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换以前,景天肯定嫌街边小吃不卫生,现在却不管了,只要孩子高兴就行。摸出钱包来一样买了一个,让阿德挑。阿德上看下看,把海棠糕递给景天,自己拿了梅花糕吃。
那老人收了钱,对景天说:“小朋友老懂事体的,把大的给妈妈,自己要小的。是伐?”特地问一声阿德。
阿德被他说破小心思,哈哈笑了一声,拎起那个装了小鸡的袋子,说:“妈妈给我买的。”那意思像是说,妈妈对我最这么好,当然要把大的让给妈妈。那老人冲阿德翘了翘黑乎乎脏兮兮的大拇指,说:“妈妈对毛毛这么好,将来要对妈妈好哦。好吃吗?”阿德咬一口梅花糕,点头说:“好吃。”
景天无端又要落泪,朝老人笑笑,牵着阿德离开街市。
回到家里,阿德把三只小鸡从马夹袋里放出来,小鸡乍得自由,在庭院的青苔和花盆底的潮湿缝里啄东西吃。萍姐听见小鸡叫声,也乐了,又说小鸡太小,得圈起来养。出门问邻居要了一直旧篮子和一把稻草回来,把小鸡捉进去。景天坐在一边,看着小鸡,碾碎手里的海棠糕丢给小鸡吃。
下午午睡起来,百无聊赖,景天香气书房里还有她以前留在这里的水彩画颜料和画具,一时兴起取了出来,黄色的颜料干了一半,好歹挤了一点在调色盘上,调上水,画了起来。题材取自三只小鸡。后来阿德睡醒,叫妈妈,萍姐给他洗了脸,说妈妈在和小鸡玩。
阿德跑到庭院里,大叫妈妈。景天说在这里,抱起来在腿上坐着,把笔给他,在画布上涂黄圈圈。阿德涂了一个,景天给补上两只爪子和一张小嘴。一个涂一个添,霎时画布上全是毛茸茸的小鸡了。把阿德欢喜得不得了,应天把黑笔给他,让他自己加爪子和小嘴。阿德一边加,一边笑,好像画布上这些小鸡随时可以跳到地上活过来。
景天把下巴轻轻地搁在阿德的头顶上,用手指画他头顶心的发旋。他的头发柔软漆黑,还带得又淡淡的乳液。当年她莫名其妙要去杭州学画,只是为了排遣失业后的无聊,学了一年后也就变成一个死人爱好,闲了才抹两笔。后来和蒲瑞安两个忙事业,更是把画笔扔在角落里,现在才知道,有个私人爱好是多么重要。在这样死寂一般的日子里,排空思想画画,是真正可以让她平静下来的唯一方法。想起当年去学画,也是动摇过的,可是他一直鼓励,又尽量每个周末去陪她,给她动力。现在想起他的好来,怎不让她落泪。
从苏州到杭州,又回到苏州,她和他的故事,就这样画了个圈。他走了,给她留下两个孩子。她亲亲阿德的头顶,想着日渐粗起来的腰围。是时候告诉别人了。
一天早上,几个人坐着摘豆芽根的时候,她说:“我想你们看出来了,阿德就快有个妹妹了。衣服越穿越薄,遮也遮不住。这孩子是阿德爸爸的遗腹子,他一直想要个女儿,连名字都去好了,叫啊娴。我一定要把啊娴生下来养大养好。你们跟了我们这么些年,家里全仗你们了,你们看在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的份上,帮帮我,等啊娴生下来,我加你们工资。”
三个女人一阵唏嘘,都说阿德爸爸走得要多不甘心哪,可怜啊娴,连爸爸的面都没见过。张姐对景天说:“你放心,阿德妈妈,做生不如做熟,我们都不走。到时候照顾阿德,伺候月子,我们不会不管的。”景天说:“你们做你们的,生啊娴的时候我会请月嫂的,不给你们增加工资。你们只要跟阿德爸爸在的时候一样就好了。”
萍姐说:“还有阿德外婆呢,她到时候回来服侍你做月子的。阿德外婆那么能干利落,有她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景天只好苦笑。她在嫉妒伤心之下,说了厚厚的话,热闹了傅和晴。若是当时就道歉。也许还能挽回,但她当时哪里有那个心情。那时的她只想找个什么借口狠狠地发泄一番,这才不管不顾地出恶言。而人都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向最亲近的人发泄,别的不相干的人不去触怒。名知将来要厚厚,当时却停止不聊。因此夫妻老是吵架,母女总要龃龉。她和蒲瑞安倒是不吵架,却又偏偏不能长久。真是印了那句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蒲瑞安的骨灰是放在一只旧瓷坛里的,那只瓷坛颇有些年岁,是他早些年从家里到出来的。殡仪馆里普通的圭回合入不了她的眼,葬不了他的身,只有这样的古物。才堪合用。她来苏州,手提的小皮箱子里就有这只瓷坛,到了就取出来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每天临睡前的摩挲一番,只等他来入梦。
她的这些举动,在别人看来,肯定颇有异议:给傅和晴看见,少不得要阻拦。她知道那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对蒲瑞安的思念,又岂是旁人能明白的?她的感情,她的意愿,她的行为,都是她个人的选择,就像她当年选了蒲瑞安,就义无反顾地跟他走。她现在要这么做,就不允许别人说三道四,哪怕是傅和晴也不行。
景天在苏州直往到过了七七,才叫司机开车来接他们回家。七七满后,景天怀孕已经超过十九周,即使穿着宽松的衣服,也遮不住隆起的腹部。
瑞景熙照
回到上海,她先和助理小颜联系,小颜告诉她蒲原一直暂代董事会主席一职,问过她好多次,问景天几时我回来。小颜说:“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他们又问去了哪里,我还是不知道。最近一次是说等景总和你联系了,告诉她回个电话,公司的事情需要她在场。”
景天嗯一声,说:“你告诉他们,我周一就回去工作,上午十点在小会议室开董事会,你替我通知一下。”小颜说我记下来,还有,迟疑了一下说:“景总,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财务总监换人这么大的人事变动他们却不等你回来,我力争过几次,他们说等景总回来,会知会她的。”景天再嗯一声,问:“换人?是主动辞职,还是赔了三个月的工资让她走的?”
小颜佩服得五体投地,说:“是设计赶走的。”景天说:“你接着说。”小颜说:“他们在监控录像里抓到财务总监迟到,但是她每天的卡都有人打,是她的助理代她打的。并且是多次。他们累积到一个量,就说她破坏公司的劳动制度,把她给辞退了。”
景天沉吟片刻,问:“换的是谁?”小颜说:“叫苏熙的男人,上次在蒲总的追调会上见过的,可能你没有印象。”景天听了几乎要大笑,心想他们迫不及待要排挤她了,拿他的人开刀,辞退公司的旧人,砍掉她和蒲瑞安的左膀右臂。接下来就轮到她了。
她在生了爱的之后回去工作,一直担任的是人事经理一职,公司所有招进来的人都是出自她的门下,说起来也是蒲瑞安对她的一番体贴。这个工作不是很累,权利却大,公司说到底是有人组成的,所有员工的资料都在她的手上,她拥有绝对的自主权。而替换财务总监这么大的人事任命,他们不通过她就擅自做出了决定,可见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换掉她请来的,继任的还是苏熙,这个主意,绝对是苏熙才想得出来的。苏熙对她的忍耐力也就到这一步了,多一天都不肯。要不是交警大队的事故责任认定书上说,那个肇事的司机是瘫痫病发作了当场死亡,她几乎要像一个克罗勃那样怀疑蒲瑞安的死不是一桩单纯的车祸,而是一起谋杀。
周一她去上班,搭经理们使用的小电梯到自己的写字间,放下包,外套,第一个到达小会议室,坐在她以前的位置上。然后猜电话通知小颜,说已经到了,通知他们开会。小颜听她已经到了,忙倒了杯茶过来,正要坐下来报告这些时候的工作,景天说麻烦帮我换杯柠檬水。小颜莫名其妙,还是去换了,回来时蒲原就跟在她身后。小颜放下水杯赶紧揍了。
蒲原在蒲瑞安的位置坐下来,看一下景天的颜色,关心地说:“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这些时候休息得不错把?”景天说:“谢谢爸爸,我休息得很好。”蒲原说:“那这些时候在哪里呢?我问你助理,她说不知道。”景天笑一下说:“她是不摘掉,我没告诉她。不过我以为爸爸你会想到的,我还能去哪里呢,不过就是在苏州那宅子里,替啊德爸爸守七七。”蒲原露出恍然的神情说:“咳,是的是的,我该想到的。”
两个人叙着加长,跟着别人也进来了。副总经理,那是蒲瑞安的老臣,从开始成立这家公司就在了,后面是投资顾问,同样是救人。两个人坐下来和景天也聊了几句,问好一下,景天和他们客气着。跟着进来的是公司的商业法律师和另外一个民法律师,两个人都X前来和景天问好,景天说我很好,谢谢,请坐吧。
会计室的门再一次打开,苏熙和苏照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在椭圆会议桌边一坐,苏熙打量她一下,冷了脸不说话。苏照却眼带笑意地和她打招呼,说:“嗨,回来了?到哪里躲清净去了?修养得不错,白白胖胖的,比上次见面时那吓人的样子好多了。什么好地方,下次我也上那里去度假去。”
这话说得连蒲原都听不下去了,呵斥一声说:“苏照,这是公司董事会议,不是闲话家常,还有,你注意下你的言语,别太放肆。好了大家都到齐了吧,开会吧。苏照,去把门关上。”
苏照冷笑一声,闭嘴不说。回手关上门,却又摸出烟来准备点燃。
景天冷冷地说:“苏先生,有女士在唱的覅昂,请不要吸烟,这是礼貌。还有,这是公司董事会,就算你现在是瑞景公司的财务总监,也不是董事会的成员,请出去。”
苏照吊儿郎当地玩着打手机,把打火机在手里玩得琉璃转,耸耸肩说:“这会儿还不是,说不定等一下就是了。何必来来去去的麻烦?你也是聪明人,就不用多费口舌了。这里头的事情,咱们心知肚明,装什么正义女神?”
景天挑一挑眉说:“哦,这么说有人要分你一杯羹了?”
苏照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分我一杯羹的人不是别人,是你亲爱的蒲老师。”
景天问:“那是以什么名医和关系呢?没听说舅舅可以分侄儿的家产。”
苏照耸耸肩说:“就算他不想分,也会有人要白送我的。”
景天不理她,问民事法律师,“蒲总的财产怎么分呢?我知道他也没有艺术留下,治好任我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负了。”
民事法律师时一脸尴尬,说:“安法律,由第一顺序继承人平分。”
蒲原插话说:“哪里谈得上欺负二子,小景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们大家做在这里,不过是按法律办事,绝对公平合理。”
景天问:“那第一顺序继承人有几个?”
律师说:“蒲总的直接亲属共有四人,蒲瑞安先生的太太景天女士,蒲瑞安先生的父亲蒲原先生,蒲瑞安先生的母亲苏熙女士,一集蒲瑞安先生的儿子蒲德真,瑞景公司的总资产和蒲瑞安先生四人拥有的资产是——”示意公司法律师公布梳子,待他讲完,才接着说:“这样有继承权的人将能分到这个书——”把数字曝出来。
公司法律师接着说:“因董事会主席蒲瑞安先生的突然历史,为了维持瑞景公司的政策运作,董事会是比要退居一个新主席出来,这样的话,按德票多少来决定吧。”
苏照笑一笑,说:“景总,你的蒲老师一倒下去,你也别想能做上他的位置,现在偷拍的话,你觉得你能得多少朴?我看会是我姐夫的票数多,他是自然当选的董事会主席。我说姐姐,接下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字的改一下。”瑞景“这个名字,显然已经不符合现在的情况了。”
景天不受他激,而是冷静地问:“那是不是要改名叫”熙照“?”
苏照拍了两下手,“不错不错,这个注意很好。”眼睛却冷冷的没有一点热度,盯着景天说:“你的时代结束了,你就认命吧。”
“你的意思是两位副总都会投你姐夫一票?再加上你姐夫自己那一票和你姐姐的那一票,我是完全的孤立?”景天看一看副总经理和投资顾问,“陈副总,王副总,你们的蒲总的左膀右臂,一起打的江山,杀伐决断,做过很多了不起的大事,现在他一走,就改弦易辙?”那两人听了她的话,面孔颇为尴尬。
景天一笑不理。她也知道人老了思想会僵化,视线就只局限在眼前。这两人明显已经过了最佳年龄,要不是蒲瑞安念旧,一直留着他们,早该请他们退居二线,拿一份干股,年底分红利了。他们也知道他们的时代过去了,他们早就成了蒲瑞安的表决器。蒲瑞安在,他们一天不倒,但是意外的是蒲瑞安死了,留下眼前这个棘手的摊子,要么站在蒲瑞安的未亡人一边,要么站在新崛起的苏家姐弟一边。总之他们在这间公司还是当一个表决器,就看押谁的宝了。跟景天,这个女人这么年轻,是不是守得住这么大份家产?跟苏家,现在苏家姐弟把他们当宝,好处许了不少,而他们的年龄决定了他们如果不趁最后的机会捞一票,就将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景天并不是要在这个时候逼他们表态,这种事情,哪里是一次两次谈的出个眉目来的?她摊开椅子,站起来,反手锤锤腰背说:“坐了一上午,我累了,休会吧,等我有空了,再通知你们开会。”
众人先是被她推诿的态度激怒,想你一走就是一个半月,把所有人都晾着,好不容易召集齐了来开会,你说一句休会就休会?这不是把众人涮着玩吗?待要和她理论。眼睛却被她宽松的衣裙吸引过去,先是一愣,又是一惊,再互看一眼,都是愕然失言。
景天离开座位,慢慢往外走,最终是蒲原先反应过来,他和景天关系一直不坏。开口问道:“小景,你的身体怎么了?”景天站住了,侧身对着众人,微笑道:“没什么,谢谢爸爸关心,我很好。下午我约了医生去复诊,就不来了。有什么事情,就交给颜助理去办,她这些日子助理当得很称职,我很放心。有要签字的,交给她,她送来我过目后我就再发下去。”苏照的脸都气得要发青了,苏熙也好看不了。还是蒲原问:“几个月了,怎么上次在葬礼上没听你说?”
景天说:“葬礼上不是说这个事的场合,后来嘛,我在家为她爸守七七。今天告诉大家也是一样。预产期将在十月中旬,还有不到五个月,很快的。这个会如果开不下去,不妨等上五个月,等我孩子生下来,看我的精神好不好,再来开这个会。‘瑞景’这个名字,是她爸爸取的,你们再不喜欢,也得将就用着。”苏熙嘴唇动了动,把一句极难听的骂人的话咽了回去。景天看着他说:“我和他爸都是独生子女,按照国家法律,我们有权利生第二胎,政策都支持我们。你有意见,到国务院提去。”蒲原却面露怜悯之色,问道:“瑞安他生前知道吗?”
景天把脸上的戾色拂去,重现温柔的面容,她看着蒲原说:“是的,他知道,这孩子是他一直想要的,他连名字都取好了。爸爸,我先走了。”说罢扬长而去。
经过办公室,一路和员工们打招呼,回应他们的问候,顺便接受他们的注目礼,回到写字间里坐下,小颜冲进来,眼睛瞪的很大的,鼓足勇气问:“景总,你…这这是几个月了?”景天淡淡地说:“十九周四个半月快五个月。替我约国际妇幼产科门诊的时间,拿个号,我下午去复诊。”
小颜的脸上从惊讶到好奇再到惋惜,一时闪过好多内容。景天看了倒笑了,说:“去吧,我休息的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我签字的,趁早拿来。”
景天等了几天,就等他们想办法怎么对付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继承人,但是他们出来进去再不提这回事。她也不急,这事急的是苏家姐弟两个,不是她。是他们迫切想把蒲瑞安挣下的家产分了,他们对这间公司没有一点在意的,巴不得把公司卖了,他们好拿了钱逍遥去。
又过了一个星期,又是景天回医院复诊的日期,小颜替她订好了预约的号,她让司机送了过去,到了医院,坐在候诊室等着,快排到她时,有人过来坐她身边。她以为也是来看医生的,就把放在身边的包拎起来换到另一边,继续看她手里的一本书,谁知道那人喊她姐姐,她转头一看,竟是倪慧。
本来她对倪慧有种十分奇妙的感情,好感谈不上,恶感也没有,但常年这么在一起吃吃喝喝的,谈些女人之间的话题,再生分也生分不到哪里去。只是上次苏照对她那样的仇恨,很难让她对倪慧有什么好脸色。加上她这个时候出现,十分可疑。她放下书,“你这是收买了我的助理,还是做了特务,跟踪上我了?不会这么巧,你也来这里看妇产科吧?怎么,不离婚了”
倪慧瞪他一眼说:“你老公死了,又不是我害的,你怪不到我头上。我为什么要离婚?两夫妻吵架动手很正常的,要是一打架一吵架就离婚,天下就没几对夫妻了。你这么盼着我们离婚,你是巴不得天下的夫妻都不好,你才高兴吧。”
“是啊,我心肠恶毒,就见不得人家夫妻和睦。”景天继续翻书,“有人要谋我家产呢,我当然盼着他离婚。我问你是怎么跟来的?要是小颜告诉你的,我回去炒他鱿鱼。连上司的行踪都不能保密的助理,要来做什么?”
倪慧竖起眉毛说:“你怎么不知好歹,我是关心你,才来医院看你。我就问你助理你们景总去了哪里,她说去医院了,我一听就急了,赶忙跑来看,谁知遇上你这个不识好人心的人。”
景天哼一声说:“多谢关心。到我了,我进去了。”把书放进包里,头也不回地进了诊室。医生按照常规听了心脏和胎心,又让她去做超声波检查。
景天拿了检查单去超声波室,倪慧又跟了上来,扶着她说:“姐姐,生孩子是不是很可怕?苏照老是叫我生一个生一个,我听都不要听。你看你,腰比以前粗了多少?”
景天说:“我生阿德之前,腰围不到一尺八,生完以后是二尺二,半年后就恢复到一尺九了,现在又有二尺六。女人的肚皮就是气球,真想生孩子,腰围粗细,还真不放在心里。”
到了超声波室在床上躺下,医生把她的衣服撩高,挤上凉凉的润滑液,再用感应器推开,屏幕上就出现一个扇形的画面,有个胎儿模样的在屏幕上动个不停,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和她聊天,说你肚子这么紧,胎儿带不算小。看,五个手指头,喏,五个脚趾头,两只手两只脚都是全的,没少一个没多一个,非常健康。
景天看着屏幕里的小女儿笑出声来,说:“这孩子这会儿倒动个不停了,像是知道有人在偷看她,平时她安静得来,比她哥哥在肚子里时省心多了。”
医生说:“那时,女儿嘛,女儿疼娘。女儿还打扮娘呢,怀女儿的比怀儿子的孕妈咪要漂亮,脸上斑也少。”
景天问:“这个到底有科学依据没有?你还医生呢,也信这个?”
那医生也笑了,一回头,说:“在检查呢,你怎么就进来了?出去出去,这里没完,还没轮到你。”
进来的却是倪慧,她小西西说:“我是她妹妹,陪她来的,我就想看一眼小宝宝。”医生听是这样,便说:“那把帘子拉上。来看这里,是心脏,看见没有,小心脏很有力啊。这孩子生下来会很好养。”接着把感应仪在景天隆起的肚皮上滚来滚去,检查胎儿的发育,最后扯了几大张卫生纸放在她肚子上,擦干净润滑液,问景天:“要不要打印出来?”
景天说:“当然要。”
倪慧说:“我也要。”
医生哧哧地打印了两张,递给倪慧,说:“你姐姐不容易,高龄产妇了,回去好好休息,能不动怒就不要动怒。”又对景天说:“好在你这个肚子是个熟肚子,上回是顺产,这次应该还是顺产。”
景天扑哧一笑,说:“熟肚子,听上去像什么糟门腔腊猪头一样。你这话要吓坏小妹妹了。”
医生看一眼倪慧,“你这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要生还是早点生吧,要是有妇科问题,我可以介绍我同时给你看。”
倪慧把脸拉下来,说:“为什么一定是我的问题?”
医生奇怪地说:“不管是谁的问题,都需要两个人一起做检查。”
倪慧仍然不高兴:“我们谁都没问题。”
医生说:“那就早点生吧,免得做了高龄产妇,倒是肚子上挨一刀。”
倪慧说:“为什么一定要生?她都生了两个了,这个就算我的好了,我就不生。”医生倒被她说得笑了,说:“行,你们姐妹两自己商量去。记得下次复查,别觉得情况不错就掉以轻心。”
景天下了床,整理好衣服,从倪慧手里拿过两张超声波照片说:“我会记住的。再见。”和倪慧两个离开超声波室,边走边说:“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要是她爸爸还在,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现在他不在了,你家苏照和苏熙就恨不得把我吃了,我们两个有利害关系,你的好心恕我不能接受。你家苏照现在的身价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你当然不会离婚,我看你就剩一个吧,我说认真的。我要不是有了阿德,蒲家现在可以把我扫地出门,我要不是又有了阿娴,他们可以把我吃的连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