:“你祖父给我取名叫秦,也没什么好听的。名字嘛,不过是方便别人叫,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没想到你这小子对这个也不满,你的不满也太多了。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开阔些。”
水廿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再和父亲置气,捡最要紧的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小的时候,你在姜女村里认得一个名字叫芸娘的女人?”
他父亲水秦道:“问这个做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哪里记得那么多?”
水廿七急道:“你好好想想,这事儿非常重要。是十九年前的二三月里,我那时应该只有一岁多点。女子名叫芸娘,她是有丈夫的。我记得我四五岁上,你有一次发脾气,说什么‘芸娘芸娘,都是我害了你’。你还记不记得?”
水秦想了想道:“你提起这个,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在姜女石边淹死了,当时姜女村的人都传遍了,我夜里上去时听见的。对,就是叫芸娘。怎么了?忽然想起问这个?”
水廿七凑过身子去,轻声道:“你和她有了孩子没有?”
水秦瞠目道:“你这孩子可是疯了,问这个干吗?是不是皮肉痒痒想找打?”看看一身筋骨、高大黝黑的儿子,再看看自己的拳头,又放下了。
水廿七怒吼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以为我想知道你这些花花烂账?差一点我就和我妹妹成了亲,你知不知道!”
水秦给他这么一吼,也吓了一跳,忙问端的。
水廿七没好气地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二月二那天接着新娘没有吗?接着了,只不过她说她亲娘的名字叫芸娘,而她的父亲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就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要入洞房了。我可不就是疯了吗?给你逼疯的。你倒是干点像样的事,也好让我不至于像个禽兽。”他开始说时是满含忿恨,到后来却是一脸的痛苦。
水秦看他脸色有异,问道:“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儿?”
水廿七恨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吗?只要是个美貌女子就喜欢。我只喜欢她一个,就她一个,这一辈子也只有她一个。你好好想想她是不是我妹妹,如果是,你水家就到二十七为止了。那个破宫,谁喜欢谁拿去就是了。你不是又有了两个女儿吗?让她们守着好了。”
水秦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
水廿七怒道:“笑,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你的风流债要我来偿还吗?”
水秦听他骂自己是老不死的,顿时怒从心头起,起身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水廿七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两眼喷火道:“你跟我打架,可得不了好去!”轻轻一推,把他父亲推回坐下。
水秦揉揉手腕,摇头道:“小兔崽子,没点规矩,跟你老子没上没下。”
水廿七拿眼角斜看他一眼道:“要人家当你是老子,先要自己有个老子样。孟二圣人不是说: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
水秦点头道:“非也,这话不是出自孟子,而是出自易经,孟子不过是引用。后面还有一句:由辨之不早辨也。很好,你居然会两句孟子了。”
水廿七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谁有闲心跟你说什么论语孟子的,你快说正事。”
水秦又是哈哈一笑,大声道:“孙嬷嬷,你把两位小姐抱出来。”
水廿七不知道他父亲这节骨眼上怎么想起要把两个女儿抱出来,道:“你搞什么鬼?”
水秦但笑不语。两个嬷嬷各抱着一个孩儿走进来,水秦双手接过一个女儿,用下巴指指水廿七,对嬷嬷道:“把月亮给大少爷抱着。”那嬷嬷闻言把手里的孩儿放在水廿七怀里,水廿七僵硬着双臂举着一个睡得香甜的女孩儿,不知该怎么放。水秦抱了孩子,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拉开她的小衣服,露出柔嫩的脊背,脊背的下方靠近小屁股的地方,有一块指甲盖大的朱红色胎记,水秦道:“你看看月亮的背。”
水廿七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把女孩儿靠在肩头,拉下她的衣服,在同样的地方也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朱红色胎记,看上去像是个一片花瓣。这么一看,不由自主地在自己臀部上方摸了一下。
水秦笑道:“不错不错,你知道了吧。凡是我水家的后代,屁股上边都有这么个印章。你有,我有,我老子也有,你两个妹妹也有。我水家人丁不旺,几乎代代都是独子单传,你老子我有那么多的女人,几十年来也就只有你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年过半百又有了这一双闺女,你说我是不是该拿她们当个宝贝?”
水廿七听了,默不作声,过一会儿才道:“万一有例外呢?”
水秦肯定地道:“没例外,从来没有过。要不,你再滴血认亲试试?”
水廿七绝望地道:“我不信那个,那都是江湖术士们骗人的。我跟师傅学过医术,我知道这个做不了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说一句,你和芸娘之间有没有过…她离开你时有没有…要不然,为什么芸娘要自尽,鹦鹉的父亲说她不是她的孩子呢?”
水秦摇头道:“嗨,我怎么有你这样磨磨叽叽的儿子?你把她叫来,让你看一下不就不行了吗?她在不在你的船上?叫过来看看。”
水廿七怒目而视,道:“我敢跟她在一起吗?谁能保证不出事?这个印记,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说了,我就…我就…我就叫她自己看看了,或者问她一下也好啊?你个老不正经的,你害得我还不够吗?你让她来见你,见你有什么好?见你这么大年纪还生下这么小的女儿吗?也不怕丑!”越说越大声,把手里的女孩儿给吵醒了,哇哇大哭。嬷嬷忙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嘴里哦哦地哄着,女孩儿慢慢又睡着了。
水秦也把怀里的孩子交给另一个嬷嬷,示意她们进内室去,隔了一会儿才问道:“她长得像谁?你见过她父亲吗?”
水廿七见父亲软下来,也放低声音道:“远远的见过,不是很像,她说村里的人都说她像芸娘。还有,她是正月初五的生日,日子算算,也差不多。”
水秦“哦”一声,不再说什么,手撑着额头回想,忽然道:“我知道了,她不是你妹妹。”
水廿七心头一跳,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水秦长叹一声道:“芸娘是个很好的女人,又温柔又心善,我认识她时你还只有一岁,她也曾照顾过你,你是当然不记得了。我记得她当时帮你洗过澡,就问起过你屁股上的胎印,我也告诉了她。你看她给孩子取名为‘鹦鹉’,你能联想起什么?”看水廿七摇摇头,接着道:“不就是‘印无’吗?她明明白白告诉我,这个孩子没有胎印。鹦鹉有没有说过她的名字是谁取的?”
水廿七又摇摇头,道:“你这些都是猜测,不能作数。”
水秦不理他,接着往下说道:“她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如果生下的是我的孩子,她能不来找我?她等到孩子三岁了才自尽,肯定是受了丈夫不少的猜疑。如果是我的孩子,她大可不必忍受下去,带了孩子来,我是不会不管她的。只有孩子是她丈夫的,她才会一直忍着,忍到忍不下去了,才一死了之。就算她不愿意再做个朝秦暮楚、不守妇道的人,一心寻死,也该把我的孩子交给我才对。不然把我的孩子留在她的丈夫身边,不是让孩子生不如死吗?她怎么能够走得安心?”再叹一口气,道:“芸娘啊芸娘,是我害了你。”
水廿七听他分析得大大的有理,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站起来道:“我这就去找她,把你说的话都讲给她听。太好了,太好了。”抬脚就要走。
水秦道:“她如今在哪里?”
水廿七一愣,道:“天啦,我把她送到扶余国去了,那里正要打仗。”虽说战事是在两国边界发生,应该不会延及杜萱住的国都京城、皇家内院,太子东宫,但这样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惊惶地道:“不好,我要找她去。”想想两人约定的是三年,这才不到一个月,事情就有了眉目,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水秦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你刚才对你庶母无礼,一会儿去陪个罪。快中午了,吃了饭了再说吧。咱爷儿俩几年没见,一起吃个饭总是要的。你对我误会颇深,我也不来怪你,这些年你一个人,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我时常担心你。”
水廿七听他父亲这么语重心长的说话,还是头一次,心想我老子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果是这个新姨娘和两个妹妹的原因,那倒是件好事。水秦再留饭,他也就不推辞了。
一时摆上酒饭,水秦请出麻姑来,水廿七站在下首跪下给两人行了礼,麻姑微笑着扶起,道:“大少爷不必行这么大礼,你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在外闯荡,原是你父亲做得不好。如今我们在麻姑岛安了家,也就是大少爷的家了,大少爷想着就来看看我们。麻姑岛就在山东海外,离此不远,很好找的。”
水廿七心想怪不得可驾楼船以航北海,原来并不是远行,几乎可以称作是郊游了。近看麻姑也有三十多岁了,只是仪态可亲,言语随和,方显得风姿嫣然。而父亲一眼望去,也似壮年,两人并坐,并不是白发红颜,反倒甚为相配。忽然想起鹦鹉曾经说过,不知父亲是怎么的人,让众女垂青钟情。如今看来,父亲确有他的好处,以往自己是一心只记恨着他待自己的不好,忽视了其他的。
心结一解,他也有说有笑起来,讲些别后的趣事,又说起怎样教强盗们火烧蓬莱城,救出老九的事,说得两人一头笑,一头骂。水廿七忽然想到金煌言,便又把金煌言的来历和目的说了,末了说道:“我马上要去扶余找鹦鹉,这姓金的事你自己处理。”言下之意是你惹的祸,你管。
麻姑听了浮姬的事,含笑带怨地嗔了水秦一眼,啐了一口。水秦不以为意,道:“这有何难,赶明儿我就守在这里,等这姓金的船过来了,我让来宝摸黑过去,给他几下子,打得他半死不活的,他的手下自然会忙着赶回国去请大夫看病,我让他几年都起不了床,他也就就不会惦记着我家里的东西了。你这小子还是历验太浅,这么个小毛贼也用得着跟他费那么工夫?”
水廿七冷笑道:“他眼下只有五个人一艘船,当然没什么难的,当初他可是五艘船三百个人!你有什么法子,说来我听听?要不是借助海盗的势力,这会儿只怕已经被他掘了祖坟了。你就少招惹些…不行吗?”
水秦看一眼麻姑,笑道:“从今以后,再不招惹了。”麻姑转过脸去轻笑。
吃过午饭,两个女孩儿也睡醒了,嬷嬷抱出来玩耍,水廿七心情大好,问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星星和月亮谁大谁小,有多大了,逗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挂着鹦鹉,便说要走,又被留下吃了晚饭,才作别回船。临走答应麻姑,待找到鹦鹉,就去麻姑岛上一家子骨肉团聚见面。
第二十七章 扶余国难
别过了父亲,水廿七驾着鹦鹉号向东北方而去。这一番起航,可说是兴高采烈,心旌鼓荡,还带得有一丝惋惜。要是早知道这么快就能遇上父亲,好事又八九不离十的,就该把鹦鹉留在船上,那这会儿就不用着急慌忙的朝前赶。
想想也怪自己对父亲的成见太深,一提起他就心烦,没往细处想。儿子娶媳是多大的事,他怎么能不过问呢?他也在碣石宫中长大,素知附近村民对龙王的敬畏,二月初二祭龙王、送娘娘,自己是肯定要来的,父亲要找自己,挑这个时候来准没错。如果不是这么巧,鹦鹉说她是芸娘的女儿,自己又怕犯下大错,隔天就带了她出海,没准这会儿两人还在地下暗宫里缠绵,那父亲一来就见着了,也不用他带着九个月大的孩子在海上迤逦拖延,累着麻姑和嬷嬷们。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海,万一海上起点风浪,可如何是好?
想起那两个小妹妹,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他从小一人长大,可说是寂寞冷清之极,好在妹妹们不用受他吃过的苦,等找到鹦鹉,带她去见父亲,她也一定会喜欢星星月亮的。这时想起鹦鹉,早把禁忌放开了,心中所想都是那一刻自己拥着鹦鹉,盖着虎皮,在她脸上亲吻的旖旎风光。想到这里心中一荡,浑身精力无处施发,爬上桅杆大声喊道:“鹦鹉,我来了!”连喊几声,畅快之至。
几天后,鹦鹉号已近扶余海外。杜萱曾告诉他,去京城最方便是从临海的伊川港进入扶余国,沿伊川而上,就可以停在国都望京城外,这样是最方便的。不过战事频危,水廿七担心外国船只怕是进不了伊川,那在伊川港登岸,再从陆路进京也行,这样走仍是最近最快的一条路。
水廿七驾着船刚到近海,远远的就见前面有无数条船在海岸边上围成一线之势,这一惊非小,忙爬上桅杆最高处张望,离得远了,看不清是谁的船队。他脑中飞快地转动,暗忖难道已经打起来了吗?这些船是谁的船?如果是杜萱的船,这是离港还是入港?入港不可能,他起程回国已近一个月,并且他的船队只有五艘。如果是离港,他离港做什么?难道是想偷袭敌人的后方,前后夹击?又或者,是敌人的船队占了先机,船队已经到了国门外,杜萱反被围在了当中?如果是后者,那望京就相当的危险了。这么多船,守卫伊川港的军队不知抵不抵抗得住?伊川港一旦失守,敌船就可沿伊川而上,直破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