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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特朗没有办法,只好说:“是热拉德·德·拿包纳医生。”
夏尔子爵把这个名字念两遍,像是想不起这个人,看一眼巴普蒂斯特·瓦奎特,瓦奎特忙说:“我记得有这么个医生,确实年纪很大了,好几年前就听说他离开了巴黎,原来去了罗西雄。”夏尔子爵嗯了一声,换个话题,又问贝特朗在圣西尔的情况。
这天到黄昏时又下起了雨,第二天也没停,第三天雨是停了,路上却泥泞难行,直到第四天夏尔子爵才命令起程,让贝特朗骑马跟在他的马车后面,两天后到了巴黎。
第24章 贝卢诺公爵之官
皇家卫队的司令部在鸽舍街上,是一幢大大的三层楼高的文艺复兴前期风格的建筑,楼房前有两道宽宽的弧形的石阶,可以并排走十个佩着剑的骑士,可以并排站列五匹戴了羽毛装饰的马。弧形的楼梯像一个人的两只手臂,把一个喷水池包揽在里面,喷水池里是伟大的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大理石雕像,坐在一辆四匹马拉的太阳车上。庭院里任何时候都挤满人和马匹,这些人里有士兵有仆从有信使有当职的,有等差事的有找关系的,有活动调任的有报到上任的。那个喷水池就是他们坐骑的饮水槽,那两道楼梯就是他们身姿和服装的展示台。
贝特朗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上次他来,还是军校的学生,在这里等着他那高不可及、远不可望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皇家卫队总司令的拉克萨公爵的检阅。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认识奥古斯特·马尔蒙元帅,以至在若莎夫人的卧室里惊慌之下,一口叫破。他要是不认识,就不会叫出来,奥古斯特·马尔蒙只会当他是一个毛头小伙子,是若莎夫人的新情人,他要发火,也只会冲若莎夫人去,而不是派他上前线,想要他的命。贝特朗不知道见了拉克萨公爵说什么,他是他的士兵,接受了他的嘉奖,却拿着另一人的委任书。
贝特朗忐忑不安地到了卫队司令部,下了马,把马拴好,问一个人总司令的办公室在哪里,那人说在三楼。贝特朗从弧形梯上到二楼,又找到三楼,战战兢兢地去敲一间门上有总司令标志的门。里头有人说进来,贝特朗进去,里头是一间大大的接见室,坐了好些等着见总司令的人,有秘书模样的人在登记名字,安排进见。贝特朗把名字跟秘书说了,在一张靠墙的长凳上坐下。
等了一会儿,秘书叫到他的名字,贝特朗硬着头皮进去了,一进去就行个军礼,大声说:“公爵阁下,贝特朗·伊纳尔前来报到。”只说了这一句,就愣在哪里了。司令官那张大大的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人不是拉克萨公爵奥古斯特·马尔蒙,而是另一个人。
贝特朗愣了一下,问:“拉克萨公爵呢?”
那个同样穿着皇家卫队司令官元帅服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答:“拉克萨公爵调任去当俄国大使去了,我是克劳德·维克多,贝卢诺公爵,现任皇家卫队总司令。伊纳尔先生,你好,我听说了你在奇里亚隘口的战事,确实是值得夸耀的成绩。圣西尔出了你这样一个学生,同样是值得自豪的。”起身离开办公桌,绕过桌子伸出手来,贝特朗忙伸手握住,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拉克萨公爵跑到遥远的寒冷的俄罗斯去了,那真是太好了。是上帝怜悯他,还是他母亲在天堂的灵魂在保佑他?贝特朗心里念了一声“感谢基督耶酥”。
贝卢诺公爵放开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面带微笑地说:“拉克萨公爵临走前向我举荐了你,说你忠勇过人,当个上尉不成问题,我看了你这次的行动,也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材,便同意了他的建议。怎么样,你的伤都养好了吗?身体完全好了?”说着在他胸前击了一拳。贝特朗屏息挺胸捱他这一拳,一闪也没闪。贝卢诺公爵赞许地点点头说:“不错,确实有个好身体。一个军人,必需拥有强壮的身体和坚强的意志,才能在军队和战争中获得成功。伊纳尔先生,你必将前途无量。”
贝特朗对这个贝卢诺公爵大有好感,沉着冷静地回答说:“是,长官!”
贝卢诺公爵满意地说:“很好,你去找梅拉斯·拉纳,他是你的上司,你在他的团里。他现在不在司令部,到枫丹白露去执行任务去了。你先去找一处住所,等过两天,他从枫丹白露回来,你再去他那里报到吧。”
贝特朗这时已经不打算把夏尔子爵的任命书拿出来了,答应了之后,便在一家旅馆里包了个房间,作为他在巴黎的落脚之所,然后天天去鸽舍街探问梅拉斯·拉纳回巴黎来了没有,晚上便在旅馆房间里给芝莱特和父亲写信。给父亲的信一写就好了,给芝莱特的信却改了又改,几经涂抹,重新誉抄,才郑而重之地寄了出去。
梅拉斯·拉纳还没有回到巴黎,他白天无事,就去剧场看日场演出。进了剧场,想起是不是该去看望一下若莎夫人,这个念头一起,芝莱特那娇俏的影子就袭上了心头,心里不禁有些羞赧,马上就把探访若莎夫人的想法给压了下去。心里不免在奇怪,为什么当时对若莎夫人那么痴迷,一心一意想的都是得到她的青睐,却在转个身回一趟家后,她在他心里的分量一点就不再重要了。心里无时无刻在念着一句话:亲爱的芝莱特…
他总想着在给她写信。吃饭的时候写:亲爱的芝莱特,这家店的饭菜真是糟透了,我想念查理的烤羊肉了。在卢森堡公园散步的时候写:亲爱的芝莱特:七月的巴黎真是糟透了,又热又闷,一丝风都没有,塞纳河太脏,没法游泳洗澡,你替我去看看核桃溪好吗。去鸽舍街的路上写:亲爱的芝莱特,国王到枫丹白露去了,我整天无所事事,无聊透了。回旅馆的时候写:亲爱的芝莱特,圣西尔的学生去了巴比松,我在巴黎一个朋友也没有,我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一天早上,他因为无聊,又去鸽舍街的皇家卫队司令部,在那像两臂环抱的楼梯上,忽然有人叫住他问:“请问是伊纳尔先生吗?”贝特朗说是,那人说:“贝卢诺公爵请你去见他。”贝特朗答应了,去到三楼贝卢诺公爵的办公室,等轮到他进去了,贝卢诺公爵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见他进来就问:“伊纳尔先生,听说你认识夏尔子爵?”
贝特朗再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问题,他原以为是告诉他梅拉斯·拉纳回巴黎了,当即舌头像是打了结,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
贝卢诺公爵冷冷地说:“伊纳尔先生,我在等着你的回答,希望你的回答能够使我满意。”
贝特朗想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挺直了腰抬起了胸昂着头把那天在小客栈偶遇夏尔子爵的事说了一遍。
贝卢诺公爵不置可否,又问:“那封任命书呢?”贝特朗从衣服口袋里把那封任命书掏出来双手递给贝卢诺公爵,贝卢诺公爵打开这封没有拆封过的信,看了一遍,问:“你为什么当时不交给我?”
贝特朗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说:“我是个士兵,我想凭军功晋阶,而不是因为一些别的恩惠,长官!并且,我只有一个圣西尔三年级的学生,不敢和梅拉斯·拉纳我的上司比肩同级,那将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贝卢诺公爵说:“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不去做这个营长,你的处境同样会变得十分尴尬,并且会置我于一个十分难堪的局面?夏尔子爵会认为是我不满他的任命,跨级越位,迁怒于你,因而不让你去带领一个营的士兵。”
贝特朗被他这个说法吓住了,他当时那么做,只是不想让他没见过面的上司难堪,并没有想到会牵涉到派系之争。贝卢诺公爵克劳德·维克多是拿破仑·波拿巴的人,战功赫赫,并且从来就没有背叛过拿破仑。他会被路易十八封为贵族,任命为元帅,是在百日政变中,他没有跟随拿破仑。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厌倦了内战。路易十八重新执政,正要安定人心,拢络名臣,贝卢诺公爵这才进入他的内阁名单。贝特朗尊敬这位坚定忠贞的将军,不想以小恩小惠邀功,这才瞒下不报。
贝特朗单腿跪下,垂首抚胸说道:“尊敬的贝卢诺公爵,我是一个士兵,不是一名医生,我愿意在战场上用鲜血换来勋章,而不是一碗草药汤。公爵阁下,我无意使您为难,如果我的举动令您失望,我愿意接受处罚。”
贝卢诺公爵踱了两步,才说:“你已经令我为难了。昨天在一个晚宴中,夏尔子爵特意对我问起你来,我这才知道你对我有所隐瞒。你不但违逆了夏尔子爵的美意,又蔑视了我的权威,还嘲笑了拉克萨公爵的提拔。伊纳尔先生,你很了不起啊。”
贝特朗心中叫苦不迭,只得说:“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长官。我只想当一名好士兵。”
贝卢诺公爵用手指关节敲敲桌面说:“你真是会出难题,伊纳尔先生,你一个小小的军校三年级学生,居然会引起三个人注意,倒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好,你既然要考我的智力,我就来考一考你的智力,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怎么才能做到让三方面都满意?”
贝特朗想,要是芝莱特在就好了,她最善于回答这样的问题。想起芝莱特,一下子福至心灵,有了主意,当即回答说:“公爵大人,请您任命我为您的私人侍从官,即顾全了夏尔子爵的美意,也不拂逆拉克萨公爵的恩泽,还成全了我对梅拉斯·拉纳长官的敬意。而尊敬的公爵大人,您将有一个忠诚的士兵。”
贝卢诺公爵听了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说:“站起来,伊纳尔先生,让我好好看看你,看是怎样一个聪明的人,才能想出这个绝对的主意。”打量一下贝特朗,说:“嗯,很好,我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私人侍从官,军阶仍然是夏尔子爵许你的少校。哈哈,让一个少校当我的传令兵,只有皇帝才有这样的风光吧。”两人都知道,他口称的皇帝,是拿破仑·波拿巴,而不是路易十八。
贝特朗站起来,也是满心欢喜。比起拉克萨公爵的阴冷,夏尔子爵的不可捉摸来,他更喜欢这位直率坦荡的上司。
贝特朗说:“长官,我是否可以来为你服务了?我一个人在巴黎,住小旅馆,吃小酒店,看日场剧,没有一个朋友,没有可以做的事情,无聊至极。我虽然在巴黎住了三年,但圣西尔的朋友都在学校还没毕业,我又没队可归,整天闲荡,实在不像一个军人的样子。”
贝卢诺公爵点头说:“可以,你先去后勤部补上你名字头衔和称号,再去军纪部领两套,少校军衔的制服,明天早上十点到米歇尔我的秘书那里去等候差遣。”
贝特朗大声应道:“是!”咧开嘴来一笑,说:“长官,贝特朗·伊纳尔等候您的差遣。”
贝卢诺公爵写了张条子,盖好印章,交给贝特朗。贝特朗拿了条子依命行事。补了缺领了军服,第二天早上快快活活地去贝卢诺公爵的办公室外见那位名叫米歇尔的秘书。秘书从桌上的一堆公文中拣出了一份文书,让他送到枫丹白露去,路易十八国王在那里,皇家卫队的一半军队当然也就在那里值勤站岗巡逻。贝特朗拿了文书骑了加斯东就朝枫丹白露去了。
做完信差,想起圣西尔的学生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巴比松营地,便起了探访老朋友的心思,贝卢诺公爵又没说当天必需来回,枫丹白露离巴黎有十五法里①的距离,骑马也要花半天的工夫,那他在巴比松停留一晚上不要紧吧?明天一早直接从巴比松回鸽舍街不就行了。
这么一想,心里就乐开了花,他在巴黎一个人无聊得太久了,可以和老朋友聚会欢饮畅谈一番,实是无限之乐。不顾全身热得流汗,打马便向巴比松而去。
圣西尔高年级的学生会在这个时候移至巴比松,原是为了国王夏季怕热,离开巴黎,到枫丹白露来避暑的。如此一来,皇家卫队便一分为二,一半随驾护卫,一半留守巴黎,国王身边近卫军人数少了,而圣西尔的学生本就是皇家军队的预备部队,派他们来,也是学以致用的意思。
贝特朗到了巴比松,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太阳的光芒不再灼烤着人,晚风吹来森林的清凉气息,让人精神一振。枫丹白露原是一个镇子,有着大面积的皇家狩猎场和森林园囿,从路易四世开始营建宫殿以来,历代国王都有扩建添加整修和装潢,拿破仑更是把枫丹白露宫作为他的第一皇宫。巴比松村就在枫丹白露森林里面,因为诸多国王都在枫丹白露宫度过他们的执政岁月,巴比松也成了大臣使节商人军官驻足的地方,作家画家诗人小说家也爱在这里消磨长夏。这里离巴黎不远不近,半天便可到巴黎,住下来就是森林田野和乡村,皇宫和国王就在隔壁,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接近权力中心文化部落?无庙堂之高,又有江湖之远;有入世之捷径,又无舟车之劳顿。因此小客栈小旅馆小饭店咖啡店开了不少,渐渐成了一处市镇的规模。贝特朗到得虽晚,但在问了几家之后,还是给他找到了一家还有空房间的客店,把马交给店主,嘱他喂水喂食,自己喝了一杯淡啤酒解渴,便去找圣西尔军校的营房。
不多时便问明了方向,当他走进营舍,看到圣西尔的学生军服时,一种熟悉的感觉蓦地袭上了心头。这种感觉如此强烈,让他颇有伤感之情。他这时倒愿他仍是一名军校的学生,和朋友们打斗吵嘴互相取笑为乐,也不要肩上担着少校的肩章,却是一个人在巴黎的街头上东游西荡。
因贝特朗穿着一身少校军服,便轻轻松松地进去了。看看时间,快到晚餐时分,他不想惊动所有的同学,便叫了一名低年级的学生,让他去三年级叫两个学生,到旗杆下来。那低年级学生看了他一身少校军服,马上立正敬礼,领命而去,贝特朗还他一个军礼,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一会儿工夫,弗卢洛·德·圣-伊雷尔和热拉瓦来到操场上的旗杆下,见一位身穿少校军服的人背着手,两腿略微分开站在旗杆下,挺胸拔背,气势非凡。帽沿压压低低的,黄昏时分光线蒙昧不清,一时也认不出是谁,上前去行了一个礼,说:“长官,弗卢洛·德·圣-伊雷尔、雅克·热拉瓦向您报到。”
贝特朗看得实在有趣,忍不住要和两位好朋友开个玩笑,便不动声色地“唔”了一声,说:“你们干的好事!身为圣西尔的学生,却在巴黎的小酒馆里吃喝嫖赌、败坏军纪…”
话没说完,就被两人扑上来勾脖子的勾脖子、捶胸膛的捶胸膛,嘴里还骂道:“臭小子,好伙计,你这个要命的罗西雄乡巴佬,该死的爵爷,天杀的少校,要我们给你行礼,看我们不打断的脖子敲破你的头。你这该死的贝特朗,你听一场歌剧就被勾走了魂,果然你的爱神若莎·爱德蒙娜是那要人命的贝斯罗女伯爵,该死的你一去就没了信,害我们担心了好一阵!正想你是不是被吸光了精血被扔在她城堡外的壕沟里,你倒像幽灵一样冒了出来。来来来,让我们检查一下,看你到底是人还是幽灵?”
贝特朗哈哈大笑,抱住两个好朋友的肩膀,说:“我是幽灵,看你们过得太舒服,心里嫉妒了,专门回来勾你们的魂,让你们也陪我做幽灵去。”
弗卢洛·德·圣-伊雷尔笑着给他一拳说:“太阳还没下山,你这只吸血鬼就敢出动了吗?热拉瓦,去食堂拿一串大蒜来,让我们给亲爱的吸血伯爵来点晚餐。”
雅克·热拉瓦说:“哪里用这么麻烦,我就把这栅栏当十字架,把亲爱的伯爵大人钉死在我们神圣的圣西尔旗帜下,再写一条新闻报道寄到《法兰西今日邮讯报》去,就说圣西尔的军人不但会打仗,还会杀死吸血鬼。啊,我亲爱的伯爵大人,你的脸蛋儿可真是苍白,很像那该死的德拉库拉伯爵②。”
第25章 圣西尔军校之生
贝特朗搂着两个朋友,开心得要命,大笑着说:“走,我们去吃饭去,我就住在巴比松一家客店里,好像叫‘蓝绶带鸡’,他家的鸡一定做得不错,咱们再喝上几一大杯好酒,聊聊我和你们分手后这两个月发生的事。”
弗卢洛和热拉瓦大呼小叫地说好,说:“地主老爷来了,我们再也用不着吃食堂里难吃的黑面包和咸牛肉了。我亲爱的爵爷,你怎么一去就是两个月,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他们这一叫一闹,旁边路过去食堂的学生们不免投过来些疑惑的眼光。看着一个少校和两个军校生又搂又拍又打的,实在是奇形怪状,太没有军容军纪军风了。三人也知道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心里偷偷发笑,放开手,拉拉衣服,整整帽子,咳嗽两声,出了营地才重又大惊小怪起来。
弗卢洛掐了一把贝特朗的脖子,问:“你那晚到底去哪里了?你晚上没回校,点名也不在,学监暴发雷霆震怒,罚我们全班学生站了两个钟头,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外加深夜在操场上跑十圈。你这该死的乡巴佬,见了女人就下不了床了?圣西尔成立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学生敢夜不归宿的。我们本来以为跑完了就结束了,谁知学监还不肯饶了我们,在宿舍里把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又一个一个地挨个逼问,我们两个差点就扛不住了,要说出你去了哪里。”
“是啊,我那时就想,这该死贝特朗,一辈子没见过女人吗?果然是头一次开荤,把你消魂得不知东南西北了?”热拉瓦又给他一拳,“好在我们两个久经考验,经验丰富,闭上嘴死活不吱声。我们就像是两只牡蛎,牢牢咬紧了贝壳肌,怎么撬也撬不开,除非把贝壳砸烂。”
弗卢洛拍拍贝特朗胸口说:“学监知道我们三个最亲密,命令我们两人出列,单问我们两个,说:你们三人就是那巴比仑的伊施他尔、辛和沙姆士,你们是三位一体的神,你们两人会不知道伊纳尔去了哪里?早上的外出登记册上你们三人的签名是在一起的,可见你们是一起出去的。学监真是阿耳戈斯啊,真有一百只眼睛啊。我说,我亲爱的富饶女神伊施他尔,你到底去没去你那极乐鸟的笼子?你就告诉我们吧,看在我们替你打掩护的份上。”
贝特朗先不回答,却饶有兴趣地问:“那你们这两位月神辛和太阳神沙姆士是怎么逃过学监那锋利的爪子的?”
热拉瓦抢着说:“我们英勇不屈啊,我们发挥圣西尔的校训,禀承拿破仑的精神,‘为打胜仗而受训’,打赢和学监之间这一仗,是我们伟大的光荣传统,受点训话算什么?这不是我们圣西尔学生的本分吗?我们就跟学监说:我们出去是一起,出了门就各走各的了。学校没有条例规定学生在外必须三人一组吧?”
贝特朗听了大笑,说:“那学监还不得气歪了鼻子?后来呢?”
“后来他拿我们没有办法,只好说我们两人目无长官,罚我们刷一礼拜地板。”弗卢洛哼哼冷笑两声说:“你去风流快活,害我们干仆人的活儿,你对得起朋友吗?说,怎么报答我们?”
贝特朗不上他的当,反问他说:“拉克萨公爵的口信什么时候到的学校?”
那两人又大笑,也问他:“怎么又扯上的拉克萨公爵?我们特别想知道。”
说话间到了“蓝绶带鸡”客店,贝特朗叫店主拿出他家的招牌菜来,再要一瓶上好的波尔多葡萄酒,三人挑了一个角落里的桌子,继续聊天。
热拉瓦喝一口醇厚的葡萄酒,咂咂嘴说:“没有我的好债主我亲爱的子爵阁下,这两个月我们过得索然无味,礼拜天到了巴黎,也没一个法郎让我们挥霍。贝特朗我亲爱的兄弟,你今天的出现实在是太及时了,你就是夏天的暴雨,冬天的煤,行军时的厚底靴子和羊毛袜子,哀伤时的维纳斯。”
贝特朗笑着加一句:“付账时的钱袋子。”店主送上乡村奶油浓汤,三人边吃边聊。
弗卢洛说:“我们刷洗了两天的地板,正把你骂得要死,忽然学监对我们说,看我们这两天表现不错,后面几天的地板就不用刷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在怀疑,你肯定不是被贝斯罗女伯爵吸干了精血,走不动路,回不了圣西尔,而是另有原因。只是这个原因,我们一时不知道而已。等过了半个月,你在奇里亚隘口和西班牙人打仗的战报传回了巴黎,我们在街上看到报纸,才知道你原来去了法西边界的旺德尔。兄弟,你去打仗,这么好的差事,怎么不叫上我们两个?我们是战友,上战场一起上,挨枪子一起挨,滚泥潭一起滚,你发个信叫上我们,我们肯定跑死两匹马也要追上你,跟你一起上前线,好让我们也沾点光提前毕业,穿上这身少校服啊。”
浓汤喝完,店主又送上三份鲑鱼蔬菜配蛋黄蒜泥酱,第一盘先放在贝特朗面前,跟着才是弗卢洛和热拉瓦。弗卢洛说:“瞧见没有?这帮势利的家伙,看见你的军服,连上菜都是先上你的。我也要穿,我一定要穿。”
热拉瓦摆摆手说:“店老板看的可不是军装上的肩章,而是钱袋子的轻重。你这个破落侯爵,圣-伊雷尔家族等着你重振家业呢。你几时也做到少校,再娶个有嫁妆的商人的女儿,用你的爵位换取她的钱袋子,你就算是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