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遇的大吉日,天公却不作美。
轰隆隆的闷雷,一波接一波的在天边炸开。
很快,哗啦啦的急雨倾盆而泄。
天气预报说,今天,晴转多云。
第二十九章
齐贝在里面化妆,喜气洋洋的客厅里,孟小冬和叶南面对面坐着闲聊。
叶南是个极随和的人,渐渐的,她放下心中戒备,心情也随着轻松起来。得知她是初中老师后,话题更多的转到孩子身上。叶南说,她的两个儿子,哥哥叫大宝,弟弟叫小贝,合称宝贝儿,俗气的名字,她取的。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眉梢间飞扬着不加掩饰的幸福。孟小冬有些羡慕,羡慕她的潇洒,羡慕她身上那股历经岁月洗练而沉淀下的波澜不惊。这样的女人,很容易让人为之心动。她越发好奇,这对儿双胞胎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能让叶南为他如此倾心。
愉快的交谈,时间过的飞快。
九点十八分,吉时到。门铃一秒不差的响起。
新娘静坐床边,娘子军齐齐杀到门口。
叶南透过猫眼儿往外看,嘴角升起抹浓浓的笑意,打开锁扣,拉开道缝儿,“许远周,你们这一色的黑西装打扮,是准备接亲还是抢亲?”
门外众男哈哈大笑,齐声高呼,“抢!!!”
“抢!?没门!”门内众女义愤填膺。
叶南代表发言,“听见了?若是红包不够大,这门恐怕是开不了的,先把红包塞进来我们点点。”
那是…
展阳阳?!
人群中走出来的身影令孟小冬诧异非常。
满头卷毛打理的服服帖帖,身着笔挺修身西装,内配白色立领衬衫,扣子开着,没系领带。若不是那排碍眼的耳钉儿暴露了身份,孟小冬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去法国餐厅吃饭都穿T恤牛仔的嚣张男。以前,她只知化妆是恐龙变美女的秘密武器,今天,展阳阳让她又长了点儿见识,原来,西装是痞子变绅士的制胜法宝!难怪现在的港片里,黑社会一概改穿西装打领带了,看来依据的也是这个道理。
只见他悠闲的踱到门边,得意的晃着手中红色信封儿,叶南伸手去拿,他后退,叶南再伸手,他再后退,就是不给。
孟小冬揉揉眼,视线越过叶南肩膀,仔细确认再三,那张脸,的确是展阳阳没错,可脸上那恶作剧得逞般的灿烂笑意,着实让她惊掉了眼珠子,变脸?!
“小样儿,我还收拾不了你?”叶南笑骂,随手把门缝稍稍拉大…
孟小冬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就听“咚”的一声,房门再度紧闭,红包已出现在叶南手中。
极短的安静后,屋里屋外,笑声轰然而起。
小小插曲,整个接亲过程总体而言,是顺利而圆满的。二哥设计的婚纱,众人交口称赞。孟小冬喜滋滋的听着,心里颇为自豪感。
叶南拉着她的手向众人介绍:美丽的伴娘孟小冬,大设计师孙少晏的妹妹。
许远周礼貌的跟她握手:由孟小姐来做伴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孙先生设计的这套婚纱,定会成为今天婚礼最亮丽的风景。
孟小冬笑着道谢,叶南接言:许远周,婚纱最亮丽,那你老婆呢?
众人哈哈大笑,只见他深情款款的揽过齐贝,眼神儿里满是温柔:风景是绿叶,齐贝才是那万绿丛中一朵娇艳的大红花。
此言一出,连齐妈妈都笑弯了腰。
仪式过后,热热闹闹的接亲之旅完美落幕。
照风俗,新郎要将新娘抱下楼。
坐电梯,那不叫下楼。
十二层,对新郎是个考验。
孟小冬暗自咂舌。
摄像机开道,许远周轻而易举的抱起齐贝,一行人尾随其后,熙熙攘攘的拐进楼梯间。下到六层,孟小冬已有点气喘吁吁,说起来,木鱼兄实在是英明,若是穿上那双跟礼服配套的尖细高跟鞋,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吧?”叶南一直走在她身边,见她脚步放缓,关切询问。
孟小冬摇摇头,“没事儿,幸好鞋跟儿不高。”
“婚礼是件苦差事。”
“这种苦,每个女人都乐在其中。”
叶南笑笑,没说话。
楼下,雨非但未停,反而更大。
六辆同款式的奥迪A8整齐的在楼前停成一排。
新郎新娘一辆,伴郎伴娘一辆,其他人分坐余下四辆。
司机撑着伞,把他们一一送进车里。
上车前,叶南叫住展阳阳:“小冬跟他们不熟,她是齐薇的好友,代替齐薇来做伴娘,你今天负责全程把她照顾好。”
展阳阳一听,脸色大变,“什么意思?!就算她是齐薇的好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南笑的随意,“上车,吉时不能误。”说完,冲他摆摆手,率先转身离去。
车队缓缓驶出大门。
没走多远,便与另一支迎亲车队擦肩而过。
大雨倾盆,喜气洋洋的气氛却随处可感,十年不遇的吉日,结婚者甚众。
可惜,伴郎伴娘乘坐的这辆车里,气氛却与大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上车后始终冷脸沉默的展阳阳,突然开口,“齐薇的事儿,是你告诉叶南的?!”语气之恶劣,令孟小冬原本愉快的好心情瞬间化为泡影。
“你这话什么意思?”
“齐薇的事儿,是不是你告诉叶南的?!”
“什么事儿?她是你女朋友的事儿?齐薇本来就是你女朋友,就算叶南知道了又如何?!”
“你!”展阳阳瞪着他,脸色极沉,孟小冬毫不示弱的反瞪回去,脸色不比他好多少,“我怎么了?齐薇哪点不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这些事儿跟你毫无关系,我最讨厌在背后到处乱说话的女人!”
“是吗?我更讨厌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的滥男人!”
“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你自己的心思你自己最清楚!”
“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对你的事儿毫无兴趣!要不因为你是齐薇的男朋友,你这种人,我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你!”
“齐薇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最好还是想想怎么对她更好一点吧!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你咒我?!”
“怎么?这么快就对号儿入座了?”
“你!”展阳阳濒临暴走,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儿倒是激的孟小冬越战越勇,“你什么你,忠言总是逆耳的,别人说你是天才,你还真把自己当碟儿菜了?!”
“孟小冬!”
“在,我耳朵不聋。”
气氛异常火爆,就在这时,司机的声音悄悄插进来:“二位,莫激动莫激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孟小冬脸一热,有点不好意思,冲司机歉意的笑笑,平复下刚才激动的情绪,扭头望着窗外,不再搭理他。
可惜,她息事宁人的良苦用心,似乎完全施错了对象。
“孟小冬,你以后最好不要在叶南面前再说些你不该说的话。”
“你还没完了啊?!”孟小冬刷的扭过头,冷冷盯着他,强自压下的火气再度爆棚,“首先,这事儿不是我说的。其次,齐薇是你女朋友这是事实。最后,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随便惦记别人老婆的滥男人!”

司机透过观后镜,小心翼翼的偷看着后排那两道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的身影,暗自摇头。不妙不妙,大大的不妙!你说一会儿这两人要是在庆典台上干起仗来,这事儿可就热闹了。谁这么有才,挑这俩人来当伴郎伴娘,纯粹添乱!
这是什么情况?
孟小冬盯着展阳阳,只见他半天没说话,脸色渐渐煞白。
不至于吧,气成这样?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刚才的话好像是说的重了点,可这也不能怪她,她实在是替薇姐不值!
司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动静了,终于消停了?消停就好,他长舒一口气,顺手打开CD,欢快的音符,甜美的声音,孟小冬心情也随之舒缓。
世界如此美妙,
我却如此暴躁,
这样不好不好,
不好啊不好,不好啊不好…
她随着音乐,在心底反复默念。渐渐的,情绪恢复如常,外面的雨,好像也小了些。
和平的世界维持了大约半首歌儿的功夫。
“关掉音乐!”
又来了!孟小冬觉得展阳阳这厮的情商,搞不好连十四岁的李默都不如。
“你就不能消…”正待斥责,却见他额头上汗珠儿大滴大滴往外冒,愣了愣,问道,“你没事儿吧?”
“关掉音乐!”听他声音,低沉嘶哑,似乎强忍痛楚。
司机摇摇头,按掉CD,车厢里一片静寂,喘息声分外清晰。
“你怎么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孟小冬的语气非常之心平气和。
“闭嘴,别烦我。”他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皱,胸口剧烈起伏,双手不断按着太阳穴。
切!孟小冬恨恨的别过头,同情心浪费在这种人身上,简直是对自己的犯罪。
雨势渐缓,隐有放晴之势。
喘息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透过车窗,她看到展阳阳弯腰撑在腿上,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犹豫再三,终是转过身,从包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擦擦汗吧,不要把衣服弄湿了。”
手举了半天,那厮却动也不动,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孟小冬哭笑不得,把纸巾塞到他手里,“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气大伤身。”
那厮仍然没什么反应。

此刻,孟小冬只想干一件事儿:拎起他的衣领直接从窗户里扔出去!
想归想,他是伴郎她是伴娘,万事最好和为贵,坏了气氛谁也不开心。
“甭生气了,刚才我的话是说的重了点,如果我道歉能让你不那么痛苦的话,我道歉好了。”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脸色白的像鬼。
此情此景,孟小冬觉得,与其把他扔出去,不如自己先跳下去更痛快。
“不必道歉,我头疼,与你无关。”
嗯?!难得,上车以来,就属这句话,还算能入耳。不过,正常人会莫名其妙头疼的如此剧烈?孟小冬正琢磨着要不要安慰他两句,却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耳边:
“而且,你的道歉听起来,毫无诚意,我不接受。”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啥还是改不了吃那啥!
抵达酒店的那一刻,司机如释重负,总算把这两尊大神安全送到。
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暴力事件并且调头直奔医院的心理准备。
天公作美,下车时,雨停了。
酒店门前装点的喜气洋洋,巨幅婚纱照立在门厅里,沐着雨后初晴的第一缕阳光,散出浓浓的甜蜜与温馨。
下车后,孟小冬甩下他独自跟上新郎新娘向大厅走去。透过巨大的玻璃墙,她看到二哥和李木鱼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儿,心里顿时一热,颇有点红军走完两万五光荣会师的澎湃与亲切。
第三十章
时间尚早,新郎新娘去楼上准备好的房间休息,待中午仪式开始时再出现,伴娘伴郎本应一起上去。走进大堂,叶南顺着孟小冬的视线看到孙李二人,拍拍她肩膀,会意的笑笑,快步走到新郎身侧:许远周,小冬的哥哥朋友都在,让他们在下面聊聊天儿,时间差不多了再上去找你们。许远周闻言,忙说应该的应该的,上面的人孟小姐都不熟,在那儿肯定觉得无聊,这样安排最好。孙少宴和李木鱼起身走过来,一番介绍过后,新郎新娘在人群簇拥下先行离去,孟小冬长舒一口气。
“谢谢你啊,叶南。”站在二哥身边,顿觉心里踏实多了。
“不谢,我先上去,你们聊。”叶南笑着跟他们道别,正准备走,孟小冬突然叫住她,“对了,刚才展阳阳在车上好像不太舒服。”说话间,视线下意识搜寻,只见他就在不远处,身边站着个陌生的男人,很高大,很稳重。
“不舒服?”叶南皱眉,“头疼吗?”
孟小冬忙点头,“没错儿。”
叶南“嗯”了声儿,没再多问,“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终于,解放了…”孟小冬如释重负。
李木鱼笑,“有这么痛苦?”
孟小冬撇撇嘴,“一言难尽。”
孙少晏晃晃手里房卡,“上楼再说,我开了房间。”
孟小冬一听,眼睛顿时亮闪闪,“二哥,你就是那雪中送炭的活雷锋!”
“傻样儿,走了。”
电梯前很多人,多半衣着正式,大概是新人的亲戚朋友之类。
等待的间隙,孙少宴手机响了,他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皱皱眉,走到一旁接听。
电梯到时,他仍在通话中。孟小冬冲他挥挥手,他点头,示意他俩先上去。
电梯里,人满为患,孟小冬被挤到最里面的角落。李木鱼站在她身前,自然而然的替她挡开那些无意的摩擦碰撞,小小角落,很安稳的空间。他不抽烟,身上的味道很清爽,不是古龙水,更像是沐浴后留下的自然清香。第一次认真打量他的背影,孟小冬发现,他的肩膀很宽,很结实,肌肉贴骨的那种精瘦,很舒服的感觉。房间在十九层,电梯走走停停,余下的人越来越少。十六层后,所有闲杂人等彻底走光,呼吸一下子顺畅起来。李木鱼让出位置,两人面对面站着,眼对眼望着,气氛有点怪。
叮咚,电梯到。
豪华舒适的套房,软软的米色地毯,赤脚踩在上面的感觉,难以形容的美妙。李木鱼脱掉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果汁,苹果口味的递给她。孟小冬接过,顾不上斯文,咕咚咕咚往肚里灌。口干舌燥,吵架,也是个体力活儿。喝的正欢,手里倏然一空,饮料罐不翼而飞…
“冰的东西,不要这么牛饮。”
“我渴。”
“一会儿再喝。”
孟小冬悻悻转身走进客厅,坐在落地窗前的弧形观景台上,俯视窗外风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其实不好,缺乏真实感。
“谁惹你了?”李木鱼悠闲的靠在窗边,慢条斯理的喝着果汁。
“嗯?”孟小冬收回视线,望着他,不解。
“你从车上下来时,脸上的表情,很凶狠。”
孟小冬愣了愣,噗哧一笑,“得了吧,哪有那么夸张,最多也就是愤怒!”
“展阳阳怎么招你了?”
“没什么,有点误会,我就是看不惯他那鼻孔朝天的态度。”
“他不是个坏人。”
“你跟他很熟?”
“不熟,我认识他姐夫。”
“算了,他的事儿我没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其他的别人倒也无从干涉。”
李木鱼点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出神儿。
“对了,有件事儿我得谢谢你。”孟小冬望着被自己脱下来丢在地毯上的凉鞋,突然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十二层。
“嗯?”李木鱼挑眉淡问。
“幸亏你让我换双矮跟儿的鞋,否则,我今天恐怕就交待在齐贝公寓那七拐八弯的十二层楼梯上了。”
李木鱼嘴角扬起,笑意朗朗,“以前没做过伴娘?”
“没有,参加过几次婚礼,就是去送个红包儿吃个饭那种,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多风俗。”
“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答应,送你四个字儿。”
“什么?洗耳恭听中。”
“自讨苦吃。”
“得了吧,我这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说得还挺壮烈,来,那让我先插你两刀。” 李木鱼语调难得的轻松。
孟小冬哈哈大笑,连连摇头,“你那是谋杀。”
“你不是挺仗义?”
“那也得分谁,齐薇可是我好姐妹,那感情一般人可比不了。”

“若是少晏呢?”
“嗯?!”孟小冬被他问的有点懵,愣愣望着他,神色复杂。
“要是少晏要插你两刀,你会怎样?”

沉默。
再沉默。
依旧沉默。
“很难回答?”李木鱼走到沙发边坐下,遥遥望着她,语气不冷不热。
孟小冬有些恍惚,清晨那被她刻意在脑海中避过的一幕幕飞快跳出,清晰的,好似眼前。
一切,只因我们是兄妹…
她不知李木鱼为何突然如此发问。
她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只剩慌乱与不安。
就这么僵着,僵着,直到房门打开。
远远的,宽敞客厅的另一端,二哥走进来。
孟小冬双手抱膝而坐,视线飘忽,定不住焦点。
李木鱼的脸,二哥的脸,在眼前交替闪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远,时而近,好似窗外街景,虚幻的遥不可及。
“木头,你出来一下,我有点事儿想问你。”
孟小冬动也不动的坐在那儿,房门打开,又关上。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她一人。李木鱼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某处刻意忽视的角落。其实他的问题不难回答,可不知为何,面对他炯炯逼人的目光,她竟不知该如何张口。心虚吗?毫无来由。
走廊上,一门之隔,却是另一番光景。
“木头,许远周你熟不熟?”
“还可以,怎么?”
“今天在酒店帮他张罗婚礼现场的,都是他公司的员工?”
“差不多。”
“你听没听过一个叫林西北的?”
“林西北?”李木鱼想了想,“有点印象,许远周的得力助手,远洋集团的副总经理,婚礼现场应该是他负责。”
孙少晏沉着脸,眼神儿极冷。
“你打听他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李木鱼微微皱眉,没再追问。
“小冬没事儿吧?展阳阳在车上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大概互相看不惯。”
孙少晏点点头,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进去吧,不要跟小冬提起我刚才问你的事儿。”
“这件事儿跟小冬有关?”李木鱼站在原地,淡淡问。
孙少晏步子缓了缓,背对他,摇摇头。
李木鱼望着他的背影,缓缓道,“少晏,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现在很矛盾?这种矛盾,对你,对小冬,都不是好事儿。”

房间里气氛不太和谐。
二哥闭目养神,李木鱼看报纸。
进门足足十分钟有余,谁也不说话。
孟小冬有点郁闷,清清嗓子,打破沉默,“外面,出太阳了。”

“这个话题起的不错。”李木鱼笑笑,盯着报纸头也不抬的说。
那边儿终于也有了点反应,“小冬,等下新郎新娘敬酒,你就不用跟着一起了,跟我出去一趟。”
孟小冬微微一愣,“不好吧,薇姐说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伴郎伴娘要负责在后面倒酒。”她记得以前参加同学婚礼时,程序好像也是这样儿。
“我有事儿带你去办。”
“什么事儿?”孟小冬扯扯裙角,走到沙发上坐下,“中途离场不礼貌。”
“少晏,这不像你的作风。”
嗯?孟小冬不解,李木鱼似乎话里有话。
二哥看起来有点烦躁,抽出根儿烟,想了想,没点。
她突然想起李木鱼有哮喘,闻到烟味儿肯定不舒服。
气氛又僵了下来。
孟小冬频频看表,热切期待指针赶快跳到十一。
十年不遇的大吉日,喜气洋洋的日子,自己一点儿也没沾上。
滴滴答答的声音响个不停,漫长的安静,时间才过去五分钟。
“二哥,要不你进屋睡会儿?等仪式完了我上来叫你,到时候再跟你去办事儿。”
孙少晏揉揉额头,“我去洗个脸。”

客厅里只剩他们二人。
孟小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刚才二哥神神秘秘叫你出去,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木鱼没有立刻回答,孟小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直觉,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然…
“林西北,你认识?”

孟小冬脸色变了变,还算镇定,“你怎么知道他?”
李木鱼望了眼洗手间紧闭的房门,不温不火的调调,“你认识他?”
孟小冬点点头,强自压下心头慌乱,“他是我高中老师。”
李木鱼支着扶手,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是今天这场婚礼的总策划,等下在婚礼现场,你会见到他。”
孟小冬一下子明白二哥的反常。第一反应,还是跟二哥出去办事儿比较好。
“上次跟少晏在医院起冲突的,也是他。”
孟小冬咬着嘴唇,手紧紧攥着礼服的褶皱花边,“你想说什么?”
“你看起来很紧张。”李木鱼直言不讳。
孟小冬语塞,手攥的更紧。
李木鱼微微皱眉,“再攥这件衣服就报废了。”
孟小冬惊,下意识松手,思维完全乱了步调,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一下子快起来。
“小冬,抬头。”
李木鱼声音放轻,孟小冬扯扯嘴角,望着他,挤出丝儿勉强的笑意。