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莱特说:“我从小没有母亲,只有一个姨母,我在这里也没有朋友。克罗伊太太,我当然希望我有这个荣幸,能够做的您朋友,并且我也需要一位女士愿意像母亲一样的指导我。您能这么说,正是我一直盼望的。”

克罗伊太太说:“亲爱的,你真像姐妹一样的贴心。既然你不换衣服,那我们就走吧?我把你介绍给这里的几位乡绅太太们,到时熟悉了,一家家都请你去吃饭,你要忙不过来了。茉莉,茉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仆应声跑了过来,红红白白的脸蛋,丰满圆润的身子,圆圆的眼睛,有着十分可爱的笑容。克罗伊太太说:“茉莉,这是伯爵府的客人,芝莱特小姐,你把我的那条白色丽丝的披巾拿来,咱们替她披上,别让人误会是个村姑。”茉莉捂嘴一笑,飞快地跑了,克罗伊太太按一按芝莱特说:“亲爱的,不要让村里的姑娘们失望。”芝莱特只好不说话。

不过一会儿,茉莉就拿了一条白色披巾来,克罗伊太太接过来披在芝莱特的肩上,又在胸前交叉,绕到腰后,打了个蝴蝶结,整理一下披巾边上垂下的流苏说:“好了,这下像点样了。”茉莉在一边看着说:“太太,这样一来,倒像是穿着一件白丝上装咧。芝莱特小姐,你是个美人儿咧,将来不知有多少小伙子来追求你。”

芝莱特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话,只好装没听见,脸上又红了。克罗伊太太说:“茉莉,你就知道小伙子。好啦,我们走吧。茉莉,你拿上野餐篮子,我们坐伯爵府的马车去,路上也热闹点。”

四人上了马车,克罗伊太太和芝莱特小姐坐后座,亨利埃特和茉莉抱着篮子坐在对面。芝莱特忽然问:“克罗伊太太,怎么没看见府上的两位公子和伊纳尔子爵?”

克罗伊太太说:“贝特朗来了跟我说了一声,他们三个就骑马先走了。贝特朗和亨利今年都是十六岁,可以斗鹿了,吕西安还没到年龄,在一边看热闹也好,”

芝莱特问:“克罗伊太太,你做过五月女王吗?看过斗鹿吗?”

克罗伊太太说:“我也不是本地人,和克罗伊先生结婚后才搬过来的,没这个荣幸当选五月女王。不过,亲爱的,你要是在这里长住下去,说不准过几年,五月女王会是你呢。”芝莱特说:“我不是本地人,做不了罗西雄的五月女王呢。姑娘们要几岁可以做候选人?”克罗伊太太说:“满了十五岁就可以了。亲爱的,你再过两年,就会跟本地人没什么两样了,到时候我来投你一票。”

芝莱特和亨利埃特都笑了,芝莱特说:“好的,我要是能在这里住到年满十五,一定做罗西雄五月女王的候选人。那,茉莉,你呢?”

茉莉眨眨眼睛说:“我是的。芝莱特小姐,你一定要投票给我。你看我这条裙子,是太太特意把她的一条裙子改给我的穿的,这上头的花边,还是布鲁塞尔修道院的修女们编织的,也是从太太的一条裙子上拆下来的。”

芝莱特赞叹说:“真好看,茉莉,你一定会是女王的。克罗伊太太替你挑的这个麝香葡萄绿的裙子,再衬你的褐色眼睛不过了,映得你的眼睛像琥珀一样半透明。”说得茉莉睁大了眼睛,左顾右盼,眨也不眨,生怕人家看不见她的琥珀眼。

克罗伊太太嗤嗤的笑,说:“芝莱特亲爱的,你这么一说,这傻姑娘要把眼睛睁瞎了。好了茉莉,别像个傻子一样瞪着眼睛了,再瞪下去,琥珀要掉出来了。”

茉莉听话把眼睛闭了闭,说:“眼珠子不会掉下来,但眼珠子会干咧。”说着四个人都大笑起来,芝莱特到罗西雄快两个礼拜,第一次这么开心地大笑。

快到村里时,路上已经全是马车、骑马的和步行的人了。芝莱特看这些村里的村民,果然穿得很漂亮,姑娘们的裙子色彩缤纷,太太们也是印花的细棉布裙子居多,像她这样穿本地粗织土布的年轻女孩,还真的一个也没看到。芝莱特低声说:“亨利埃特,我才像个傻子呢,亏得有克罗伊太太的丽丝披巾,不然,真要丢脸了。”

亨利埃特拍拍她手还没说话,克罗伊太太就抢着说:“亲爱的芝莱特小姐,没事的,今天大家都注意五月女王去了,不会太过关注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三个尖尖的脆脆的童音在叫:“芝莱特芝莱特,你也来咧?”芝莱特闻声看去,马车边上跑着的正是三个路易,今天他们的小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的,穿着一样的棕黄色小外套,顶着一头红铜色的头发,六只眼睛像漆黑的煤晶在闪亮。芝莱特看见他们高兴地挥手,说:“嗨小路易们,你们不去斗鹿咧?”

三个路易的小红脸笑得像熟透了咧开来的石榴,一粒粒的小白牙齿就是石榴籽,三人抢着说:“我们不好去咧,我们没到十六岁咧。”芝莱特笑说:“你们三个加起来算一个,就到十六岁咧。人家要是不同意你们参加,你们就说我们是一个人咧,我们连名字都只有一个咧。”三个路易听了笑得直叫肚子痛,说:“芝莱特你先去,等我们笑完了,再来找你玩咧。”芝莱特听得实在有趣,笑着挥挥手说好,说:“你们来找我,我给你们吃斑鸠肉馅的饼。”

克罗伊太太说:“亲爱的,原来你已经交上朋友了。”芝莱特笑答:“嗯哪。”

村公所杂货店和小教堂当中的空地上,五朔节花柱上的三角形小彩旗在春风里呼啦啦拍打着,像笑声从柱底旋转到柱顶,传递到云上。守花柱的勇士们在跟围观的村民吹嘘昨晚打退了多少次邻村强盗们的进攻,说昨晚有人假冒野猪来引开大家的注意,又是有装猎狗叫,又有人装猫头鹰叫,这个叫那个叫,一晚上没有停过,但他们就是不上当,死守着花柱,一步也没有离开。

花柱后面搭起了木板钉的舞台,挂着蓝白两色的彩带,栏干上挂着春黄菊和金盏菊扎的花球,一队乐手在调音。杂货店边一下子多出来好多摊子,有的是一辆马车,有的是一间小木屋,有的是两只打开的柜橱。卖的有甘草糖,缎带长袜,敲鼓的木偶,眼镜烟斗,铜扣锌壶,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克罗伊太太和芝莱特下了马车,茉莉把野餐篮子交给亨利埃特,转眼就不见人了。亨利埃特一人拎了两个篮子,跟在两人后头。克罗伊太太领着芝莱特跟几位乡绅的太太们打招呼,介绍给她们认识。太太们对芝莱特都很好奇,问长问短,直说到舞台上音乐响起,意示着五月女王的竞选开始。

人群围聚过来,守卫花柱的勇士们功成身退,到一边去喝麦酒去了。一个小女孩装扮成花童,解开了捆在五朔节上的彩带。村公所的大门打开,少女们排队出来,个个明艳照人,来到花柱下,一人拉着一根彩带,边舞边唱,向观众展示她们的歌喉和舞姿。舞台上的音乐演奏得愈加热烈,少女们翩翩飞舞如同彩蝶,小伙子们吹着口哨,大声叫好,使劲拍手跺脚。

一轮舞蹈之后,少女每人捧着一只陶罐来到人群中间,让村民在罐子里拿出一样东西。茉莉来到克罗伊太太和芝莱特面前,笑着让她们也伸手进去摸。芝莱特学着克罗伊太太的样子,伸手进去摸了一个东西出来,拿着一看,原来是一粒烙着纹章饰样的实心核桃。

芝莱特问道:“这个做什么用的?”克罗伊太太说:“投票用的。”

少女们送完核桃,走上舞台,把罐子放在舞台边上,人就站在罐子后面等着。芝莱特又问:“在等什么?”克罗伊太太说:“等罗西伯爵。”

罗西伯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站在舞台当中,用手杖的头敲一敲悬上头上的一枚马蹄铁,清清嗓子说:“罗西雄我的土地,及土地上的子民们,让我们一起欢迎春天又一次来到罗西雄的土地上,让我们预祝这一年风调雨顺,作物丰收,牲畜兴旺,百病不生。让我们来选出我们的五月女王,让她为我们带来好运。让去年的五月女王告退,让我们感激她这一年的努力。”

上一年的五月女王被抬到舞台上,头上戴着一个月桂叶编成的花冠,她在亲吻右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然后在每一个少女脸上印下一吻,说:“祝你们好运气。”然后取下戒指,交给罗西伯爵。罗西伯爵拥抱一下五月女王,大声说:“让我们来选吧。”

人群欢呼,高高举着那一枚实心核桃,挤到舞台前。少女们娇笑着挥着手,招呼着嚷着“给我给我”,让村民把手里的那一枚宝贵的核桃放进自己面前的陶罐里。只听一声声叮叮当当的核桃落进陶罐里的声音,少女的笑闹声也像流淌在石头上的溪水,清脆悦耳。

等所有的人手里的核桃都进了陶罐,罗西伯爵命人报数,少女们把罐子里的核桃倒在自己面前,于是罗蜜多少,玛格丽特多少,安瑞塔多少,赛西莉亚多少,茉莉多少…数才报到一半,就有姑娘开始哭泣,有姑娘开始尖叫,有姑娘开始祈祷。最后罗西伯爵敲敲马蹄铁说:“根据核桃的数目,今年的五月女王是玛格丽特。”

于是所有的其他声音都被一种欢呼声掩过,玛格丽特大声尖叫,罗西伯爵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替她戴上那枚戒指,上一任五月女王取下头上的花冠戴在她头上,说:“祝你好运。”玛格丽特回吻一下她的脸,也说:“祝你好运。”然后摸一下她的腹部,那上一任女王已经怀了孕。

 

 

第8章 幸运的象征

落选的姑娘们流着泪亲吻拥抱了一下玛格丽特就下了舞台,马上被父母亲戚朋友围拢上去,安慰的安慰,鼓励的鼓励。茉莉含着泪回到克罗伊太太身边,接过亨利埃特胳膊上的篮子,一边用衣袖擦着眼睛。克罗伊太太斥道:“好了,茉莉,闭上嘴别哭。你是我克罗伊家里的使女,可不是一个村姑。别跟她们一样哭哭啼啼的,这有什么好哭的?今年没选上,我们明年再选,明年再给你做条新裙子。”茉莉呜咽说:“尤利说夏天结婚,我没有明年咧。”克罗伊太太扑嗤一笑说:“那就给你做条结婚时穿的新裙子。”茉莉听了,放下衣袖,露齿一笑,“好。”转向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年轻人招呼说:“尤利,尤利,太太答应咧。”

一个棕色头发的壮小伙子挤过来,拉下帽子按在胸前,朝克罗伊太太鞠了个躬,红了脸说:“谢谢克罗伊太太。”接过茉莉手上的篮子拎在手里,陪她们站在一起,一边抚摸一下茉莉腰后的长发。

芝莱特个子矮,正好看见茉莉腰上的手,就闷着声偷笑,又不敢露出笑样儿来,亨利埃特的眼睛从来都是分一只在她身上的,即使是在这样的热闹地方,看见她的模样儿古怪,再一看茉莉和尤利,便伸出手去就在尤利那只不安分的手上打了一下。尤利吓了一跳,看到亨利埃特瞪着眼睛怒视着自己,马上收回手,垂在裤缝边。芝莱特又是一阵儿偷笑。亨利埃特横她一眼,她才不笑了。

五月女王选出来,已经快中午了,村民们各自散开,在村口的一片杂树林前的草地上铺上毯子,打开自家携带的野餐篮子,吃起午饭来。难免各家把肉啦饼啦传来传去,分一点给别人尝尝。芝莱特找到父亲,邀他和自己一起用午餐,却被罗西伯爵留下了。一同坐在一张桦木长野餐桌边的还有克罗伊先生,教堂的神父,本地的几名乡绅。他们的桌上不是野餐篮子里的便于携带的馅饼面包之类的,而是有浇汁的鱼。盛器也是漂亮的细瓷餐具。芝莱特给各位绅士行过礼后回到克罗伊太太边上,贝特朗和亨利吕西安也在了。三个男孩额前的头发半湿,看来是角斗过后洗过脸了。

芝莱特先和克罗伊兄弟问好,又问:“你们谁赢咧?”克罗伊太太笑着把一杯柠檬水递给她说:“亲爱的,别学这个了。”芝莱特接过杯子,笑答“好咧”,引得大家都笑了。贝特朗还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小女孩的姿态,那个学究气的、一本正经的、严肃端庄的年轻淑女不知去了哪里,眼前就是一个乡村小女孩,晒得微红的脸蛋,随意地坐在草地上,裙子是从小见惯的格子粗布,只有一双榛子般的眼睛,才有一丝村姑少有的娇矜。

他在观察芝莱特小妞的时候,亨利和吕西安在说着早上在树林子里年轻人中的较量,说起谁赢谁输来,边说边笑。又说谁输得难看,谁又赢得漂亮,又一边比划,克罗伊太太和芝莱特听得入迷,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两兄弟。贝特朗看着,插嘴说:“亨利,你被大傻个子鲁斯撞倒了,没摔痛吧?”

亨利正说得高兴,也没理会他的揭短,只说:“怎么没摔痛,摔得我屁…”说了一半忙看看母亲和芝莱特小姐,住了嘴,换一口气才说:“鲁斯傻大个子,我看今年又是他做鹿王。”

茉莉问尤利,“你没去和鲁斯角力吗?”尤利说:“去咧,一上去才抓住他的衣领,就被他扔出去咧。鲁斯傻大个子,力气真是大,我看他要当上一辈子的鹿王直到老得摔不动咧,要不就是等他结婚,不过,要等他结婚,让他放弃当鹿王的想法,怕是很难咧。”

芝莱特好奇,问他:“为什么咧?”

尤利说:“芝莱特小姐,鲁斯个子太大咧,太高咧,太壮咧,村里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从十七岁起就当鹿王,已经当了五年的鹿王咧。”

吕西安不服气,说:“等我明年满十六岁,我一定会把他打败。”亨利说:“除非你先能打败我。”贝特朗也说:“除北你先来打败我。”尤利凑热闹,也跟着说:“先打败我。”茉莉忙问:“你不结婚了?”尤利拍一拍后脑,咧嘴笑说:“我忘咧。”众人又大笑。

芝莱特笑说:“既然结了婚的就不能参加,那这个鲁斯又这么厉害,你们就没想个办法,比如来个美人计?让他和村里的一个姑娘结婚,下一年克罗伊少爷和贝特朗少爷就都有希望当鹿王咧。”

克罗伊太太含笑说:“亲爱的,这个办法好。”亨利埃特低声说:“芝莱特小姐,这可不是你一个年轻淑女应该说的。”芝莱特回头一笑,撒娇地说:“哦,亨利埃特,今天是五朔节嘛。”贝特朗见她这么一笑,心猛地跳了一下,咳嗽一声,说:“鲁斯傻大个子,没有姑娘肯嫁给他。”

芝莱特笑着问他:“为什么?是因为太高?有多高?五朔节花柱那么高?”

在座的人全都笑,吕西安笑得倒在毯子上,一边嚷嚷:“五朔节花柱那么高!以后我就叫鲁斯做五朔节花柱了。”克罗伊太太笑斥他:“吕西安,坐好。”连贝特朗都笑出了声,亨利埃特绷紧了脸,最后还是笑了。

这里正说笑着,路易三兄弟远远地叫着“芝莱特”跑了过来,早上干干净净的脸蛋,这会儿又跟花猫一样了。路易第一说:“嗨,芝莱特,我们去偷看过斗雄鹿咧。”路易第二说:“嗨贝特朗少爷,我们还看见你咧,”路易第三说:“看见你被鲁斯扔到地上啃泥巴咧。”

亨利和吕西安放声大笑,贝特朗有些恼怒,说:“鲁斯是根五月柱,谁会去撞一根柱子。”路易兄弟听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彼此撞在一起摔在地上,大声笑着说:“鲁斯是根五月柱,鲁斯是根五月柱,鲁斯是根五月柱。”旁边别的人家听见了,也全笑了,都说,不错,鲁斯是根五月柱。

芝莱特忍住笑,拿了馅饼给他们说:“饿咧?”路易三兄弟说“饿咧”,接过来就吃。路易之一说:“贝特朗少爷,我们的羊羊儿准备好咧,我们挑的是波奇,你记得波奇的是吧?”

贝特朗也不生气了,心想我哪里认识我家的羊群里的一只叫什么波奇的,却不扫路易兄弟的兴,说:“知道。你们来,我有话跟你们说。”起身叫过去三兄弟,弯腰和他们耳语几句,三兄弟频频点头,大声说:“知道咧。”贝特朗又说:“别说出去。”三兄弟忙用手捂住嘴,表示不说。然后和芝莱特挥挥手说:“芝莱特,我们有重要的事,晚上再找你玩咧。”

芝莱特想贝特朗少爷会叫三兄弟做什么事呢?一边也挥手说再见。

吃过午餐,年轻男人们又去树林里角力去了,中年男子们聚在一起讨论今年麦子的价格,太太们坐在毯子上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姑娘们围着五月女王,难免叽叽喳喳,说说谁的裙子好看,哪个小伙子会胜过鲁斯这根五月柱。这会儿,鲁斯是五月柱已经被大家都接受了。芝莱特和克罗伊太太由亨利埃特陪着随意散步。等到太阳西斜,五朔节花柱前堆起了两堆大大的柴火堆,青年男子也从树林里出来了。

芝莱特想起大家说的五届鹿王鲁斯,便留意看谁像。一大群男子走过来,前头走的是一个高高壮壮的红脸汉子,个子比罗西伯爵还高,肩膀有三个罗西伯爵那么宽,身板有两个罗西伯爵那么厚,全村的男人老的小的都在这里,却找不出一个人可以和这个人比。芝莱特想,真是一根五月柱啊,亨利和贝特朗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克罗伊太太看她在笑,也低声笑说:“鲁斯是根五月柱。”

芝莱特“咯”的一声笑了出来,在克罗伊太太耳边轻声说:“村里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吗?是被吓着了?”心想他要是想霸着雄鹿王的位置,还真没人能赶他得下去。贝特朗比罗西伯爵还要瘦,哪里是他的对手。又说:“有过五个五月女王了,这一次的玛格丽特呢?鹿王和女王有过真的成了的没有?”

克罗伊太太说:“往年有成的,自从鲁斯做了鹿王,就没有了。开始是他还小,选出的女王都比他大,这两年他长大些了,越来越壮,姑娘们还真不敢惹他。”芝莱特说:“脾气不好?”克罗伊太太说:“爱喝酒,喝了酒就打人。”酒鬼当然没有姑娘会喜欢,芝莱特点头。

鲁斯身后跟着一头雄鹿,长着威风的枝状鹿角,从角到蹄,站在他身后,快有鲁斯那么高了。鲁斯握着雄鹿的鹿角,昂首挺胸地走过来,像一根柱子一样地站在柴堆前,等着。

罗西伯爵从神父手里接过一支火炬,大声问:“各家的火都熄了吗?”男主人女主人都答“熄了。”罗西伯爵说:“好,那让我们来点燃新一年的春天之火,让春女神赐给我们这一年的丰收。”用手里的火炬点燃身前的两个火堆,那柴火堆上已经烧了油脂,一下子就点燃了,春天的新火雄雄燃起,鲁斯牵着雄鹿走过两个火堆之间,罗西伯爵把一个用鹿角做成的头冠戴在他头上,说:“鲁斯我的孩子,恭喜你又一次成为雄鹿王。”

鲁斯的宽脸膛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扶正鹿角冠,转身面对村民,举起双臂,暴喝一声,声音响得像打雷,吓了芝莱特一跳。

罗西伯爵请出今年的五月女王玛格丽特,让两人面对面站好,说:“让我们欢呼雄鹿王和五月女王带给我们这一整年的好运,让我们的地里多产麦子,牲畜多下犊子,女人们多生孩子,让我们罗西雄在强壮的雄鹿和美丽的女王保护下,越来越繁盛富足。我,罗西雄的领主,赐与你们这一年的责任和荣耀,愿你们担负起你们的职责,不让大家失望。”伸出左手,让两人亲吻他无名指上戴的一枚家族徽章戒指。

那枚戒指芝莱特见过,一直戴在罗西伯爵的手上,她曾听伯爵说这枚戒指在伊纳尔家族已经传了两百多年,具有一定的法律效果,首位罗西伯爵曾经用这枚戒指调动过军队,救过国王,国王因此赐与他伯爵的爵位和罗西雄的领地。如今这枚戒指戴在了罗西伯爵手上,将来,还会传到贝特朗身上。

玛格丽特头戴花和月桂树枝编成的花冠,兴奋地屈一下膝,说:“好的,大人。”鲁斯也以手抚胸,弯腰说:“好的,大人。”然后转了半个身,面对罗西伯爵说:“大人,我想以我鹿王的身份,请求你为我主婚。”

大家一听都惊呆了,一时间整个广场上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剥裂声。鲁斯这个只知道种地打麦子的粗豪汉子居然会在这么大庭广众的情况下请领主证婚,实在是太出乎大家的预料了。连罗西伯爵都兴奋了,用颤声问他:“我的孩子,你想和哪一位姑娘结婚?”

鲁斯说:“就是她。”拉一拉身边的五月女王玛格丽特,“大人,刚才只是五月节的假仪式,我现在请求您为我们举行真的结婚仪式。”

众人一听全都欢呼,说太好了,这一来今年肯定丰收。两次仪式,两个婚礼,古老的传说中的以及传统的和现在的真实的就要融合在一起了,这真是春女神的赐福啊。

罗西伯爵也觉得有趣,露出难得的欢畅笑容,说:“玛格丽特,你愿意吗?如果你也愿意,我就为你们主婚。啊,我们伊纳尔家族的领主,有多少年都没有真的主过婚了?如今我可以重新收回我们家族原来圣职了。”

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看着玛格丽格,历任五月女王还没有这么风光过,当众有雄鹿王求婚,连着举行两次婚礼,这样的事,大概只有一百多年前才有过。大家都等着玛格丽特说愿意,说愿意呀,让我们喜庆再喜庆,狂欢再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