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回 步蟾宫

石碣到了洞口,使一招“大鹏展翅”,飞身落在莫晋明珠身前。莫晋明珠奔到他身前,道:“你总算出来了,我好担心啊。”石碣见了她,有些感激,有些高兴,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多谢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我在下面还真出不来了。我要到那家人家里去拿我的东西,大恩容后再报,咱们后会有期。”
莫晋明珠向白马背上一指,道:“是你的剑吗?你看,不在那里。”石碣看了心里欢喜,道:“多谢姑娘,那剑是我师父给我的,什么都能丢,这剑可不能丢。这里山上清冷,我送姑娘下山吧。”莫晋明珠点点头,牵过马道:“你在下面一个多月吃什么?”石碣道:“吃完两只鸡,就吃洞里的鸟。对了,那鸡是你买的吧,多谢你了。”莫晋明珠看他一眼道:“石公子,你别再说谢什么的了。”
石碣道:“我在下面有多少日子啦?”莫晋明珠道:“一个多月。”石碣道:“这一阵你在哪里?是不是那些人还在找你?你瘦了好多,生病啦?”石碣听她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就要把她当做萧湘,出口便是温柔关心的言语。
莫晋明珠大是感动,道:“我在下面镇上病了一个多月,早就想来救你上来,就是动不了,这一个多月可苦了你了。”石碣道:“我没什么。倒是莫晋姑娘你,孤身女子在外,受了不少苦。你我萍水相逢,得你相救,才捡回一条命来。本该帮你多打听一点完颜兄的消息,但我师父命令我去见他…”
莫晋明珠从救人的欢喜中想起自己的事,重又变得愁眉苦脸,说:“不知太子现在何方?我一个人又该往哪里去找他?”
石碣也是无法可想,过了一会才说:“我送姑娘下山吧。”两人不约而同叹口气,石碣替她牵了马,慢慢下了山,到了镇上,莫晋明珠开口道:“石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吧。”这一路她都没有说话,这时这么说,自是思前想后,无可奈何之语。石碣也知道寻人之事不可强求,便道:“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当心。”莫晋明珠强笑道:“我的马快,有什么事我骑了马就走,不要紧的。”两人分别而行。石碣到了前面一个大镇,买了一匹马,扬鞭赶路。一路上竭力避开江湖人物,太太平平的到了九宫山。
石碣到得九宫山脚,已是傍晚时分。心想薛远回到山上一定说了许多言语,他不想见一众师兄弟,免得多费口舌。将马拴在山下树林里,轻身上山去了。平时两个时辰才走完的山路,今日一个时辰不到就走完了。见自己功力进境如此,也是颇为高兴。
瑞庆宫石碣了如指掌,当下悄悄跃进围墙,绕房过屋到了白玉蟾清修的“止止庵”前,听得里面没声音,大着胆子说道:“师父,徒儿石碣来了。”过了一会,白玉蟾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石碣道:“是。”推门进去了。随手关上门,走进里屋,白玉蟾一人坐在竹床上,盘膝而坐。
石碣走上前去跪下道:“师父,徒儿领罪来了。”白玉蟾点点头,缓声道:“石碣,你是我最喜爱的徙儿。我知你本性善良,不会为非作歹。‘金石帮’之事,只怕当中有诸多事由。你且起来说吧。”
石碣这些日子来多历困苦,受人唾骂,今日方听到一句安慰言语,不由得心下感动,扑在地上放声大哭。白玉蟾拍拍他肩道:“好啦好啦,别哭了。这么大了,当心人家笑话。”石碣站起身来,擦干眼泪,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好?”白玉蟾道:“我好。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吧。”
石碣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交给白玉蟾道:“师父你请看。”白玉蟾道:“这是什么?”石碣道:“这张是萧家的房契。”当下将虞夔龙和萧家的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如何虞夔龙杀夫逼妻,谋夺家产;如何逼良为娼,将萧湘卖入妓家;又如何欲施强暴,打伤弱女;如何在苏州遇上秦良,打斗中将秦良钉在树上;金石帮如何火烧漫山岛,围攻两人;如何散布流言,激死萧湘;如何自己在路上被人辱骂…等等事情都说了。最后道:“师父,徒儿自知杀了许多金石帮人,很是不该。可是我如不杀他们,徒儿便给他们杀了。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徒儿如有一句虚言,甘愿死在师父掌下。”
白玉蟾听了石碣一番话,暗自点头。过了一会道:“好啦,我知道了。过几日咱师徒俩到江宁府去一趟,你放心,自有师父给你作主。对了,你武功进境很快啊,先前你到我门外我都没听见。”石碣道:“徒儿两月前跌入山中一条裂缝中,以白色蝙蝠之血为食,吃完后便觉和从前不大一样。”白玉蟾道:“白蝙蝠?在什么山里?”
石碣道:“牛头山里。我落下裂缝后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听见有鸟飞的声音,就抓住它喝它的血,吃了几十只后,眼睛也看得见了,内力也增强了,轻功也好了。”白玉蟾道:“是的,世人传说牛头山中有一种蝙蝠,专以人畜血肉为食,百年后转为白色,人若食之,强身键体。练武之人食后,可以增强功力。我早年听人说过,也只当他是传说而已,没想到你有缘得见。”石碣道:“哎呀,早知如此,我该捉来给师父食用。”
白玉蟾笑道:“傻孩子,难为你一片孝心。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你爹有信吗?你母亲和你妹子好吗?”石碣道:“好,多谢师父惦记。娘见了妹子病都好了。爹爹一直没有消息。三月间妹子和徒儿的表兄李森结了亲,也没等爹爹回来。我娘说若要等爹回来,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三年五载也说不准。别误了他二人的青春。我娘说这一切都亏了师父成全。娘说本该请师父作大媒人的,只是妹子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不便张扬。”白玉蟾道:“你母亲想得周到。树大招风,能避则避吧。你妹妹我看她很好,重情义、有胆识、敢作敢为,是个好孩子。”
石碣道:“我还怕师父不喜欢妹子,想不到师父倒赞她。”白玉蟾道:“你当师父是老古板吗?”石碣嘻嘻一笑。白玉蟾道:“你一路累了,早点去睡吧。”石碣道:“是,师父。”顿了顿又道:“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白玉蟾道:“什么事?”石碣道:“徒儿想出家做道士。”
白玉蟾看着他,良久才道:“孩子,出家并不是遁世,出家是为了修行。你遭逢大变,心灰意冷,我是明白的。但穿上道袍便可抛却烦恼吗?”石碣听了这话,低头不语。白玉蟾道:“你还年轻,想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师父的话,你慢慢去想。去睡吧。”石碣点点头,拜了四拜,道:“师父,你老人家也早些休息。”退出房门,自去门徒们住的卧房安睡不提。
次日一早石碣醒来,要去给白玉蟾请早安,甫出房门就看见诸师兄师弟三三两两的出来,看见石碣都吃了一惊。平日和石碣要好的张望道:“回来了,石师弟,几时到的?”石碣揖道:“张师兄早。昨晚到的。因来得晚了,没顾上去拜见师兄。”张望道:“好说好说。见过师父没有?”石碣道:“见过了。”
师兄弟正聊着,薛远过来了,似笑非笑的道:“石师弟,怎么今日才到啊?大驾好难请啊!”石碣揖道:“薛师兄早。”薛远正要发话,一旁陈叙抢着道:“石碣,你还有脸回来!”石碣愕然道:“陈师弟何出此言?”
这陈叙便是长江边围攻石碣的那人。陈叙当日给石碣背囊中的“云水剑”削断了剑头,出师无功,闹了个灰头土脸大是不快;今天又见他装模作样明知故问,当下怒道:“石碣,你装什么蒜?!你在江边和那妖女勾勾搭搭,你以为人家不知道吗?你仗着师父宠爱,在外面胡作非为,败坏我‘金丹派’名声,我陈叙认得你,我手中这把剑可认不得你!”说着拔出长剑便向石碣刺去。
张望一把扣住长剑,说道:“陈师弟,有话好说,不必动武。”石碣当日在江边枯坐一天一夜,已是神志不清,此后拉着莫晋明珠胡言乱语;一众江湖豪士围攻辱骂、自己受伤发狂、白马渡江、摔入裂缝等等事情都不曾记得。此时听得陈叙这般说,直是瞠目结舌、不知所云。陈叙见他这样情形,只当他是作贼心虚,冷笑道:“石碣,现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小妖女呢?”
薛远问道:“陈师弟,什么小妖女?”陈叙道:“我怎知道?我只见他二人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也不怕丑!”薛远道:“啧啧啧啧,石师弟,我到你家时,你说你刚死了老婆,哭哭啼啼的,怎么才过了两个月,又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了?你院中的那个相好呢?你为了她烧了半个江宁城,怎么又不要她了?”
张望道:“薛师弟,咱们修道之人,不可口出秽言。”薛远道:“他做得出,难道我说不出吗?”薛远本不是个恶人,只是他在石家给阿惜一顿抢白,又给李森不阴不阳的说了两句,大是不忿;又兼石碣是师弟,武功却比他高;这次在江宁城闹出这样大的事,可说天下无人不知他石碣,又蒙名妓垂青,自己却没享过这种温柔艳福,心中说不出的嫉妒和厌恶。
石碣摇摇头道:“你们爱怎样说便怎样说好了,我一个人怎说得过你们这么多人?是!我石碣是杀害武林同道、败坏师门名声,这些我都做了,你们想要怎样?我做的事,自有师父来评断,用不着你来多说。”说着不再理众人,昂首走了。
张望道:“众位师兄师弟,石师弟之事,咱们事外之人不知内情,不便多说。到大殿去见过师父,看师父怎么说罢。”薛远道:“师父最喜欢他,谁不知道?明摆着要偏心的嘛。”张望喝道:“薛师弟,你说什么?怎可背后说师父?”薛远道:“是,师兄。”张望是师兄,当真发起脾气来,薛远也不敢太过不敬。
石碣来到殿上,跪在白玉蟾座前,一众门人陆陆续续的来到。许多没见到石碣的弟子进殿来看到石碣跪在当中,都在小声议论。一时间大殿里就似飞来了无数蜜蜂,“嗡嗡嗡嗡”好不热闹。
只听得大钟“当当当”敲了三下,众人安静下来。过了一会,白玉蟾走了出来,当中坐下。众弟子齐声道:“师父早。”白玉蟾摆摆手,众弟子盘膝坐下。石碣道:“师父,弟子石碣自知罪孽深重,愿受师父重罚。”薛远道:“师父,石师弟他杀害武林同道,败坏师门名声…”白玉蟾摆摆手,薛远不敢再说。
白玉蟾看看石碣,又看看众弟子,缓缓的道:“石碣之事,我都知道了。石碣犯了门规,我自会重罚。石碣,你知错吗?”石碣道:“弟子知错。弟子求请师父允许弟子出家,忏悔以往过错。”白玉蟾道:“石碣,为师答应你的请求。”石碣一听大喜,磕头道:“多谢师父。”白玉蟾道:“石碣,为师教你武功,是要你精研道法,不是让你好勇斗狠。你将‘云水剑’交给师父吧。”
石碣一愣,忽然明白了白玉蟾的用意:石碣闯了这么大的祸,虽说事出有因,但也不能不了了之。不说清楚,得不到众弟子的谅解;说清楚吧,涉及到萧湘,有关女子名节,说开来也不雅,只得含糊其词。出家是从石碣之愿;收回“云水剑”看来是处罚,但两人俱知石碣内功大进,有没有宝剑对他来以并无分别,两项看似重罚,其实并没有重罚石碣。
石碣从背后取下“云水剑”,双手奉上。
众弟子却不知内中详情,见师父收回了宝剑,都是一凛。要知武林中人对师父最是尊敬,因此对师赐长剑极是看重,“金丹派”弟子若与人争斗时长剑被损那是极大耻辱,可说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武林中人也大都如此。如今白玉蟾收回宝剑,可说是极重的处罚了。薛远、陈叙等不满石碣的门人见师父如此重惩石碣,也都不再说什么。
白玉蟾道:“石碣,这里事完之后,你到金石帮去向帮主秦风说清此事。秦风是武夷派的传人,我在武夷山住了十年,和他神交多年,不能因为你坏了两派的和气。你知道吗?”石碣道:“是,弟子知道了。”白玉蟾道:“你起来吧。”石碣道:“谢师父。”磕了四个头才站起来。
白玉蟾道:“道光,请法器。”那叫道光的道士请出法器,侍立在白玉蟾身后。白玉蟾道:“石碣,现下师父度你做道士。”石碣重又跪下来。白玉蟾站起来,走到石碣身前,取过道光捧着的道袍披在他身上,说道:“出家是为了修道,不是为了遁世。师父的话你可记住了?”石碣道:“师父,弟子记住了。”白玉蟾点点头,复又坐下。道光上前将石碣头发挽成道髻,戴上道冠。
白玉蟾对众弟子道:“从今以后,就没有石碣了,你等不可再提前事。”顿一顿对石碣道:“师父赐你一个道号,唤作‘碣石’。”石碣听了心中一酸,暗道:碣石潇湘无限路!我二人幽明相隔,不知当中有多少路。磕头道:“谢师父赐名。”
白玉蟾道:“大家都散了罢。碣石,你跟我来。”
石碣跟着白玉蟾到了止止庵里,跪下道:“多谢师父成全。”白玉蟾扶起他叹口气道:“你既一心要出家,我就遂了你的心愿。你可知我收回‘云水剑’的意思?”石碣道:“是,徒儿明白。师父是要徒儿丢开利剑,学会以内力运剑。”白玉蟾道:“不错。你内功已自不凡,以后要明白以气驭剑的道理。”说着操起墙上悬着的一柄木剑边说边舞,讲起了以气驭剑的道理。舞到后来,剑尖发出丝丝真气,墙上悬着的一幅字画为真气所激,碎成一片片的满室飞舞。白玉蟾长剑一挥,在空中划个半圆,碎纸片都沾在了木剑上。
石碣一面听,一面看,一面记。白玉蟾讲了一个多时辰才讲完,收剑而立,纸屑纷纷落下。将木剑挂回墙上道:“孩子,你资质不凡,又得机遇。以你现下的身手,江湖上已少有敌手。只是你要当心人心险恶,不要太过招摇。你心地良善,宽厚温和,不知世事艰险。经过这次之事,你心中也该明白,太良善了要给人欺的。”
石碣应声道:“是,师父,徒儿记下了。”白玉蟾又道:“‘金石帮’总是要去走一遭的,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家去,免得家人惦记。今日六月初一,这样吧,七月十五,我们在金陵城凤凰台上见面。”石碣道:“是,师父。”
白玉蟾道:“师兄弟们对你的事不了解,以至有些不中听的言语,你不要放在心里,我会说说他们的。”石碣道:“不会的,师父。”白玉蟾摸摸他头,温言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日后若有中意的女子,不妨娶作妻子,师父会为你做主的。”
石碣心下感动,含泪道:“师父!”白玉蟾道:“咳,这孩子…你这就去吧。一路上要小心。”石碣道:“是,师父。”跪下磕了四个头道:“师父,你老人家保重。”白玉蟾点点头,挥挥手。石碣站起身来,离了“止止庵”。
庵外张望看见石碣出来,上前道:“石师弟,师父没说什么吧?”石碣道:“没什么,师父叫我到‘金石帮’去。”张望道:“这就走?”石碣道:“这就走。师兄,这许多师兄弟就你一个还对我好。”张望道:“别的师兄弟和我一样的,你别多心。师弟,路上小心,后会有期。”石碣道:“后会有期。”对张望揖揖手,转身扬长而去了。
石碣一路下山,心情好了许多。他最敬重师父,白玉蟾既没责难他,旁人怎样看他,他也就根本不放在心上了。在山下找到了马,一路按辔徐行,倒也消遥自在。只是每当念及萧湘,心中便觉大痛,想见见不到、想忘忘不掉、想死不能死、那便只有醉了。石碣每到一处市镇,总是随便找个小酒店胡乱把自己灌醉了,得以忘记一时。别人见他一个年青道士衣履不整、蓬头乱发、满脸胡子、酒气薰天的,也都远远避开。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落魄道人,便是近年来名动江湖的石碣。
石碣沿着长江一路向东,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这日进了一座市容繁华的大镇,找了一家酒店,坐下要了一壶酒,切了二两牛肉,吃了起来。一壶酒喝完,又要了一壶,正吃着,门外如风般跑进来一人,一脚踢翻一张凳子,坐在石碣桌前。横眼看了看他,皱了皱眉,换了张桌子。石碣见这姑娘一脸怒气,粉脸含威,巴不得她坐得远远的,少惹麻烦。
那姑娘刚坐定,门外又进来一人,展眼一扫,走到那姑娘桌前低声下气的道:“荻妹,怎么又生气啦?”石碣听声音好熟,侧目一看,原来是老熟人王剑风,和他形影不离的弟弟王剑云却不在。石碣心里道:冤家路窄。转过身子,背对着二人。

三四回 江城子

王剑风一门心思都在那姑娘身上,身后坐的是谁他也没功夫去看。侧身坐下,低声道:“天热,在这里歇一歇,吃点东西好吗?想吃什么?”那姑娘理也不理他,高声道:“小二,来一盘炒鸡心,再炒一盘猪肝。”店小二应声叫道:“一盘炒鸡心啦——一盘炒猪肝啦——”摆下两副杯筷。
不多会,堂官端了炒心炒肝来放在桌上,问道:“二位要什么酒?”那姑娘道:“慢着!把这两盘心肝都给门口那条狗吃。”店小二张大了口“啊”了一声,呆了。那姑娘怒气冲冲扔了一吊钱在桌上,道:“这里是一吊钱,够不够买这些狼心狗肺?叫你去喂了狗吃,听见没有!”店小二一咂舌,暗道这娘们好大的脾气,谁碰上谁倒霉。应道:“是,是。”端了炒心炒肝给那条狗去吃。那狗叫也不叫扑上去大嚼。那姑娘哼一声,道:“没心没肝的,心都给狗吃了!”
石碣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心想王剑风这下要倒霉了,碰上这么个横蛮姑娘。
王剑风坐在那里哭笑不得,陪笑道:“怎么又生气啦?刚才还不是好好的。来,喝杯茶,润润嗓子。”拿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茶给那姑娘。那姑娘手一挡,怒道:“什么臭男人用过的脏东西,怎么来给我用。”王剑风道:“是,是。”一迭声的叫店小二换干净杯子来。
那姑娘喝了一口茶,问道:“你弟弟呢?”王剑风道:“你不爱见他,我叫他先走了。”那姑娘横他一眼道:“我也不爱见你,你也走吧。”王剑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气不过,一咬牙发狠道:“我知你不爱见我,我也知你爱见谁。不就是那个李森吗,人家和那个叫什么阿惜的姑娘卿卿我我的,你又不是没看见,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
石碣听他说起李森阿惜,不由留上了心。
那姑娘听了这话,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道:“王剑风,你敢这样和我说话?你不想活了!我告诉你,你才要死了这份心。世上男人死光了剩你一个,我卢荻也不会嫁给你!”
这横蛮姑娘便是李森在庐州城外遇上的卢荻了。她和王剑风在河南道上与李森阿惜打了一场,就此相识。王剑云头上给李森踏了一脚,卢荻腹部给洪长水踢了一脚,两人受伤均不轻,当下也无暇去追森惜二人,救伤要紧。少林五弟子扶了王剑云和卢荻到前面客栈养伤。
卢荻孤身一人在外,途中抱病,自觉很是不幸;少林弟子中都是出家人,不便照看,只剩得王剑风一人理所当然的去照看她。病榻之中卢荻愁眉锁蛾,楚楚可怜,王剑风端水送药,由怜生爱,不自禁的倾心于她。卢荻自伤自怜之时有人相慰,不禁芳心暗动。伤愈之后,两人相交已深,王剑风对她自是一片痴心。卢荻有时想起李森,对他不免冷淡,念及他对自己的好处又温言笑语,一时好一时坏,将王剑风弄得战战兢兢,不知所措,患得患失之际,情意更深。
卢荻心中却大是烦恼,不理吧王剑风有些不忍不舍;丢下李森不想又有些不甘,这日发了一通脾气后留书作别,到庐山去寻师父水镜去了。王剑风看罢信后惊慌失措,连夜追赶。王剑云一向跟着大哥,这时也一同南下。在长江边搭船去江州不想遇上石碣,两人年轻好事,出言讥讽,待得动手,一招便败在石碣手下。好容易在庐山上见到卢荻,王剑风大喜之下向她表露心迹。卢荻见他千里迢迢追上来,心中感动,点头接受了他。王剑风心喜若狂,改口呼她作“荻妹”。在庐山上玩了几日,卢荻嫌在山上闷,两人便到江州来玩。那王剑云懵懵懂懂,也不知避让,一同跟着下山。卢荻心中老大不高兴,便发作起来。王剑风打发走了弟弟,追到酒店中,给卢荻一顿没头没脑的抢白,自觉脸上下不来,一时火起,出言顶撞,竟将卢荻最不愿提起的事说了出来。
王剑风一语出口,大是后悔,柔声道:“荻妹,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随你好了,只求你别生气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